走在路上，慕容痞看著周圍的饑民，個個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好像在看一隊行走的食物。難不成他們都餓的要吃人了？

慕容痞不願看到那些眼神，目不斜視地往前走。邊走邊想：這裏是山東，就是以前的魯國啊，孔子故裏啊，怎麽會讓搶先五老這樣的人，當了悍匪了呢？這儒家聖地的民風怎麽壞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是儒家學說幹不過現實的饑餓？慕容痞又想起了那句“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的話來。

蔡大人一路上對將士們特別友善，搞得慕容痞都有些受寵若驚了。蔡大人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不比在軍營裏，自己就不能再擺官架子了，如若不然，在這荒郊野地的，要是讓這幫龜孫子心裏不順當了，來個兵變什麽的都是很有可能的，接下來，他們就直接占山為王當土匪去了。到時候，自己怕是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呢！在這一路上，要多順著他們一些，多哄著他們一些，好歹把他們帶到目的地，就算是完事了。所以啊，自己費盡心機，才認了這麽些個莫名其妙的準女婿。

繞過京畿，來到山海關，蔡寶真和劉總兵進行了交接。接下來，按著袁督師的吩咐，把臺州援軍進行整編。

一聽說整編，底下一下子就沸騰了，整編就意味著打散，就意味著分離。這次來支援遼東的，大部分是造甲的孩子，有好多都是好朋友或是親戚什麽的，這下，袁督軍要生分他們了，他們很是不願意。

這安撫軍隊的工作自然是蔡大人來做了，誰讓他是帶兵的最高長官呢？蔡大人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高聲說道：“這次整編，沒有針對誰的意思，完全是戰備上的需要。你們不要以為呆在一起就安全了。這裏是遼東，是大明的最前線，不知道哪天，哪個隊伍就將遭遇決戰。分開來，就是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們有生還的可能，將來，可以讓你們多回去幾個人。你們一個二個，不要那麽眼皮子淺，不知道好歹，非要抱成團，那樣也不見得就是什麽好事，說不定一起死呢？分開來。是對你們好，你們要曉得，這是袁督師想的周到，你們就照著做好了。”

蔡大人的話果然有效果，孩子們不再明著抗議了，改為私下調節，分到別的隊伍裏的孩子，要想和親人在一起，就跟人商量一下，調一調，就可以在一起了。本來，茍小七被分到寧遠，慕容痞被分在山海關。慕容痞主動和分到寧遠的人商量，交換了一下，慕容痞就和茍小七一樣，去了寧遠。被交換的孩子也願意，因為他覺得寧遠是前線，山海關好歹靠後一些。

這樣，慕容痞和茍小七又馬不停蹄繼續趕路，到寧遠城去報道。同行的還有馬三和石玉、衛風等等。

到了寧遠城，慕容痞他們卻沒有見到久違的袁督師，問其他人，人人都諱莫如深。慕容痞和大家都知道了，這袁督師可能去做什麽大事了，自己還是少打聽為好。

慕容痞和茍小七、馬三、石玉、衛風等等，被分到了曹文詔、曹游擊的麾下，這個曹游擊，聽說是袁督師的老師孫承宗推薦給袁督師的，山西大同人，很是個人物。曹文詔把這夥造甲的孩子分給了牛三金佰長，任命慕容痞和衛風、馬三為副佰長。

慕容痞雖不懂軍事，政治，但見曹游擊把牛三金的佰裏設了這麽多的副佰長，擺明了把副佰長當成了擺設，有名無實。

果然，牛三金對於慕容痞他們的到來。態度冷淡之極，好像他們不是來支援的，而是來分餉的。

不過，很快，慕容痞他們就和牛三金混熟了。牛三金告訴慕容痞他們，袁大人之所以不在這裏，是因為他不能在這裏殺人。

慕容痞他們一聽，就咂舌了，這袁大人要殺誰啊？

“你們剛從臺州軍營裏來，不知道這遼東的事情，袁大人此番要殺的人，是毛文龍，毛總兵大人。”

“這個毛文龍大人是大明的人？”

“是啊！”

“他幹了什麽了？袁大人要殺他？”

“看不順眼唄！”

“看不順眼就要殺人？這袁大人怎麽這麽意氣用事？”

“嗨，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這袁大人深得當今皇上的寵愛，禦賜有上方寶劍的，就有些膽大了不是？他見這毛文龍毛總兵工作幹的不錯，就不喜歡他出風頭超過自己，就想壓一壓他的威風，但是這個毛總兵沒領悟袁大人的意思，自顧自的優秀，你們說，他這不是讓袁大人不爽了不是？所以說啊，這個幹工作，是不能自顧自的，要照顧到大家的情緒。雖然你不見得是有心，但是事實上你讓別人顯得不那麽優秀了不是？自然就會有人跳出來針對你的。”

“嗯？”這番話，慕容痞聽得似懂非懂，怎麽這努力幹工作也有錯了？也礙著人事了？難道，在這軍營裏，要偷奸耍滑或是像算盤珠子一樣，撥一下動一下才是正經？慕容痞雖然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問，就耐著性子聽下去。除了慕容痞，茍小七、石玉、馬三、衛風他們也沒聽懂牛三金的話，他們也只有默默地聽著。

“這個人啊，就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有優點也有缺點。有的人呢，是缺點大於優點，比如我這樣的。還有的人呢？是優點大於缺點，比如袁督軍這樣的。這次，他要殺毛文龍，實在是，不好說啊。這毛總兵怎麽說也是牽制皇太極後方的主要力量啊。怎麽能說殺就殺呢？只可惜，這袁大人有上方寶劍，可先斬後奏，這毛總兵沒有丹書鐵劵護身啊。”

“這個皇太極是誰？”

“他是**哈赤的第八個兒子，現在是大金國的汗王。”

“那**哈赤上哪去了？”

“他，他早死了。不然，怎麽會輪到皇太極當汗王？”

“那這個皇太極厲害嗎？”

“跟他爹比起來，要比他爹有文化。他爹整個一個野蠻作風，燒殺搶掠的。他就不一樣了，他知道籠絡人心，安撫人心，明顯的比他爹有野心，他爹就是想著搶一些金銀財寶什麽的就很開心了，他很有可能想的是整個大明的江山。”

“那，那個**哈赤的大兒子呢？**哈赤怎麽不立他的大兒子呢？”

“他大兒子叫褚英，不成器。他們滿人是貴族公推汗王的，不按著順序來的。”

“咦？他們滿人還真是奇怪啊？”

“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他們滿人條件艱苦，汗王是要帶兵打仗的，苦差事，當然要推舉能者上了。不過，這恐怕也是暫時，將來，等大金的生活好了，穩定了，那汗位還得是世襲的不是？這人都是自私的，沒跑。”

“哦。”

“今兒你們就先休息吧，明兒我帶你們去收軍餉去。”

“好極，不過，牛佰長，這軍餉歷來不都是去領嗎？怎麽明天是去收軍餉啊？到哪兒去收軍餉啊？怎麽個收法啊？”

“你們就不要多問了，只管休息好便是，明日你們就知道了。”

“哦，好。”

晚上，慕容痞和茍小七說話，他們一致感到，這遼東和臺州是太不一樣了。

慕容痞說：“我以前，覺得這世界是黑白分明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沒有什麽好懷疑的。這幾日的所見所聞，讓我不知所措了。怎麽搶先五老會去做山賊？袁督軍可以殺自己人？還有那些山東的饑民，應該也不是壞人啊，怎麽那眼神看著就這麽惡呢？他們按說都是好人啊，都是咱大明的棟梁啊？怎麽做的事情讓人看不懂了呢？”

“你是意思是，造甲和臺州一樣，是黑白分明的天空，往北到了遼東就是灰色的天空了？”

“我不知道，說不好。”

“不光是你，我也鬧不明白，還是看看再說吧。別輕易下結論。我們明早不是還要和牛佰長去‘收’什麽軍餉來著嗎？快睡吧。”

“好，看看明天牛佰長是怎麽帶我們去‘收’軍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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