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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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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軒與何念秋過來了,賀正初便很高興地與謝明軒談論起方才的比賽。大概是沈落與沈鳶都沒有任何評價與議論,將他憋著了,賀正初一口氣說了好些話,還提到自己猜中中間那艘船會贏。

何念秋道,“賀公子很是厲害呢,還能提前知曉那艘船會贏,待會的比賽,賀公子也可以大顯身手了。”這樣的話極是恭維,與沈鳶方才的冷漠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賀正初臉上的笑也昭示他的受用。

沈落便看明白了。

她的姐姐從來不是喜歡奉承恭維的人,不可能像何念秋這樣為著一點事便將賀正初誇得有多麽厲害,好似自己極為崇拜他一般。但恰恰,賀正初又是個愛聽恭維話的人,且虛偽又喜歡自作主張。

明明自己喜歡看也想看龍舟比賽卻不大大方方說出口,看似處處順著她姐姐的意,但姐姐說沒有意思的東西,因為賀正初自己喜歡,便依然是要看的。往前,她哪裏知道這些呢?

可見,韓將軍說的日久見人心極有道理。

很多時候,需要時間的醞釀與相處,才能夠真正識得清一個人。無論那個人好還是不好,都必然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越來越得到昭顯。沒有接觸過、了解過,便容易看得淺薄。

沈落想著想著,聯系起自己姐姐從方才到現在的態度,以及沈鳶沒有在得知賀正初的那些時直接選擇退親,又對她的心思有了多一層的了解。

賀正初曾經說過,沈家得罪不起,是以不敢退親。可是他對自己姐姐的態度,看起來卻是格外地討好、仿佛百依百順。譬如說方才那樣,沈鳶很不客氣,他依然假作順從。

若是說得不好聽些,那裏面還有少許卑躬屈膝的意味。也許賀正初自己都覺得憋屈吧,並沒有想要這樣,但覺得自己別無選擇。可是誰又曾逼迫他?至少自己姐姐從沒有過。

這是真正的好笑。

既無真心,那麽或是為了花容月貌、或是為了家世背景,總有那麽一個理由驅使賀家或者是賀正初與榮國公府結親。他又豈會承認?那便逼他不得不認,將他的嘴臉揭穿。

如果是自己姐姐這樣的性子,大概是偏好這樣的處理方式的。沈落暗忖之間,有其他的游舫或許是不小心撞了過來,使得他們在的游舫瞬時間晃了幾晃。偏偏那游舫撞得又急又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已跟著站不住了。

她連忙伸手去扶船舷,謝明軒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沈落附近。她手伸出去,便摸到了一片衣袖,頓時間驚慌得將手臂縮了回來。於是沒有能夠找到支撐,沈落立不穩,整個人就要跌坐在甲板上。

謝明軒往前邁得了一步,伸手去扶沈落,眼裏滿都是得逞的意思,大概是覺得她必定要受他這一扶。沈落討厭他,必定惡心與他的碰觸,謝明軒便似想用這樣的方式報覆回來。

船身不穩,何念秋伸手拉住賀正初的手臂,想借他的力站穩。沈鳶眼眸冷冷看著他們,賀正初便忙抽回了手,想要過去扶沈鳶。沈鳶後退幾步,自己扶住船舷,根本沒有想要他靠近。

耳邊傳來了什麽“噗通”入水的聲音,賀正初一回頭,發現何念秋不見蹤影。沈鳶眼底滿是譏誚地看著賀正初,“賀公子還不趕緊下水救人嗎?或是等到家仆去救上來,不知何姑娘會如何的羞憤。”

何念秋在水裏浮浮沈沈,賀正初臉卻漲紅了。因為沈鳶這樣的話,叫賀正初意識到也許她是知道一些什麽的。可沈鳶眼底滿是鄙薄,他全然不想要承認,故陪著笑說,“我何必……”

話還未說完,又有艘游舫直直撞上他們的,游舫頓時間再晃。賀正初跌撞幾步,沈鳶繼續後退避開。她瞇眼往被撞的方向看過去,對上了一道不陌生的目光。

那人負手立在甲板上,穿著玄青的錦緞衣袍,束發金冠被光線照得閃閃發亮。逆著光,此刻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無礙沈鳶認出了他。

他的身份,是不允許旁人對他直視的。但也不單單是為了這個,總之,沈鳶移開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再去看。她手緊緊抓住船舷以穩住身形,轉頭想要去找沈落。

在游舫第二次被撞的時候,謝明軒沒有預料,正好身子前傾,整個人便一下往前倒了過去。秀禾與秀苗穩住身形之後便眼疾手快過來扶住沈落,謝明軒跌倒時正好趴到她們腳邊,她們連忙避開,扶著沈落走到船舷旁邊。

沈落站到沈鳶的身側,沈鳶伸手抓住她,低聲問道,“落落,你沒事吧?”沈落搖頭,又說,“我們還是回去吧。”這艘游舫接二連三被撞得幾回,恐是晚些船都得沈了。

又發現甲板上看不見何念秋。

記起自己隱約像是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沈落往低頭往河面望了過去,但除去正漸淡漸散的血水,什麽都沒有看到。

賀正初更是死死地盯著河面,何念秋方才似乎是撞到了游舫上,有血在水裏暈開,而又看不到她的身影,極有可能是沈到水裏去了。

有其他游舫上人家的仆從註意到有人落水,已經下水去救了。可是,他依然是離得最近的那個。她受了傷,又不會鳧水,稍微遲一步就可能出事。

這樣的念頭劃過賀正初的心底,他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另一艘游舫上的侍從已經將木板搭了過來。有人走上游舫,賀正初擡眼去看,又連忙垂眉斂目,行了個禮,喊,“太子殿下!”

章祁並沒有搭理,他徑自走到沈鳶的面前,輕挑了嘴角,喊,“表妹。”沈鳶的視線不得不落到章祁的身上。

他是長得極英俊的人,細長的鳳眸眼角上挑著,似能攝人心魄;偏為太子身份,時常散發著令人無法逼視的氣場,也很容易叫人覺得壓迫。

但是她認得這個人太久。

沈鳶笑了笑,也喊了聲,“太子殿下。”章祁的手卻伸到了她的面前,攤開來的掌心,本便像是無聲的邀請。

他的手掌略有些粗糲,沈鳶能看到他手心的薄繭,手指卻是修長且指骨分明,是不顯秀氣的漂亮。而他說,“跟我走。”沈鳶盯著那手掌,莫名怔了下。

在沈落看得幾眼河面時,她就察覺到了別處有人在看她,那是不會叫她不舒服、不自在的感覺。於是她也看了過去,從此再挪不開眼。

她看著韓玹從那艘游舫上走過來,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沈落仰頭看他,咧嘴而笑。韓玹將手掌在她頭頂放了放,似安撫、似寬慰。

韓玹道,“落落,走了。”聲音極是溫和。

沈落高高興興抓住韓玹的衣袖,笑著說,“韓將軍,你終於來了。”好像看到他的瞬間再多不愉快都忘記,更是眼角餘光也不給剛從甲板上狼狽爬起來的謝明軒。

韓玹同樣未在意謝明軒,只是帶著沈落離開。謝明軒卻惱怒,因為這會他知道,後來游舫又被撞了下,定是與韓玹有關系。若非如此,他根本不會在這些人面前摔倒,這樣的難堪。

謝明軒疾走兩步,攔在韓玹的面前,“韓將軍,別來無恙,清河郡的事……”他看到沈落扯著韓玹的衣袖,又冷笑一聲,道,“不知廉恥。”

韓玹眼眸輕瞇,沈著一張俊臉。他是懶得同謝明軒廢話,手腕一翻,輕拍了下沈落的手背。沈落會意松開韓玹的衣袖,他往前邁得了一步,謝明軒正想要後退,卻根本躲閃不及。

賀正初看著沈鳶將手放到章祁的掌心,旋即被握住。他喉頭一澀,心裏氣得跳腳,面對章祁太子的身份,卻半個字都不敢吭聲。他憋著口氣,想起了還在水裏的何念秋,幹脆跳到水中去救人。

前腳賀正初剛跳得下去,後腳謝明軒也被送到了河水中。附近的游舫很多,有一點什麽都會被發現得很快。展眼的功夫,又有不少人朝這邊游過來。

但他們誰都沒有話。章祁帶著沈鳶沿著木板臨時搭的橋離開了這艘游舫,沈落再次伸手牽住韓玹的衣袖,跟他到得了章祁的游舫上。直走到甲板,她也沒有將韓將軍的衣袖松開。

沈鳶與沈落的丫鬟都走過來了,游舫便往別處駛過去,頃刻遠離這一片水域,沒有再管這些。無論好或不好,總歸看到韓玹沒有猶豫將謝明軒扔到水裏,沈落是解氣的。

“韓將軍,”沈落輕聲喊他,故意笑道,“你欺負人了哦。”語氣滿是揶揄,何曾有半點兒不同意他的做法或責怪?

韓玹轉身低下頭看她,平平淡淡說,“是他先欺負你的。”

是他先欺負了你,所以他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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