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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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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先欺負你的。

韓玹口氣平靜到有些理所當然的話,讓沈落覺得自己嘴巴裏忽而便被塞了一大塊飴糖。那甜味一直從舌尖絲絲縷縷蔓延至心底,甚至是醉人的。

清河郡的那次,她的確可以在最初便選擇退讓、不去計較謝明軒的自視甚高,也可以選擇隱下不喜歡,多給謝明軒些好臉色。是她不樂意,不留情面,才真正激怒到這人。

但韓將軍直接說,是謝明軒先欺負了她。所以他就幫她欺負回去嗎?這樣的話、這樣的行為,當真叫她受用無比。仿佛是告訴她,可以將他當做自己的依仗。

高大威武、英俊偉岸的韓將軍!莫怪自己會為他心折。沈落眉飛色舞,手指一瞬松開了韓玹的衣袖,向下滑落,又用指尖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她喜滋滋問道,“韓將軍,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喜歡我?”所以這樣的庇護與寵溺,縱容著她的性子,毫無保留地擋在她身前。

沈落高興得忘記了自己這會是在太子章祁的游舫上,聲量雖算不得高,但到底沒有故意壓低。沈鳶與章祁站得不太遠,兩個人都聽見了。

章祁忽而間輕笑一聲,沈鳶看他,章祁便直直地無辜回望。沈鳶低聲道,“太子殿下,非禮勿聽。”章祁又笑了笑,卻徑自走開。

沈鳶沒有動,她站在原地,喊得沈落一句。沈落聞聲扭頭看過來,臉上滿是明媚的笑容,沈鳶又不舍得讓沈落過來了。於是,她不得不轉而說,“落落,我先去船艙裏坐一會。”

等到沈落沖她點頭,沈鳶也往船艙走去。方才在那艘游舫上被晃了幾晃,現下身體頗有些不舒服。站在甲板上吹風也沒有見好轉,沈鳶想著歇得片刻或許會少些難受。

走進船艙,沈鳶一眼看見章祁,但似乎沒什麽可奇怪。本便是他的游舫,他想要去哪裏待著,都是無礙。可他們不是陌生人,許多拘束卻也不必。

沈鳶腳下步子未頓,慢慢走得過去。待走到章祁面前,沈鳶先與他說,“剛才多謝太子殿下了。”並且與章祁福了一禮,以示自己的謝意。

章祁問,“我們很久未見麽?叫你同我這樣客氣。”他眼裏帶笑,語氣隨意,卻含著沈鳶看不明的意味。

沈鳶微抿唇角,章祁又道,“是韓將軍的意思,只看表妹也在游舫,請過來說一說話。”一聲解釋,仿佛要證明自己不過是順手。

沈鳶便不再說什麽。

雖因祖母的關系,小時候便認識章祁,但她與這個人從未多親近。遠不像落落與小王爺章憲,是真正的關系好到親如兄妹。章祁喊她表妹,究竟是喊得太親,總歸她叫不出口表哥。

其實這麽多年,沈鳶覺得自己也算得是看著章祁這位太子殿下越來越有睥睨天下的氣勢。一年又一年,究竟是長大成熟,越來越沈穩內斂了。

他而今二十一歲,關於太子妃的人選始終沒有著落。最近的兩年,沈鳶時常能聽到臨安城中的貴女談論起他,將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大家似都好奇誰會成為那個太子妃,將來的皇後娘娘。可是沈鳶覺得這些與她沒多大關系,也就說不得多在意。嫁入帝王家,好還是不好,從來都很難說。

心思變換不過轉瞬之間,沈鳶聽到章祁請她坐下。沈鳶沒有推拒,順勢在章祁對面的位置坐下了,章祁又主動與她倒了杯茶水,遞到她面前。

大概是她臉色不大好,章祁問,“暈船?”沈鳶搖頭,道,“不礙事的,只是有點不舒服。”接過了茶杯,和章祁說得聲謝謝。

章祁又多看她一眼,視線落到她緊握著杯盞的手指,粉嫩圓潤的指頭不染丹寇,纖細的手指如同剛生出的玉筍芽。

他站起身,走出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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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問,現在是不是特別喜歡她,還拿手指故意勾著人。細微的觸碰,有時候比其他的還更讓人心癢,但他到底能夠克制得住。

韓玹正想要將自己的手抽走,沈落先將手指收了回去,不再搗亂。她的笑容依然甜似蜜、艷如花,先前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對她沒有影響了。

沈落回憶韓玹忽而出現這件事,後知後覺他那時走到她面前時是怎麽喊的她。韓將軍竟然喊她的小名了,多麽難得。沈落忍不住偷笑,又遺憾自己竟然沒有好好聽清楚。

韓玹看到沈落仰起頭,露出清麗的面龐,眼眸裏滿盛著藏不住愛意。那樣的感情從來都炙熱又濃烈,仿佛能一路灼燒到心裏。

“韓將軍,”她輕聲開口,卻有些撒嬌的意思,“你再喊我一聲,我想聽。”韓玹知道她在說什麽,偏做不明白,根本不應。他半垂下眼,問,“不是說要送禮物的嗎?”硬生生將話題岔開。

沈落便鼓鼓臉頰,佯做不滿,嘟囔了聲,“小氣。”韓玹反而是笑。沈落說,“韓將軍,你將手伸出來。”韓玹照做,沈落便從衣袖裏摸出個香囊,再從香囊裏取出了自己親手編的長命縷。

五色的絲線被她蔥白的指尖捏著,輕輕巧巧放在了他的掌心。這條長命縷有些花哨,還綴著不少的珠子,夾雜玉葫蘆、鯉魚、粽子之類的樣式。小姑娘大概都是偏好這樣的東西的。

沈落道,“是我親手編的,花了好些心思,所以不喜歡我也不聽。”又開始耍起了賴。她笑瞇瞇眼,說起祝願,“韓將軍,希望你一直福深壽遠,福澤綿長。”

他對這些倒不甚在意,也是不大信的,但究竟是她的心意。韓玹輕唔了聲,手掌一收便準備將長命縷放起來,沈落忙伸手來攔。

“韓將軍,要戴在手上才行……”說著掰開韓玹半握的拳頭,沈落將長命縷重新拿回來,仍是用指尖捏著,半懸在空中。她默了默,又壓低聲音,“韓將軍,想要我幫你戴可以直說的。”

笑意都悶在裏頭,又似乎是竊喜。

韓玹垂下眼,沈落已低頭專心替他在戴長命縷。她臻首微垂、露出一截雪白脖頸的樣子,一如既往地透著優雅與沈靜。

五彩絲線隨她的指尖繞過他的手腕,她動作卻利落,很快就戴好了。沈落看了看,覺得滿意才收回了手。韓玹放下略被掀起的衣袖,將手腕上的長命縷蓋住,掩在底下。

沈落問,“韓將軍,你怎麽會突然來的?”她記起了章祁,明白韓玹為何半天都沒有出現,但說,“那游舫不知道怎麽,忽而就被撞了,還有人掉到水裏。幸好我與姐姐都沒有事。”

有前些時候碧陽湖的教訓在,沈落對此很警覺。今天運河人非常多,假使掉到水裏,性命是無礙,消息必定輕易傳開,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她想著,又楞了楞。

其實沒有任何的證據,可她還是不自覺這樣猜測了。

在她與姐姐上去前,那艘游舫上只有賀正初。這麽多的游舫都沒有事,偏是那艘就被撞了,事發突然讓人根本無從反應,事後也不見有人道歉。那艘撞過來的游舫去哪了,都沒有來得及註意。

如果掉到水裏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姐姐呢?如果賀正初眾目睽睽之下救了自己姐姐呢?若不這樣假設,單以既成的事實來看。何念秋掉到了水裏,賀正初下去救她,有了這救命之恩與肌膚之親,很多事情都可以有由頭。

她沒有想要揣著惡意、毫無根據地去忖度別人的心思,但這個人……沈落搖了搖頭,她對賀正初的見解恐怕是不會好轉了。

沈落正楞神,聽見韓玹說道,“你以後最好是離謝家的人遠一些。”語氣並不算強硬,可也不會讓人覺得是玩笑或隨口一提。

她便又想起謝明軒,有些生氣,“我是不想遇上,可誰知道呢?”沈落一時眉心緊蹙著,“在清河郡時,就覺得莫名其妙,現今更是,只希望表哥早些遠離他。”

韓玹道,“也許可以將事情告訴你表哥。”沈落仍是擰眉,不大確定,“今天表哥還請了他去游舫上,貿貿然去說,到底沒法證明他是如何的人。”

“他去你表哥的游舫本就別有目的……”韓玹輕嘆,望著沈落,“你去說,蔣公子會明白的。”他們早就相熟,謝明軒身上不好的那些,蔣文紹多半清楚,只有時沒有如何,便未必因此而疏遠。

謝明軒剛回臨安,又逢端午,卻沒有好好陪自己的親人,反而到處招搖。沈落那時沒有上蔣家的游舫,謝明軒也很快離開了。之後發生了這些事,他的心思已是明顯。

沈落問,“清河郡的事情也無妨嗎?”韓玹頷首,沈落便笑,“好,韓將軍,我信你。待晚些見了表哥,我定會說清楚的。”沒有太糾結。

兩個人說著話,游舫便已靠岸。沈鳶與章祁從船艙裏走得出來,沈落看自己的姐姐臉色不怎麽好,忙走得過去。

先與章祁請過安,沈落問沈鳶,“不舒服嗎?”過去沈鳶坐船並不會難受,沈落自然想起先前的事情,多半是那些鬧的。她內心憤憤,但沒有發作,只是上前扶過沈鳶,“姐姐,我們先到岸上去吧。”

沈鳶便點頭,兩人下得游舫,章祁與韓玹跟在她們身後也下了來。一直等到沈家的游舫靠了岸,沈落與沈鳶同親人見面了,他們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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