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雲得知李青川被洪水沖走後，工作也不找了，悶著頭就急匆匆的回了青山村，路上碰上熟悉的人，以前都會熱絡的聊兩句，這次卻只是“嗯”一聲就匆匆而過，連眼皮兒都沒擡一下。

鄒氏閑來無事在祠堂門口坐著，瞧著李青雲沈著一張臉回來，行色匆匆，忽然就明白了什麽。然後低下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

沒多久，沈心月便牽著木墩兒回來了。

不過，她一點都不像沒了丈夫的樣子，笑著和鄒氏打招呼，從她臉上看不到半點傷心。可是，鄒氏卻註意到了，她的雙眼沒了往日的光彩奪目。

沈心月表面上沒什麽，依舊笑著和鄒氏打招呼，可心中的沈重和難過只有自己知道。簡單的寒暄了幾句，聽了鄒氏幾句安慰的話，她便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好些個鄉鄰，一個個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那副想要安慰她的模樣也是欲言又止。

哎！

木墩兒人小鬼大，走到自家和去李家新宅的岔路口，拉了拉娘親的手問道：“娘，五叔會不會去找阿爺了？”

五叔離開時，他總覺得五叔很生氣。

沈心月拉著兒子選擇了回家，聲音淡淡的道：“不用管，我們回家。”

李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實在是讓人深惡痛絕，如果李青雲真回去找他爹娘鬧，那也正好，要不然，李青川實在是太冤枉。她一直忍著沒去鬧，不是她不想，而是李老二把一切都推到了水鬼身上，她若去鬧，反而落人口實。

這一次，但願李青雲能看在李青川過往對他好的份上，能狠狠地鬧一鬧。

“五弟，你回來了？”

楊氏正蹲在屋檐下宰豬草，二丫在一旁幫著打下手。她將剁碎的豬草裝進籮筐裏，再添新的豬草時，一擡頭就看見了進門的李青雲。

李青山沒有兒子，閨女也沒上過學堂，他掙的銀子都交給了中公，主要用在了二房和李青雲身上。比起李青雲，楊氏極其討厭和痛恨李清河兩口子，所以，她寧願這錢花在了李青雲身上，也總比花在二房身上的好。再加上李青雲待人和氣，從沒對她這個大嫂不敬，每次回來，她倒是都願意跟他打招呼。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盡管已經知道李青雲落榜的消息。

李青雲聲音僵硬的“嗯”了一聲，然後大步往堂屋走去，聽見二丫喊他，又“嗯”了一聲，從進院門到進堂屋，眼皮兒都沒有擡一下看一眼楊氏母女。

張氏聽見堂屋裏有響動，還以為是楊氏進來了，剛想罵她不好好剁豬草，一擡頭就看見了李青雲，微微一楞後，臉色一沈，不高興的問道：“你還回來幹什麽？”話音落下後，又冷哼了一聲，“怎麽你還找的家的路？還是你四哥四嫂變卦也不要你了？”

最後這句話，此時此刻在李青雲聽來，那就是幸災樂禍。

“娘，四哥是救爹死的，你這麽幸災樂禍，真的好嗎？”李青雲跟普通的書呆子不同，他雖然靦腆害羞，但是卻也不是一身的腐朽酸臭味。他胸口悶得慌，不想跟他娘多說話，頓了頓又道：“爹呢？”

張氏被兒子指責的一張老臉瞬間通紅，惱怒的起身，擡起手，哆哆嗦嗦的指著李青雲，一雙眼睛瞪的隨時眼珠子都可能掉出來。

他竟然指責自己幸災樂禍？

李青川的死，跟她有什麽關系？再說了，那個白眼狼，死了也就死了，死了也是因為他報應到了。

“爹呢？”

李青雲又問了一句。

“你也是個白眼狼，娘這些年都白養你了，你個挨千刀的東西啊，老娘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讀書，你就是這麽孝順你娘的啊？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老天爺啊，你睜睜眼啊......”

張氏又開始撒潑了。

李青雲打小長在這個家裏，他娘是什麽德行他早已見怪不怪。他見張氏沒有半點傷心，反倒跟自己撒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也不指望她告訴自己他爹在哪兒了，徑直朝著裏屋而去。

沒人？

李青雲在裏屋沒找到人，然後又折身出來，路過張氏跟前，不曾想被罵罵咧咧的張氏給拉住了，“娘，你拉著我幹什麽？我要去找爹。”

他要親口問他爹，到底是水鬼附身，還是就是想害死他四哥！

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是出發點可差太多了，這是本質上的區別。更何況，他讀聖賢書，不相信有鬼神。否則，當初就不會在大家都懼怕鬼屋的時候，大晚上跑去敲開四哥家的院門了。

四哥......

一想到李青川，李青雲心裏頭就難受。

張氏之前還是氣話，說不想供他繼續上學，最近沒讓老二去找他也是打算嚇嚇他，老二兩口子那些話，她其實沒有聽進去，可是，今天李青雲的態度卻真的傷害到她了，“你找你爹做什麽？老娘摔了，你回來可是問了老娘一聲？”

李青雲只當她又誆騙自己，推開她，大步出了堂屋。這會兒，楊氏早帶著女兒去後院的豬圈了。

在這個家，她現在算是真的了解到，他們大房就是當牛做馬的命。除此之外，那就是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的被當成出氣筒。

李青雲本想問問楊氏母女，結果沒看見人，繞著家裏找了一圈，還是沒見他爹。臨近出門時，卻正好跟出門嘮嗑回來的李老二碰個面對面。

李老二一楞，隨即又垂下了眼皮兒，嘟噥了一聲：“你回來了。”

李青雲對這個一直沈默寡言的爹並沒有太多的印象，主要是一家人都被張氏統治著，這個爹就變的沒那麽高大形象。他沒回答，反而攔住了想要借路而過的李老二，一字一句的問道：“爹，你老實回答我，究竟你是真的水鬼附身，還是你想去尋死，結果把四哥給搭了進去？”

李老二聞言，佝僂的背脊隨即僵住了，猛地擡頭看著李青雲，雙眼裏滿是震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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