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被風吹綠, 冬天也變成了春天，離高考只剩兩個月。

淩晨兩點，喬眠的房間依舊亮著燈, 最後一個學期, 她的成績還是緩慢地勻速上升，但如果沈雲黎工作忙得忽略了她，或者是林老阿姨給她不痛快, 她就動動手指掉個六七十名。

這樣一來, 沈老師就在周末上線了。

房間只有書桌上的臺燈散發著暖黃的光暈，物理試卷上, 充斥著密密麻麻的解題步驟, 高三這一年，喬眠的真實狀況和表面恰恰相反，她會在晚上偷偷摸摸學到淩晨兩三點, 努力提高學習效率，除了考試，她都很認真。

否則，她真的會玩火***。

最後一題的答案寫在試卷上，喬眠停下了筆，說起來林郁晨, 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聰明的讓人厭惡。

她會借著各種工作的理由和沈雲黎接觸，在工作中兩人漸漸地越來越熟悉，就算工作之餘她請他吃頓飯，沈雲黎也不會完全不給她面子。

這個度她把握的非常好, 把工作這層關系利用的淋漓盡致，既不會讓沈雲黎感到厭煩，也不會給他理由拒絕。

喬眠知道她的心思，林老阿姨想借著工作，循序漸進地讓彼此找到當年相愛的感覺。

玻璃杯中的水已經沒有了溫度，喬眠一飲而盡，呼吸在靜謐的夜晚顯得有些紊亂。

其實，喬眠是害怕的，害怕林郁晨得逞。

她了解沈雲黎，他衣冠楚楚，看似是位極具風度的紳士。但他的內心卻無比冷酷殘忍，愛會愛得深沈，不愛了……無論你再怎麽祈求，他也不會給你一絲希望。

那他現在對林郁晨呢？

真的只是單純的工作夥伴嗎？還是因為她在讀書，要等她高考結束再去和前女友舊情覆燃……

喬眠深吸一口氣，驅散了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把書收拾到書包裏，那張密密麻麻的物理試卷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書桌最底層的抽屜，她吃了睡眠片，慢慢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喬眠從房間出來，就看到餐桌上擺放著早餐，沈雲黎坐在另一側看早間新聞。

喬眠腦子裏還在想昨天晚上那道沒解出來的物理題，看見沈雲黎也只是說了聲早，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木訥。

“沒休息好嗎？”沈雲黎放下手機。

喬眠搖頭：“在想題。”

沈雲黎擡眸，眼睛中的錯愕很明顯：“是我理解的那種題嗎？”

“咳咳……”喬眠被牛奶嗆到，她仰起臉：“跟你說了我每天都在努力學習。”

她的臉很幹凈，屬於少女獨有的幹凈，鬢角被水打濕貼在一起，每天早上看到她這張粉黛未施的小臉，沈雲黎心情都會變得很舒爽，但是此刻，他將這份愉悅隱下，挑眉望著她：“努力地退步了七十名是嗎？”

金黃的荷包蛋脆脆的，喬眠咀嚼慢了下來，眼睛躲閃：“意外…”

沈雲黎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聽見這兩個字，他內心毫無波瀾，也不會再像先前那般嘆氣，他已經麻木了：“只剩兩個月了，有什麽打算？”

“繼續好好學習。”看到他吃好了，喬眠也迅速解決了盤子裏的食物。

明明已經麻木了，沈雲黎還是忍不住揉著眉心：“我說大學，想去哪？”

“當然還在A市，然後每天都回家，要不然把你自己留在家你不就成空巢老人了嘛！”

她笑得很甜，連眼眸都變得斑駁燦爛，仿佛一顆水果硬糖在口腔慢慢融化，果味的清甜，一絲一絲浸透在沈雲黎心臟裏。

將近六年，沈雲黎習慣了她待在身邊，照顧她，為她解決一切麻煩。然而現在他的小公主長大了，他也像所有專制的大人一樣，想讓她離家近一點。

A市很好。

“走了，要遲到了。”喬眠抓起沙發上的書包，他的沈默她不懂。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離開A市的，她不會給任何女人機會，她要把這個深愛的男人抓得緊緊的。

沈雲黎跟在她後面，從衣架上取下深藍色的西裝外套，緊實的肌肉被包裹在衣服下，襯得線條流暢身材修長。

高中生早晨上課早，恰好錯開了早高峰，沈雲黎開車平穩地行駛在高架橋上，十幾分鐘後就到了學校，他停車：“我今天要出差，一周後回來。”

喬眠抱著書包正要下車，又坐了回去，狠狠地皺著眉：“怎麽又出差？”

委屈的聲音傳到沈雲黎耳邊，他掃了一眼後視鏡樂了，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恨不得皺在一起，他微笑說：“還不是為了努力給你賺學費。”

對這個理由很滿意，喬眠笑彎了眼，她打開車門跳下去，對著車窗乖巧地揮手：“少跟林阿姨吃幾次飯，學費就有了。”

沈雲黎皺眉望著她蹦蹦跳跳輕盈的身影，和預想中的畫面似乎不太一樣……

“怎麽了？”星野先看到一個黑色書包，接著是一張氣鼓鼓的臉。

“沒吃飽。”轉身後喬眠的笑容就收住了，讓老男人自己去反思吧。

星野跟尋寶似的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面包，撕開袋子放到喬眠嘴邊：“吃。”

喬眠張開血盆大口，一嘴咬下去一半。

星野瞳孔微微放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怎麽了姐姐？你是不是把他當成雲黎哥了？”

咬肌有些酸，喬眠費力地嚼著：“他太塞牙了。”

星野像安撫小狗似的，撫摸著喬眠的小腦袋：“不就是出差麽，一周很快的。”

“你怎麽知道？”喬眠把書放好，偏頭望著星野那張彌漫著陽光的俊臉。

“我哥說的。”上課鈴聲響了任課老師走上講臺，星野坐正了身體，“今天去我家吃飯吧，可以寫了作業再走，要不住下吧！”

喬眠低著頭：“發展速度也太快了。”

星野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喬眠的話，自顧自地說：“二樓很多空房間，可以提前讓阿姨打掃一下，你住下雲黎哥也放心。”

“想吃阿姨做的菜，住就算了，我有點認床。”喬眠說。

住星野家不方便喬眠淩晨奮戰，而且她可以趁機寵幸沈雲黎的大床，在上面肆意翻滾，在他濃郁的男性荷爾蒙裏中毒。

嗯，只是想想她腿軟得都要坐不住了。

喬眠暗想，等她長大了一定努力賺錢，包養沈雲黎，自己出差滿世界跑，讓他乖乖在家做飯等她回家。

甜蜜的報覆。

下午下課後，喬眠和星野溜達著去地鐵站，星野藝考已經結束了，而且以他的成績，學校隨便挑不是問題。

和星野回家，剛來到客廳喬眠就聞到了飯菜誘人的香味，許阿姨在廚房忙活著，許阿姨是星野家請來做飯打掃衛生的，因為星野的媽媽十指不沾陽春水。

望著那個忙碌的身影，喬眠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莫名的想起了張阿姨。

那時候，每個人都在。

“小喬？”星野走出去好遠，回頭發現喬眠還站在客廳。

平靜的海面下有無數暗礁，浩蕩的水流從上面劃過，表面風平浪靜，但疼不疼，只有海水知道。喬眠垂眸向星野走去，再次擡頭的時候，沒有絲毫異樣。

“先把書包放在我房間，一會兒下樓吃飯，然後寫了作業再讓我哥送你回去。”星野推著喬眠把她推上樓梯，也不強求她住下，休息不好的話明天上課也沒有精神。

自從星野藝考過，他壓榨了喬眠所有能利用的時間為她補課，課間除了上廁所，幾乎限制了她所有的活動。

“我自己會寫作業。”來到二樓星野的房間，喬眠把書包扔在一張單人沙發上。

“等什麽時候及格了再自己寫，只剩兩個月了，能進步一分是一分。”這段時間給她補課，星野知道她哪部分薄弱，於是自己出了幾道題讓她做：“以你現在的分數真的難，而且私立大學很貴的，你說雲黎哥都這麽大年紀了賺錢容易嗎？”

喬眠扶著墻笑得前仰後合：“我舉報你。”

兩人剛下樓，就看到夏晟聞從外面回來，看樣子是剛下班。

“小喬又來蹭飯了？”夏晟聞把外套掛在衣架上，換了雙拖鞋朝客廳走來。

“是不是比你還頻繁？”喬眠笑著說。

“沒錯，”星野坐在餐桌前，“許阿姨來給這位客人添一副碗筷。”

平常夏晟聞很少回家吃飯，今天恰巧趕上，而且星野的爸爸媽媽今天有事沒在家，就他們三個。

“皮癢了是不是？”夏晟聞大掌掐著星野的後頸，坐在了他身邊，“小喬最近成績怎麽樣？”

“很好。”

“掉了七十三名。”

兩個人異口同聲，七十三名尤為突出，喬眠用眼神溫柔地將星野淩遲了一百遍。

“怎麽回事？要不這一周你就住這裏吧，讓星野給你補補課，晚上你自己在家我們也不放心。”夏晟聞很少說人話。

“沒事，我寫完作業就回去，我叔去哪出差了？”早上他說的太突然，喬眠沒來得及問。

“他沒跟你說嗎？去美國了，拍一支新品的廣告。”夏晟聞邊說邊夾著菜。

廣告？喬眠夾菜的動作瞬間頓住。

“雲黎哥那麽忙怎麽還去跟片，讓下面的人去不就好了？”星野問。

“Zero上個季度市場銷量不是很好，這次你雲黎哥才跟著去，”夏晟聞轉而一笑，“而且有郁晨在，他去也很正常。”

星野夾著米飯一下咬到筷子，他立即擡頭，才發現了喬眠的異樣。

心心念念了那麽久的飯，喬眠吃得味同嚼蠟，那兩個人的名字在她的腦海裏混亂地碰撞。

吃過飯後，夏晟聞拿著電腦回房間繼續處理郵件，喬眠上樓拿著書包準備離開：“我走了。”

星野拽著她的手臂，但不知道說些什麽，他知道今天晚上她沒有心情學習，星野嘆氣：“那讓我哥去送你。”

喬眠搖頭：“不用了，我叫個車。”

此時此刻，喬眠迫切地想回家，不等星野再說什麽，她就下樓了。星野緊跟在後面將她送到路邊，跟她一起坐上出租車，親眼看到她回到小區上樓之後，星野才回去。

打開房門，喬眠把書包扔在沙發上，無力地癱坐在裸粉色的地毯邊緣，她撥通那個電話號碼，纖細的手腕倔強的舉著。

漫長的等待音之後電話終於接通了，不等他說話喬眠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語調滿滿的都是委屈：“怎麽才接電話？”

然而電話那邊的人始終不曾開口，久久的沈默之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他在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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