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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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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古時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 俞小滿還依稀記得歷史上某幾個比較奇葩的朝代,對於百姓分家一事格外得嚴格苛刻。別說子女提出分家的要求, 就算是父母主動要求兒孫分家也一樣會受到責罰, 嚴重的甚至還會入刑。

幸好, 她如今所在的這個朝代, 沒那麽不通人性。

單說俞家, 早在二十多年前,俞家爺奶還在世之時,就做主給下頭三個兒子分了家。祖宅、田產以及絕大多數的米糧錢財等等,都歸了俞大伯所有, 至於俞父和俞三叔,僅僅是帶走了幾袋子米糧以及不多的幾貫錢,叫他們自個兒帶著媳婦兒過日子去。

對於俞家爺奶來說, 將兒子養大成人, 又幫著娶了媳婦兒,這就已經盡到了為人父母的職責。當然,他們二老自是由俞大伯一家子負責贍養的, 俞父和俞三叔只需要每年給點兒米糧錢財作為孝敬就可以了。

像俞家這種做法的人家, 在上河村很常見, 畢竟兒孫大了,又各自娶妻生子, 強行留在家中,房舍不夠不說,還容易滋生矛盾, 以及養出懶漢來。橫豎他們這邊都是尋常農家,又不是什麽大家族。萬一真不幸出現了不肖子孫,實在是沒能力養活自己,那也只能怪他自個兒沒用,怨不得爹娘狠心。

幸而,俞父和俞三叔都是能耐人。俞父憑著篾匠的手藝不單養活了一家子,還攢下了不少家業。俞三叔更是了不得,能在府城置辦下宅子、鋪子的人,想也知曉有多能耐了,要知道他可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從小貨郎開始幹起的。

甭管怎麽說,分家單過一事擱在上河村裏根本就不是什麽稀罕事兒。所以,應該行得通吧?

俞小滿低頭琢磨了一番,卻越想越心裏沒底,她娘家那情況同二十多年前爺奶做主分家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二哥,不是我潑你冷水,我總覺得分家沒那麽容易。”想來想去,俞小滿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起碼把最壞的結果先擺出來,也好叫她二哥心裏有個譜。

二十多年前,俞家爺奶是將絕大多數的家業都給了俞大伯,可俞大伯這一輩子最遠也就只趕過場子,甭管他是否有賺錢的能耐,最起碼他人品還是過得去的,老實本分的守著這份家業,給俞家爺奶養老送終,也將兒孫都拉拔長大。從這方面來說,他這個長子當得還是挺稱職的,就連俞父和俞三叔逢年過節孝敬給爺奶的吃食,也絕不會昧下,盡數都孝敬給了老人。

俞大伯只是本身沒啥能耐,可他並非敗家子,他已經盡其所能照顧好父母、妻兒,別說外人了,就算是近親也沒法太過於指責他。

可俞承嗣……

就一點,他還會回村嗎?若是他將來俞父俞母年邁了,他仍像以往那般,一年回家一次,每次住不到七八日就走,還能指望他給俞父俞母養老送終嗎?換句話說,這些事兒俞小滿看透了,其他人真的就看不透嗎?

“……不是我惡意揣測阿娘,我怎麽就覺得,她的打算是讓你和三哥拼命賺錢供大哥繼續念書,然後叫你們倆的媳婦兒照顧家裏家外,伺候他們二老。”俞小滿的聲音越說越輕,心下也愈發不安了,如果真叫她給說中了,二哥還有三哥將來的日子才叫暗無天日呢。

一時間,山洞裏的氣氛有些凝結,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足足半刻鐘後,俞家老二才恨恨的道:“滿娘你說對了,他們就是那麽想的!”

什麽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什麽將來老大出息了他這個當弟弟的一樣可以享福,還有什麽俞家就靠俞承嗣光宗耀祖了……

“滿娘,爺奶還沒過世時,那會兒你年紀還小,大概已經不記得了。”俞家老二忽的岔開話題說起了旁的事兒,“有那麽一兩年,地裏的收成不大好,咱們家主要是靠阿爹做篾器賺錢養家的,倒也不至於沒吃沒喝的。可大伯家,人口比咱們多,還要養爺奶,偏那時阿爺病重了,家裏的餘錢都拿去給阿爺抓藥了,家裏幾個小的餓得嗷嗷大哭。大伯娘實在是沒法子了,就跑到咱們家來節糧食。我清清楚楚的記得,阿娘跟大伯娘說只剩下口糧了,沒法借,可那時明明家裏不單有糧食,還有頭幾日阿爹剛賣掉一批篾器賺來的錢。”

俞母的心思很好猜,無非就是不平衡當初俞家爺奶的偏心眼兒,可同時也證明了一件事兒,即便兄弟是親兄弟,可娶的媳婦兒呢?

很多時候,你把對方當成至親的家人,可對方卻未必真就把你放在眼裏。

“阿娘當時說,她不指望跟著大伯家發財,也別指望對方落難了自己會救一把。我這會兒也是一樣的想法,就算將來大哥他真的當上了大官,我也絕對不會死皮賴臉的上前去求富貴,可我也不想賣命供養他。”俞家老二原本還沒想的那麽清楚,直到他娘瞄上了他媳婦兒的嫁妝。

不就是因為這幾個月裏,家裏辦了不少喜事,錢財花銷頗大嗎?可就算這樣,口糧也是留得足足的,加上阿爹和他整日裏忙著編篾器,老三手藝雖然不佳,可但凡是粗活累活,哪樣不搶著幹了?自家的日子絕對能過得去,還過得比尋常人家都好,偏生……

興許是越氣越有勁兒,俞家老二邊說事兒,還不忘邊大吃大喝。俞小滿一開始還真挺擔心的,怕自家這個二哥氣出毛病來,可瞅著他胃口著實不錯,提著的心又放下了。

橫豎俞家分家是有先例可循的,最壞也就是啥東西都不帶直接凈身出戶,二哥有手藝,二嫂有嫁妝,只要兩人勤快肯幹,不愁日子過不下去。

唯一擔心的,就是萬一被冠上了不孝的名聲,恐怕將來要吃虧。

“二哥你別光顧著吃,你倒是說說法子呢,特地跑上山來,就光為了開開葷啊?”俞小滿覺得自己頗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可那是她二哥,穿越之後,也就只有展易和二哥待她好。再有就是,想起原身的不幸殞命,她很想看看俞父俞母最後能落得怎樣一個結果。

“你這丫頭是在嫌棄我?”俞家老二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隨後就跟突然想起來一般,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其實你也挺好命的,妹夫待你不錯,山民就山民唄,日子過得好才是最緊要的。”

“啥意思?”俞小滿下意識的看了展易一眼,正好展易也擡頭看她。聽她這麽問,展易便道:“你妹妹說親了,好像是說給了一個鰥夫。”

鰥夫?!

俞小滿懵了一下,等等,展易這說的是秋娘?可秋娘就算生日再大,那也還沒及笄啊!虛歲十五歲的小姑娘,比她當初嫁給展易時,還要小上半歲。還有,鰥夫是個什麽鬼?擱在她上輩子,二婚都難免會被人歧視,這年頭,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小姑娘嫁給一個二婚的?

不等俞小滿將心中的疑問一一道出,俞家老二已經冷笑著開口了:“妹夫你說的太好聽了,你應該告訴滿娘,秋娘要嫁的,是一個死了兩任媳婦兒的老鰥夫!”

“老鰥夫?有多老?”俞小滿跟展易相差八歲,這在這年頭已經算是稀罕了,不過尚且在她的承受範圍內,而且以往也沒見她二哥嫌棄展易年紀大,所以……

“你猜有多老?哦,比咱們阿爹年歲輕。”俞家老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比阿爹還小了兩歲呢,多年輕啊!”

俞家老二陰陽怪氣的說著話,就算他是跟滿娘比較要好,可秋娘也是他親妹子好不好?當哥哥的,就沒的盼自家妹子過不好的。偏生,秋娘那傻子還覺得這門親事哪哪兒都好,好個屁!

“有兒女嗎?”俞小滿還在回憶俞父今年幾歲了,忽的想起兩個月前才給俞父過了四十歲的生辰,對方比俞父小兩歲,也就是三十八歲,可問題是秋娘今年虛歲才十五啊!

“你逗我?”俞家老二一臉“你是不是傻”的神情,“還有兒女嗎?你該問的是,有幾個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就不用說了,橫豎沒多大妨礙。”

俞小滿開始懷疑人生了。

因為有著上輩子的記憶,她對於嫁過去當人後媽雖然本人接受無能,可並不會明著反對。然而,虛歲才十五歲的秋娘,這是一嫁過去就當阿奶的節奏啊!

她想靜靜。

半晌,她只憋出一句話:“秋娘同意?”

幾乎話音剛落,她就接收到了來自於展易和她二哥齊刷刷的眼神。好吧,看來她是又問了傻話了,秋娘同不同意壓根就不是重點,重點是估計這門親事已經無可挽回了,要不然她二哥不會氣成這副樣子。

其實說白了,這年頭的婚姻大事就是父母做主的,只要俞父俞母同意,其他人包括本人在內,都是無從反對的。

“二哥,你趕緊分家單過吧,我覺得他們就是瘋了。”

又繞回到了老問題上頭,該怎樣盡可能降低損失的分家呢?錢財損失無所謂,可不孝這種罪名,還是盡可能別沾上的好。

俞家老二只道:“我啥都不要,錢財糧食啥啥都不要,只我媳婦兒的嫁妝必須帶走。我還可以答應將來每年給爹娘送一百斤細糧,還有過年時孝敬他們五貫錢。”

這是他原就想好的底線,可他吃不準這個條件俞父俞母是否會答應。畢竟分家這種事情,若由父母提出倒是無妨,可要是由他來提出,不出血是不可能的,甚至出了血只怕還要落個不是。

“不行。”俞小滿快速的轉著眼珠子,開口就否了俞家老二的提議,“你可以讓步,但絕對不能一上來就把自個兒的底牌給掀了。還有,最好咱們想個法子,叫阿爹阿娘提出分家。”

“怎麽可能?你是不是真的在山裏呆傻了?”俞家老二狂瞪眼。

“阿爹阿娘最聽誰的話?”無需旁人回答,俞小滿便徑自說道,“大哥!那就讓大哥去說服爹娘分家!”

俞家老二繼續呈死魚眼狀。

“二哥你自己想想,大哥這人最好面子了,他這會兒又剛好考上了秀才,正是前途遠大的時候。我記得幾個月前,我在鎮上碰到他和一幫子讀書人在一起,那會兒我就覺得他特別嫌棄我,可我還是故意湊上去喚了他大哥。”

頓了頓,俞小滿邊思量邊道:“我只是個鄉下人,就叫他覺得丟人了,那要是你幹出啥丟人現眼的事兒來呢?嚴重到會影響他的前程呢?”

俞承嗣極好顏面,那身為他的弟妹,就拼命扯他後腿,叫他丟人現眼,逼著他不得不出面叫俞父俞母分家。到時候,俞家老二再表現出不計較的態度來,啥都不要,只求帶著媳婦兒和嫁妝離開。

“讓我仔細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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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初秋到深秋這兩個多月裏,俞小滿在深山裏過著近乎隱士的生活。當然,她也沒閑著,忙著種地餵雞吃吃喝喝,盡管總得來說,日子過得有些無聊,卻正合她的心意。

然而,秋娘卻不是她。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過苦日子的,你說俞小滿沒吃苦?對,她是頓頓有肉吃,可真要說享福的話,其實還真沒有。畢竟,展易終日裏都忙著進山打獵,還要下山售賣獵物等等,起碼家務活兒那全部都是俞小滿一個人做的,她是過得比村裏其他人家好,卻尚不能稱作享福。

秋娘想過真正享福的好日子,就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頓頓有肉還不用自個兒做飯,每天都有新衣裳穿卻無需自個兒洗。

簡單地說,她就是什麽活兒都不想做。

俞承嗣認真的聽完了她的要求,表示完全可以按著她的心意替她尋一門好親。沈氏,也就是俞承嗣娶的媳婦兒,很是思量了一番,還特地回了一趟娘家,羅列了一份名單。

沈氏的娘家就在平安鎮上,且她娘家在縣城、府城裏都有不少親眷,加上她父兄叔伯都是讀書人,當然有些已經放棄仕途的,有在私塾、縣學任教的,也有轉投縣衙門當個文吏的,還有去府城富貴人家當門人的。

興許沈家不是最有錢的,卻是門路格外廣的。

在俞承嗣和沈氏拜堂成親後,兩人僅僅只在上河村待了兩日,就心生厭煩回了鎮上。臨走前,他們還帶走了小妹秋娘。當然,用的理由是接秋娘去鎮上小住幾日,等半月之後,俞家老二成親時,自然會將她帶回來的。

當時,俞母並未多想,也沒啥好多想的,在她眼裏,長子哪哪兒都是好的,難不成還會害了自個兒的親妹子嗎?

可她沒想到的是,僅僅隔了半個多月,再度見到小閨女時,秋娘卻是一副以大嫂馬首是瞻的模樣,仿佛沈氏比她這個親娘都親!

這也就是俞小滿在參加她二哥喜宴時,在俞家院子裏瞅到的那一幕怪異景象。那真不是她多想,而是她妹子真就覺得大嫂比阿娘親。

確實啊!

盡管只在鎮上住了半個多月,可秋娘覺得,她這輩子就沒過過這麽好的日子。大哥賃的院子不大,可家裏人不多,倒是住的開,還額外給她安排了一間廂房。屋裏家舍齊全,不像村裏那個家,整個屋子就只有一張炕和兩個木箱子。在鎮上專門給她留的房間裏,她不單頭一回睡了架子床,有了一個獨屬於自己的雙開門衣櫃,有兩個大樟木箱子,還有一張小圓桌三個小圓凳。

對了,之後她大嫂還帶她去了鎮上的裁縫鋪子,叫裏頭的裁縫娘子給她量身,掏嫁妝錢替她做了整整四身新衣裳,兩身絹布兩身綢布,還另外扯了兩匹細棉布叫她回家自個兒做裏頭的衣裳。

還有,這半個多月裏,她頓頓都吃白米飯,因著大嫂喜歡吃,可她也喜歡啊,每頓都是撈幹飯配三菜一湯。至於做飯的人,則是大嫂雇的廚娘。廚娘負責每日早間買飯,以及做一日三餐,並收拾竈間。

至於家裏的活兒,秋娘感念於大哥大嫂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好,楞是盡數都包了去。可就算這樣,也不過就是幫著洗下衣裳,連她在內也不過才三個人的,且大哥大嫂皆極愛幹凈,衣裳根本不臟,不像她家裏的二哥三哥,天天不是下地幹活就是上山砍竹子,那衣裳褲子臟的就跟在泥地裏打滾一樣,洗一件二哥的衣裳,她能洗大哥大嫂連她在內的三人衣裳!

反正,鎮上的日子過得真叫神仙一般,可惜她只能住半個多月,要是能一直住在這裏,或者嫁到鎮上去過好日子,該有多好啊!

幾乎一眨眼,就到了回村的日子,這一日他們要回上河村去看二哥成親。秋娘很是不舍得,哪怕大嫂叫她別忘了帶上新衣裳,她也高興不起來。再之後,大嫂好像看出了什麽來,拉她到一旁說話,問她是不是舍不得自己,要不要吃完喜酒再跟著一道兒回來。

要!

當然要!!

秋娘索性啥東西都沒收拾,就跟著大哥大嫂回了村子,可沒想到的是,她娘這回竟叫她留下,她自是不願意的,好在大嫂替她說話……

嗯,大嫂比阿娘好多了。

之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她再度跟著大哥大嫂回了鎮上,仍住在之前的廂房裏,吃的喝的皆是上等的,大嫂還送了她一副銀的頭面首飾,還給她買了胭脂水粉,教她打扮自己。

再往後,就是相看親事了。

她要享福,她不要過苦日子。

大哥說,好。大嫂也說,簡單得很。她也覺得,只要一切都聽大哥大嫂的,將來的日子肯定能過得好,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村子,再也不想回去了。

於是,親事很快就定下來了,如她所願的那般。

結果叫她沒想到的是,家裏爹娘一開始竟然都反對,當然後來他們還是被大哥說服了。可二哥一直在鬧,說什麽家裏把她給賣了,可明明大哥說的是,對方會出至少一百貫的聘禮,而且大哥發誓,對方給的聘禮盡數歸她所有,家裏絕對不會克扣下哪怕一文錢。

嗯,她相信大哥的,大哥才不會害她。至於二哥,那一定是因為見不得她過好日子,畢竟二哥一向就只喜歡姐姐,不喜歡她。

親事說定了,對方很快就下了聘禮,聘禮當然不可能都是錢,也有其他的東西,不過總的來說,就同大哥早先承諾的一樣,價值不少於一百貫。

而成親的日子,是大嫂特地在鎮上尋了人替她算出來的好日子,就定在臘月初三。雖然到時候天氣是冷了一點兒,可架不住日子好,說是對兩邊都有利的,家裏也正好能趁這段時日替她備一份嫁妝。

一切都很完美,就是家裏那個不省心的二哥,又開始鬧了,還鬧到了鎮上。

聽著堂屋裏的爭吵聲,秋娘氣得把手裏的帕子絞成了一團,她想不明白,就算二哥更心疼滿娘,可她也是親妹子,怎麽就非要她也一道兒過苦日子呢?這門親事,就是大哥大嫂特地替她張羅的,跟滿娘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又不是她搶了滿娘的,就不能叫她也享享福嗎?

……

……

“俞興家!你鬧夠了沒有?這半個月裏,你說你幹的都是什麽事兒?阿爹說你在村裏無緣無故把人家老馮家的人給揍了,你這是瘋了還是傻了?十裏八鄉都知道馮家的人最不好惹,你惹事前能不能睜大眼睛挑準兒了人啊?”

俞承嗣簡直要瘋,自打他阿爹連夜來鎮子尋他,說蠢弟弟把人家老馮家的人給揍了,他當時就眼前一黑,差點兒沒暈過去。

趕緊將同樣挨了揍的蠢弟弟留在家裏,偏這熊孩子還不知道悔改,見天的鬧騰。短短七八日裏,已經將他左右鄰裏得罪了個遍兒,今個兒居然還想跟他去私塾那頭。他是打算提前給先生送年禮,這混賬跟著去幹嘛?甭管幹嘛,絕對沒好事兒!

“你就老實給我待在家裏,哪兒也不準去!聽到了沒有?”俞承嗣惱火的瞪著他二弟,可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型,他都遠遠不及打小幹農活的二弟,因此氣勢頗有些不足。

俞家老二壓根就不怕俞承嗣,準確的說,他就是來鬧事的,怕只怕鬧騰得不夠厲害,因此說什麽都要跟著一道兒去。

兩人就為了這事兒鬧了有小半日,直到俞承嗣氣狠了,說今個兒不辦事兒不送年禮了,俞家老二這才宣布放棄。

既然沒法跟著一道兒去丟人現眼了,他肯定得另外尋一些事兒來鬧騰。私心裏,他除了想分家外,還想將小妹子秋娘撈出來,可他覺得光要是悔婚一準兒沒用,最好是另外幫著尋一門上好的,替了這門一聽就不靠譜的親事。

思來想去,俞家老二還是決定趁著天色尚早去外頭街面上逛逛,橫豎街坊鄰裏這頭已經鬧遍了,雖然沒念過書,可過猶不及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結果,老天爺還是站在他這邊的,一出門沒走出多遠,他就碰上了馮老六。

馮老六是展易介紹他認識的,就是兩人正式見面的時候氣氛有些不大愉快,主要是因為他倆原本就認識,或者說,是見過面,且俞家老二還單方面的挨過揍。

因此,再度看到馮老六時,俞家老二的腿肚子一直都在打顫,也虧得有展易陪著,才沒叫他一見到人就撒腿就跑。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經慫得沒勁兒跑了。

好在最終三人達成了一致,由俞家老二先揍馮老六一拳,再讓馮老六揍他個半死,之後找了十七八個閑的蛋疼的馮家人把他給送回了上河村。當然,就算已經被揍了個半死,戲還是得接著往下演,當著俞父俞母以及其他村人的面,俞家老二勇敢的承認,是他先挑的事兒,先揍的馮家人。

最終,俞父賠了人家半貫錢當藥費,而明明受傷更重的俞家老二非但沒得一文錢藥費,還被連夜送到了鎮上俞承嗣家裏暫住,唯恐被馮家人秋後算賬。

這事兒過後,俞家老二一直在想,自個兒咋這麽能呢?居然敢一拳揍向馮老六。雖然事後被揍了個姹紫嫣紅,不過認真回想起來,他揍的那一拳,還是很爽的。

要不怎麽說老天爺幫忙呢?俞承嗣說什麽都不願意帶他一道兒去給先生拜年送年禮,可他閑得無聊一出門就碰上了馮老六,簡直就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馮六哥!”俞家老二主動湊上前打招呼。

馮老六一開始是真沒註意到,直到聽著人喚他,才詫異的擡頭看向俞家老二:“咋了?又想挨揍了?”

“對對,馮六哥您說得對!”俞家老二笑得一臉諂媚,又上前一步,緊挨著馮老六的耳朵低聲道,“看在我妹夫的面子上,六哥你再揍我一頓唄。”

馮老六:………………

作為馮家這一代的佼佼者,馮老六雖然沒種地的本事,可因著一張嘴格外得能說會道,又打小跟他老叔感情好,在同輩的兄弟裏頭,那可真是獨一份,就連他親老子有時候都不得不給他幾分面子。當然,他本身也是極會來事的人,甭管是自家人,還是外頭人,提起他來都是誇讚,只道他這人既會來事,又能幹實事。

老馮家的人才啊!!

所以,當他老叔家的小妹子秋日那會兒胃口不開時,他頭一個想到了展易,還真別說,山珍挺管用的,雖然小妹子沒吃幾口野味,可當做添頭的野果子倒是吃了個精光,之後像木耳、蘑菇、大棗之類的,也沒少吃。哪怕直到今個兒,他也沒搞明白小妹子這是犯的什麽毛病,可起碼胃口不開的毛病叫他給治好了呢!

本著多交個朋友多條路的想法,即便後來他老叔家的小妹子胃口已經好了,他也沒跟展易斷了聯系。橫豎野味這玩意兒吃起來味道挺好,價錢也沒貴到哪裏去,三不五時的買一些回來,哪怕孝敬給長輩吃也不錯呢,再不濟他家仨半大小子也忒能吃。

對了,馮老六雖然跟展易年歲相仿,可他娶妻早,已經三個兒子了。

這不是,他媳婦兒又揣上了,前幾日吐得厲害,今個兒卻忽的開了胃口,說是想吃鎮上老袁家賣的肉燒餅,還有老方家的大肉餛鈍。想吃就吃唄,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他瞅著天色還早,趕緊往鎮上趕,琢磨著也不能光顧著媳婦兒和肚子裏的孩子,前頭那仨,雖然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貨,可也是他親生的,索性多買點兒,回去叫他們也解解饞。

肉燒餅回頭離開前買幾個就成,大肉餛鈍他是打算買生的,回頭叫他親妹子幫著煮一大鍋,也好端些回去給他爹娘吃。所以,他要的量就有些多了,這才等在老方家前頭,叫老方頭趕緊多包一些,好叫他帶走。

大肉餛鈍還沒好,展兄弟那個作死的二舅子主動送上門來了。

馮老六懵了半晌才尋著聲兒:“我方才那話是在調侃你,你是不是傻?”

兩人本也沒多大仇,有展易從中說和,自然是恩怨兩消,再說他不單揍了這小子一頓出了口惡氣,還賺了半貫錢,多劃算的買賣啊!這要是還計較往日裏的那點子小事兒,那卻是他的不是了。

“行了行了,邊玩兒去,有這閑工夫,趕緊跟你媳婦兒多生幾個娃兒,到時候你要是再閑了,把娃兒挨個兒拎過來揍一頓,就能打發掉不少時辰。”

馮老六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有良心過,這可是他的經驗之談啊,當然,他這是跟他爹學的。他排行老六,前頭五個哥哥,後頭一個妹子,妹子那是千寵萬寵的養大,可他和哥哥們卻完全是被打著長大的。

被打著長大的馮老六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年頭還有人真心上門來找揍的。

“馮六哥,你是我親哥成嗎?真的,我沒蒙你,我是真的想叫你揍我一頓。這樣好吧,我呢也沒啥錢,要不然就先欠著?等我手頭松泛了,一定還你。”俞家老二誠懇的道。

聽得這話,馮老六上上下下前前後後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俞家老二半晌,最終拍板道:“你看老哥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我跟你妹夫是好兄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對不對?不就是叫我揍你一頓嗎?不用給錢,白揍!”

“六哥你人真好。對了,六哥,我能再求你個事兒嗎?”

“你說!”

……

……

俞家老二深以為,自己為了能成功分家,簡直就是拿小命在拼,太不容易了。

只是,他覺得自己不容易,俞承嗣卻打心底裏認為自己才是最悲催的那一個。

望著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蠢弟弟,俞承嗣是絕望的。當然,俞家老二那傷勢看著是嚴重,其實都是明面上的皮外傷,就是瞅著臉打的,青青紫紫一大片,可完全沒傷到筋骨,哪怕不尋大夫,過段時日也就痊愈了。

俞承嗣不心疼他弟弟,他只心疼他自個兒。

“咋樣啊,秀才公?不要怪我下手狠,這事兒不信你可以問你弟弟,本來前些日子的事兒都了結了,橫豎我傷得也不算重,半貫錢夠用了,沒的把事情鬧大。可我是這麽想的,他可不那麽想,你問問他,今個兒都幹啥了?”

馮老六一面說著一面心裏癢癢的,他也想知道俞家老二會說自己幹啥了,嗯,是挺好奇的。

“我幹啥?我就是揍你咋了?馮老六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家兄弟多我就怕了你,論兄弟,你以為我沒有嗎?來啊!大哥,跟我一起上,趁他今個兒一人來鎮上,揍死他丫的!!”

俞家老二說著就硬上去扯俞承嗣,唬得後者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好懸沒直接仰面摔倒在地。

“大哥!人家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老馮家不就是仗著人多欺負咱們嗎?這不,老天有眼,叫他今個兒落了單,來來,我還有勁兒,咱們一道兒揍死他丫的!叫他知道,咱們老俞家也是不好惹的!”

馮老六:……沒看出不好惹,就看到一傻子加一慫蛋,話說他方才是不是用的力氣太大了點兒,把人給打傻了?

默默的抱胳膊立在一旁看戲,馮老六面上波瀾不驚,只是心下在琢磨什麽就沒人知曉了。

這廂,打人的一派淡定,那廂,挨揍的和被迫當了救命的兄弟倆卻是鬧上了。俞家老二說什麽都不肯就此作罷,俞承嗣卻完全不想跟馮老六對上,沒見馮老六五大三粗的,收拾他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俞興家!你夠了!你再這樣,我就讓爹娘把你送到下河村,讓老馮家的人招呼你!”

俞承嗣是真的惱了,他不知道蠢弟弟到底在鬧什麽,可他卻不想被牽扯到這裏頭。別看他丈人家裏門路通天,問題是,那邊都是文人,要真是家裏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兒,他自是願意舔著臉求上門去,可今個兒這叫啥事兒啊?十裏八鄉都知道下河村馮家是一窩莽夫,沒說避著點兒,反而上趕著自尋麻煩,就算他丈人能幫著料理了,他也丟不起這個人!

“你啥意思?”盡管事情發展如了他的意,可俞家老二心裏卻不好受。

誠然,這事兒是他作死,可俞承嗣是不是推的太快了?反過來說,今個兒要是俞承嗣被人揍了,他絕對二話不說擼袖子就幹!

“自己闖下的禍事自己擔著!”俞承嗣先是怒斥一聲,隨後緩了緩語氣,苦口婆心的道,“二弟,你年歲也不小了,阿爹跟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就已經靠自己支撐一個家了。你呢?”

“呵,懂了,我總算聽明白了,你這是嫌棄我給你丟人了,對吧?阿爹跟我那麽大的時候,已經被阿爺分出來單過了,你的意思就是叫我也分家單過,是這樣吧?”

俞承嗣瞬間沈下了臉:“我可沒說這話。”

“那行啊,跟我一起上,幹死他丫的馮老六!”俞家老二一把拽過俞承嗣,硬生生的將人拉到了馮老六跟前,兩人只隔了不到一尺的距離。

馮老六咧嘴笑著:“想打架?成啊,我奉陪到底!”

他們老馮家的人從來不慫!不過話說回來,面對俞承嗣,是個人都慫不起來。

“俞興家!”

比誰嗓門大,俞家老二可沒怕過誰:“你今個兒不動手,就是想逼我分家!”

“你你你……”

俞承嗣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雖然在學堂裏能言善辯,卻是真的不擅長吵架,氣狠了也不知道如何回罵。卻不想,就在此時,早已聽了半晌的秋娘忽的推開房門沖到了院門口。

“我看二哥你才是想分家的那個!分啊,大哥你怕他做啥?咱們老俞家本來就是娶了媳婦兒就分家單過的,偏只他帶著媳婦兒賴在家裏不肯走。分就分!咱今個兒就回村,叫爹娘立馬分家!”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本來不想日萬的,可因為已經寫了九千九百字了,那就日個萬好了。今天是推薦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要下推薦了,我終於可以不用擔心被編輯送上青天了o_o

順便求個作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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