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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誰喚索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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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灣並不是真的水灣,更不是一個湖或是一條河。老龍灣是一家客棧。

在這樣貧瘠又危險的沙漠裏,一家客棧往往意味著水、食物和駱駝,意味著生機。

可惜老龍灣也不是這樣的客棧。

在沙漠裏,風沙往往是最致命的。因此,老龍灣正是靠山而建。雖有石山擋住了風沙,客棧卻依舊建得堅固異常,四根立柱全是兩人合抱的大樹樁,深深打入地下,四五丈高的木樁,露出地面的已不過只剩下兩丈。客棧不大,看起來卻平白給人一種壓迫感,如果不是正門上掛著那塊寫著“清水烙餅,熱炕幹床,馬匹駱駝”十二個大字的招牌,行旅之人只怕都不敢輕易走進這家客棧。

但當你走進這家客棧,就會發現,它和任何一家客棧,或是沙漠客棧都沒有什麽兩樣。不大不小的屋子,老舊卻結實的木桌長凳,圍桌而坐的幾條大漢,吆五喝六的喧鬧聲……甚至要比那些安靜的茶室酒樓要親切許多。

只不過,若你真是行走沙漠的老江湖,你是絕不會輕易走進這家客棧的。

只因別的客棧至多宰人,這家客棧卻要吃人。

展昭和木藜正是在天色剛剛露白的時候走進了老龍灣。

老龍灣的掌櫃姓朱,認識的人都叫他朱老板,雖然他臉上一條長長的刀疤可能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強盜——當然,說他就是個強盜似乎也不為過。

一個沙漠客棧的掌櫃,尤其是老龍灣的掌櫃,若是沒有些過去的故事,只怕說給誰聽都不會相信的。

只不過,朱老板的故事,都離不開一個人。

大漠之鷹。

傳言的版本多種多樣,有人說,朱老板是丐幫的棄徒,為了躲避追殺來到沙漠,十餘年摸爬滾打最後留在了大漠之鷹手下,成為大漠之鷹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有人說,朱老板是大漠之鷹同父異母的兄弟,走投無路來到沙漠投靠哥哥;甚至有人說,朱老板是當年縱橫沙漠無敵手的刀客洪山。當年洪山一把刀一個人,卻成為沙漠上最無法讓人無視的身影。能靠一把大刀走沙漠還不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傳奇,大刀洪山,無疑是其中最傳奇的一個。而就是這個縱橫沙漠的孤獨刀客,卻在與大漠之鷹一戰之後銷聲匿跡。洪山是戰死,是隱退,還是被大漠之鷹收伏,沒有一個人知道。或許,他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沙漠客棧掌櫃那也未可知……

只是,這些話從沒有人敢在朱老板面前提。即便有誰提了,那個人只怕也早已停止了呼吸。

沒有哪個死人是會呼吸的。

這些傳言雖然未必讓朱老板的背後身份顯露多少,卻著著實實讓老龍灣在沙漠裏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在沙漠裏,任何東西只要和“大漠之鷹”四個字扯上關系,還沒有哪個是不起眼或是默默無聞的。

只因大漠之鷹這四個字本身已太過強大。

老龍灣是不少沙漠客根本不敢踏入的禁地,但若是想要長久地在沙漠立足,不想同大漠之鷹為敵的,只怕還沒人敢與老龍灣的人結下梁子。更甚者,每月往老龍灣送禮的絕非少數,能被朱老板收下的無不歡天喜地,能叫朱老板看在眼裏的人,更是仿佛有大漠之鷹撐腰了一般,連走路都更加有底氣……

展昭不認得朱老板,卻認得他臉上的刀疤。杜九曾經提到過,有一個過命的生死兄弟,替他擋過一刀,從額頭到下巴,深入數分。

只不過,展昭並不想現在提起杜九,畢竟杜九的死於他依舊是個迷,誰也不能保證當年過命的弟兄今天會不會變成要命的弟兄,若是此刻貿然自報身份,恐怕置己於危險都尚不自知。

更何況,他現在並不是一個人。

想到這兒,展昭不由得嘆了口氣,回頭看向身後的木藜,她整個人罩在一個黑色的大鬥篷裏,從頭到腳都包的嚴嚴實實。這一路木藜都很沈默,展昭問她,她也是蔫蔫的愛理不理,不是說困了就是說風沙太大不想說話,展昭也只得作罷。

櫃臺上,朱老板始終瞇縫著一雙眼睛,似乎完全沒有註意到有客人進來,連半分要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展昭走近兩步,抱了抱拳道:“店家,打尖兒。”

朱老板瞇縫著的雙眼掀都沒掀一下,擡手指指了指旁邊墻上,展昭隨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只見墻上用白堊塗著四個大字:先錢後貨。

展昭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溫聲道:“烙餅清水,再換兩匹坐騎,有勞了。”

朱老板這次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了,隨口道:“抱歉了,小店偏遠客棧,小本經營,只收真金白銀,銀票飛錢一概不收。”

展昭將銀票換成銀錠,微笑道:“有勞了。”

朱老板終於掀了掀眼皮,伸出兩根手指拈起桌上的銀錠,懶洋洋道:“這位客官,二十兩銀子,在小店只能……”他的話並沒能說下去,只因門外忽然刮進來一陣疾風。

風原本不奇怪,在大沙漠,沒有風才奇怪。

只是這陣風直直從敞開的門刮進來,又直直地吹到了站在門口的木藜身上。

客棧裏所有長眼睛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木藜鬥篷的連衣帽被風吹開,露出的頭發淩亂地向後揚起。

雪白的頭發。

“叮”的一聲輕響,朱老板指尖的銀錠跌落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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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晌午,老龍灣的門口出現了一個孤獨的身影。

烈日,駿馬,黑衣人。

此人正是昨夜在采沙鎮的三個黑衣人裏那個被叫做“大谷”的那個,他顯然已趕了許久的路,□□的馬,馬上的人,都已露疲累之態。連夜從采沙鎮到老龍灣顯然不是一段輕省的旅程,何況是在沙漠裏。但大谷仍以最快的速度催馬前行,不等馬奔到門口便急急飛身下馬,一面向門內沖一面連聲喊道:“朱老板!朱老板!徐三!老鬼要買貨,你們……”他的聲音忽然卡在了喉嚨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只因他看到了門內的情形。

門內竟已沒有一個活人!

撲鼻的血腥氣,滿地狼藉。掀翻的桌椅板凳,碎掉的杯盤碗盞落得滿地都是,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幾條大漢此刻竟都已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沒有一絲生氣。

大谷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呼吸間是滿滿的血腥味道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臭味,忍不住便想嘔吐。他咬緊牙,一只手按在腰間佩刀上,緩緩走進屋內,確認兇手已經離開後,才低頭檢查地上的一具具屍體。

昨夜在采沙鎮見到的情形不見得好到哪兒去,但此刻眼前的景象卻幾乎讓大谷心膽俱裂,地上倒著的這些人,就在一個月前,還曾與他一起喝酒,徐三甚至還嚷嚷著顯擺最近剛入手的一匹西域寶駒,轉頭又險些玩牌九輸掉這心頭寶……而此刻,徐三的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臉上肌肉扭曲,似乎到死都不明白這一切究竟為什麽發生。

大谷一邊俯下身子檢查,一邊喉嚨裏已忍不住發出嗚咽之聲,他伸手把徐三的雙眼闔上,咬著牙一字一頓:“徐三,你放心,我大谷絕不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話音剛落,角落裏忽然傳出一聲□□。大谷的手僵在半空,這間屋子裏,一定有人還活著。

不是友,就是敵。

大谷緩緩站起身,心卻“砰砰”跳個不停,□□聲是從櫃臺後傳來的,那個地方……是朱老板。

大谷咽了口唾沫,也說不清自己希望看到什麽,只能僵硬地挪著腳步,手死死地抓著腰刀,往櫃臺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然後大谷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朱老板。

朱老板胸口的衣服已然被血浸透,有一部分血跡早已幹涸,顯然,他已支撐了許久。

顯然,他已支撐不了更久。

大谷松開腰刀,沖上前扶起朱老板,聲音都在打顫:“朱老板,你怎麽樣?”

朱老板在吃力地喘氣,臉頰上的肌肉不住顫動,顯然想要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一陣嘶嘶聲,掙紮了很久,才吐出斷斷續續的幾個字:

“告……告訴……杜九……”隨後聲音便低的聽不清了,大谷把耳朵湊到朱老板嘴邊,也只零零星星聽到幾個詞:

“殺手……展昭……兩生宮……”

作者有話要說: 誰來撫平我手機發文心裏的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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