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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禁宮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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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宮,禦廚內。時值七月初五,窗外月彎如鉤。

不過木藜沒有心思欣賞夜景,此刻她正倒掛在禦廚的大梁之上,啜飲著手中銀壺內的美酒。

沒錯,是倒掛。

沒有人會喜歡倒掛著喝酒,如果有人這麽試過的話,那麽他一定會發現,喝下去的酒會從鼻子裏噴出來。

但是木藜偏偏就喜歡這麽喝酒。

因為木藜覺得,這樣喝下去的酒格外美味。而且到目前為止,她的鼻子還未曾有幸嘗過美酒的滋味。

在木藜眼裏,一切不同尋常又驚險刺激的事情,都值得一試。而在禁宮禦廚裏倒掛著喝酒,無疑是其中最有誘惑力的一件。碰巧她人又在京城,這樣絕妙的機會,木藜是從來不會拒絕的。

更何況,那位矮矮胖胖的揚州禦廚精心烤制的細點的確妙不可言,十分對木藜的胃口。

木藜將口中最後一口點心咽下去,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今天夜裏,她是不能呆在禦廚裏了。

從方才那個驚慌失措,一路喊著“有鬼”跑出去的老太監的步速和他去的方向看,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禁宮裏的那群忠心耿耿值夜的侍衛們就會趕到。雖然從侍衛的層層包圍中逃跑聽起來確實很刺激很新鮮,但這到底是天子腳下,她還不想搞出太大的動靜來。

相比之下,東旁的凝和殿清幽安靜,倒是個不錯的去處。木藜的念頭剛轉到這兒,忽然就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還有方才那個老太監氣喘籲籲地尖細嗓音:

“展……展大人,這……這邊……”

木藜瞬間屏住了呼吸。

展昭今夜並不當值,準確的說,他雖然是禦前四品帶刀護衛,但皇帝既然著他到開封府任職,帶刀巡夜這種活計,他還是不用幹的。只是今日皇帝召見,從文德殿出來後,略迷了路徑,循著依稀記憶方走了幾步,便一頭撞見這位滿口驚呼“有鬼”的老太監。

不過這位老太監驚慌之下夾纏不清,前言不搭後語,展昭廢了老大勁才明白,這位老太監柳公公發現,接連幾日內,禦廚內的酒水細點總是消失不見,他原本懷疑是手下的小太監偷食,哪曉得今夜,他守在禦廚裏,只一轉眼的功夫,桌上的銀酒壺就消失不見了。據這位柳公公描述,當時房內陰風陣陣,燭火跳動,不是陰鬼作祟就是神仙顯靈。

說這話的時候,柳公公一只枯瘦的手死死地拽著展昭的袖子,本來就尖細的嗓音飈得老高:

“我的展大人呦,咱家可是瞧得真真的,那燭焰子就閃了那麽一下,桌上擺的那個雕花銀酒壺它……它就不見了啊,哎呦餵你說聖上怪罪下來我這一把老骨頭可怎麽生受得起呦,展大人您可一定得跟咱家去瞧一瞧啊……”

硬生生膈應得展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於是方有了這禦廚一行。

踏進禦廚之後,展昭沒有感覺到柳公公說的那股陰風,倒是聞到了一陣花雕陳釀的香氣。展昭微微瞇起眼睛,看來,這顯靈的神仙,倒還是位很會挑選好酒的雅仙。

而雅仙木藜,此刻整個人正縮在房梁的木鬥裏,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木板間雖然沒有什麽灰塵,但木漆的味道卻讓她忍不住想打噴嚏。木藜強自忍耐之下難免憤憤,今夜明知會有侍衛過來巡視卻還賴著不走確實是她有些托大,只不過,這個展昭,來得也委實太不是時候了。

聽到那個老太監喊“展大人”的時候,木藜並沒有想到來人便是展昭,偌大皇宮,姓展的侍衛總不會在少數。更何況,在她的潛意識裏,展昭,還是那個名滿江湖的少年英雄南俠,同展大人這個詞,到底是扯不上什麽關系的。

只不過托柳公公的福,這老頭甫一進門,就敲釘轉腳地對這位展大人連捧帶套,接連幾次提到耀武樓,木藜這才了然,眼前的這位展大人,原來便是前幾日耀武樓一顯身手的南俠展昭,現在,是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禦貓大人了。

那日耀武樓揚威,木藜因守著禦廚等那味鴛鴦五胗燴而沒有去看,後來聽聞當日一顯身手的竟然便是那位名滿江湖的南俠展昭,倒不禁有幾分悵然。和鴛鴦五胗燴比起來,木藜覺得,還是南俠更有趣一些。

在木藜看來,禁宮裏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輕皇帝雖然對他養的貓兒過分擡高了些,到底不是毫無眼力,這位不知能讓多少江湖人士聞之動容的南俠,雖然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錯竟然貪圖起功名利祿,進宮當起這小小的侍衛,但他的品貌才幹,武功手段,終究不是能小覷的。

也不知今夜,是不是能如願到凝和殿了。

只不過,越是沒有把握,個中滋味便越是妙不可言。

木藜的眼睛亮了起來。

展昭的目光落在屋內居中擺著的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方桌上,盤盤碟碟擺滿了糕餅點心,光是置酒的金壺銀壺,少說也有四五個。

看來,這所謂轉眼不見的酒壺,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亦或許,展昭轉眼看向一旁啰啰嗦嗦念念叨叨的柳公公,只不過是這位大驚小怪的公公看走眼罷了。

正轉念間,展昭忽然聽到了頭頂房梁間極其細微的衣袂摩擦的聲音。幾乎是同一瞬間,殿內燭火倏地跳滅,同時勁風颯然,一團黑影直向著窗戶的方向去了。展昭的身子瞬間繃緊,房裏有人!

屋裏有短短一瞬間的靜默,緊接著響起的,是柳公公受嚇的驚叫聲,和重物撞擊落地的響動。

然後是展昭無比平靜的聲音:“柳公公,點亮燭火。”

柳公公怕是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麽驚心動魄的夜晚,點燈的時候,手抖得跟受驚的兔子一樣,打火石響了半天,殿內的燭火才顫顫巍巍地亮起來。不過柳公公轉身時,又受一嚇,手中的打火石“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只見殿內正門口,展昭巨闕劍未出鞘,卻指著身前一人的咽喉。

那人,自然是一身白衣的木藜。

如果不是眼前的展昭手裏還拿著致命的武器,木藜簡直要笑出聲來。

方才打滅燈火的一瞬,木藜便將手中裹了她裘氅的銀酒壺用盡全力向窗戶擲了出去,她不求這小小把戲能騙得了南俠展昭,但只要他有一瞬間的錯神,她就有機會逃走,而且,是從正門。

但是展昭竟然絲毫沒有去管撞破窗戶的裘氅,而是直接閃身退到了正門口,此刻飛身掠下的木藜,倒更像是自己送到他劍下一樣。

木藜的嘴角微微挑起,看來這個展昭,比她想象的,還要有趣得多。

展昭放下手臂,看向眼前的白衣女子,半面精致銀箔遮住上半張臉頰,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眸子。他早在猜測這所謂的鬼神大抵是哪位既有閑心又有膽色的江湖人士,只不過眼前的這個姑娘,看起來柔弱得仿佛一陣風便能吹了去,到底還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微一沈吟,展昭沈聲道:“姑娘夤夜造訪禁宮,不知有何貴幹?”

木藜目光流轉,櫻唇微張,口中卻是一道酒水直直噴向展昭。展昭偏頭閃開,卻見那道酒水竟生生在空中轉了向,又射向了站在邊上的柳公公。柳公公今夜當真是好運氣,剛剛喘順了氣就看得眼前一片白光壓將下來,緊接著雙眼一陣刺痛,忍不住便殺豬樣慘叫起來。

展昭長劍本已指到了木藜的咽喉前,聽到柳公公的叫聲忍不住微微一頓,便是在這一頓時,木藜忽然就笑了,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酒裏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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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禦廚出來很久,木藜的臉上還掛著笑意,她覺得自己今夜的表現著實可圈可點,從南俠展昭的手下逃走可要比從那群草包侍衛中間離開要難得多,也有趣得多了。當然,如果最後她能從正門而不是那扇撞破的窗子裏離開,就更加完美了。

夜風吹得有些微涼,凝和殿本來就少人跡,當此中夜,更是添了幾分寒意,木藜抱著胳膊使勁兒搓了搓,不由得又有些懊喪,早知道展昭不會上那銀酒壺的當,那件裘氅不裹也罷,也免得今夜平白挨這一場凍。只不過,這個展昭能在短短的一瞬做出這樣精準的判斷,然後做出最直接最有效的反應,名滿江湖的南俠,果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木藜微微瞇起眼睛,她在皇宮的大事已了,再待下去說不定會招來更大的麻煩,算算日子,也是到了離開皇宮的時候了。木藜一面沈思一面從懷中摸出另一個酒壺,垂首嗅了嗅酒香,這才飲了一大口。一口酒下肚,渾身都暖和了起來,木藜連眉梢眼角不由得染上了笑意,或許,也不忙著便走,這皇宮裏,沒準兒還有些更有趣的東西,絕對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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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展昭安頓好宮裏的事宜回到開封府時,夜已深了。

方才在禁宮之中,侍衛們一通搜查,理所當然地沒有發現那位“偷酒賊”的蹤跡。展昭離開的時候,侍衛頭領王孔林正安排人手散到城裏去探查。沖手下訓話的當口,王統領還扯著笑臉跟展昭抱拳道:“展大人,宮裏竄進來小毛賊,還多虧了展大人出手震懾,我量這小毛賊逃出去就再也不敢回來了。嘿嘿,這個……你我共事,為的便是替今上分憂,拼了這條性命也要護得今上周全……”說著大義凜然地伸手在脖子上一斬,偏生這位王統領個頭雖不高,脖子卻是又細又長,那又粗又厚的手掌用力砍在細長脖頸上,只顯得格外滑稽,展昭忍著沒笑出來,只聽王統領又自顧自說下去,“今上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你我也就不必說與今上徒增煩惱了。兄弟今日跟你擔保,只要兄弟這一口氣尚在,就一定把那個小毛親自賊扭了送到開封府,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眼看著這王統領還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展昭連忙截住他,三言兩語說明自己明白王統領為皇上分憂的一片苦心,只是今日皇上召見,為的就是查明宮內是否有賊人圖謀不軌,他職責所在,自當盡全力助王統領一臂之力,待得一切查明再稟告聖上雲雲,說完便匆忙告辭,徒留下王統領一臉驚恐地在夜風裏喃喃自語:

“今上他……竟然早就知道了?這這這當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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