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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皇宮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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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開封府花廳內,展昭正告知包拯、公孫策昨日進宮面聖之事。

“展護衛的意思是,”包拯一臉訝異,“有人潛入皇宮在禦書房內留下字條?”

展昭一面點頭,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幅卷軸遞給包拯:“據聖上說,昨日他下朝後,一進到禦書房就看到這幅卷軸懸在墻上。”

包拯小心將卷軸打開,只見裝裱精致的卷軸上墨跡淋漓,上書四個大字:

皇宮有賊

包拯轉手將卷軸遞與一旁的公孫策,道:“公孫先生,你且來看一看這卷軸有什麽端倪。”

公孫策雙手接過卷軸,平攤在書桌上,先伸手摸了摸卷軸,又低頭嗅了嗅墨字,最後伸出食指順著字跡摹了幾筆,這才開口道:“依學生看來,這卷軸無論用紙還是做工均屬上品,紙上又有蟠龍暗紋,應當是皇宮之物。”說著看向展昭。

展昭點點頭道:“聖上也是如此說的。”

公孫策繼續道:“紙是灑金箋紙,墨是漱金香墨,如果紙是宮中之物,那此墨該當也是宮中之物。留書之人,是直接用了聖上書房中的紙筆。至於這字,”公孫策頓了頓,這才道,“如果學生沒有看走眼,這四個字,該當出自一個女子之手。”

包拯面露訝色,拿過卷軸又端詳一番,這才緩緩點頭道:“果然,字跡雖遒勁有力,筆鋒到底柔軟,先生好眼力。”

公孫策笑道:“大人過獎,只是禁宮守衛森嚴,這四個字緣何會出現在禦書房內,學生可百思不得其解了。”

包拯捋須沈思片刻,問道:“展護衛,以你的身手,若要在聖上書房之中留下這四個字,可有可能?”見展昭面露難色,又加了一句,“展護衛不必顧忌,但說無妨。”

展昭道:“留書不難,只是,禦書房時時有人灑掃,若在白天進入禦書房留字,還要讓聖上第一個看到這幅字,只怕……”

包拯點頭:“如此說來,這留字之人。若非武功奇高,當真能做到來去無蹤,便是對皇宮極為熟悉了。那人在聖上書房留書,究竟意在示警,還是……向官家挑釁?”

公孫策忽道:“熟悉皇宮的女子,會不會,是宮裏的哪個侍女婢子?”

包拯凝思搖頭道:“瞧著墨字,應該並非出自柔弱女子之手。況且,若是宮中婢子,發現宮中有賊,又哪裏敢到聖上書房裏留書。本府想來,這位女子該當身負武功,只是她緣何能熟悉皇宮……”

展昭驀地想起昨日禦廚內的事情,凝聲道:“大人,屬下昨日在宮中還遇到一樁怪事。”說罷便將昨日在禦廚內發現白衣女子之事說與包拯。

包拯一言不發地聽完,又問了幾處細節,捋著長須陷入了沈思,喃喃自語道:“剛有人在禦書房留字言明宮中有賊,便發現有人擅闖禁宮,二人皆是女子,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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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禁宮之中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時候尚早,輪值的年輕侍衛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著惺忪睡眼,昨夜的搜查可當真是白費一番功夫,別說連白衣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沒看到,還平白挨了王統領的一頓臭罵,好在有他的副官李子言在一旁勸著,否則他們這個月的餉銀,恐怕是又沒著落了。

不管怎麽說,起碼銀子還沒克扣,那白衣女子搞不好也只是那位新來的展大人一時走眼,就算真有這麽個人,這兒可是皇宮,敢來一回,也不敢來第二回啊。想到這兒,小侍衛的心情覆蘇了一點點,又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勉強打起精神,算算時間,王統領來查班的時間又到了,希望他老人家昨晚上睡了個好覺,今天不要再隨口克扣他們的餉銀了……

就是在這時候,小侍衛忽然聽到左手邊的一間倉房裏,傳來“嘭”的一聲悶響。

換了平時,他最多當成是倉房裏鬧耗子,但是有了昨天的經歷,小侍衛登時渾身一個機靈,刷的一聲拔出佩刀,小心翼翼地準備過去查看,想想不放心,又拉上平時與他交好的大林一起。兩人一左一右,兩把明晃晃的鋼刀,居然還是在門外猶豫了好半天,最後大林深吸了一口氣,猛地飛起一腳踹開了門。

兩扇門撞在墻上,又不甘心似的彈了回來,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透過騰起的灰塵,兩人終於看到了倉房內的王孔林王統領。

準確的說,是被捆成粽子一樣滿頭是灰的王統領。

不得不說,此情此景有點超出小侍衛的心理預期,他才當侍衛不久,這種看到頂頭上司被捆成一團摔在地上的場景他誠然沒經歷過,也不曉得該怎麽應付。是應該馬上叫人來幫忙呢?還是應該身先士卒,去把王統領他老人家扶起來呢?還是應該先扶起來王統領吧,這個樣子,王統領他老人家大概不喜歡很多人看到的……

想到這兒,小侍衛趕忙放下腰刀去扶王孔林,一邊在心裏誇自己,果然好樣的,真是有應變之才。

可惜這應變之才在扶起王孔林後不幸破功,小侍衛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只見王孔林胸口前飄飄蕩蕩的掛著一長條白紙,繞著脖子在兩邊垂下來,左右兩邊分別有字,墨跡淋漓,筆力遒勁。

左邊寫的是:鬧禁宮來去自如。

右邊寫的是:矮腳雞能奈我何。

這下完了,小侍衛心想,這一笑,只怕今年一年的餉銀都要扣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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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看到卷軸之時年輕的皇帝還有幾分懷疑,鬧了這麽一出之後,有人擅闖禁宮這事算是板上釘釘,於是皇帝當即下令,宮中侍衛一律聽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差遣,協助包大人抓住這個擅闖禁宮的大膽賊人。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木藜還在皇宮後花園的一株老樹上喝酒。樹是銀杏樹,入秋後的銀杏葉風一吹便雕落一大片,脆弱的如同八十老翁頭頂的灰發。只不過,木藜精心挑選的這一棵老樹,樹幹蒼虬枝繁葉茂,雖然樹下也是鋪滿了落葉,但枝頭莖稍依舊掛滿了金色小扇,密密扇葉之見還隱約可見圓圓的白果。

對於木藜來說,當真是個再好不過的藏身之處。

尤其是,這棵樹下埋著幾壇上好的杏花村汾酒的時候。

當然,木藜不曉得這酒是誰埋下的,她只知道兩件事,第一,酒中沒毒;其次,酒是好酒。

在皇宮裏,這兩條理由已經完全足夠。

於是木藜心安理得地挖出藏酒,心安理得地在樹上找了個舒服的枝杈,然後又心安理得地拍開泥封,更加心安理得地喝起了皇宮藏酒。

皇宮後花園的銀杏樹下會埋有佳釀,也許這背後還有什麽有趣的佳話。換做平時,木藜興許會趁著酒興猜上一猜,再就手編一個故事出來自娛自樂,只不過就現在而言,她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回想那個姓王的矮腳雞被她捉弄得灰頭土臉的可笑模樣,還有那幅她早就寫好的字掛在王統領細長細長的脖子上的時候,他那一臉吃了黃連水咽不下又吐不出的表情。

捉弄別人並不是木藜最大的樂趣,但有這個樂趣的時候,她倒也從來都是樂在其中的,事實上,捉弄完王統領很久之後,她的心情依然很愉快。

這種愉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侍衛們來搜查後花園的時候。

一壇汾酒已經堪堪見了底,木藜也有了幾分微醺,只不過在聽到腳步聲的一瞬間,她的身子已經如獵豹一般緊緊繃起,一雙眸子也愈發的晶亮,她擡頭看了看已經有幾分昏暗天色,口中喃喃道:“真是個好天氣,累了這麽半日,倒真是應該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了。”

侍衛們的腳步聲漸近,木藜輕輕拍了拍手中的酒壇子,又看看樹下被她整飭妥當的那塊挖開過的土地,嘴角略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一陣秋風卷著涼意吹來,銀杏葉嘩啦啦的一片響動,木藜衣袂震起,人已經消失在了花園深處。

概因王統領他老人家“受了些傷”,此刻正在休養,陪同展昭一起搜查的是侍衛副統領李子言。

比起王統領來,李子言更為沈穩,也更善言辭,同展昭搜查皇宮的這半日裏,他已將宮中諸事能說的盡說與了展昭聽,凡展昭有疑問的,李子言也往往幾句話間便能解釋得清楚明白。半日相處下來,展昭不由得覺得,相比王統領,似乎這位李副統領更適合坐這統領之位。

受了包大人的囑咐,展昭此次搜查皇宮,找人尚在其次,了解宮中人事方是第一要務,因此王統領這及時的“受傷”,到算得上是幫了展昭。

只不過……展昭聽到的說法是,今日寅時三刻,有侍衛發現,這位王統領被五花大綁捆在一間倉房裏,脖子裏還掛著一條白紙,上面墨字留書……這所謂的傷勢倒還真沒聽說,展昭向李子言打聽:“聽說王統領昨日遭遇歹人,受了些傷?不知嚴重不嚴重?”

李子言聞言嘿的笑了一聲,隨即意識到這麽笑自己的頂頭上司實在不妥,又硬生生轉成咳嗽,含糊道:“王統領他老人家昨日遇著歹人,大約……是受了些驚吧,傷勢……應該是不大嚴重的,不大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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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同李子言巡查禁宮之時,這位“傷勢不大嚴重”的王統領,正戰戰兢兢地坐在自家的正廳內,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他老人家此刻皮肉傷勢雖輕,心上的負擔卻是空前的沈重。

而每目光和眼前這位同傳聞中一般面黑如鐵不怒自威的府尹老爺相遇一次,他的負擔就更多一分。

王孔林又一次不自在地和包拯錯開目光,低頭看向桌子,結果入目的正是那張殺千刀的字條,上面十四個墨字赫然在目,字跡飛揚灑脫,“能奈我何”四個字更是力道遒勁,幾欲破紙而出,仿佛連一撇一豎都在嘲諷他一般。

王孔林一張馬臉拉得更長,只是開封府尹在前,他到底不敢表露得明白,一口惡氣吐不出來,只得再往裏咽上一咽,回頭自行消化。

包拯將王孔林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下暗暗好笑,卻也不露聲色,只是低頭飲茶。

包拯與這位王統領已聊了有些時候,對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這位王統領到當真是毫不隱瞞,自己如何在宮中夜巡,如何覺得後頸一麻,如何失去知覺,如何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倉房,又是如何弄出動靜引人發現從而得救,詳詳細細條分縷析,這位王統領只怕這輩子都沒有把什麽事情分析得這麽透徹過。

若是包拯再年輕個幾十歲,也許便相信了他的說辭,只是斷案經年,經他手審問過的犯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其中膽小猥瑣者有之,偽善諂媚者有之,有些人咬死不松口,也有些人滿嘴沒有一句當聽的。從他們的口中,包拯聽到過無數形形□□的說辭。

這些年下來,逢案必破從無冤枉是不敢說的,但什麽是真話,什麽是謊話,他包拯到底還是分得清楚。

這位王統領的一番說辭,實在是太清楚明白,太嚴絲合縫了。

愈是謊言,愈需要細節來自圓其說。

包拯又低頭啜飲了一口香茶,擡眼看向一旁沈默已久的公孫策。公孫策會意,咳嗽一聲道:“王統領,這張字條上的字跡,你可熟悉?”

王孔林搖頭道:“卑職從未見過這字跡。”

公孫策又伸出手指,指著字條上的幾個字笑問道:“恕學生失禮了,敢問王統領以前可曾聽到過,矮腳雞這個諢號?”

王孔林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咬著牙道:“這個卑職也未曾聽過。”

公孫策對王孔林的尷尬神色視而不見,神色間反而露出幾分輕蔑,再接再厲問道:“依王統領看,那歹人的武藝可是相當高強?”

王孔林一個白眼險些翻將出去,還好終究統領過侍衛,面皮功夫了得,及時懸崖勒馬,卻也忍不住憤憤道:“這個,恕卑職當時遭人暗算,難以知曉那歹人武功強弱。”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只不過卑職想來應該是不會差的,否則那歹人也就不會從展大人手下逃走了。”

看著火候已差不多,公孫策不動聲色地拿起桌上的字條,道:“這歹人如此膽大猖狂,偷襲王統領,將王統領掛在房梁之上不說,還掛這一張字條來羞辱與王統領,只怕沒少對王統領惡語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吧?”說話之時,表情篤定,一臉倨傲,一副諸事盡在我掌握之中的神色。

王孔林早對公孫策先是不鹹不淡進而出言諷刺極為不滿,現在他那副自得又輕蔑的神情更是讓王孔林惱火,一心只想挫公孫策的傲氣,當下“哼”了一聲道:“公孫先生這次可是猜錯了,那白衣女人可並未向先生這般諷刺與我,論言語禮數,倒還是她勝了三分。”說完頗為得意,擡眼挑釁地看向公孫策。

哪知公孫策一臉笑意,淡淡道:“原來偷襲王統領的果然是個白衣女子,若非王統領提醒,學生倒還真是不能肯定呢。”

王孔林心咚的一跳,連忙道:“公孫先生多慮了,卑職,卑職也是聽展大人這般說,自然以為那歹人便是一個白衣女子,卑職並未和那白衣女子打過照面……”說到這兒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說了什麽,霎時間渾身出了一層冷汗,僵在了那裏。

公孫策放下手中的紙條,長長地哦了一聲,目光冷冷地在王孔林臉上掃了幾下,冷笑道:“王大人編的好說辭,口口聲聲說道不知受何人暗算,方才又親口說那女子言語禮數勝我三分,這般自相矛盾,敢問王統領,又是什麽道理?”

王孔林“這這”了幾聲,一時語塞,索性耍賴不認賬道:“卑職,卑職這是一時口誤,卑職昨日聽了展大人敘述,自己便在心中胡思亂想,口不擇言,還望……”

王孔林剩下“包大人恕罪”幾個字尚未出口,一旁包拯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大膽王孔林,你謊言欺瞞本府已是罪過,你還道本府毫不知情,而今更是滿口狡辯之言,有意包庇歹人,真真是罪加一等!”

王孔林被包拯這幾聲厲喝震得耳膜生疼,太陽穴突突直跳,下意識咽了幾口唾沫,只覺得口舌發幹,一時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包拯看他這幅模樣,冷冷道:“看來王統領是一意要包庇那歹人了,如此就不要怪本府無情了,”說到這聲音驀地提高,喝道,“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帶王孔林回開封府!”

早在門外守候的張龍趙虎等人聽到包拯召喚,齊齊應了一聲,當即快步進屋,便要將王孔林拿下。

王孔林這一下只嚇得心膽俱喪,登時想起開封府的三口鍘刀,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抖著嗓子喊了一句:

“包大人,卑職全都說啊!”

作者有話要說: Yo-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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