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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釋懷·夢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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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風不停撕扯著傘,雨不停的在地面濺起水花,站臺上的人不停的探頭去看車子駛來的方向,從他們的神色上她能看到一種焦急。

只有雲非語,卻是如此淡定的看著這個雨中世界。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回家,這也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家可回。她覺得有把刀子在捅自己的心臟。想不到,脆弱的身體可以承載病魔數月,卻承載不了一個體貼女孩片刻的笑容。她以為將不久於人世的自己,可以面對世間的任何慘劇,可偏偏見不得他那張總是微笑的臉。這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比生命消失更能使人痛苦。

玉霖連續抽了支煙,雲非語那邊也沒什麽動靜,他問:“在麽?”

雲非語回:“在。”

玉霖問:“怎麽關了視頻?”

雲非語回:“不想看到你這麽開心。”

玉霖問:“難道你不想我開心?”

雲非語回:“是的。”

玉霖重新點開視頻,見雲非語臉上的淚還沒擦幹,就靜靜的看著她笑。雲非語也不說話,也靜靜的看著他笑。

兩人就這樣笑著,對視了好久,玉霖說:“你身體虛,下去歇歇吧,明天再聊。”

雲非語說:“好的。”

接下來的日子,聊天就變得簡單而又充實。天天都要打開視頻聊一段時間,話題都是些見聞和網絡上的身外事,雙方都有意無意的避免涉及個人。對看著傻笑,成了兩人一道獨特的風景。

每天都在閑聊,聊過之後,都不知道到底聊了些什麽。好在,雲非語的身體慢慢有了起色,精神一天天好了起來。

雲非語終於問了玉霖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能記得你上一次哭泣是在什麽時候麽?”

玉霖笑著說:“不記得了,好像應該是上個世紀吧。”

雲非語:“我想看看梨花帶雨是什麽樣子。”

玉霖:“梨花帶雨你最好去別處看,我這裏永遠不會再有。只可能會有殘荷沐露,那也要你有足夠的耐心等才行。”

雲非語很自信的笑著說:“我一定會等到的。現在感覺病魔正在慢慢離開我。”

玉霖:“那就出去走走吧,把病魔徹底扔到外面去。”

雲非語:“好的。你說哪裏最好?”

玉霖:“草原。”

雲非語:“為什麽是草原?”

玉霖:“因為那是我一直的夢想。”

雲非語:“那你陪我去?”

玉霖:“我心臟不好,無法承受它的厚重。”

雲非語:“好。那我替你去。”

第二天晚上,玉霖上線就收到雲非語的信息:我已經深入到你夢想的懷抱中了。

玉霖暗笑,有錢人真是好辦事。點開視頻笑著對雲非語說:“一句玩笑就當真了,真傻。”

雲非語笑著說:“明白你為什麽要我來看草原了。”

玉霖道:“只是隨口說說的。”

雲非語:“不是。你這麽細膩的人,不會隨口說任何一句話的。”

玉霖說:“凈瞎猜!沒那麽回事。只是,我看到好多電視劇裏,人在落寞,無助,病重的時候,都會說想去草原。我想,既然都這樣說,一定有他們的理由。”

雲非語說:“才剛到這裏,我就感覺在這個世上,自己太渺小了,不值一提。記得,你曾說過,我們這樣的人不配孤獨。現在看看,在草原面前,人連可憐的資格都沒有。”

玉霖:“那你就多呆幾天,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體會。”

雲非語停了片刻,然後看著玉霖笑著說:“我想,現在有勇氣可以聽你說往事了,能講講麽?”

玉霖說:“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沒啥好說的。”

雲非語不再說話,只看著玉霖傻笑,他也陪著傻笑。

玉霖最佩服的就是雲非語能在該沈默的時候保持沈默,這種女人所特有的沈默讓玉霖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可是,那早已冰封的往昔自己還有勇氣翻閱麽?

九十六

紫色運動衫、挽起長發的盈盈,看著身旁的玉霖說:“對面的醫院,就是我上班的地方,玉霖,我想去進修,首都醫大。”

“嗯。”玉霖的嘴唇只微微得動了一下,眼睛,卻註視著前方那擁擠而空曠聳滿樓房的天空,高樓下,那車如螞蟻的路。

風很大,盈盈額頭的一縷發絲,迎著風,亂舞。“跟了他三年,從進護校第二年到今天,他沒有幫我留在那個知名的大醫院,更沒有打算離婚。我厭倦了他的花言巧語。以後的路,我自己走。玉霖,謝謝你陪了我半年,謝謝你教會我怎麽做人。雖然你從來不笑,雖然你的話,總那麽少,可在我眼裏,你是我唯一值得信賴的異性朋友。”盈盈的話,在風裏嘶啞。

“電話不會變的,有事就打給我,珍重。”玉霖面對那仍熙熙攘攘的車流,心裏有一種巨大的壓抑。揚起嘴角說。

盈盈轉過身,走到玉霖面前,手,輕輕的圈住玉霖的腰,把頭埋進玉霖的胸膛:“玉霖,我會想起二鍋頭的味道,等我回來,你還會陪我喝酒麽?”

“會。”玉霖抱著盈盈,眼角,有些濕潤。

“玉霖,給你一個好友的網名,她是我一個好姐妹,特會逗人笑。以後你悶了,就跟她聊聊,我已經跟她說過你了,她會加你的。我大概以後不會上網了。”盈盈哽咽著說。

“好。”抱著盈盈,玉霖低下頭聞著發絲裏的味道。

有一只纖細的手在手掌裏輕輕的動了一下,把玉霖的思緒,拉了回來。剛還是人來人往、嚎啕哭泣的病房裏,已經沒了其他的人,病床,已換上了潔白的床單,像是從未有人躺過一般。

妻繼續著剛才的姿勢,躺在蜘蛛網一樣的輸液管下面。氧氣瓶裏冒著一個個氣泡,監視器裏數字,顯示一切正常。玉霖站起來,看著妻的臉,蒼白、了無生氣。

婷婷來得時候,玉霖剛接完一個電話。

“玉霖,你回去休息吧,我在就行了。”

離開病房,玉霖習慣性的走回家。邊走邊想著柳藍的話:“等我三天,一定會來看你的。”玉霖低著頭,苦笑了一下。想起讓玉霖等她回來的,還有那個叫盈盈的丫頭,如今不知道怎麽樣了?還有她的好姐妹,那個特會搞笑的叫高燕的女子,還有那個冷冷的,端莊的婷婷……

“嘎……”刺耳的剎車聲,刺進玉霖的耳朵裏,玉霖聽到柳藍在和自己說話,聽到,骨頭折斷的聲音。“你還是來了.”

“是的。”玉霖說。

“陪我喝酒。”柳藍說。

夜、屋子、小碳爐。裊繞的濃烈,熟悉的味道。

一只玻璃杯,一只手,很蒼白,在玉霖面前舞動著。

“妻會好,路還是要繼續,坎坷,是無法避免的事,照顧好自己。”柳藍的話,玉霖沒有回答。

“酒,二鍋頭,醇。”舉起的盅,玉霖的嘴邊凝固。

“只為看一眼,受苦了。”柳藍的秀發,在飄。

“我願意。”玉霖說。

“知道,明天回去,丟不下的,該把握……”柳藍說。

刺眼的光,很白。疼痛,眼睛裏,沒有流露。

“醫生,病人醒了,醫生……”嘈雜的腳步,喧嘩起來的人聲。

微微皺起眉頭,澀澀的眼瞼,玉霖陌生的看著周邊一切。手,在手心裏。很緊,似乎要抓進肉裏。輕輕的動了動,無法移開,他就放棄了。

“玉霖,你終於醒了,我是盈盈,還認識我麽?”稍稍的轉動著頭,循著聲音的方向,一雙眼,滴落的水,在玉霖的唇邊滑開。只是眨眨眼,玉霖唯一能做的事。床單很白,很白。

嘴裏已經塞滿了食物,那勺,還在靠近。

一束紫羅蘭,游移到眼前。背後的臉,是紅的。

“紫羅蘭,你的最愛。玉霖,你走得太久。”

“很久麽?也許。”

“可你,走得再久,還會回來,你能,丟得下誰?”

煙,中南海煙,那個女孩,那個海兒。

半年,歲月冉冉。

“我們還要三娘教子,還要看你那一頭不羈的發,在走時,擺的造型。”

高燕,任傑,玉霖笑了。

“盈盈的淚,很少,為你,流了一地,後來,怕浪費,就拖了地。”高燕的笑,是看著任傑洋溢出來的。

任傑沒說話,溫暖的眼神,玉霖喜歡。

“盈盈沒來,沒來的,肯定是走了。”任傑說:“盈盈有了愛,去了遠方。每天,信息裏總說起大叔,醒時記得告訴她。盈盈的愛情,沒人支持。一個放蕩的男人,卻著了迷。我們無法阻止,就任其遠足。”

任傑的眼神,游離開,玉霖沒看見那眼底的東西。

九十七

“梔子花開了,朵朵素潔,朵朵典雅,簇擁在枝頭,勾勒出一片潔凈無聲的世界,我只是靜靜的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竟讓自己困惑起來,我想我是不希望看到她的美麗,不因為不喜歡她,不欣賞她,只是害怕歲月流逝的太快,匆忙間人心已碎,希望已斷,容顏已老。倘若一清如水的過日子倒也罷了,偏生出許多枝枝節節來,想想不久又是一輪花謝,這一度一度的憔悴為了誰?”

很多時候,玉霖總是想不明白,不明白雲非語孱弱的外表下,隱藏的居然是讓他汗顏的不屈和剛毅,不明白,這樣柔情似水,弱不禁風的她,居然可以做到淡看滄桑,笑對生死。不明白,在蕓蕓眾生中微不足道的她,人生居然會有那麽多驚心動魄的風風雨雨,纏纏綿綿。他想,如果她是一本書,他這輩子是讀不完了。

連續兩三個晚上,玉霖在雲非語的慫恿下,漸漸打開心底那扇門。但還是用微風細雨般的微笑,慢慢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驚濤駭浪的過往。把血淚縱橫的點點滴滴,輕描淡寫的有一搭,沒一搭說給雲非語聽。

不是玉霖故意要將自己那些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生離死別淡化。而是一個人如果經歷了太多,心就會變得很麻木。真的曾經了滄海,那水,還能叫水麽。

讓他感動的是,無論自己如何裝著滿不在乎,雲非語的眼淚還是經常隨著他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流出來,如同一個善良的孩童。這也成了玉霖取笑她的唯一把柄。

就這樣,玉霖第一次在一個陌生女孩面前敞開了久久封閉的心扉。他也才明白,有些自以為不可告人的往事,說出來,並沒有想像的那麽艱難。即便是用一種輕松平靜的方式表達,也一樣的自如且流暢。

有次,聽完後,雲非語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如果,你那幾次真的放棄了,希望別人在墓碑上刻些什麽?”

玉霖想了想說:“我會讓人刻上:我真的沒做錯什麽,可是,我錯了。”

雲非語又問:“現在呢?”

玉霖笑著說:“開也戚戚,雕也默默。”

雲非語說:“你永遠都這麽傷感。心痛的傷感。如果沒有認識你,我想讓人在我墓碑上刻上:我很努力,是天妒我。現在,只會讓人刻上:我來過,僅此而已。”

玉霖笑問:“僅此而已?”

雲非語嘆息說:“是的,僅此而已。突然覺得,你就是現在包圍我的這片草原,沈厚,雄壯,安靜。和你相比,我的人生根本就微不足道。開始,我竟然還沾沾自喜,讓你見笑了。”

玉霖嗔道:“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再這樣,你就找不著我了。”

雲非語笑著說:“反正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次回去還得忙我的小事業。可能再不會見你。說實話,也不想再見你,免得傷心,對身體不利。”

玉霖笑著說:“那樣最好,我也不想看到知道我秘密的人。會很不自在的。等你回來,我就黑了你。”

雲非語說:“這麽絕情?”

玉霖說:“我們有情可言麽?”

雲非語說:“沒有,肯定沒有,我保證沒有。”

玉霖說:“那就不能算絕情,再說,就算有,絕情這兩個字對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我對情這個字,早已無動於衷,你大可不必太放心上。”

雲非語笑著說:“我知道你在可憐我,如果,我沒病,我們根本不會聊到現在。”

玉霖說:“你能理解最好。省得我多費口舌。我知道,有錢的人不上網,他們要的東西都能在現實中得到,只有沒錢的,才會在虛幻的網絡裏尋求。”

雲非語長嘆一聲:“看來,我們真的要說再見了。我很懷疑你是否是正常人。咋就這麽冷血呢!”

玉霖笑:“把我當成瘋子最好,也才會很輕松地放下。”

雲非語:“像你這樣的人,怕是沒什麽喜歡的東西吧?”

玉霖:“很遺憾,我有喜歡的。我喜歡在一個雲淡風輕的夜晚,去一個幽靜雅致的酒吧,坐在一個臨窗的小桌邊,看天上的星月,在悠揚的樂曲聲中,慢慢品茗。可是,至今總難如願。”

雲非語:“這麽孤高!都市裏會有這樣的地方麽?好好睡下去,去夢裏尋找吧。時間不早了,再見!不,最好別再見!”

九十八

紫色的裝束,玉霖記得。半年前的樣子,還是如此,像極了妻。沒有中南海煙,床頭櫃上,紫羅蘭雕零。

“半年,走了這麽久,你還是一個人。”盈盈邊擦拭著玉霖的臉,邊自言自語,玉霖沒有應答。瀑布一般的發,鉆進玉霖的鼻孔,很癢。

門外的玉霖,門裏的盈盈。煙在唇邊燃燒,眼在煙裏迷離。二鍋頭、透明的玻璃杯,熟悉的場景。

“半年,這酒,很濃。”盈盈看著玉霖。

“來,吸點這醇香。”煙已經燒到了手指,玉霖忘記。簡陋的屋子,沙發、書桌、茶幾、床。

“該有個伴,冷暖,有個慰籍。”斟酒的盈盈,斜著眼說。稍微動的雙眼皮,遮住了她淒美的眼眸。

“想有,誰來伴?”丟了煙頭,玉霖看見書桌上的相框。

“那天的山上,風很大。那時的頭發,很短。”盈盈笑裏湧現出幸福的光芒:“是別離的相擁,偷偷拍下,半年。”

半年,盈盈。京都的路,擁擠。

進入首都醫大的盈盈,習慣抱著書,在林蔭的小道,聽雨、漫步,仰看落葉。學習,枯燥的事。盈盈無味的時候,就會拿出那臨別的偷拍,笑玉霖。

長發飛舞的時節,盈盈常被暖暖的關懷圍繞。陽光的男孩,殷勤。只是沒了那一頭不羈的發,盈盈找不到感覺,去迎合。二鍋頭的醇,盈盈嘗試了,是孤單的時候,在租住的房間裏自己享用。那嘴角泛濫起來的溫熱,似乎有誰的唇,輕輕滑過。

床頭的電腦裏,每天都重覆著同一種感覺。

厚厚的日記,厚厚的心思。盈盈一直鎖著,在枯燥時,才慰籍。“一條路,海角天涯。風吹不走,雨打不散。幾回夢縈,幾回家鄉。”

畢業的那天,接到了高燕的電話:“盈盈,大叔出了車禍,好幾天了,一直沒醒。”

車子到達醫院,她是飛奔著上的樓,磕的膝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沒有紫羅蘭,沒有中南海煙,床邊的盈盈,緊緊的抓著玉霖的手。“再也不想走開了。”

“嫁時,記得請我喝酒,醉,或者忘。”玉霖說。

“終了一生,陪在身旁,願。”盈盈說。

“傻。”玉霖說。

酒杯已空,煙早就掐滅在煙灰缸裏。只桌邊的玉霖,和不羈的長發,還在遮擋。

盈盈的工作,是那個負心男人給安排的,這也是那個男人唯一能做的,盈盈接受。“就當是一種補償,雖然我早已忘卻。”她說。

“不該給你打那個電話,不該走了,還想。”盈盈說。

“不怪你,是柳藍想見我,才這般。”玉霖起身,離去的背影,和盈盈在學校每天想象的一樣,很酷,很冷。

下午,香山公園,車水馬龍。

一個身影,不,該是兩個身影的緊緊依靠。長裙,長發,纖細柔弱的身子。

盈盈的手,在玉霖的臂彎裏。無風,擺動的只是頭。左顧右盼,流水的店。

“有個項目,領導問我有沒有親戚朋友做,一個不大不小的工程。”

“要犧牲你,不值得。”

“值得,為你。”

……

殘陽,如血。

香山腳下的面館,二胡、女子、發。

隔著玻璃窗的香山腳下,擁堵不堪。對面坐著的盈盈,輕舉起酒杯裏透明的醇香。裊繞起來的煙,在玻璃上勾畫出一片模糊的山水。細長的指甲,在山水上慢慢的轉動出:只為玉霖,卻生千愁。

“對我的補償,拒絕,太傻。”盈盈的眼睛,在那八個字上游走。長發,斜倒在桌面上。玉霖看不到,也沒有去看。玻璃外的行人,又換成了那些閑散的老人們,擁堵,依舊。

沙發已經陷成窩的形狀。桌子上的茶煙,散了又還。一次性的打火機,變換著不同的造型,在玉霖的手裏,恣意的戲耍。

看著眼前人,玉霖沒說話。皺起的眉頭,凝結出一絲心疼,是對單純逝去以後的一種心疼。沒說話,也不知道能說什麽,玉霖的酒,喝出刺心的辣。

拿到工程的資料,玉霖沒笑。

拜會、預算,投標。

飯店的紫色服務員,開啟的酒,玉霖從未享受過。

“工程不大,三層的附樓,但要求很高,資質、人力、工期,都很嚴格。做好,以後機會很多。”局長的臉已經紅透,但話很清晰、有力。

盈盈的酒杯,一直在局長面前。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這個男人,一個四十歲的男人。紅潤的臉,光潔的下巴,梳理得很溜滑的頭發。只聽說玉霖要請個大人物,才刻意來做陪,就是想見識一回,這個大人物,憑得什麽,將她誘惑。

“副局長,幹了這杯,酒很香,如女子,該暢快一飲。”她人的笑意,掛在嘴角,那裏,有點點唇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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