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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得失皆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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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晚飯後,媽媽借故出去了,兩個人一起走進書房,任傑打開一個背包,拿出一疊厚厚的、黏著同心結和千紙鶴的信。

蔓雪輕輕從他手中接過去:“任傑哥哥,這裏面的信你都看了嗎?”

“看了,只是,我從沒有那麽去想過,也不敢相信這些信裏你說的都是真的……”任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從小到大,我不會欺騙自己,你了解我的性格,我說過,我會等你……”她聲音有些沙沙的,輕輕地拉著他的手。

任傑清楚地知道,她總是信任著自己,把心裏想的全部告訴自己,毫無保留的。唉,蔓雪,你為什麽要那麽傻,為什麽要等一個連承諾都舍不得給你的人呢?

蔓雪把手抽了回去,淡淡地說:“任傑哥哥,我很累了,真的,你不要以為我還小,還是當年的小丫頭,那麽幼稚,以為我不懂人情世故。你上大學時我已經十七歲了,知道嗎?現在我是大人了。”

“蔓雪……”任傑緊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這四年,我的心已是憔悴不堪了。是我對不起你,放手吧,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我不值得你等。”

女孩哭了,眼淚順著眼眶流著,洗走這些年苦苦的等待,沖走這些年漫長的憂傷。

“任傑哥哥,你真傻,到了今天你還是不明白,如果沒有你,我是開心還是傷心?”

就這樣緊緊地牽著手,靜靜地……

深夜,臥室,溫馨如春,窗外,白雪輕舞。

任傑打開這四年蔓雪寄給他的一封封裝滿柔情的信:今夜風很小,看著搖曳的月光,灑落了一地細碎的思緒。我站在這座小橋,以蒼涼的姿勢,固守著千年的執著。夜色闌珊,一幕幕歡愉,一頁頁離殤,你的影子,在我盈盈的淚光中。縈繞在心底的落寞與孤寂,一段落花的歲月,泛起了莫名的惆悵,純凈的想念飛躍過萬重山水。

。…

今夜,我守著一份唯美的夢想你,抒一闋刻骨柔情,將我如斯的心揉進夜色,好想化作秋風伴在你的左右,每一絲溫暖都是我朝朝暮暮的思念,每一縷情懷都是我如癡如醉的眷戀。夜太靜,心太痛,一首寂寞與孤獨交織的歌,讓我不禁默默的憂傷;一首唯美與淒涼交織的歌,讓我無悔靜靜的執著。

。……

今生與你相遇、今世對你傾心,我不再嘆高山流水無知音;今生不能相伴、今世不能相牽,我亦不會怨恨前生今世不了情。

為了你,在繁華喧鬧的人群中,為你守一座城池;為了你,我拒絕了身邊所有的溫暖,等你在紅塵最深處。

。……

浮華一生,望穿秋水。

此生紅塵,無你何歡?

隔世的想念,今生的夙願:

人生如若初見,我是否還能在那段時光中多看你一眼;人生如若初見,我是否還能在幸福夢境中再愛你一遍。

擱一程山水,你我何時能到達彼岸?

。……

此生,我在天涯凝望海角的你,撚一岸心弦,吻馨香一瓣,放逐紅塵,每一片落花都有我的祈盼;願君一世安暖。

待到繁華都看透,再用那一世秋水長天換彼此一生眷戀,共看雲舒雲卷,此情永不變!

。……

落款都是:牽著你衣角的小丫頭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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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蔓雪就來喊任傑,一起去她家。一進屋,幾個弟弟妹妹就迎面圍在任傑身邊,問他有沒有給他們帶好吃的,巴拉巴拉的……

看著弟弟妹妹無憂無慮的可愛的樣子,任傑感受到了長大後的迷茫。長大意味著有了責任,意味著人生開始了另一段旅途。現在多麽渴望自己不要長大,永遠和蔓雪活在那個快樂的童年。

蔓雪的老爸淩叔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大好。對他的到來,似乎不太高興,任傑也沒註意:“淩叔好。”他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淩叔輕描淡寫地回了句:“好。你畢業了吧。”

“嗯。”任傑回頭偷偷地看著蔓雪,心裏覺得不安。

淩叔對任傑不像從前那樣親熱了,對他好像有滿肚子的氣。

弟弟妹妹都出去了,任傑和蔓雪一起做家務,忙了一天,整個人都快累散架了。傍晚的時候,任傑坐在蔓雪臥室,幫她看學生的作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蔓雪不在了。淩叔叫醒了他,冷冷地說:“咱家又不是沒床,怎麽不到床上去休息呢?你看你一個大學生,出去這麽些年,回到這窮鄉僻壤,不習慣了吧。”

淩叔似是話裏有話,任傑眼前浮現出了因為櫻子而倉促的幾次來回,隱約感覺有一次淩叔去他家裏借什麽東西,看到過自己和櫻子在臥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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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知道任傑回家,淩叔想和任傑老媽談談任傑和蔓雪的事。因為這兩個人的事,自小兩家人都默許的,他也希望任傑能做他女婿,平時一直把他當兒子待,還為兩個人的事經常的和任傑爸媽聊起,而且每次都很開心。

剛嘮了幾句,就看到任傑和櫻子牽著手從臥室出來,淩叔沒再說話,只狠狠地看了任傑一眼,然後氣沖沖地就走了。

回到家裏,淩叔對女兒說:“做事都要考慮後果,將來後悔那就來不及了。”

“知道了。”蔓雪不知道老爸剛才在任傑家看到的一幕,只是笑了笑。知道老爸是為自己好,可是,這幾句話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淩叔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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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任傑走後,淩叔把蔓雪叫到房間:“傻孩子,有些事不能勉強,你要和任傑在一起,我也不反對,可是,任傑喜歡你嗎?他也想和你在一起嗎?”

“爸,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聽別人說了什麽,還是看到什麽了?”蔓雪一頭霧水。

沈默很久,淩叔終於下了決心:“蔓雪,你知道任傑前段時間帶了個女人回來嗎?”

蔓雪愕然地看著老爸:“怎麽可能?”

“唉,你已經是大人了,有些事自己想清楚,自己拿主意吧。爸爸不能總管著你了。”淩叔把那天看到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女兒。

聽完後,蔓雪轉身跑出去了……該是多麽的無奈、心痛!恨,深深的恨,此刻之間深深砸進了她那顆純真的心靈。

站在村口的小橋上,蔓雪感覺到了絕望。苦苦等了十幾年的任傑哥哥,竟然是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為什麽他辜負我?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他嗎?他沒有看那些信嗎?為什麽?為什麽?

看著夜色下的小橋和結冰的河水,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感覺自己的心像河水一樣,結成了冰。

四十

“可我們不需要孩子。”林子軒將臉貼在她的額角。“喜歡孩子,可以領養一個啊。你又不喜歡孩子的,在為我考慮嗎?其實我更不喜歡孩子,兩個人永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吻了吻她的額頭,林子軒接著說:“依蘭,你還記得嗎?曾經在河邊光著腳丫追蝴蝶的那個小女孩,那個可愛的依蘭,很小,很天真。在那個雨後的小河邊,我們第一次相遇。你說你喜歡飛舞的蝴蝶,喜歡蝴蝶美麗的翅膀,說自己也想變成蝴蝶,為自己愛的人飛出最美的舞姿。”

依蘭笑得很幸福,還有兩行幸福的眼淚。

林子軒神往的目光,穿過窗口,穿過高樓,穿過蒼穹:“從此,我也喜歡上了蝴蝶。在夏天的每個雨後,總會有兩個人,一起在河邊走走跳跳,追趕著一只只蝴蝶。那時我已經相信,這細雨濛濛的小河邊,有一段柔情迤邐的傳奇將會上演。這柔情一定是堅不可摧、海枯石爛的。相信那個純潔天真的女孩,那個依蘭就是我命中的蝴蝶。”

依蘭帶著微笑。深情地抱住他,緊緊的。回憶著那個雨後的柳樹下,少女的芳心陶醉在羞澀的漣漪中。

林子軒推著輪椅,走在通往家的小徑。幾片枯萎的落葉,在晚霞中墜落。落在身上,她的發髻,還有他的耳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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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得酩酊大醉,蓬亂著頭發,頹敗地靠在沙發上。手裏握著個空空的酒瓶,叫嚷出胡亂的言語。他讓身旁的女人服侍自己,女人不屑的輕蔑讓他怒火中燒,他摔掉手裏的空瓶子,倒在地下。酒精麻醉著他的神經,獲得稍許的寧靜。

女人端來一杯酸梅湯,讓他喝了。他的表情愈發的陰郁,僵硬地喝了一口。

他忽而大笑,自言自語說著:她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為什麽這樣啊。我也想要孩子!不公平,為什麽這樣不公平。

倩倩用手上的毛巾擦拭去林子軒眼角的淚水:“你喝醉了,休息一會吧。”她扶起男人,讓他在床上睡上一覺。

然後打開電腦,放了一首曲子,是一首二胡獨奏。這是他的新習慣,從前他只聽歡快的愛情歌曲。如今的他變了,他說,二胡那種如泣如訴的低吟能傾吐他的心事。

她側躺在他的身邊,像是母親對孩子的呵護,一個不爭氣的孩子。

“對不起,倩倩。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不能讓依蘭知道我們的關系。對她那將是晴天的霹靂,會擊毀她整個靈魂,她會萬劫不覆的。你知道嗎,純潔對她來說比她的生命還重要,她遺忘了肉體的缺陷,遺忘了死亡的恐怖。她將一切都寄予在純潔的靈魂上了,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希翼。這希翼中包含了我的存在,可是我卻用骯臟玷汙了她的聖潔。失去了我,她只有那個虛幻的夢了,我們不能再奪去她唯一的夢了。知道嗎。我求求你,可以嗎。”如果一個男人用乞求和絕望的眼神看著一個人,那將是崩潰的前兆。

倩倩停住了落淚,眼神中有一絲懷疑、不解和失落。

他離開了,回到屬於他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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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蘭很快樂,身體卻每況愈下。她更加喜歡和林子軒一起看日落,手裏接著落下的楓葉。她不恐懼,因為有林子軒陪在身邊。

她心裏有很多話,想找個人傾訴。於是,打電話給雲非語。

雲非語來了,把依蘭的輪椅推到客廳,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來:“說吧小丫頭,找我有什麽事?”

“非語姐,我一直認為,愛一個人,會一生一世地愛下去,直到滄桑變色,海枯石爛。就算所有人都告訴我們,不要執迷,他其實並沒有你想象的好。但我寧可相信自己給自己編織的童話,也不願相信身邊人說的。”

依蘭臉上出現一種捉摸不定的神情:“看著最愛的人突然出現,就認定是一輩子。這一輩子,就他了,除他,我們誰都不會再愛。我會為他做任何事,直到他累了……”

雲非語笑了:“問一句,失去他,你真的會去死嗎?也許那一刻是的,十天後、一百天呢、幾年後呢?某一天,你忽然醒來,到時你自己都會想,為什麽,曾經自己那麽放不下,為什麽,當時會那麽地要死不活的?”

撫摸了一下坐在面前的依蘭的秀發,雲非語接著說:“其實,愛只是一種心情。來時如百花絢爛,去時如茶荼散盡。我們舍不得的不是別的,就是所謂的不甘心。愛上一個人,其實是愛上一種感覺,只有他才能給的感覺。不愛一個人,就是因為感覺沒了,勉強自己是沒用的。”

依蘭說:“如果有人問我,你懷念曾經愛過的人什麽?我想一定不是山盟海誓,而是更多很細小的細節。哄你,呵護你,疼你,也可能因為一次的誤會,一次久久不來地等候。”

“我們說會等一個人,其實等的已經不是這個人了,只是一種依賴,一種心情。不甘心一直陪在身邊的人忽然離開了。如果他重新回來,你,還會一如既往地愛他,包容他的一切嗎?不要那麽輕易地說會,用你的心說,你,真的會嗎?”雲非語此時已經明白,肯定是林子軒和依蘭的婚姻出現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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