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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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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拾春緩緩張開眼,找回了曾經遺失的記憶,她心緒震蕩久久無法平覆。

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袁康氏進屋後,瞧見床榻上的女兒已經醒來,驚喜的加快腳步來到床榻前,「拾春,你醒啦?」

「……娘。」看見這副身子的母親,她瘠啞著嗓子輕喊了聲。

「老天保佑,你終於醒了,你昏迷這幾天,叫娘擔心死了。」

「對不起,讓娘擔心了。」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袁康氏欣慰的握著女兒的手,接著問出心中的疑惑,「這好端端的,你前幾天怎麽會在蘇家忽然昏過去呢?」

「我……」她是在見到原本屬於她的黑檀木佛珠,戴在了顧明惠的手腕上,激起了深藏在腦海中的記憶,才會頭痛欲裂的倒下。

陡然思及一件事,她拽住袁康氏的手,急切的詢問:「今天是幾號?萊陽王可大婚了?」

「今天是九月初八,萊陽王剛好今天大婚。」袁康氏甫說完,就見女兒神色激動的下了床榻,赤著雙腳便往外走。

「拾春,你這是要去哪?」袁康氏吃了一驚,喊道。

袁拾春此刻一心想去見辜稹元,顧不得回答她。昏迷數日,讓她的身子很虛弱,但那股迫切想見到辜稹元的願望讓她不能自已。

袁康氏也連忙追了出去,但女兒走得很快,她一時之間沒辦法攔住她,只能在身後呼喚著她。

「拾春,你要去哪?快回來!」

她此刻什麽也聽不見,整個腦子裏只有辜稹元。

今日是萊陽王大婚之日,王府朱紅色的大門大開迎客,尤其今日皇帝還將親自駕臨為萊陽王主婚,整座王府守衛森嚴,四周皆有重兵把守各個要道,只有持有喜帖的王公貴族與朝中大臣,才有資格進入。

一般百姓只能遠遠的看著那一輛比一輛還要華貴的馬車和轎子朝著萊陽王府而去。

袁拾春很快便被一個把守在路口的侍衛,「站住,萊陽王大婚,閑雜人等不得擅闖。」

「我不是閑雜人,我是明……」說至一半,她才陡然間想起,她如今已不是明冬,而是袁拾春,遂改口道:「我想見萊陽王,求求你行個方便,讓我過去。」

「憑你也想見王爺,你這瘋婦是跑來鬧事的嗎,滾開!」那侍衛見她僅著單衣,赤著雙足,披頭散發的模樣就像個瘋婆子,嫌惡的揮手將她推開。

她被一推,趔趄的摔倒在地。

這時一名將官走過來,瞧見跌坐在地的袁拾春,喝斥,「這瘋婦是誰,快把她拖走,王妃的花轎就要到了,別讓這瘋婦驚擾了王妃。」

「是。」兩名侍衛出列,上前拽住她,將她拖走。

「放開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見王爺,求你們讓我去見他!」袁拾春掙紮的哀求。

「你也不瞧瞧自個兒是什麽德性,想見王爺,我瞧你真是瘋了,王爺是什麽人,豈是你能見的!」一名侍衛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你別癡心妄想了。」另一名侍衛踢了她一腳,將她拖到附近一條小巷,兩人放開她,並警告她,「快滾!別再來鬧事,否則可沒這麽便宜就饒過你。」

就在這時,喜樂聲傳來,數百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現在前方的大街上。

兩名侍衛先前已得了吩咐,知道萊陽王親自前往蘇國公府迎娶,因此在瞧見王府的迎親隊伍後,不敢貿然出去,只好暫時先留在小巷裏,打算等迎親隊伍過去後再離開。

袁拾春站起身,兩眼怔怔的望著眼前盛大的迎親景象,片刻後,一頭披掛著彩綢的駿馬映入她眸裏,騎在馬上的人正是辜稹元,他高高揚起的嘴角透著掩不住的喜悅,眉眼之間神采飛揚。

覷見心心念念之人,她心緒一時激動難忍,脫口朝他大喊,「辜稹元——」拔足想朝他奔過去。

下一瞬,她整個人便被那兩名侍衛給撲倒在地。

「你這瘋婦,王爺大婚,你還敢作亂!」一名侍衛怒斥她,適才真要讓她沖出去驚擾了王爺,連他也難逃被問罪。

「大膽的直呼王爺的名諱,你不要命了是嗎?」另一名侍衛狠狠踹了她一腳,她不想要命,可也別連累他們。

袁拾春趴伏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辜稹元騎著馬從她眼前離開,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相見不能相認,那一聲一聲的喜樂聲仿佛敲在她心上的哀樂,每一聲都震痛了她的心。

等迎親隊伍離開,那兩名侍衛放開她,見她淚流滿面,不禁也有幾分心軟,離開前告誡她道:「王爺大婚可不是你能來鬧的,快走吧,你再不走,別怪咱們不客氣,將你抓進牢裏關押起來。」

她慢慢爬起身,辜稹元適才那春風如意、滿臉喜色的表情,深深的烙進她的腦海裏,久久不去。

拖著腳步回到袁家後,體力不支的她大病一場,她發著高燒,還不斷囈語著,「……我為你留下來,你為什麽娶了別人……為什麽……才一年多你就忘了我……為什麽……」

袁康氏見狀憂心忡忡,「聽見王爺大婚,拾春像瘋了似的往外跑,回來後又病倒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袁維忖道:「娘,會不會是王爺的大婚刺激到拾春,讓她想起李賢毀婚另娶的事,所以才會這般?」

想起女兒先前便是因為李賢毀婚另娶而服毒自盡,袁康氏滿臉愁容。「我看等拾春這病好了之後,再請媒婆給她找個合適的對象,也好讓她忘了李賢的事。」

袁維頷首道:「若不是李賢毀婚另娶,原本拾春去年就該出嫁了。」

「維兒,今年若是給拾春談親事,你的親事就得再往後延,你不會怪娘吧?」

袁康氏歉疚的看著兒子。

本來這雙兒女的婚事她都盤算好了,可偏偏一年多前女兒出了事,花光了家底,也花光她為兒子存的那筆準備用來討媳婦的錢。

所幸這幾個月靠著拾春做糕點,賺了些銀子,她原是想,若是再存上幾個月,便夠給兒子娶親,等兒子的婚事定下後,再來談女兒的。

袁維體諒的道:「娘,我的婚事不急,還是先給拾春找婆家吧,等有了夫家,興許她這心結便能解開。」

王府喜筵上,坐滿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和王公貴戚,親自前來為胞弟主婚的皇帝已提前一步離開,沒了那尊大佛壓著,賓客們都放松下來,享用著豐盛的酒菜,有不少人端著酒杯跑去向新郎官敬酒。

換了平時,辜稹元才懶得搭理他們,但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他終於迎娶了摯愛之人為妻,滿心歡喜,因此來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飲下賓客們敬賀的酒。

「今晚本王高興,所有人都給本王放開肚皮盡情吃喝,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見素來陰晴不定的萊陽王此時這般豪氣,底下的賓客也開心應諾。

半晌後,辜稹元回到喜房時已醺然半醉,他難得好脾氣地任由喜婆擺弄,進行著一連串繁瑣的儀式,最後與顧明惠喝下交杯酒,喜婆這才與一幹仆婦丫鬟退下。

他興高采烈的抱著顧明惠一口一句的喊著,「明冬、明冬,咱們終於大婚了,你成了本王的王妃,高不高興?」

顧明惠羞澀的輕點螓首。

他醉眼朦朧的望住眼前那張清麗美艷的臉龐,忽然皴起眉,發現那張臉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張圓潤的臉龐,不悅的推開了她。

「你是誰?明冬呢,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他四處找著,從桌案底下一直找到床底下,「明冬、明冬,你在哪裏……快出來,別同本王玩了,再不出來,本王要生氣了。」

見他竟然醉得連她都認不得,顧明惠眉心微蹙,掐緊了手上捏著的一條紅色絲絹。

四處找不著心愛之人,辜稹元神色狠戾的猛然掐住顧明惠的頸子,「你快把明冬交出來,否則本王殺了你!」

被他兇狠的勒住頸子,顧明惠臉色漲紅、驚惶的扳著他的手,「王、王爺,我就是明冬啊,您快放手!」

他松開手,湊到她眼前,仔細端詳著她的面容,暴怒道:「明冬才不是長這模樣,你休想欺騙本王!」

驚見他又要擡手掐她時,顧明惠慌張的提醒他,「王爺忘了嗎,明冬已經死了,但又覆生變成了我。」

「是這樣嗎?」辜稹元瞇起醉眼,歪著腦袋想了想,似是想起了這件事,整個人神色一柔,再次擁抱住她,「沒錯,本王想起來,你就是明冬,本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明冬,明冬……」喃喃喚著深愛之人的名字,他整個人趴在她身上,醉死過去。

顧明惠擡手扶住他,神情晦澀的盯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龐。

明冬、明冬,即使醉成這樣,他心裏記得的仍是以前那個明冬,無視於今晚妝扮得清艷絕倫的她……

想起先前在蘇府見到的袁拾春,她眸光掠過一抹厲色。

「……上回我已同你提過,梟首閣的殺手出手三次都殺不了她,已退回了這樁買賣。」

趁著萊陽王妃回蘇國公府省親,陶真喬裝成顧明惠的舅父,在她大哥的掩護下混了進來,此時兩人就在一間屋子裏密談。

一年多前,父親過世,她返鄉奔喪,原打算過了喪期之後再回王府,不想卻收到明冬姊姊病歿的消息,隨著這消息傳來的,還有萊陽王因為她的死,盛怒之下,斬殺了伺候她的十幾名下人。

她擔心自己回去也會遭到波及,遂沒再回王府。

就在兩個多月前,小弟跌斷腿,娘為了給小弟看大夫,打起明冬姊姊生前那些首飾的主意,讓她回王府去拿幾件首飾回來變賣。

她心忖明冬姊姊都死去一年多,王爺這怒氣應當也消得差不多,進了京後,心中又有幾分擔憂,遂想先去找世叔陶真蔔算一下此行的吉兇。

不想來到陶真住處附近,意外瞧見萊陽王從陶真住處離開,好奇之下,她進去問了陶真這事。

陶真當時正得意著自個兒運用先前看過的那本《鏡光寶鑒》上記載的術法,為萊陽王蔔算出他欲尋找之人的下落,一時口快,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

「萊陽王來找我,是讓我為他已故的愛妾,蔔算她如今的下落。」

「明冬姊姊不是已死了嗎?」她聞言訝道。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的愛妾雖然外表是你的明冬姊姊,卻又不全然是。聽王爺說,這明冬夫人乃異世之人,意外來到咱們這裏,如今她肉身雖死,但魂魄則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去了,王爺想找她,故而來問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她。」他桴著下頷的胡子,得意洋洋說著這事。

聞言,她驚異得不敢置信。「竟有這種離奇的事!那陶叔可算到,王爺要如何才能找到明冬姊姊?」

「根據我推算的結果,萊陽王的愛妾應就在他身邊不遠。」

她被他的話弄胡塗了,「這是什麽意思,陶叔你不是說,明冬姊姊她是異世之人,已回到異世去了?」

陶真忖道:「怕是她沒能回去,又如先前一樣,魂魄附身到了某個人身上。」

她想起適才瞥見萊陽王離開時步履匆促,似是趕著要去辦什麽事,臆測道:「所以王爺剛才行色匆匆,是為了要趕回去找明冬姊姊?」

「應是這樣吧,說來這萊陽王也真是夠癡情的了。」陶真嘆息道,說完這事,他看向她問:「對了,你不是回鄉去了,怎麽又進京來?」

「我娘讓我來拿明冬姊姊生前留下的那些首飾,我想請陶叔給我蔔算一下,我這趟去王府拿回姊姊的首飾,能否順利。」她將來意告訴他。

陶真給她起了個卦,將結果告訴她,「你盡管放心去吧,王爺這會兒忙著要找明冬夫人,沒空搭理你,不過你可別太貪心,卦象上顯示,你若太貪心,將招來橫禍。」

得了這話,她放心前往王府,剛巧遇見萊陽王召集府裏的下人,想從裏頭找出明冬姊姊的下落。

她見狀,頓時萌生一念,佯裝一年前摔倒後失憶。

果然,她成功讓萊陽王懷疑她就是明冬姊姊,但萊陽王也不是笨的,安排了幾次試探。她陪伴在姊姊身旁一年多,早把她的習慣和喜好記得一清二楚,面對那些試探都能順利通過,讓他因此認定她就是明冬姊姊。

在她處心積慮下,好不容易終於能取代姊姊,嫁給王爺為妃,她絕不容許有人來破壞她的好事。

「難道除了梟首閣,就找不到其他的殺手了嗎?只要出得起銀子,不愁找不到去殺她的人吧!」顧明惠神色冷凝道。

「我嘗過她做的糕點,那味道跟明冬姊姊生前做的一模一樣,而且你不也派人調查過,袁拾春曾在一年多前服毒自盡,雖保住了命,卻成了活死人一個,結果就在兩、三個多月前,竟突然蘇醒過來,不僅性子變了,就連原本不擅長做糕點的她,居然開始會做糕點,這還不足以表明,她就是明冬姊姊嗎?」

袁拾春的存在就仿佛一柄懸於她頭上的利劍,不除掉她,她始終難以安穩的當她的萊陽王妃。

當初頭一次在春餘酒樓嘗到那棗泥核桃糕,發現味道竟同明冬姊姊所做的一樣時,她便暗自留了心,私下裏讓陶真派人去調查這棗泥核桃糕是出自何人之手。

這才查出袁拾春的身份來。

她當時為免橫生枝節,便讓陶真買通殺手除掉她,不想竟讓她命大逃過了一劫。

成親前,她在蘇府親眼見到袁拾春,再嘗到她做的糕點,她幾乎可以確認這袁拾春定然就是明冬姊姊。

從她的神態和言語裏,她看出袁拾春似乎不記得過往的事,雖暫時放下心來,可在經過洞房花燭夜,聽見王爺口口聲聲叫著的人都是明冬姊姊,她再也容不下她,決心要除掉這根梗在她心頭的刺。

顧明惠看向陶真沈聲道:「這件事陶叔應當也能推算出來吧?」

陶真被她一問窒了窒,他還真推算出來,這袁拾春就是明冬夫人,但他同時也算出,倘若再派人對袁拾春下手,恐怕會大難臨頭,因此他想收手,不再幫顧明惠辦事。

當初顧明惠假扮明冬夫人,取信萊陽王後,私下曾再找上他,並給他一筆錢。

「說來這事還要多謝陶叔,若不是陶叔當初告訴了我明冬姊姊的事,我也想不到這主意呢。」

瞅見他的臉色,顧明惠隱約看出什麽,沈著臉再威脅道:「陶叔,咱們現下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屆時,若是讓王爺認出她來,別說我,就連你也會有事。」

陶真此時真是後悔不已,當初就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把明冬夫人的事告訴了她,這才造成了他如今騎虎難下的局面。

病了數日,袁拾春痊愈後,如往常那般,繼續做著糕點,送到酒樓飯館寄賣。

前兩日,得知袁康氏竟想給她找婆家,她拒絕道:「娘,我暫時不想成親,倒是大哥年紀已不小,您先給大哥安排親事吧。」

袁康氏勸了兩句,見女兒還是堅持,只能先由著她,再苦口婆心勸了女兒幾句,「那李賢不守婚約,毀婚另娶,怕也不是什麽好品註的人,以後你就別再想著他了。」

袁拾春為安母親的心,頷首道:「我明白,我不會再把他放在心上。」會把李賢放在心上的原主早已經不在。,

這日,將做好的一批糕點分別送去幾家酒樓飯館後,她準備回去,突然聽見鑼鈸聲由遠而近傳來,擡頭一望,瞧見前方有支披紅掛彩的迎親隊伍擡著花轎往這兒而來,那紅艷艷的喜色,令她難以忍受的扭過頭,改走一旁的另一條巷弄。

回蕩在耳旁的喜樂和炮竹聲,刺痛她的耳膜,勾起她不堪的回憶,她擡手捂著雙耳,不想去聽那對她而言仿佛是魔音穿腦的喜樂,可即使摀住了雙耳,眼前卻無法遏止的浮現那日辜稹元大婚的情景。

她從未想過,他竟會迎娶明惠為妃。

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以為他失去了她就活不下去,結果,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明惠便取代了她,他還把王妃的身份給了她。

前生,他只讓她屈居為妾,現在卻娶了明惠為妃,在他心裏,誰輕誰重,已不問自明。

她為他放棄回去的機會留下來,到頭來卻落了一場空。他擁著嬌妻,過著他的日子,而她也將在這個異世裏,孤獨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再也無法返回自己的世界,就像那偷了靈藥的嫦娥一樣。

袁拾春步履蹣跚的走出巷弄,已聽不見鑼鈸喜樂聲,她緩緩放下掩住兩耳的手,誰知手甫放下,耳邊頓時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她擡起眼,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何事,倏然間被人給擒住,頸間抵著冰冷的刀刃。

那男人粗暴的抓著她,站在她身後,喘著粗氣,威脅著追上來的人。

「放我走,否則我殺了她!」嘶啞的嗓音透著一抹絕然的狠勁。父親貴為伯公,卻私下與外族勾結,違反朝廷禁令,十年來暗地裏販賣數千匹馬給外族,觸犯通敵之罪,致使家族被查抄。

身為家中獨子的他在數名護院的掩護下逃了出來,然而就在即將要逃出京城時,撞上了萊陽王,被發現了行蹤。

那幾名護院為保護他已被殺,只剩他一人,他拚命想逃出一條生路,但這些人不肯放過他,窮追不舍,走投無路的他只能放手一搏,期望這些人能有所顧慮,不牽連無辜之人。

見狀,追上來的數名侍衛沒有動手,為首的常四回頭以眼神請示自家主子。

她剛要啟口,便在那些侍衛裏瞥見常四,常四是辜稹元的貼身侍衛,有常四在的地方,通常也能見到辜稹元。

她心頭一震,擡目朝前方望去,果然瞥見辜稹元徐徐走來。

她心緒一陣震蕩,脫口想叫他,卻在聽見他那句冷酷的話時,咽喉仿佛被人給生生勒住,所有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以為隨便抓個人質就能威脅本王,要殺盡管殺,殺了她,你也逃不了。」

她顫著唇,不敢置信的望住他,他竟不管她的死活,要讓這人殺了她!

他冷漠無情的話,比起抵在她頸間的利刃還要銳利,直直往她心口上刺得鮮血淋漓。

絲毫不在意人質死活的辜稹元,話剛說完,目光不經意瞟向那人質,在瞥見她那含嗔帶怨的眼神時,驀地一怔,有抹異樣的感覺掠過。

常四聽見主子的話,明白主子的意思,示意手下用不著顧慮人質,直接動手。

男人沒想到這些人竟真的不顧人質的死活,明白自個兒逃不了了,既然要死,也要拖個墊背的,他舉起手中的利刃,發狠的朝手中的人質砍下,怒恨的大吼道:「不要怪我狠毒,這一切全是萊陽王逼我的!」

袁拾春全身仿佛凍結了,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住那張曾眷戀不舍,此時卻無比陌生的臉龐。

她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一件事,曾對她深情呵寵的那個辜稹元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常四趁機一把拽過袁拾春,將她甩向身後,接著朝那男人下顎揮出一拳,將男人給擊倒,兩名侍衛隨即上前,制住男人。

猛不防被常四一甩,袁拾春整個人撲倒在地,她準備爬起來時,發現有人走到她身側,她擡眸覷看,心痛的閉了閉眼。

瞅見這女人竟哭成了個淚人兒,辜稹元不知為何竟覺有些煩躁,斥罵了句——

「又沒死,你哭什麽?」

「方才只差一點我就沒命了!」她睜開淚眼,餘悸猶存的瞋瞪著他,怨他的無情、怨他冷酷,怨他不在乎她的生死。

他沒想到她膽敢這般責備他,換了平時,他早讓人把這女人給拖下去,可此時,她那嗔怨的眼神竟罕見的勾起他心頭一絲憐惜,不知不覺間緩了語氣回道:「你這不是沒死嗎?」

「那是我命大。」他剛才分明壓根不顧她的死活。

除了明冬,從來沒有人敢這般一再頂撞他,他的寵溺和縱容只給明冬,其他人休想在他面前放肆,辜稹元冷下臉喝斥,「不知好歹,是本王及時出手,才救下你。」

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酸楚,她想告訴他,她是明冬,她想質問他為何短短一年多他就移情別戀,但剛要開口,就見他沒有一絲留戀的拂袖離去。

她張著嘴,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仿佛整個被冰封起來,所有的聲音也被冰凍住,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只有無聲的淚奪眶而出,淹沒了整張臉。

女兒的病雖已痊愈,但這幾日神情很憔悴,眉目之間染著抹郁色,讓袁康氏有些擔憂。

想了想,袁康氏對正在做蛋糕的女兒提議,「拾春,等過兩日你大哥休息,讓你大哥帶咱們出城去散散心可好?」

袁拾春隨口應了句,「娘若想散心,讓大哥陪您去就是了,有幾家酒樓飯館向我訂了貨,這幾天要趕做出來給人家。」說完,擡起眼,瞥見母親臉上的憂心之色,她一楞之後明白過來,母親是擔心她,才會提出想出城散心的事。

她將攪拌好的面糊倒入兩個圓型的烤模中,再放入特制的平底鍋裏,蓋上鍋蓋,讓竈裏的小火慢慢烘烤蛋糕。

伸手挽著袁康氏的手,臉上堆起笑,向她表示,「娘,我沒事了啦,您不要擔心。」

袁康氏打算好好跟女兒談談,「娘知道你心裏頭有事,咱們母女倆沒什麽話不能說,你心裏有什麽委屈盡管告訴娘,別自個兒擱在心裏,悶出病來。」

她關懷的眼神讓袁拾春心中一暖,坦白說道:「我承認這段時間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所以有些悶悶不樂,不過現在沒事了,我想通了,一直留戀過去的事也挽回不了什麽,不如把它放下,緊揪著不肯忘記,那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她明白迫使自己放不下的原因,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犠牲回去的機會,為辜稹元留下來,他卻娶了別人,不甘心自己付出的滿腔感情,就這麽被辜負了。

可再多的不甘心又能如何?她不想繼續作繭自縛,把自己陷在怨恨的情緒裏,所以她打算把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給埋葬了,雖然她暫時還做不到,可她會努力,她相信總有一天,當再回首過去那段歲月時,她能雲淡風

聽了她這番話,袁康氏總算安心了些,以為她話裏提的人是李賢,她說道:「你能想通就好,娘相信老天爺一定會給你安排一個更好的姻緣。」

明白她誤會了,袁拾春也沒多解釋,只微微笑了笑。

待蛋糕烤好,她把蛋糕倒扣放涼,其中一個晚點要送去蘇府。

蛋糕涼了後,由於這裏找不到鮮奶油,她拿出自己做的果醬,將蛋糕做了些裝飾,再小心放進提籃裏。

「娘,我去蘇府了,剩下的那個蛋糕,娘別忘了吃。」

先前得知她蘇醒了,蘇宓特意過來探望她,嘴裏叨念著說吃慣她做的糕點,再吃別人做的,怎麽都不合胃口,讓她快點好起來。今天剛好是蘇宓的生辰,這蛋糕便是特地為她而做。

「你路上小心些,送過去就早點回來,別在那裏逗留太久。」袁康氏惦記著上回女兒在蘇府昏倒之事,不想讓她在那裏多留。

「我知道了。」應了聲,她走出袁家,準備往蘇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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