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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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進堂屋，一張臉上滿是風霜。
他走到沈青青面前，慢慢躬身，“多謝娘子相救。”
“小女年輕壽薄，不敢受禮。”沈青青讓開一步，“老丈，您請坐。”
小廝們扶著老人在左首坐下來，老人抱著手中柳木拐杖，長嘆一聲，“二十多年前，我兒被拐子拐走，我同老伴把大女兒嫁出去後，變賣家產，四處尋訪我兒，不想今日迷失山中，若非娘子仗義相救，小老兒倒先作了古。”
“老丈未曾報官？”沈青青皺眉，二十年前，北邾覆滅，吳越淪為戰場，是最亂的時候，那時候走失了的孩子，要找回來的希望何其渺茫？
“報了，同沒報也沒有分別。”老人垂下頭，又嘆息一聲。
找了整整二十年，至今杳無音訊，也不知他那孩兒是否還在人世。可是他和妻子放不下，找了這麽多年，大概一直找到他們一闔眼進了土才能放下吧。
宋氏又進來，和聲細氣地道：“娘子，間壁那位林大哥和林大嫂進來了。”
沈青青一轉頭，老林大步跨進門檻，身後跟著一步不肯挪開三寸的範二娘。
夫妻二人均是一身漿洗發白的粗布衣衫，看起來節儉整潔。
老林搓了搓拳頭，清一清嗓子，就向沈青青拜下去，一邊給妻子使個眼色，拉她一起跪下。
範二娘瞪了丈夫一眼，神情忸怩，不肯動。
沈青青無奈搖頭，問道：“石頭好些了麽？”
“睡熟了。”
“好些了。”
老林夫婦二人異口同聲地答道，說完不由彼此對看一眼，又埋下頭去。
沈青青站起身，走到範二娘面前，“範二嬸子，石頭傷得不輕，恐醒了要找娘親，嬸子將石頭一人扔在家中不妥，不如……”
“哎喲，可不是！我的兒，那可是我的命根子餵！都是這糊塗漢子定要拉了我來，我回家照顧石頭去！”範二娘巴不得一句，慌裏慌張，轉身奪路而去。
“哎？家裏不是有小鈴那孩子照顧著嗎？！”老林跳起來，看著妻子的背影，急得在堂屋裏團團打轉，一張黝黑的面孔漲得通紅。
宋氏捧著茶盤進來，見老林窘迫難當，輕聲寬慰道：“林家大哥，我們娘子心善，不圖回報的，大哥但記著娘子的恩情，日後好好過活便是。”
燕娘在旁哼了聲，“只別恩將仇報，就比什麽都強了。”
老林的面孔漲得更紅，局促地抓著衣角，悶聲道：“沈娘子待我有大恩，我林二一輩子不敢忘。”
“老太君告訴我，莊戶人家比鄰而居，為的是互相照應，親如一家。”沈青青擡起頭，笑了笑，“我不過做了應當做的，旁的大嬸大娘不也拿來麻油藥膏給石頭塗嗎？我和她們是一樣的。”
老林一時語塞，心道這可不同，沈青青當機立斷一簪子下去，可是救了他兒子的性命。
“林大哥回去吧，照顧孩子要緊。”宋氏向他和善一笑，款款一禮，“我家男人還叫我向大哥賠個罪，昨兒他抓那混混，嚇著大嫂了，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老林心頭一暖，沈青青這個小娘子初看極剽悍，不想這麽體諒人，竟不是那種得了理就要將旁人折辱死的。
“那、那我……”老林訥訥地學人作了一揖，雙手幾乎擦到地上，“娘子的好意，我們家不敢忘，往後逢年過節，定為娘子點一盞祈福的燈。”
沈青青噗嗤一笑，“不需那些彎彎繞繞，我將這處屋子給了宋娘子和俞大哥暫住，往後和林大哥就是鄰居，大家彼此照應便是了。”
宋氏點了點頭。
沈青青昨日就將這事與她說了。
那處屋子沈青青本不欲留下，只是一來裏面有些花木需到開春才能移走，二來範二娘這個性子，實在讓人不想將院子留在這兒便宜了她。因此著宋氏和俞大成先在此住上些時日，照看越冬的花木，也好與範二娘處處關系。
“林大哥，我和我男人本就是白雲村的人，也算鄉裏鄉親，如今搬來作了鄰居，還望大哥多多照應。”宋氏垂下頭，又深深一禮。
老林怪不好意思的，他本來道謝，反而受了人家好幾次禮，正要告辭，見一直坐在堂屋裏的一位老人站起身，拄著拐杖追來，不由一怔。
“小夥子，你方才說你叫什麽名字？”老人瞪大一雙渾濁的眼，軲轆軲轆轉著，似乎要將面前的後生剝光衣衫看個透徹。
“呃……我姓林，家中還有個大姐姐，因此喚作林二，這村裏人都喚我老林。”老林咬著幹裂的唇，輕聲道，“我幼時被拐子拐了，逃出來以後大病一場，被這村裏的教書先生收留，不記得自己名字。”
他說一句，老人便不由一抖，到最後抖得仿佛什麽急病發作，把老林嚇得直哆嗦，求援地看向沈青青。
沈青青會意，問道：“老丈，你那走失的孩兒，可有什麽胎記？”
老林一怔，楞楞看面前老人。
走失？拐子？
“有的！有的！”老人一拍微微謝頂的光溜腦門，頓足道，“哎喲，我這腦子不好使了。要不是小娘子你說，我都忘了，我那孩兒，左肩後面有一塊拇指大的疤，是小時候被燈油燙的。”
老林肩膀一縮，似乎感受到了被燈油燙到的痛楚，震驚地看著面前喜極而泣的老人。
“我的兒？我的兒！是你嗎？！”老人一把扔掉拐杖，恨不得一步能跨出三步的距離來。
老林摸了摸左肩，那裏確有一塊被熱油燙傷的痕跡，他幼時總以為是自己跟在教書先生身邊時，不慎被燈油潑到的。
“我的兒！你不記得了嗎？我和你娘總喚你阿平！”老人花白的胡須抖得厲害。
“阿平？”老林口中反反覆覆地念叨，驀地一拍胳膊，“是了，我爹娘喚我阿平，還有個姐姐叫做阿月！”
老人抹一把眼淚，“可不是！你不見了，阿月哭得跟什麽似的，差點把眼睛都哭瞎了。我的兒，這真是老天開眼，竟叫我骨肉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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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沈青青面前，慢慢躬身，“多謝娘子相救。”
“小女年輕壽薄，不敢受禮。”沈青青讓開一步，“老丈，您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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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未曾報官？”沈青青皺眉，二十年前，北邾覆滅，吳越淪為戰場，是最亂的時候，那時候走失了的孩子，要找回來的希望何其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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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整整二十年，至今杳無音訊，也不知他那孩兒是否還在人世。可是他和妻子放不下，找了這麽多年，大概一直找到他們一闔眼進了土才能放下吧。
宋氏又進來，和聲細氣地道：“娘子，間壁那位林大哥和林大嫂進來了。”
沈青青一轉頭，老林大步跨進門檻，身後跟著一步不肯挪開三寸的範二娘。
夫妻二人均是一身漿洗發白的粗布衣衫，看起來節儉整潔。
老林搓了搓拳頭，清一清嗓子，就向沈青青拜下去，一邊給妻子使個眼色，拉她一起跪下。
範二娘瞪了丈夫一眼，神情忸怩，不肯動。
沈青青無奈搖頭，問道：“石頭好些了麽？”
“睡熟了。”
“好些了。”
老林夫婦二人異口同聲地答道，說完不由彼此對看一眼，又埋下頭去。
沈青青站起身，走到範二娘面前，“範二嬸子，石頭傷得不輕，恐醒了要找娘親，嬸子將石頭一人扔在家中不妥，不如……”
“哎喲，可不是！我的兒，那可是我的命根子餵！都是這糊塗漢子定要拉了我來，我回家照顧石頭去！”範二娘巴不得一句，慌裏慌張，轉身奪路而去。
“哎？家裏不是有小鈴那孩子照顧著嗎？！”老林跳起來，看著妻子的背影，急得在堂屋裏團團打轉，一張黝黑的面孔漲得通紅。
宋氏捧著茶盤進來，見老林窘迫難當，輕聲寬慰道：“林家大哥，我們娘子心善，不圖回報的，大哥但記著娘子的恩情，日後好好過活便是。”
燕娘在旁哼了聲，“只別恩將仇報，就比什麽都強了。”
老林的面孔漲得更紅，局促地抓著衣角，悶聲道：“沈娘子待我有大恩，我林二一輩子不敢忘。”
“老太君告訴我，莊戶人家比鄰而居，為的是互相照應，親如一家。”沈青青擡起頭，笑了笑，“我不過做了應當做的，旁的大嬸大娘不也拿來麻油藥膏給石頭塗嗎？我和她們是一樣的。”
老林一時語塞，心道這可不同，沈青青當機立斷一簪子下去，可是救了他兒子的性命。
“林大哥回去吧，照顧孩子要緊。”宋氏向他和善一笑，款款一禮，“我家男人還叫我向大哥賠個罪，昨兒他抓那混混，嚇著大嫂了，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老林心頭一暖，沈青青這個小娘子初看極剽悍，不想這麽體諒人，竟不是那種得了理就要將旁人折辱死的。
“那、那我……”老林訥訥地學人作了一揖，雙手幾乎擦到地上，“娘子的好意，我們家不敢忘，往後逢年過節，定為娘子點一盞祈福的燈。”
沈青青噗嗤一笑，“不需那些彎彎繞繞，我將這處屋子給了宋娘子和俞大哥暫住，往後和林大哥就是鄰居，大家彼此照應便是了。”
宋氏點了點頭。
沈青青昨日就將這事與她說了。
那處屋子沈青青本不欲留下，只是一來裏面有些花木需到開春才能移走，二來範二娘這個性子，實在讓人不想將院子留在這兒便宜了她。因此著宋氏和俞大成先在此住上些時日，照看越冬的花木，也好與範二娘處處關系。
“林大哥，我和我男人本就是白雲村的人，也算鄉裏鄉親，如今搬來作了鄰居，還望大哥多多照應。”宋氏垂下頭，又深深一禮。
老林怪不好意思的，他本來道謝，反而受了人家好幾次禮，正要告辭，見一直坐在堂屋裏的一位老人站起身，拄著拐杖追來，不由一怔。
“小夥子，你方才說你叫什麽名字？”老人瞪大一雙渾濁的眼，軲轆軲轆轉著，似乎要將面前的後生剝光衣衫看個透徹。
“呃……我姓林，家中還有個大姐姐，因此喚作林二，這村裏人都喚我老林。”老林咬著幹裂的唇，輕聲道，“我幼時被拐子拐了，逃出來以後大病一場，被這村裏的教書先生收留，不記得自己名字。”
他說一句，老人便不由一抖，到最後抖得仿佛什麽急病發作，把老林嚇得直哆嗦，求援地看向沈青青。
沈青青會意，問道：“老丈，你那走失的孩兒，可有什麽胎記？”
老林一怔，楞楞看面前老人。
走失？拐子？
“有的！有的！”老人一拍微微謝頂的光溜腦門，頓足道，“哎喲，我這腦子不好使了。要不是小娘子你說，我都忘了，我那孩兒，左肩後面有一塊拇指大的疤，是小時候被燈油燙的。”
老林肩膀一縮，似乎感受到了被燈油燙到的痛楚，震驚地看著面前喜極而泣的老人。
“我的兒？我的兒！是你嗎？！”老人一把扔掉拐杖，恨不得一步能跨出三步的距離來。
老林摸了摸左肩，那裏確有一塊被熱油燙傷的痕跡，他幼時總以為是自己跟在教書先生身邊時，不慎被燈油潑到的。
“我的兒！你不記得了嗎？我和你娘總喚你阿平！”老人花白的胡須抖得厲害。
“阿平？”老林口中反反覆覆地念叨，驀地一拍胳膊，“是了，我爹娘喚我阿平，還有個姐姐叫做阿月！”
老人抹一把眼淚，“可不是！你不見了，阿月哭得跟什麽似的，差點把眼睛都哭瞎了。我的兒，這真是老天開眼，竟叫我骨肉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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