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木葉天目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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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走到一半，察覺到身後並無動靜，不由回頭看向薛麟：“你不跟我去嗎？”
薛麟正喝茶，聽她這一問，一口茶嗆得下不去、上不來，按著胸口咳了半天，啞著嗓子，指著沈青青道：“你讓我去？泡茶？！沈青青，你瘋了不成？”
這個瘋女人！
薛家武將出生，別說什麽泡茶！便是四書五經什麽的都不逼著子弟們學，不過認得幾個字，由老太君親口教訓幾句忠君報國，再由府中幾位師父教授武術兵法等等。
這個瘋女人竟然指望著他上場去泡茶行茶令，也不知是想讓他出一個大醜，還是她連她自己出醜也不在意！
“我不去，我不會！”薛麟有什麽說什麽，一把將薛驄推到身後，唯恐沈青青又盯上了自己妹子，“我三妹對此也是一竅不通，你別想打我們家的主意。”
“你不會又有什麽幹系？”沈青青擺擺手，一邊好言安慰沈雲心先上場，一邊向薛麟道，“我又不會嫌棄你的。”
“你、你……”薛麟牙咬得格格響，誰嫌棄誰啊這是？！
“我就不去，你這死丫頭，分明在車裏煮茶煮的那麽好，自己去煮不就好了嗎？休想拉著我去丟人！”薛麟耍起了賴皮，坐在繡墩上一步不肯挪動，“我告訴你，我才不上你的當，你別想作弄我！”
沈青青哭笑不得：“我幾時想作弄你了？”
她說的原是事實，她要展示的茶藝失傳已久，舉世無雙，就算薛麟將前面的茶品和茶令輸的一分不剩，嚴九爺依然會評她為頭籌，他緊張個鬼啊！
“菱娘子？”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一身朱紅顏色從身後繞出來，方扶南手拿一柄折扇，未戴官帽，而是玉冠束發，含笑看著她，“我們又見面了，真巧啊。”
“果然很巧。”沈青青敷衍一笑，“方大人也來參加茶會麽？”
“這倒不是。”方扶南打量了她一下，頭一回見她如此嚴妝，一身暗青色的衣衫竟將面龐襯得莊嚴不可冒犯，不過他並不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冒犯，只看著她一笑，“不過若是菱娘子想參加，在下也可奉陪。”
沈青青眨了眨眼，爽快答應：“也好啊。”
薛麟瞪著眼看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好半天沒回過神。
薛驄抓起劍柄在他肩膀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罵道：“大哥，你竟然把嫂子拱手讓給旁人，看我回去說給老太君聽，讓她怎麽罰你！”
“什麽叫我‘拱手’？”薛麟揉著被她砸痛的肩膀，猛地回過神，怒道，“死丫頭，我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她不是你嫂子，誰說我要娶她了？！”
裏面兄妹倆吵得不可開交，外面的議論聲也到了高潮。
坐在庭院裏觀戰的人們初時只見一個湖藍衣裙的少女邁著碎步娉娉婷婷地往右首一張幾走去，姿態直如弱柳扶風，纖細腰肢上掛著琳瑯環佩，隨著她婀娜的步子叮當作響，至於少女的容貌，雖然算不得國色天香，但眉目柔弱，帶著幾分書卷氣，令下面觀戰的士子和讀書人們大為欣賞。
在她身後走出的是一個白衣郎君，眼眸粲然，一看便是才思敏捷，風雅倜儻的模樣。
正在眾人竊竊私語這兩人誰能更勝一籌時，卻見兩人往同一張幾上去了。
在眾人的不解中，白衣郎君開始有條不紊地煮茶，而那個少女則始終端坐一旁，雙手收攏在膝頭，垂眸看著桌面上的茶盞，一言不發。
人群開始傳出細細碎碎的抗議，認為兩人浪費大家的時間很不道德，簡直是在消遣人。
正當這議論聲越來越大的時候，一青一紅兩道身影從廊下轉出。
青衣的女子姿態端莊優雅，雖然行動並不慢，但腰間的玉玦和佩玉竟然絲毫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就這麽以端莊的姿態，靜默無聲地走到了左首，唯有裙袂上銷金的花飾在陽光下熠熠生光，生動異常。
朱紅官服的是方扶南，在場倒有不少人認得，一時議論聲更響，人們紛紛猜測這位前途光明的年輕提刑官身旁的女子究竟是誰。
沈青青率先在左首坐下，和沈雲心一樣，端坐不動。
方扶南似乎頗以為苦，在場上來來去去地走了好幾回，才將茶具收拾妥當，升起紅泥小爐中的火。
“你也不會煮茶麽？”沈青青擡起眼，低聲問道。
“這個麽，要教你失望了……我不是不會，只是不曉得你們這鬥茶要怎麽個鬥法？”方扶南側過身，手中折扇一轉，微微托起沈青青的下巴，壓低聲道，“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胡說。”沈青青不動聲色地拂開他的扇子，仍舊低斂下眼簾，低聲、緩慢地說道，“第一輪乃是鬥茶品，一鬥湯色，二鬥水痕。”
“湯色看是否鮮白，純白者最佳，青白、灰白、黃白皆不佳。”沈青青頓了一頓，見水已經“咕嚕咕嚕”冒起泡，截斷話頭，“你先將茶葉用茶碾子磨成細粉，而後再點茶，與平日煮茶飲茶不同，別弄錯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方扶南一邊笑，一邊依照她的指示去做。
“十八妹用的是沈家的茶葉自然差不了，我們這邊的茶葉是嚴九爺給的，說來……不對，嚴九爺給的是白芽奇蘭，點不得茶，你去尋平四哥換了來。”
白芽奇蘭是白茶，點茶卻以綠茶為優，茶色顯得出來，方是好茶。
方扶南無奈地嘆口氣，再次起身，回來時直接拿了一盒碾好的茶粉，並六個茶盞。
“碾好茶粉後如何？”方扶南取了一個木葉天目盞，倒扣過來在指尖上轉了幾圈。
天目盞產於江西吉州窯，以木葉天目盞和貼花天目盞成名。
天目為黑釉之稱，所謂的“木葉”，是在茶盞燒制之前，將塗過淡釉的樹葉貼在黑釉的胎上，經過燒制後，杯盞底部便留下了樹葉的花紋。
每一枚木葉天目盞，都有著獨一無二的樹葉，有的甚至會貼二至三枚。據說北邾的亡國皇帝孝清帝就特別喜歡這種茶盞。
但經過北羌戰亂，木葉天目盞的燒制技藝就此失傳，成套的茶盞也在戰亂中失散。方扶南取來的這一套六枚木葉天目盞，在當世幾乎是無價之寶。
海棠苑果然是當世吉光片羽聚集之地，眾人在心中默默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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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麟正喝茶，聽她這一問，一口茶嗆得下不去、上不來，按著胸口咳了半天，啞著嗓子，指著沈青青道：“你讓我去？泡茶？！沈青青，你瘋了不成？”
這個瘋女人！
薛家武將出生，別說什麽泡茶！便是四書五經什麽的都不逼著子弟們學，不過認得幾個字，由老太君親口教訓幾句忠君報國，再由府中幾位師父教授武術兵法等等。
這個瘋女人竟然指望著他上場去泡茶行茶令，也不知是想讓他出一個大醜，還是她連她自己出醜也不在意！
“我不去，我不會！”薛麟有什麽說什麽，一把將薛驄推到身後，唯恐沈青青又盯上了自己妹子，“我三妹對此也是一竅不通，你別想打我們家的主意。”
“你不會又有什麽幹系？”沈青青擺擺手，一邊好言安慰沈雲心先上場，一邊向薛麟道，“我又不會嫌棄你的。”
“你、你……”薛麟牙咬得格格響，誰嫌棄誰啊這是？！
“我就不去，你這死丫頭，分明在車裏煮茶煮的那麽好，自己去煮不就好了嗎？休想拉著我去丟人！”薛麟耍起了賴皮，坐在繡墩上一步不肯挪動，“我告訴你，我才不上你的當，你別想作弄我！”
沈青青哭笑不得：“我幾時想作弄你了？”
她說的原是事實，她要展示的茶藝失傳已久，舉世無雙，就算薛麟將前面的茶品和茶令輸的一分不剩，嚴九爺依然會評她為頭籌，他緊張個鬼啊！
“菱娘子？”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一身朱紅顏色從身後繞出來，方扶南手拿一柄折扇，未戴官帽，而是玉冠束發，含笑看著她，“我們又見面了，真巧啊。”
“果然很巧。”沈青青敷衍一笑，“方大人也來參加茶會麽？”
“這倒不是。”方扶南打量了她一下，頭一回見她如此嚴妝，一身暗青色的衣衫竟將面龐襯得莊嚴不可冒犯，不過他並不在意她到底能不能冒犯，只看著她一笑，“不過若是菱娘子想參加，在下也可奉陪。”
沈青青眨了眨眼，爽快答應：“也好啊。”
薛麟瞪著眼看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好半天沒回過神。
薛驄抓起劍柄在他肩膀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罵道：“大哥，你竟然把嫂子拱手讓給旁人，看我回去說給老太君聽，讓她怎麽罰你！”
“什麽叫我‘拱手’？”薛麟揉著被她砸痛的肩膀，猛地回過神，怒道，“死丫頭，我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她不是你嫂子，誰說我要娶她了？！”
裏面兄妹倆吵得不可開交，外面的議論聲也到了高潮。
坐在庭院裏觀戰的人們初時只見一個湖藍衣裙的少女邁著碎步娉娉婷婷地往右首一張幾走去，姿態直如弱柳扶風，纖細腰肢上掛著琳瑯環佩，隨著她婀娜的步子叮當作響，至於少女的容貌，雖然算不得國色天香，但眉目柔弱，帶著幾分書卷氣，令下面觀戰的士子和讀書人們大為欣賞。
在她身後走出的是一個白衣郎君，眼眸粲然，一看便是才思敏捷，風雅倜儻的模樣。
正在眾人竊竊私語這兩人誰能更勝一籌時，卻見兩人往同一張幾上去了。
在眾人的不解中，白衣郎君開始有條不紊地煮茶，而那個少女則始終端坐一旁，雙手收攏在膝頭，垂眸看著桌面上的茶盞，一言不發。
人群開始傳出細細碎碎的抗議，認為兩人浪費大家的時間很不道德，簡直是在消遣人。
正當這議論聲越來越大的時候，一青一紅兩道身影從廊下轉出。
青衣的女子姿態端莊優雅，雖然行動並不慢，但腰間的玉玦和佩玉竟然絲毫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就這麽以端莊的姿態，靜默無聲地走到了左首，唯有裙袂上銷金的花飾在陽光下熠熠生光，生動異常。
朱紅官服的是方扶南，在場倒有不少人認得，一時議論聲更響，人們紛紛猜測這位前途光明的年輕提刑官身旁的女子究竟是誰。
沈青青率先在左首坐下，和沈雲心一樣，端坐不動。
方扶南似乎頗以為苦，在場上來來去去地走了好幾回，才將茶具收拾妥當，升起紅泥小爐中的火。
“你也不會煮茶麽？”沈青青擡起眼，低聲問道。
“這個麽，要教你失望了……我不是不會，只是不曉得你們這鬥茶要怎麽個鬥法？”方扶南側過身，手中折扇一轉，微微托起沈青青的下巴，壓低聲道，“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胡說。”沈青青不動聲色地拂開他的扇子，仍舊低斂下眼簾，低聲、緩慢地說道，“第一輪乃是鬥茶品，一鬥湯色，二鬥水痕。”
“湯色看是否鮮白，純白者最佳，青白、灰白、黃白皆不佳。”沈青青頓了一頓，見水已經“咕嚕咕嚕”冒起泡，截斷話頭，“你先將茶葉用茶碾子磨成細粉，而後再點茶，與平日煮茶飲茶不同，別弄錯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方扶南一邊笑，一邊依照她的指示去做。
“十八妹用的是沈家的茶葉自然差不了，我們這邊的茶葉是嚴九爺給的，說來……不對，嚴九爺給的是白芽奇蘭，點不得茶，你去尋平四哥換了來。”
白芽奇蘭是白茶，點茶卻以綠茶為優，茶色顯得出來，方是好茶。
方扶南無奈地嘆口氣，再次起身，回來時直接拿了一盒碾好的茶粉，並六個茶盞。
“碾好茶粉後如何？”方扶南取了一個木葉天目盞，倒扣過來在指尖上轉了幾圈。
天目盞產於江西吉州窯，以木葉天目盞和貼花天目盞成名。
天目為黑釉之稱，所謂的“木葉”，是在茶盞燒制之前，將塗過淡釉的樹葉貼在黑釉的胎上，經過燒制後，杯盞底部便留下了樹葉的花紋。
每一枚木葉天目盞，都有著獨一無二的樹葉，有的甚至會貼二至三枚。據說北邾的亡國皇帝孝清帝就特別喜歡這種茶盞。
但經過北羌戰亂，木葉天目盞的燒制技藝就此失傳，成套的茶盞也在戰亂中失散。方扶南取來的這一套六枚木葉天目盞，在當世幾乎是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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