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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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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太監元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正拿著眉筆替韓清瀾畫眉的秦湛眉目不興,將手中的一筆完整拖到眉尾, 才皺眉道:“怎麽了?”

他成為太子以後政事繁重,時常忙得天昏地暗, 每日替妻子畫眉便算是難得的消遣。元寶是積年的太監總管,怎麽如今倒沒了眼色。

“主子……”元寶的聲音快哭了, 抖著聲兒道:“小皇孫不見了!”

“什麽!”韓清瀾一聽兒子不見了,心中驟然一緊, 登時從梳妝臺前驚起,三兩步奔到門口,開了門道:“怎麽回事?”

秦湛從後頭扶住妻子的肩膀, 他心中也急, 但到底更加沈穩, “這別院裏外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小皇孫是如何被擄走的?”

秦湛此番下江南乃是差事在身, 因為妻子頗為懷念江南的景致, 七歲的兒子秦小寶也整日嚷嚷著要出游,秦湛索性攜了妻兒一道,辦完差事以後便住在了夏家的別院, 就是當年秦湛假扮夏大公子時住的那一座。

沒想到這才住進來一個晚上, 兒子就丟了。

“小皇孫留下了這個。”元寶後頭跟著的小太監哆嗦著呈上來一封信, 生怕太子和太子妃立時就斬了自己。

韓清瀾伸手去接, 小太監弱聲弱氣地道:“是給太子爺的。”

信封十分粗糙, 一眼可見是自個兒用白紙折成的, 邊角連漿糊都沒有,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父親親啟。秦湛接過來,自裏頭取出一張信紙,上面寫著兩行字:待吾重歸故裏之時,便是爾叩首伏法之期。

上頭的字跡確然是兒子的,每個字秦湛也都認識,但是這話是什麽意思,秦湛卻是不甚明了,他越想神情越凝重,“莫非是受人挾持,不便留信,所以留下了暗語?”

元寶此時也瞄到了信的內容,他欲言又止,“奴才大約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韓清瀾和秦湛齊齊看過來,元寶抹了一把額頭虛汗,道:“昨日娘娘和小皇孫在茶樓裏聽了一個話本兒。”元寶邊說,邊求救地看了韓清瀾一眼。

“啊……”韓清瀾恍然大悟,昨天那個話本講的是一個男孩兒的父親去世以後,母親帶著他再嫁,但繼父對男孩兒一點兒也不好,讓男孩兒睡牛棚,常年不許母子相見,而且繼父還是一個為禍鄉裏的地痞。

後來男孩兒逃離繼父家,偷偷參了軍,因為屢次立功,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將軍,多年以後,這位將軍榮歸故裏,不但給母親掙得誥命,還將為患一方的繼父嚴懲,成了百姓眼中的蓋世英雄。

對於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來說,這絕對是個漏洞百出的故事,但是勝在大快人心,而秦小寶尚且年幼,當時便和茶客們一道聽得津津有味,於激動之處還學人叫一聲好。

韓清瀾將話本的內容和秦湛大概講了一遍,指著手中的信紙,有些尷尬地道:“這句話……是那話本中的男孩兒逃離繼父家裏時,給繼父留的信。”

秦湛登時氣結,那小兔崽子是將自個兒當成惡毒的繼父了?他思來想去,遠的就是往日對秦小寶十分嚴格,近的就是昨晚上兒子要和妻子睡,他沒同意而已啊!

“他是怎麽溜出去的?”秦湛氣歸氣,但也得先把兒子找回來再說。

“倒夜香的人經過別院時,小皇孫將奴才們支開,自個兒尋了一只幹凈的馬桶,提到門口之後自個兒鉆了進去……奴才們不知情,就……”小太監越說越怕,小皇孫才七歲,誰知道會這麽精啊!

“別院的侍衛分為幾隊,一隊跟著夜香工的路線沿途搜尋,一隊去問詢城裏的夜香工,一隊去衙門,叫捕頭帶頭去知會本地的地痞們。”秦湛便往外走邊發號施令,“切記,不可露出皇孫的身份。”

秦小寶躲在馬桶裏,堂堂皇孫竟然躲在這麽個雖然是新的,但一聽就很腌臜的地方,既覺得有點憋屈,又覺得十分刺激。往日爹爹甚少誇他,這一次他一定要學一身厲害的本事,回去叫爹爹刮目相看!

至於那封信,他其實猶豫了很久,寫吧好像有點文不對題,不寫呢又覺得少了些氣勢,想來想去還是氣勢重要,所以最後還是寫了。

“倒夜香咧——”夜香工揚著嗓門吼一聲,便有人家開了後門,緊接著,秦小寶就聽見夜香工離開木推車的腳步聲。

趁此時機,秦小寶掀開馬桶蓋子,從裏頭鉆出來,他靈活地跳下了木推車,那夜香工回頭似乎看到有影子從車上一閃而過,他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道:“果真老了,眼睛都花了。”

……

天色已經大亮,月城的街道十分繁華熱鬧,有許多和京城不一樣的新鮮玩意兒,秦小寶卻無暇欣賞,無他,肚子太餓了。

“你到底買不買啊?”賣包子的人見眼前的小孩兒在蒸籠前頭站了許久,有些不耐煩了,“不買就趕緊走,別擋我生意!”

秦小寶無言地退到一旁,他倒是想買,可惜腰上原本掛錢袋子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那根系袋子的繩子倒還在,斷掉的位置切口十分平整,顯然並不是意外掉落,而是被人有意摸去了。

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啊,秦小寶越想越惆悵,不知不覺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巷子。

“小公子,你想吃肉嗎?鴛鴦魚膾,八寶鴨子,棒子雞絲……”突然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秦小寶左看右看並無別的小孩兒,遂擡頭:“你問的是我?”

“對啊,就是你。”那人生得尖嘴猴腮,嘴邊一顆痦子,明明是個面帶兇惡的長相,卻偏要作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秦小寶並不懂這些,但因為平日裏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僅憑直覺就認為眼前這並非好人。

“不想,謝謝。”秦小寶咽了一口口水,想繞過那尖嘴猴往旁邊走。

尖嘴猴卻伸出手,一把拽住秦小寶的胳膊,秦小寶畢竟年幼,登時就動彈不得,“你放開我,放開!”

有人聞聲開門,看了過來,秦小寶立即大喊:“救命啊,救救我!”

“孩子不聽話,鬧騰呢。”尖嘴猴絲毫不慌,一邊往秦小寶臉蛋上揪了一把,一邊無奈地向那看過來的人解釋。

既是父親管教兒子,便是尋常事,那扇打開的門很快就被關上了。

“你他媽要是不聽話,老子就把你剁碎了餵狗!”四周無人,尖嘴猴兇性畢露,痦子上的毛跟著嘴巴的張合不住抖動,秦小寶絲毫不懷疑尖嘴猴的話的真假。

秦小寶欲哭無淚,知道自己硬來是不行的,他眼珠轉了幾轉,裝作害怕的樣子,囁嚅道:“那如果我聽話,你會……會給我吃肉嗎?”

“當然,只要你乖乖的,去叔叔家裏,大魚大肉隨便你吃!”尖嘴猴邊說邊牽起秦小寶的手,心道這小孩子生得糯米團子似的可愛,看著一臉聰明相,其實和窮人家的小孩兒一樣好騙嘛。

秦小寶腦子裏不住地想,打是打不過的,跑也跑不過,到底要怎樣才能脫身呢……

尖嘴猴怕秦小寶再喊人,專往偏僻無人的地方走,不一會兒就轉到了田野上。秦小寶果真很乖,被他牽著走在田埂上,既不哭也不鬧,一想到這小孩兒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尖嘴猴的心情就十分愉悅。

“哎喲哎喲!”秦小寶突然彎身捂著肚子,大叫起來:“肚子好痛,我要出恭!”

“忍一忍!”尖嘴猴疑心秦小寶耍花樣,不應。秦小寶滿臉痛苦,也不辯解,只管捂著肚子道:“憋不住了,憋不住了……”說罷,還十分應景地放了一個屁。

不巧,秦小寶昨夜因沒能如願和母親同睡,氣得回屋吃了許多糕點,一夜積食之後放出來的屁,當真是臭味十足。

“媽的……”尖嘴猴罵罵咧咧的,一想到這小孩兒沿途都很乖,再看周圍都是農田,視野十分開闊,他要真是跑了自己立即就能追回來,遂捏著鼻子道:“趕緊去,要是耍花招,我就提起你的腿,將你淹死在這水田裏。”

秦小寶心中早已選好了地方,尖嘴猴一松手,他就往左手邊的岔道跑了七八丈遠,停在一頭吃草的水牛旁邊,然後脫下褲子蹲下去,當真是要方便的樣子。

尖嘴猴先還目不轉睛地盯著秦小寶,盯了一陣覺得百無聊賴,便移開了視線。

秦小寶心中也很忐忑,不住地小聲道:“牛啊牛,求求你幫幫我啊……”那頭牛的韁繩穿過牛鼻子,末端綁了一截木棍插在田埂上,約莫是為了讓牛吃草的範圍更大,韁繩放得很長。

尖嘴猴看向別處,秦小寶連忙麻利地將韁繩從泥土裏拔出,然後就著光屁股蹲著的姿勢往牛那邊靠近了些,而牛正享受地嚼著草,絲毫沒有在意這一切……

“好了沒有啊?”尖嘴猴等了許久,耐心已經告罄。

“好了好了!”秦小寶連忙應聲,作勢要起來,立時又嚷嚷道:“哎喲,腿麻了,起不來,叔叔幫幫我!”

“晦氣!”尖嘴猴啐地罵了幾聲,量秦小寶這樣的小孩子玩兒不出花樣,罵罵咧咧地朝秦小寶走過去。

尖嘴猴一手捂鼻子,一手去拉秦小寶,秦小寶卻沒有就勢起來,而是指著一旁道:“我的鞋子掉了!”

“不要了,趕緊起來!”尖嘴猴果斷地拒絕,要不是想讓這小孩兒乖乖的,好賣個好價錢,他早下手打了。

“我娘說鞋子上那兩顆主子可以買幾百個包子呢!”秦小寶似乎隨意地說了這句話,偷偷去看尖嘴猴的臉色。

尖嘴猴聞言果然扭頭去看鞋子,見那虎頭鞋上的兩只虎眼兒確然是兩顆豌豆大的珠子,只是先前被灰塵遮住了,登時一喜,伸手去撿那只鞋。

就在此時,秦小寶往前一撲,將鞋子周圍被草遮住的、用牛韁繩打的套馬結快速套上尖嘴猴的手臂,尖嘴猴還沒反應過來,秦小寶又舉起事先藏在袖子裏的樹枝,咬咬牙戳進了牛屁眼裏。

那頭牛正悠閑吃草,猛然受得這一痛,頓時就撒蹄狂奔起來,然而韁繩的一端套在尖嘴猴的胳膊上,牛一跑,鼻子便也吃痛。

牛頓時憤怒起來,鼻子喘著粗氣,四蹄朝尖嘴猴胡亂地踩踏,尖嘴猴雖然想掙脫手上的繩子,奈何越動那繩結越緊,被牛一踩,更是慌亂得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多虧了趙侯爺教我的套馬結。”秦小寶一邊撒丫子跑,一邊在心裏感激趙子登,心想這次回京以後一定要幫趙子登在秦畫姑婆面前說幾句好話。

“唉,好餓啊……”秦小寶的肚子不停地“咕咕”叫,心裏想著應該已經甩脫了尖嘴猴,便再也沒有力氣跑動,索性往旁邊的稻草堆裏一滾,權當是休息。

稻草堆裏響起“嗚嗚嗚”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像是什麽幼獸,緊接著,一只黃白相間的毛球,從秦小寶腦袋旁邊的蓬松稻草裏鉆出來。

“咦?你是個什麽東西?”秦小寶十分好奇,伸手去抓那小東西,那小東西卻賊得很,麻溜地一滾就躲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秦小寶這樣的小男孩兒正是好奇心最強的時候,登時忘了餓和累,也利索地爬起來,追著那毛球而去。他看到有戶人家的院門開了一條縫,小毛球從那條縫隙鉆進了院子,便追到了院子門口,為了怕小毛球再跑開,便躡手躡腳,悄悄地打開了院門,跟著鉆了進去。

“是誰!”秦小寶半個身子剛進院子,就被人扭住了雙手,耳邊聽得一道厲聲喝問,繼而變成了疑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那人松開了秦小寶的手,秦小寶看清眼前的男子和爹爹的年紀差不多,面色比經常搗鼓各種水果和中草藥敷面的趙子登還白,雖著粗布短褐,氣質卻十分軒昂。

秦小寶學著爹爹平日裏和臣子的對話方式,不答,反問:“你是誰?”

“我是……”那人的視線在秦小寶剩下的一只鞋子上看了幾眼,然後將秦小寶從上到下打量了很久,忽然放軟了聲音,道:“我是寧顯,這裏的村民。”

秦小寶總覺得這人面善,但腦子裏對寧顯這個名字毫無印象,見對方似乎沒有傷自己的意思,便認真地搖搖頭:“不認識。”說完又指著自己,道:“我叫小寶。”

“小寶……”寧顯將秦小寶的名字咀嚼了幾遍,笑道:“這名字是你娘起的吧?”

“你怎麽知道?”秦小寶驚訝了,寧顯搖頭不語,指著秦小寶沒穿鞋的那只腳,“鞋子呢?跟著你的人呢?你怎麽自個兒出來了?”

秦小寶被寧顯右手上的疤痕吸引了目光,那疤痕呈有深有淺的半圓,挺像趙小圓和他打架打輸了,咬他的那一口留下的印子。

寧顯又問了一遍,秦小寶回過神,蓋世英雄垂頭喪氣地道:“我自己偷偷跑出來,路上遇到了壞人,逃跑的時候沒顧得上鞋子……”

“是嘛。”寧顯失笑,伸手摸摸秦小寶的頭頂,“你爹娘也來了月城嗎?在哪裏?”

“嗚嗚嗚”先頭那只黃白相間的小毛團溜過來,不住地蹭寧顯的腿,秦小寶這才看清那竟是一直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小狗,頓時驚奇得不得了,“哎,好小的狗!”

“它叫小白。”寧顯垂頭,像摸秦小寶一樣摩挲小白的頭頂,小白十分享受地哼哼唧唧。

“明明有黃色也有白色啊,怎麽叫小白?”秦小寶看著小狗的花色,十分不解。

“我以前有只更小的狗是純白色的,名字叫小白,這是小白的兒子,我叫順了,所以仍舊叫它小白。”

寧顯,不,應該說是秦昭,他說得彎彎繞繞,秦小寶還是聽明白了,煞有介事地點頭:“怪不得。”

“要吃糖嗎?”秦昭從院中石桌上拿過一包糖,遞給秦小寶。秦小寶一聽有糖,連連點頭,“要要要!”

秦昭看著秦小寶“刺啦”撕開牛皮紙袋,從裏頭取出幾顆糖球塞進嘴裏,其實那只是普通的飴糖,宮裏最差的宴席都不會擺這個,而秦小寶卻滿臉的饜足和陶醉。可見他確實十分喜歡吃糖。

秦昭看著這玉雪可愛的小孩兒,目光十分悠遠,仿佛回到了當年,他在暗處悄悄看她吃糖。

秦小寶連吃了兩把,終於想起自己嘴裏有蟲牙,硬生生地止住了,問秦昭:“寧顯,你也喜歡吃糖嗎?”

“不喜歡,這是鄰居送我的。”秦昭搖頭,他從前對著她時話並不多,如今對著這六七歲的小團子,反而十分願意說話,“鄰居姐弟兩個不會修補,我幫他們補了一擔水桶,他們就買了一袋糖送我。”

“嗯,這樣啊……”秦小寶坐到石桌上,兩條腿懸空晃蕩,一只手支在另一只手上,撐著下巴十分老成,“那個姐姐喜歡你吧?”

“何出此言?”秦昭覺得好笑,又很好奇秦小寶怎麽得出的結論。

“我爹前兩天和我說過,花十文錢就能買兩個水桶。”秦小寶是皇長孫,無論是盛元帝還是秦湛都對其寄予厚望,是以秦湛即便帶秦小寶逛集市,也會趁機講解物價,望兒子從小便知物力維艱。前兩日逛集市,倒是恰好提到過木桶。

秦小寶煞有介事的分析:“可是這一袋糖……我沒有吃過這種糖,但是我娘說過,糖都很貴。那個姐姐給你的糖比你修的兩個桶還貴,這麽虧,不是她腦子笨,就是她喜歡你。”

鄰居姑娘是個知書達理的溫婉女子,因家道中落、獨自撫養幼弟,拒絕了許多人的提親。秦昭得閑時,那姑娘有事求助,他便鮮少拒絕。作為酬謝,姑娘有時候會替他做點縫縫補補的零碎活,有時候會像今日這樣,送點吃食與他。

“……”秦昭往日未曾細想,現在被七歲的秦小寶一分析,竟無言以對。

“那個姐姐長得好看嗎?”秦小寶見秦昭不反駁,更覺得自己說對了。

“好看。”那姑娘秀氣溫婉,秦昭實事求是地點頭。

“嗨呀,那你娶她呀!”秦小寶一拍手掌,“遇到好看的女人,就娶回家呀!”

秦昭聽到這裏皺了眉頭,“這也是你爹告訴你的?”

秦湛當年瞧著專情專一,如今當了太子,莫非就變了?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發現的。”秦小寶擺擺手,無意中替親爹作了澄清,“我娘就很好看,我爹娶了我娘,整天樂呵得很。”

“把那樣的姑娘娶回家了,誰都會樂呵的。”秦昭自失地笑笑,垂頭看爬上石桌去和秦小白玩耍的小白。

夏風吹得院中的樹葉撲簌簌地響,陽光透過院墻在地上拉出斜斜的影子,這一方小院裏歲月靜好,驀然回首,竟已過了這麽多年。

“走吧,小寶,我帶你回去找爹娘。”

秦小寶記性不錯,記得別院的大致位置,又記得別院的主人姓夏,秦昭雖隱居月城多年,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是哪裏。

路上給秦小寶買了吃的,秦小寶也莫名地信任秦昭,他吃著東西,秦昭抱著他,就這麽走到了夏家別院附近。

“小寶,前面那個院子就是,你自己回去吧。”秦昭探看過四周,確然有皇家侍衛,而且他知道夏家早已歸順秦昭,在秦小寶點頭確認以後,秦昭便在不遠處放下小寶,與他道別。

“你不和我一起去嗎?”秦小寶很吃驚,“我爹娘一定會賞……”說完覺得“賞”不大合適,改口道:“我爹娘一定會好好謝謝你的。”

“不去了。”秦昭最後摸了一把秦小寶的頭頂,從這孩子的眉眼裏看到了韓清瀾的影子,“不要告訴你爹娘在哪裏遇到我的,好不好?”

秦小寶皺眉,但是秦昭再三堅持,只得勉勉強強地和秦昭拉鉤鉤保證。

……

“昭叔,留步!”

秦昭停住腳步,搖頭失笑,終究是被秦湛發現了,免不了要相見一場,默然片刻,轉過身去,“好久不見。”

秦湛不著痕跡地打量秦昭,穿的粗樸,但精氣神很好,此時臉上微微帶著笑意,並不像從前那般讓人覺得氣質陰寒,反而讓人感到溫和可親,他的眼裏一派平和,全身下都很放松,當真是人如其名。

寧顯,寧者安定,顯者昭也。

秦湛想問一句“過得好嗎”,此時不必再問,改了話題,誠懇地道:“謝謝昭叔。”

“不必謝,也不是為著你。”秦昭挑眉回道。

秦湛微怔,繼而失笑,“昭叔如今也會開玩笑了。”

秦昭也是一笑,片刻之後收起笑意,緩緩問道:“這些年,你答應我的事都做到了嗎?”

當年秦昭主動上通河驛站和秦湛談合作,提出的條件有二,一是要金蟬脫殼掙得自由,二是要秦湛許諾對韓清瀾好。

後來秦昭為了救韓清瀾,點燃了留王密道的炸藥,秦湛將韓清瀾送上天坑頂之後,又沿著鐵索回去,最後靠著袖犬小白,在一堆亂石和殘肢破體中扒拉出了傷痕累累的秦昭。

卻是秦昭親自放的炸藥,知道哪邊的爆破力更小,提前作了躲避。

“她過得很好,我答應你的事都做到了。”秦湛也肅然,沒有像當年那樣傲然,說‘對她好是我想做的事,你沒有立場過問’,而是詳詳細細地道:“我只有妻沒有妾,東宮裏的事關上門,全都由她做主。”

別院裏拉著秦小寶左看右看,見兒子無事便安了心,片刻之後又抱起兒子放在膝上,剝了這小皇孫的褲子,拿起雞毛撣子打他屁股的韓清瀾,忽然“啊切啊切”地打了幾個噴嚏,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怎麽,是誰想我了吧?小姑姑?祖母?阿宣?”

秦小寶趁此機會逃脫,嘴裏嚷嚷著“母親大人息怒”,卻手腳麻利地提著褲子,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

“罷了,我牙都要酸掉了。”秦昭連連擺手,止住了秦湛長長的答案。其實當年既願意主動合作,無論哪一個條件,他都相信秦湛能做到。

“昭叔……要見見她嗎?”秦湛心中有些糾結,卻還是問出了這一句。

“不了,遙祝故人安好吧。”秦昭搖頭,擺手,竟是當真半點也不留戀。

昨日流水昨日事,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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