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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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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清瀾所乘馬車是出自秦畫回京的隨行車隊, 車輛的材質上佳自不必言, 拉車的兩匹馬俱都是擅長負重奔行的西南馬,蹄子堅實,肌腱發達, 被那流民狠力一抽,都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韓清瀾和兩個丫頭原本就縮在車廂最裏頭,此時車子猛然一動, 三個人越發抱成一團。碧月緊緊地抓著她的胳膊, 帶著哭腔:“姐,怎麽辦……”

耳朵裏刀兵相擊、嘶吼、呼痛的那些聲音越來越, 韓清瀾心頭緊繃著, 指甲用力掐自己的手掌心,強迫自己清醒, 她前世受盡苦楚,今生好不容易嘗到幸福的滋味, 她絕不願意就此失去。

她壯著膽子往車廂前頭爬了兩步,掀開一角簾子,看到前頭趕車的人雖然是一副流民的打扮,但肩背厚實,臂膀肌肉虬結, 而己方三個姑娘都是沒幹過重活兒的,三人合起來也敵不過他。

那人手邊放著一把刀, 韓清瀾咬著牙, 悄悄伸手去摸那柄刀, 手離刀柄還有一寸時,那人右手恰好放開韁繩,將刀握在自己手中,扭頭對車廂裏恐嚇道:“都老實點,誰不老實就先殺誰!”

還好韓清瀾反應快,在那人扭過頭時已經放下簾子將手縮回車廂。

馬車繼續往前狂奔,車窗外頭的風呼呼有聲,將窗邊的簾子掀開,韓清瀾往外頭瞥一眼,只見道旁左側是陡坡,而按道路的方向,馬車眼看就要往右邊轉彎,頓時計上心頭。

雖然沒把握,但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聽習武之人的五感比一般人更靈敏,韓清瀾不敢話,而馬車實在太快,眼看就要錯失良機,她深吸一口氣,再往車廂前方爬去,先扶著門框顫巍巍地站起來,然後悄悄掀開一角門簾,用盡力氣朝趕車的人用力踹了一腳!

那人根本不把幾個嬌滴滴的姑娘放在眼裏,猝不及防被踹,再加上此時恰好馬車往右拐,人不由自主地往左甩,登時大半身子掉下了馬車,然而緊接著卻響起了韓清瀾的驚呼:“啊——”

那人畢竟身手好,竟然一手扒住馬車邊緣,一手握住韓清瀾左腳踝,一時間雖然被車拖著往前,但並沒有完全掉下去。

韓清瀾力氣,那人重量大,她雙手緊緊扒著車門,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都泛著白色,才堪堪穩住身形。

“你快放開!”這時候碧月也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去掰那人握住韓清瀾腳踝的手。

那人臉上表情扭曲,情知自己若松手,不但辦砸差事要領重罰,而且自己也會非死即傷,因此手上竭盡全力,碧月根本奈他不得,碧月只得往右邊傾倒,壓上自己的體重,才能阻止韓清瀾往左邊滑落的勢頭。

眼下這情形,要麽那人重新爬上來,要麽拉著韓清瀾一起掉下去。

這時,鐘茉莉也爬到了車子前頭,她盯著那人放在車頭前頭的那把刀,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後舉起那把刀,大喝一聲“啊!”

應聲響起趕車男子的慘叫,手掌猶自抓著韓清瀾的腳踝,手腕上頭的手臂竟然被活生生地切斷,怪只怪他那把刀鋼火太好。

鐘茉莉雖然在父親去世以後過了一段顛沛流離的日子,但總歸有兄長護著,並不曾親歷多少腥風血雨,男子手上的鮮血噴濺,她嚇得臉色發白,腦子裏一片茫然和驚慌,幾乎是憑本能舉刀去砍男子扒著馬車的另一只手,“你放開,你放開!”

碧月原本使出全力並且壓上自己的體重,才勉強能和那男子對抗,此時男子驟然失力,碧月失去穩力,身子往後一栽,從右側掉下了馬車!

“碧月!”韓清瀾連忙抓著車門,扭身去看碧月,右側雖是平地,但馬車行進速度很快,這麽摔下去很容易受重傷。

然而只這麽片刻的功夫,馬車已經失控——趕車的男子已經掉下馬車,鐘茉莉驚慌之中砍到了拉車的馬身上,傷口不深然則驚了馬,馬吃痛之下越發賣力狂奔,待韓清瀾想嘗試著拉韁繩時,整架馬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連人帶車落入了河中。

七月的河水湍急,遠遠地,碧月只看到馬車沈沈浮浮,很快漂離了視線。

“咳咳!”韓清瀾口鼻皆灌了水,彎腰嗆咳幾聲,呼吸終於順暢起來。

看日頭的高度,此時已經是下午,她先時和鐘茉莉抱著一塊浮木,後來就失去了意識,不知自己在河中漂了多久,也不知上岸了多久。

想到這兒,她連忙尋找鐘茉莉,周圍看了一圈,沒有鐘茉莉的影子,附近也沒有那塊浮木,想了想,順著河水往下走,一聲聲地喊話:“茉莉——,茉莉——”

半晌,終於在河邊草叢裏找到了人,鐘茉莉人昏迷著,韓清瀾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連忙按著記憶中韓府廚房的王媽媽救人的樣子,先看她口鼻是否堵塞,然後將鐘茉莉背部朝上抱到自己大腿上,兩手並膝蓋使其腹高而頭低。

不一會兒,鐘茉莉吐了些水出來,呼吸順暢之後悠悠醒來過來。

韓清瀾握著她的手,驚喜出聲:“茉莉,你終於醒了!”

鐘茉莉的渾身有些冰涼,被韓清瀾握住的手心有唯一的熱感,她看著因自己醒來喜極而泣的韓清瀾,心中有些覆雜。

眼看就要天黑,就算不被追上,留在山林裏也很危險,韓清瀾道:“能走嗎?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鐘茉莉應聲:“嗯。”

萬幸兩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互相攙扶著,韓清瀾努力回憶前世看的的地方志,沿著猜測中的通河縣城的方向行進。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看到一戶人家,低矮的茅草屋外頭一圈五六尺高的堅實木柵欄,透過柵欄縫隙可以看到院子裏頭晾曬著女人和男子的衣衫,雜而不亂,屋檐下掛著許多風幹的野物,野兔、山雞、狐貍等不一而足。

顯然,這一家是山裏的獵戶。

韓清瀾和鐘茉莉雖沒有重傷,但兩個人都又累又餓,而且不熟悉這山中地形,此時不由得喜出望外。

“有人在嗎?”韓清瀾上前扣響柴門,立時便有一只狗躥到門邊,隔著一扇門沖外頭的人“汪汪汪”地兇叫起來。

“啊,走開!”鐘茉莉被嚇一跳。

“旺財,別叫了!”屋子裏頭走出來一個婦人,見外頭扣門的是兩個姑娘,一邊將手背在圍裙上擦拭,一邊道:“你們找誰?”

那只叫旺財的狗似乎很通人性,被主人一喝就停止了吠叫,在門邊不停地打轉兒搖尾巴。

婦人面相淳樸,韓清瀾好聲好氣地道:“我們姐妹兩個出門走親戚,沒成想遇到了歹人,馬車掉到河裏之後,就走到這山裏來了。”

她和鐘茉莉的衣裳都已經臟汙破爛,看不出身份差別,但兩人確實長得有幾分像,因此是姐妹也很合理。

本來還擔心婦人怕惹事上身,想著用手上僅剩的那個鐲子換點幹糧,再問個路就走,沒想到婦人一聽,臉上登時就露出了憐憫之色,一邊開門一邊道:“可憐見的,兩個嬌滴滴的姑娘竟遇到這種事,快進來歇一歇。”

能歇一歇再走,於韓清瀾和鐘茉莉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兩人皆是感動不已,隨著婦人進了院子,婦人自稱夫家姓佟,兩人便喚她一聲佟大嫂。

韓清瀾經過院子,看到院子裏曬著的佟大嫂的衣裳,道:“佟大嫂,我和妹妹的衣裳都破爛了,實在不能見人,我身上就剩這一個鐲子,同你換兩身衣裳可好?”

“啊喲,也是,姑娘家穿成這樣,叫人看了可不大好。”佟大嫂笑著應了,卻不要拿鐲子:“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大嫂不是那樣的人。”

鐘茉莉還要勸佟大嫂收下,韓清瀾阻止了她,快點換了衣裳,歇一歇就走最是要緊,此時不必費口舌,等離去時悄悄留下鐲子就行。

佟大嫂手腳麻利地撿了兩身衣裳,韓清瀾和鐘茉莉謝過之後不但換了衣裳,還把頭發打散梳成了村野姑娘常見的樣式。

“來,這是我中午剛烙的餅,粗面做的,別嫌棄。”兩人扣門時,佟大嫂正燒開水準備殺野雞,這會兒從鍋裏舀了兩碗開水,取了幾張幹硬的餅子出來。

鐘茉莉從前是家碧玉,後來在韓家的吃穿用度比在家時還更精細,韓清瀾就更別了,但兩人這會兒捧著熱水,啃著餅子,卻覺得美味堪比珍饈。

韓清瀾坐在竈屋的馬紮上喝了熱水,粗粗啃過兩口餅子,就問道:“佟大嫂,出山的路怎麽走?”

韓清瀾今日看那些劫持她的流民,身手不凡,進攻時頗有法度,背後之人恐怕並不是一般的山匪,留在這裏不但很容易被追上,而且會給佟大嫂家帶來危險。

佟大嫂勸兩個姑娘多歇一陣,但韓清瀾時辰不早,早點出山不讓家人擔心,佟大嫂便細細講起出山的路,山裏的路彎彎繞繞,好在韓清瀾和鐘茉莉記性都很好,而且山中多野食,常有人進出山裏尋吃食,因此那條路的痕跡十分明顯。

“記住了,謝謝佟大嫂。”韓清瀾和鐘茉莉道過謝,放下了手中的碗,準備出竈屋。

突然,院子裏的柴門想起了重重的拍門聲,同時,那只叫旺財的狗氣勢洶洶地吠叫起來。

“有人沒,有沒有人?”門外的人喊個不停,中氣十足,粗獷野蠻。

韓清瀾和鐘茉莉互相對視一眼,都暗道不好,佟大嫂雖不明就裏,但她不過一介農婦,這喊門的氣勢讓她緊張不已。

韓清瀾和鐘茉莉都看像佟大嫂,佟大嫂吞一口唾沫,指著竈屋挨著的柴房,“你們兩個快進去!”

兩個姑娘聞聲,連忙把喝水的碗塞進竈下的柴灰裏頭,然後往柴房裏頭鉆,但是柴房的空間不夠大,只夠容納一人,於是鐘茉莉先鉆進柴禾裏,韓清瀾看了一圈,進了柴房挨著的茅廁。

“你們,你們找誰?”佟大嫂站在院子裏頭,有些緊張地問道。

院子外頭幾個男子卻已經很不耐煩,不待佟大嫂開門,直接拿刀劈在柴門上,柴門的木栓一斷為二,應聲掉落。

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男子問道:“有沒有看到年輕姑娘路過,或者到你家尋幫助?”

佟大嫂嚇得臉色發白,硬撐著搖頭:“沒,沒有……”

“老實話!”那個問話的男子看著面前不住吠叫的狗,伸手就是一刀,狗的身子立時被砍成兩截,噴湧出一灘鮮血,倒在地上時四條腿還在不斷地抽搐。

“現在呢,願意實話了嗎?”男子對於自己砍死一條狗,絲毫不以為意。

“旺財!”佟大嫂眼見養了多年的狗橫死,而且死狀還這般淒慘,心中既痛又懼,喚了一聲狗的名字以後,抖抖索索再也不出話,渾身僵硬地站在原處。

那男子見問不出什麽,索性一揮手,“進去搜!”

佟大嫂家的院子不大,只有幾間低矮的土墻茅草屋,韓清瀾窩在茅廁中,將院子裏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隨著男子的命令,屋子裏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由遠及近,在堂屋、在臥房,很快,就進了竈屋。

鐘茉莉將身子埋在柴禾裏,她知道,那些人馬上就會找到自己,這竈屋不過方寸之地,一頭連著堂屋,一頭便是柴房,柴房旁邊便是茅廁。

馬上,就會找到她,找到韓清瀾,那些人是來找韓清瀾的,本來和她毫無相幹。

她的腦中一瞬間閃過了許多往事,在蜀中,韓清瀾和秦湛救她兄妹兩個於危難,後來韓清瀾又收留他們,著實待他們不錯,她對韓清瀾是感激,對秦湛卻生出了愛慕。

可是分明她和韓清瀾生得很有些像,秦湛的眼裏卻只有韓清瀾,連一絲一毫的目光都不曾分給她。

在江南時她更是看出來,韓清瀾是秦湛的心尖尖。

鐘茉莉一手緊緊地握住手旁的柴禾,一手按住狂跳的心子,她閉上眼睛,咬住嘴唇,十分艱難地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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