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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渾身血液倒湧,最後凝固,呼吸窒了幾秒,心中仿若被狠狠刺了一刀,他的手逐漸收緊,冰冷道:“所以,是你毀了我的心。”

她沒有絲毫反抗,接受了命運來襲,神色安詳:“不,是你的不信任毀了我們,是你逼我去愛他,先前不愛,只愧疚於唐修,此刻想起來他帶給我的曾經,讓我愛上了他。”

他的手越收越緊,耳邊回蕩著“是,我愛他”,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破滅了,他的心再一次被踐踏。

芍藥、月季、小肥全部都扒拉著帝君,跪下求情哭鬧,笙拂死死盯著她的鳳眸,他此生唯一的敗筆,唯一的汙點,是這個女人。

初一緩緩閉眼,眼前發黑,近乎彌留之際,腦中全是那張蒼白的俊臉,泛著淡淡的死氣,識海中有一雙幽黑深邃蕩著溫情漩渦的眸子在召喚她......她的呼吸停止幾秒的時刻,脖頸上的大手徒然一松,她掉落到了地上。

身上的傷口裂開血流,她還沒有緩過來,所以感覺不到疼痛,耳邊是嘈雜呼喚她的聲音,有哭聲有喊聲,似乎很遙遠,漸漸那些哭喊聲在耳邊放大,她捋順了氣,大口呼吸起來,慢慢睜眼,腦中空白,看到面前的兩個女子,一個小孩在哭。

初一又昏了過去,芍藥把她抱回屋舍,月季去找尋天,小肥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搓著紅眼睛,快要變回原形的時候,她飛快的跑回了池塘中。

尋天來後,端起了藥師的架子,把她們兩個好一頓臭罵:“你們怎麽照顧傷者的?還沒完全好就任由她下床走動胡來?傷口崩裂化膿,又被掐的缺氣,還好這不是凡胎肉體,要是凡人的體質,早就去見酆都的那位大帝了,還要本藥師重新調藥,再調一次,我也不敢保證跟上一回的效果一樣好!兩朵沒用的花。”

芍藥現在沒心情同尋天吵,月季剛想對罵,被芍藥拉住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先讓他調藥。”

見到月季兇狠的樣子,尋天這會兒有些泛虛意,等調好藥月季那母夜叉該不會揍他吧?邊擔心,邊拿出了一顆丹藥,先讓初一吃下,接著快速倒騰完兩碗藥糊,擱下一卷白紗布,一陣風兒似的飄了出去。

自那一回,初一選擇愛一個消失的人後,她腦海中每日浮現最多的便是唐修的模樣,他們在書院的一切,城西石橋上答應自己一直當自己的鏢師,馬背上的旖旎,點點滴滴無限的放大。

她回妖仙界後,的確對唐修沒有什麽感覺了,此刻仔細回味起來,他的一顰一笑都讓她心動,她再也觸摸不到他了,他因自己死了兩次,這種廝磨讓她悲慟......

笙拂那回差點掐死她時,蝕骨噬心之痛又襲來,他告訴自己,只是因為心頭精血,所以他才不殺她。

他不管怎麽忘,也忘不了那個負心的賤人,所以他回去後,摟住白妤兒親吻,可是他親下去卻有一種惡心的感覺,最後煩躁的讓她滾,白妤兒眼角含淚分外委屈,他更覺得那副樣子惹人煩,便宿在書房。

他在書房坐了幾日,白妤兒依舊會貼心的送些吃食過來,他腦中混亂不堪,沒有任何東西能牽動他的情緒,只有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她湊到自己耳邊說他們永遠沒有可能時,他還是會心慌,她終於承認自己撒謊了,她愛唐修,當她承認的時候,他雖然痛苦,可是少了一絲惱怒,多了一份清醒。

“你能做出這種事來,我也不奇怪,等哪天,你遲早也會殺了我,我在長霄宮等你取我的命,隨時......不過,我怕哪天你突然殺了我,聽不到遺言,現在我就提前先告訴你......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我早就說過,不要把我硬禁錮在身邊,你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之前放了我離開多好,哪怕我離開後會死,我們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

笙拂想,在她心中,他就是這副樣子?做出這些事不奇怪?......遲早會殺了她?......

她若在自己每回松口時,表現的好點,她若把自己徹底交給他,不管她愛誰,起碼能讓他有重新挽回她的心的動力,可她呢,要對自己撒謊說惡心的話,他恨別人欺騙他,更恨她的欺騙,她若坦誠,他也不會這樣。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緩慢的念了出來。

一個兵將去了大人間詢問這兩句詩的大意,回來後半跪在笙拂面前道:“屬下問了一個書生,他說與意中人相處,如果後來產生怨恨、埋怨,沒有剛剛相識的時候美好而又淡然,那麽一切還是停留在初見時的美好為好。”

笙拂唇邊勾起一抹無力之笑,鼻息有些長,他的食指撥動著朱筆,赤色的毛筆尖掃在暗深色的沈木桌上,泛著光亮,不一會兒晾幹後,便看不出什麽來。

他就是中了她的毒,被踐踏的體無完膚後,依舊離不開她,歸根結底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這段日子以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讓他反覆不定,他下定決心不準備見她,可鬼使神差的會走向長霄宮,看到她的模樣後,冰冷的心會裂開一絲縫隙。

☆、花心?

初一的身子恢覆大好後,繃帶拆除,綠色的藥糊糊已經變成幹扁的一片,她身上的傷痕交錯醜陋,不過,她不介意,因為唐修見不到她這身疤痕,再難看也無所謂。

那以後,初一性情大變,表面上看似很花心,很風流。

把天雷地火調戲了個遍,時不時摟一下天將的脖子,時不時親幾口火將的臉,把他們嚇的半死,除了火將不要命,很享受她的調戲,其餘人義正拒絕。

雖然餘生都得愛唐修,他在自己心中最聖潔柔軟的地方,沒有人可以再踏足,但活得照樣得瀟灑肆意,長霄宮也只有那四個男人,她都玩膩了,一個個都那麽沒趣,除了火將有點意思。

小肥每回偷偷捂著眼睛看爹爹嫖男人,這時候,芍藥就會把小肥拉走,月季也開始同初一胡混起來,她道:“老大,沒想到一天換個口味,這麽好玩。”

初一挑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聽說藥閣的男人也不錯,要不偷偷跑出去玩玩?” 月季摸摸下巴,有些害怕道:“要是帝君又來,可就慘了!”

她輕哼一聲:“他?你沒見他這麽長時間都沒來過麽?那條臭龍算是老子嫖過的最惡心的男人,餵...你到底去不去藥閣尋樂子,不去老子先走了。”

月季連忙抱住她,阻攔道:“老大,還是不要出長霄宮的好,前幾次的教訓還不夠麽?而且上次天雷地火因你受罰,去淩室挨了十個打魂鞭。”

初一神色內斂,顰眉道:“他們挨鞭子了?怎麽沒人跟我說過,你們...。”她嘆了口氣:“趕緊的從我身上起開,我不出去了,先去同他們賠罪。”

月季將信將疑,松了手,跟在她身後,天雷地火一見到初一來後,面紅耳赤,棺材臉都消失不見了,有些局促,她撩撩額間的發絲:“你們上回因我受罰了?挨了打魂鞭?我...對不起,怎麽都不跟我說說,讓老子現在這麽愧疚。”

火將故作瀟灑道:“十鞭算什麽,依我們的修為,二十鞭都不成問題。” 其餘人調整心緒,端起棺材臉不說話,初一忽然湊到火將面前,輕輕撅了下嘴:“那你現在去領個二十鞭讓我瞧瞧。”

火將被她風情萬種的媚臉,弄得心猿意馬,咽了下口水道:“沒犯錯,去了也不會打我。”

初一妖嬈的勾住他的脖子,點點自己的嘴巴,火將麥色的皮膚暗紅,他的劍眉下是一雙斜揚的丹鳳眼,輪廓有種侵略性,她見慣了白皙的男子,此刻火將甚得她心,此心非彼心,是花心的喜歡,愛只能愛一個,喜歡的話,所有的雄性她都可以喜歡。

火將有些沈淪,慢慢俯下頭,其餘三人同時咳嗽了一聲,他頓住了,初一卻按住他的頭,貼上他火熱的唇瓣印了一口,接著笑嘻嘻的松開,火將渾身躥起電流,嘴巴酥麻軟嬬,上面的餘溫讓他久久不能平覆。

月季此時靠在雷將身旁,拉了拉衣領,直言說熱,雷將雖然面無表情,耳根子卻有些紅。

芍藥在正殿旁無奈看了一眼門口,起初她會阻攔初一胡鬧,現在也隨她們了,她知曉初一表面有多麽瀟灑,內心就多麽瘡痍,初一心中的那片柔軟純凈,不是誰都可以踏足的。

小肥搖搖芍藥的手,嫩聲嫩氣道:“大姨娘,爹爹怎麽老喜歡親他們?娘親怎麽不來了?” 芍藥抱起小肥去石桌那邊,這樣就看不見大門了,她道:“你爹她失心瘋,半雲殿下麽去了東荒打妖怪了。”

小肥似懂非懂,含著手指道:“娘親什麽時候能回來?他每回來都會給我吃好東西,讓我幻化成形大有益處。”

芍藥疑惑:“什麽好東西?” 小肥撓撓頭:“一個火紅的果子,很香很甜。” 她嘴角含笑:“原來是貢果,你福氣倒是好,這麽小就吃到貢果了,我也是活了幾百年才吃到貢果的,是你爹從前威風的時候,帶我去貢果林,吃了好幾顆。”

小肥眼冒亮光:“那大姨娘再讓爹威風一下,帶小肥去吃果子。”

芍藥戳戳她的腦袋:“都說了是從前,那時候你爹受帝君的寵愛,沒人敢開罪她,現在帝君恨不得弄死你爹,她自然成了焉雞,人人都能欺負,還好有天雷地火在外頭守著,沒人可以闖進來,否則,你爹小命都要被宮裏的其他壞女人搞沒了,那個月側妃,從前總來門前找茬罵你爹,還有蛇精,蛇精最壞。”

小肥知道蛇精是哪個,是帝後,大姨娘最愛罵的就是蛇精了,她聽的很仔細,好似在聽故事一樣。

芍藥現在大多時間都帶著小肥,叨嘮初一的事,小肥雖不能完全聽懂,大概的意思還是明白了點,心裏越發討厭起帝君來。

小肥最喜歡她爹了,爹爹會給她講山海經的故事,還有大人間的江湖好漢、唐門毒物,每回爹爹講起洛陽書院四大才子時,眼睛可亮了。

小肥聽大姨娘說,爹爹晚上做夢都在叫四大才子的名字,芍藥現在都能把那幾個名字給認出來了,什麽夏侯草包、紀相言、唐黑毒、沈齊光......有一回,初一還夢囈叫蓁蓁姑娘小心肝兒。

初一斜靠在門口吃向日葵裏的生瓜子,這是她拗著火將去摘的,月季仿佛很喜歡雷將,使勁渾身解數的勾搭,初一看向天將道:“你們四個是蛟龍?”

天將點點頭,初一道:“你們多少歲了?” 火將見她與大哥說話,心裏打翻了醋壇,爭寵道:“我們有七百多歲了,在軍中,都可以當將軍領兵。”

初一吃生瓜子的手頓住了,垂下頭,眼神晦暗不明,低緩道:“那你們卻因我守在這,很憋屈吧?那條臭龍怎麽不把你們撤走,用到該用的地方去。”

天將正色道:“帝君一日沒有把我們撤走,證明他心裏就有你一日。”

火將眸色黯然,他希望帝君將他們撤走,又不希望,心中矛盾,如果帝君真的放手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追逐初一,可是他又很享受呆在這裏的時刻。

地將唇角微扯:“其實守在這裏很清閑,修煉的時間也增多了。” 雷將點頭道:“在這裏是清閑,從前殺敵時,盼著能有喘氣的日子,如今歇息太久又想去四荒。”

月季故作傷心道:“你不想要月季了麽?四荒比我有魅力麽?” 雷將囁嚅道:“不是,我...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月季眼中劃過笑意,頭一次覺得雷將這樣可愛。

初一再聽到有關於那個人的話時,很平靜,真正的淡忘,不就是平平和和麽,沒有變扭,沒有過多的情緒。

她坐到門檻上,看向外面翠綠的柳樹,微風拂起,恍若她還是多年前的那個小狐貍,可是物是人非,經歷了太多磋磨,所有的所有都變了,她才一百八十歲有餘,心境卻很蒼涼。

她是一只倦鳥,歸棲到了唐修的信念中,此生再沒有精力去愛別人。

笙拂亦是一只停不下來的倦鳥,他仍然仿徨無措的在迷霧中打轉,他什麽能走出迷霧,找到清晰的路?

初一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穿素白仙裙的高貴女子,那女子冰清玉潔,柔柔弱弱,被火將和地將用劍柄攔住了。

白妤兒的身後是六個修為略高的仙娥,她們神色卑敬,目不斜視。

白妤兒也沒有硬闖,只是拉開自己的衣領,上面有著紅紫的痕跡,她嬌羞道:“妹妹什麽時候能出來一起侍奉帝君?帝君太過分了,妤兒有些承受不住,月側妃呢都已經回兔仙族了,帝君說要為我清空旁人,古側妃也被送出宮了,我瞧著唯有你還能服侍服侍帝君,幫我一起分擔些。”

初一見到她脖頸上的痕跡,瞳孔微縮,是心頭精血在作怪麽?她挑眉道:“蛇精,你那水蛇腰扭的真騷,如若我是帶把兒的,也真想戳戳你。”

月季可不敢得罪帝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風水輪流轉,她還是有些怕的。

白妤兒臉色難堪了幾秒,很快恢覆了笑容:“怪不得妹妹要失寵,那張嘴,真是利。”她自知說不過狐妖,不過就是想用脖子上的痕跡炫耀幾番,方才見狐妖頓了幾秒,心中痛快不已,白妤兒轉身要離開。

初一趕忙道:“蛇精,我知曉你是在晚上出生的。” 白妤兒微楞,她轉頭:“你怎麽知道?” 初一抖著二郎腿:“因為晚上有個醜時。”

月季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白妤兒一個冷刀子刮過來,她連忙捂住嘴。

白妤兒忍了狐妖很久了,終於破口大罵:“你這個下賤的狐妖,臉上都是疤痕,相由心生,果然越看越醜,怪不得帝君不要你。”

她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模樣,很瀟灑,如果吵架先生氣了,那麽氣勢上就會輸,她側著耳朵,把手放上去,道:“啥?大.屁.眼.子,你說啥?”

天雷地火抿緊了唇,差點繃不住,白妤兒氣的手發抖:“好歹本後先前豁出性命,在千年寒池救你一命,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不感恩戴德就罷了,竟敢出言不遜。”

初一迷茫的眨眨眼睛,只管叫她:“大.屁.眼.子。” 白妤兒身後的仙娥忍不住怒斥初一,白妤兒也喋喋不休裝柔弱,罵初一惡毒。

不管白妤兒怎麽說,初一只有四個字:大.屁.眼.子。這句臟話還是當日從夏侯岦那裏聽來的,起初覺得這四字說出來丟人,此刻麽,格外的爽快。

最後白妤兒再也憋不住溫婉的形象,氣的撩起袖子要打人,火將和地將攔得死死的,仙娥見帝後失態,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白妤兒調整呼吸,整理好儀態就走了。

帝後一走,月季笑得前俯後仰,雷將看向她,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芍藥聽到她們笑得這樣大聲,牽著小肥出來看熱鬧。

火將問初一:“帝後之前在千年寒池救過你一命麽?” 芍藥剛想發火。

初一就不屑的哼笑起來:“她救我?老子那回站在千年寒池邊傷心落淚,本想跳下去一死了之,想到芍藥,就不準備死了,誰知那蛇精用靈力把我推下去,還假裝救我,自己跌下去的,因此帝君為紅顏發怒,扇了我一巴掌,所以我回來把長霄宮給砸了。”

芍藥道:“帝君眼瞎,你們也眼瞎麽?” 地將聳聳肩:“請芍藥妹妹不要加一個們字,是火將眼瞎。”

火將忙不疊的解釋:“我隨口問問而已,因為我也不相信帝後那樣的人會救初一。”

天雷地火此刻才曉得初一那日為何那麽反常砸了長霄殿。

長霄宮的門口堆滿了人,嗑生瓜子的嗑瓜子,調戲男人的正在調戲,帶孩子的抱著誆哄,默守職責的不說話,竟然熱鬧的緊。

☆、試著原諒?

初一每日都會坐在門檻上看外面的柳樹,她想出去玩,又不想天雷地火受罰。

她調戲男人也膩了,只是發呆似的坐在門前,把腦袋斜靠在門框上,月季好似跟雷將有了那麽點真情,最近兩人話很多。

火將雖然站著沒說話,心裏巴不得初一去調戲他,天將麽默默的修煉,地將時不時與雷將說幾句,四大精兵如今怎麽被初一帶成了這副散漫的模樣,天將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初一斜靠著打瞌睡,月季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小,天雷地火忽然端正了站姿,神色肅穆,月季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笙拂一步一步走過來,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那雙黑色盤龍靴停在初一身側,他靜靜的坐下,側頭看著那清瘦的女子,她臉上有著淡淡的白痕,眉宇之間很安詳,眼皮寧靜的閉著,呼吸勻稱。

月季躡手躡腳的進去找芍藥,然後指指門檻上坐著的兩人,一黑一綠,芍藥的心又提起來了,帝君每回來都沒有什麽好事,她們在裏面註視著,如若帝君動手,她們便會立馬撲上去......求饒。

笙拂輕輕嘆了口氣,他折磨她,不也是在折磨自己麽?他想了無數個夜晚,他是水中的魚兒,那麽她就是水,盡管此刻的水變得渾濁不堪,他還是需要她,他越壓抑不來見她,想念便會像洪水一般,試著沖破閘門。

他累極了,他想,他可以試著慢慢原諒她,原諒她過去做的那些事,大抵是當她親口說出她愛唐修時,笙拂便也清醒了幾分。

笙拂伸出結實的臂膀,輕輕攬過她的身子,把她的腦袋靠到自己胸膛上,用指尖輕輕描繪她臉上的白痕,她無意識的動動腦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摩挲了兩下,窩在他的肩胛上。

他與她,好像很久沒有這般平靜了......

一時間,長霄宮因帝君的到來,變得十分靜謐,火將若有若無的看向帝君,他這回是徹徹底底絕了自己的心思,帝君雖反覆無常,喜怒不定,但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不管隔了多久,好似會遺忘了初一的時候,帝君又會突然出現。

初一睡醒後,發現睡在一個男人的懷裏,她有些迷糊,睡眼松惺的搓搓眼睛,看清來人後,安安靜靜的揮開了肩上的手臂,她沒有轉頭就走,而是把頭斜靠到門檻上,看向那微微飄拂的柳樹枝,一覺睡到下午,好像會有一種荒涼的感覺。

笙拂沒有說話,坐在她旁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柳樹,坐了很久很久,他顰著眉,她怎麽能發呆這麽久?

他低緩開口:“我可以試著原諒你。” 她平和道:“噢,那多謝了。”她已經不在乎被他誤會還是怎麽樣,他想怎麽想便怎麽想,懶得爭執,懶得解釋,平和的配合帝君,不就是小侍仙該做的麽?

他的五官越發立體深邃,還是那樣的精雕玉琢,很完美,越來越有男人味兒,臉上的冰霜不知從何時起,一直偽裝起來,再也卸不下來,好像他就該冷著臉,笙拂看了眼地上的向日葵,他道:“餵我吃瓜子。”

初一彎腰撿起來,拔.出一顆生瓜子,慢慢的剝出來,放在手掌心裏,遞到他面前,笙拂沈聲道:“我說,餵。”

她撚起瓜子放到他嘴邊,笙拂微微張嘴吃進去,咀嚼的很慢。

初一淡淡道:“帝君還要麽?” 他側頭看她:“叫我笙拂。”

她把下巴磕在膝蓋上,動手繼續剝:“哦,笙拂還要麽?”

“嗯。”

她大概也沒想到,有一天還能這樣平靜的坐在一起說話,不提以前的事,當然,想起來還是會很冒火。

她突然覺得笙拂很可憐,因為她已經從那團亂七八糟的感情裏跳出來了,她看清了這個男子,愛成瘋魔,因為一個試探的夢,偏執的認為她不愛他,固執的認為她的挽留都是謊言,在一種她“負心”了的情況下,笙拂只會選擇傷害她,盲目的不信任。

她心裏大抵還有笙拂的一些位置吧,輕輕淺淺的一個倒影,與真正的他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她不會忘記那些不信任,不會忘記那一日長霄正殿內的血腥,身上醜陋的疤痕會一直存在,她每看一眼便會想起,他拿著鞭子,像一個地獄修羅,沒有一點手軟的往自己身上抽。

還有那四個巴掌,她都記著,她很想打他一頓,可惜打不過,她打不過的人多了去,不,應當說除了凡人,所有妖仙都打不過。

她想打的也不少,夏侯岦是其中一個,她還是更喜歡叫劉岦為夏侯岦,他那回罰自己的板子,屁股都開花了,縱使是他對自己太深情。她不過踩了自己的畫像而已,就被打,說起來很有趣。

笙拂見她剝個瓜子也能發呆,用手拐子輕輕碰了她一下,初一回過神來,剝了一顆又一顆的瓜子餵到他嘴邊,只是覺得自己在履行當侍仙的責任,侍奉帝君而已。

可是,白妤兒之前說笙拂把月側妃和古側妃都送出宮了,心中有些不痛快,她與他相愛時,來了那麽多女人添堵,此刻離開了,就被送走了?這個不痛快無關情愛,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個蛇精。

笙拂想解釋沒有滅唐修魂魄的事,不想她誤解自己,可是更不想她對唐修抱有期望,那麽一想,他又想捏死她,深吸了一口氣,調解情緒。

直至最後一顆瓜子吃完,笙拂站起來離開,他冷冷清清沒有一點熱情,他一走,初一更舒服自在,繼續坐在門檻上發呆,眼前出現唐修的幻影時,便會傻笑幾下,亦或者伸出手指輕撫幾下。

芍藥和月季連忙過來,她們三個坐成一排,月季問:“方才帝君同你說了什麽?” 芍藥望著初一,側耳傾聽。

初一回過神,拂了拂裙子上的瓜子殼兒,不緊不慢道:“他說可以試著原諒我。”

芍藥仿佛聽到了笑話一樣:“帝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趣了。”

月季道:“昨日還差點掐死你呢,今日又來,太喜怒不定了,幸好帝君沒有看中我,要是被他這樣的男子看上,我可能就會變成一朵月季花了。”

門前傳來三三兩兩的笑聲,不知是因月季的話而笑,還是在嘲笑帝君的所作所為......

第二日,初一正在掃樹葉落花,動作緩慢,她掃地的時候就是喜歡軟綿綿的掃,不想把落花掃爛,堆到樹下面去很好看。

若是有一棵桂花樹就好了,她忽然記起那一回在私塾巷口時,踮起腳尖摘不到桂花,正喪氣之時,身後突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把樹枝往下拉,她轉頭,一張病弱俊美的臉猝不及防放大在眼前,唐修的面容很冷,噴灑出來的氣息也是冷冷的,她那時沖他傻笑。

此刻想起來,怦然心動,一滴漣漪蕩漾在心池中,越來越大,正閉眼回味著,手中的掃帚忽然被人搶走,她睜開一看,是笙拂把掃帚拿在手裏,他面容冷峻,不一會兒掃帚便化為了灰燼。

初一正要行禮,笙拂捏住她的手臂,使她不能下去,既然不用行,她也不必堅持什麽,淡然道:“笙拂來有什麽事?” 明明是在叫他的名字,說出來卻好像跟帝君二字一樣,笙拂神色漸沈,沒有說話。

她也不想在這傻站著,便坐到了石桌前,笙拂緩緩走過去落座,她撐著下巴看小池塘,似乎透過小池塘在眺望遙遠的地方,笙拂看著她的眉眼,她不知在想什麽,唇邊微勾,這抹笑似一片輕雲。

她那雙微揚的鳳眸有些縹緲,不可捉摸,他不由得伸出大手,輕輕放在她的一只玉手上,片刻,他迫使她五指相扣,從掌心摸索上去,穿過指縫之間,握緊。

她沒有反抗,視線也沒有收回,沈浸在與唐修的回憶中,安靜祥和,這是她現在每天都要做的事,對於笙拂的觸碰,命令她都會去遵守,除了身子不會給他碰,其餘的倒是無謂了。

芍藥做了妙果粥端過來,她和月季不用吃東西也不大會餓,初一每頓都需要吃,芍藥看到帝君後,眼睛微微張大,那雙放在石桌上相扣的手,在她看來十分諷刺,這二人明顯已經貌合神離了,帝君如今又做這些無謂的事要如何?原諒初一?芍藥露出嘲諷,將一碗粥端到石桌上時,收斂了神色,行了禮後,把碗推給初一。

她咧嘴朝芍藥笑:“你和月季又不吃?” 芍藥點點頭:“月季說妙果不能增加修為,所以她還是喜歡吃老鼠蟑螂,我麽,又不會餓。”

初一吐吐舌頭:“這幾天吃粥吃膩了,換下口味兒吧。” 芍藥嚴肅道:“你身上的疤痕還沒有好,需得吃的清淡點,不然留的疤會變深。”

初一撅撅嘴:“我又不在意,留就留了。” 笙拂冷眼看著這碗粥,如此的粗糙,妙果也不過是迷霧山林中隨便就能摘到的果子,只能稍微果腹罷了。

他從腰間取出一塊黑色的牌子,扔給芍藥:“多取點食材,堆放起來,回來還吾。” 芍藥一喜,拿著黑牌就走了,這是帝君的貼身之物,有了這個牌子吃貢果都沒問題,她歡歡喜喜的去領食材了,許久沒能做好吃的,有些手癢。

初一欲要抽回手,被他用力握住了,她無奈單手拿湯匙吃,她才不想問笙拂吃不吃,本身自己就不夠,她吃了幾口,味道淺甜,比早上的要甜一些。

笙拂的手指動了兩下:“餵我。” 她蹙起眉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舀了一點湯水米粒,遞到他的唇邊,笙拂垂眼看到湯匙內差不多都是白湯,只有幾粒米,唇角劃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轉瞬消失,又恢覆了冷峻。

他低頭喝了進去,初一把湯匙放到一旁,端起碗來,咕嚕咕嚕的吞下去,這要是在外頭,哪能吃得到這麽人性的食物,外頭吃的是生肉,茹的是鮮血,有點人性的妖怪吃肉前會烤來吃,不過像山林中到處都是對手,他們寧願直接吃,怕被別的妖怪搶了去。

一鼓作氣喝完妙果粥,把碗放到石桌上,那襲黑衣忽然放大,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顎,把她唇瓣上的殘水舔幹凈,她皺起眉宇,手指微微彎曲,雖說不在意,可心底怎麽這麽抗拒,大概是被傷的太深。

她沒有一絲反抗,使笙拂痛快了些,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清晰道:“想去哪裏?” 她語氣平緩:“哪裏也不想去。”和他在一起,的確哪裏也不想去了。

笙拂沒有多管她的意願,強牽著她的手出去,去了靈池聖水旁邊,看守的阾苡向帝君行了禮,他們二人雖牽著手,神色都很淡漠。

☆、空落

靈池不大不小,聖水可治愈傷口,能提神醒腦,補充修為,洗滌心身,他站在一旁,道:“喝吧。”

對身子有益處,不喝白不喝,初一上前捧起聖水,不緊不慢的喝,聖水入肚,暈散在五臟六腑,整個身子輕盈了許多,身上的疤痕好像也自動愈合了些,她繼續喝,阾苡看得有些心疼,靈池聖水本就不多了,那樣一個地位低下的侍仙,還喝那麽多。

初一捧了一把又一把,水位明顯下降了,笙拂低聲道:“喝多了沒用。” 她何嘗不知,只不過想糟蹋他們蛟龍族的聖水而已。

喝過聖水的她,肌膚上流動著淡淡的光澤,瓜子臉上的白痕幾乎快看不見了,姣花照水,清麗流轉,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那雙黑色盤龍靴靠近了淺綠衣裳的女子,他的廣袖擡起,攬過不盈一握的纖腰,扣住她的腦袋,貼上淡粉的唇瓣,輾轉深入,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約莫笙拂也感覺到她過分的配合、聽話,邊吻她,邊睜著眼看她,他甚至覺得,她像從前一樣會反抗都要比現在的感覺好,他的唇離開,看到那雙嬌艷的唇,他眼簾半垂:“吻我。”

她踮起腳尖,閉上眼睛,把唇貼上去,只是貼著,沒有任何動作,像是一個沒有生機的人偶,笙拂忽然置氣的把她推倒,一揮衣袖,手交叉在身後,徑直離開了。

初一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淡然的拍拍裙子上的灰塵,帝君一走,阾苡轉身進了小木屋裏歇息打瞌睡。

初一出去後,一眼便見到那襲黑衣站在不遠處,背影挺拔寂寥,她忽然心疼了那麽一下。

見身後的人還沒有跟來,那襲黑衣緩緩轉身,神色不明,他蹙著眉:“過來。” 她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笙拂順勢扣住她的手,兩人並肩好似在散步,回到長霄宮後,她坐到門檻上斜靠著頭發呆,笙拂坐在她身旁,把她的腦袋往自己肩上攬。

他們二人不提從前,也不言語,靜靜的坐著,芍藥輕輕的走過來把黑牌還給了帝君,他接過後單手掛在腰間,笙拂與她坐了幾個時辰,他淡然起身,離開了。

帝君一走,芍藥歡歡喜喜的過來拉初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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