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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再回奉天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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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其他目的。”

煙蟲說道:“騷娘們聰明!不過日本人做對了一件事,就是通過大範圍的抓賊,讓我們這些獨來獨往的盜賊,全都註意這件事了。連我這樣從來不問世事的懶漢,也被吸引到奉天來了。”

花娘子說道:“依我看,東洋小鬼子一定得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生怕被賊惦記上,所以幹脆高舉高打了,要不費這麽大的勁幹嗎?”

煙蟲將花娘子一把摟在懷中,說道:“騷娘們現在越來越聰明,都會分析問題了。果然見了火小邪這種小帥哥,表現就不一樣了嘛,平時怎麽沒聽你說?”

花娘子靠在煙蟲肩頭,伸手就捶煙蟲胸脯,笑罵道:“你少貧嘴,平時你也沒問我啊。”

煙蟲呵呵一樂,向火小邪看去,說道:“哎,火小邪,你猜猜如果日本人真的得到了個東西,會是個什麽?能讓日本人這麽興師動眾的。”

火小邪當然心知肚明,他稍作考慮,覺得既然自己知道,就不應該隱瞞,於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是五行至尊聖王鼎。”

煙蟲頓時松開了花娘子,頗為吃驚地說道:“什麽?聖王鼎?聖王鼎讓日本人拿到了?你沒開玩笑吧!這玩笑可開得大了。”

火小邪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沒開玩笑。”

花娘子還不清楚有此鼎的存在,不禁問道:“聖王鼎是什麽?”

煙蟲打斷花娘子:“這個慢慢和你說。”說罷繼續向火小邪問道,“你怎麽知道?”

火小邪心想,這個事情要說可長了去了,一天一夜恐怕都說不完,於是簡單說道:“是我親眼所見的,當時聖王鼎被日本人拿出五行地宮,我有幸跟著幾個五大世家的二代弟子在場。”

煙蟲驚訝道:“五行地宮在大青山?”

“是!煙蟲大哥你也知道啊?”

“怪不得!怪不得!上個月大青山地震,陷了一座山峰,據說山腳下死了數百人,人卻不是震死的,而是被人殺的。現在建昌大青山一帶還被日本關東軍圍著,不準人接近。”

“死了很多人?”火小邪的確不知道三眉會殺絕日軍營寨,又被伊潤廣義忍軍剿滅的事情。

煙蟲並不解釋,只是緊緊地盯著火小邪問道:“火小邪,你一定要對我實話實說,你這次來奉天,是不是為了聖王鼎?”

火小邪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真的不是。煙蟲大哥,我絕對不會對你說一句假話。我對聖王鼎在誰手上,一點都不在乎,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我其實是來奉天找我父親的,剛才不太好意思說。”

“你不是孤兒嗎?”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無父無母,可這次我真的得到了我父母是誰的線索,對我來說這比聖王鼎更重要。煙蟲大哥,這個問題請你不要問我了,我在確認此事之前,不想多說。”

煙蟲略略沈默了片刻,說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也會這樣選擇。”

不知為何,氣氛一下子沈重起來,三個人都不再說話。

半晌過後,煙蟲半根煙抽完,重新續上了一根後,才沈沈地說道:“火小邪,看來你這幾年經歷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還多很多。火小邪,有關聖王鼎、五行地宮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再與別人說,到此為止,我不會再問你,你非要說,我也不聽。”

“怎麽了?煙蟲大哥,是有什麽忌諱嗎?”

“火小邪,你剛才幾句話,我就聽出你現在糾纏在五行世家之中,卻不是世家的人。你知道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該知道的,如果沒有人保你,五行世家隨時都可以殺了你。”

火小邪心裏多少有點不服氣,他見過五大賊王,要殺他估計早就殺了,哪有煙蟲說的這麽嚴重。煙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若知道水妖兒、林婉、潘子、田問,那還得了,非認為自己要死千百遍不可。

火小邪不以為是地說道:“煙蟲大哥,不至於吧,你太多慮了。”

煙蟲吐了口煙,說道:“你見過的東西可能我一輩子都見不到,也許我的確多慮了,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火小邪故意調侃道:“我除了跟煙蟲大哥你說,也找不到其他人說啊,是不是?”

煙蟲灼灼灼狠吸了幾口煙,說道:“火小邪,那你覺得日本人拿到了聖王鼎,會做什麽?”

火小邪答道:“抓賊,防盜,守住聖王鼎,所以奉天現在這麽亂。”

煙蟲輕笑了一聲,長喘一聲,看著煙頭發呆,慢慢說道:“如果日本人得到了聖王鼎,只怕東北很快就會被日本人占領,東北,要亡了,3000多萬東北人將成為亡國奴。”

火小邪輕聲問道:“東北是誰的天下,很重要嗎?日本人也無所謂吧?只要老百姓有衣穿、有書讀、有飽飯吃,不就可以了嗎?就和清朝的康乾盛世一樣,誰管是不是外族的滿人當皇帝?”

煙蟲別有深意地笑了一聲,說道:“火小邪,你說得沒錯。但我和你想的不一樣,我玩世不恭,對天下是誰的其實也不關心,姓蔣、姓李、姓張,我都不管。但如果是日本人、俄國人這些人想得到中國,我絕對不會答應。”

火小邪問道:“可是日本人和滿族人有什麽區別呢?”

煙蟲呵呵一笑,無所謂地說道:“火小邪,我最不願做的事情,就是強迫別人和我想的一樣。而且有的事情,我說了沒用,要靠自己領會。”

花娘子察覺到火小邪和煙蟲之間有些頂牛,插嘴解嘲道:“喲,你們兩個男人,怎麽喜歡談些民族啊國家啊天下啊,聊得太沈重了。我們這些做賊的,偷偷摸摸的自己開心就好了。”

煙蟲對花娘子拋過去一個壞笑,伸了個懶腰,說道:“火小邪,騷娘們說得對,我們偷我們喜歡的東西就行了,國家大事不該是賊談論的。火小邪,我問你啊,如果我想把聖王鼎從日本人手中偷回來,你會不會幫我?”

火小邪被煙蟲問得一楞,若是沒有伊潤廣義這層關系,火小邪想都不想便會答應,但眼下沒有見到伊潤廣義之前,一切仍是未知數。

火小邪面露難色,不那麽幹脆地說道:“煙蟲大哥,我——我現在真的沒法答覆你。”

煙蟲輕輕敲了敲桌子,笑道:“好,我明白了。”

火小邪心裏難受得要命,煙蟲是他非常尊重和喜歡的大盜,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火小邪都以煙蟲為目標,希望自己能夠活得和煙蟲一樣灑脫。可是今天,火小邪不自覺地強辯,只是為了自己可能的“父親”——伊潤廣義,在兄弟之情和父子之情上,火小邪無疑選擇了後者,以至於開始後悔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如果自己不說聖王鼎落在日本人手中,可能一切還很愉快,但是,面對親比兄弟的煙蟲大哥,坦誠相告和善意隱瞞又能如何選擇?

火小邪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大人了,思想很成熟,甚至在三年前在奉天,他就認為自己的想法都很成熟,只不過見識少了點、運氣差了點、本事低了點、行事糙了點、脾氣倔了點,在火小邪自己的字典裏,他從未覺得自己和幼稚這個詞有關。

可是今天,火小邪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還是很幼稚,還是很不成熟。

煙蟲看得出火小邪神情落寞,抽了口煙,拍了拍火小邪的肩膀,笑道:“火小邪,沒事的。偷聖王鼎這事,你就算願意幫我,我還要考慮考慮,這事風險太大。你看這東北三省,俄國毛子的勢力已經被日本人吃光了,日本人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我們兄弟好久不見,別想這個了,這兩天陪著我在奉天好好玩玩。”

火小邪低念了聲煙蟲大哥,卻不知再說什麽,只能沈默。

煙蟲抽著煙說道:“你小子比以前心事多了,呵呵!咱們要不走吧,換個地兒逛逛,晚上就和我們住一塊。”

火小邪應了聲好,煙蟲已經吆喝起來:“夥計,結賬!”

火小邪趕忙說道:“不不!我來!”

煙蟲喝道:“又不是吃的金子銀子,和你煙蟲大哥搶什麽!”

火小邪說道:“煙蟲大哥,這家店的老板以前對我有恩,我來這家店吃飯,就是想多給他們一些錢,算是我報答他們的。煙蟲大哥,你就讓我來吧。”

煙蟲一聽,笑道:“這樣啊!那就你來吧。”

傻夥計在後廚一聽結賬,立即顛吧顛吧地跑了出來,來到桌邊,說道:“三三三位客官,一共四四四分錢。”

火小邪在懷中一摸,掏出四片金葉子,丟在桌上,說道:“夥計,今天我們忘帶錢了,只有四片銅葉子,你湊合著收了吧。”

傻夥計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金子,更不知道這是金葉子,只覺得亮晃晃的怪好看,於是抓了抓腦袋說道:“這這這——這能值四分錢嗎?”

煙蟲、花娘子一看,心中了然,這火小邪出手可是大方得很,他們兩個當然要成全火小邪美意,於是煙蟲說道:“能值個一毛錢,你拿到銅鋪去換,也能換五分錢吧。夥計,你放心,絕對不蒙你的。”

花娘子嬌笑道:“傻可愛,你就放心好了,只多不少。”

傻夥計有點猶豫,抓了抓頭還是說道:“那那那我還要找你們錢,你們等等等一下,我去找老板看看,你你你們千萬別別別走啊。要是要是再沒收入,老板就要,就要沒錢買藥,會病死,會病死的……”

火小邪雖說聽傻夥計的話心酸,但仍是善意一笑,說道:“那你快去吧,你就說是幾年前,那個經常來喝免費面湯的小子,回來照顧生意了。雖說還是窮兮兮的給不了現錢,但絕對不能差你們的。”

傻夥計連聲稱是,趕忙收了金葉子,大步加小步地向後院奔去了。

火小邪將行李一提,說道:“煙蟲大哥,花嫂子,我們快走吧,省得一會兒麻煩。”

煙蟲讚許地說道:“甚好甚好,咱們走。”

花娘子也笑道:“火小邪,你真是有心人呢,煙蟲老跟我說起你是個夠兄弟夠義氣的人,今天才知道一點不假。”

三人不願耽擱,都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快步走出店門,很快走遠了。

火小邪三人剛走,面館裏的傻夥計扶著一個面色蠟黃的老者奔入大堂,那老者雖說身子病怏怏的,但此時眼睛裏急得要噴出火來,一見大堂裏空無一人,更是甩開傻夥計就往外追。

那老者奔出門外,身子虛弱,一下跌倒在地,左右一看,哪有傻夥計說的三個人在,不禁老淚縱橫,跪地不起,手中捏著金葉子,喃喃道:“好人啊!好人啊!這讓老漢我怎麽擔待得起啊!”

傻夥計扶住老者,跪在身旁,也是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說道:“老板,他們到底是誰啊?”

老者哭道:“是義賊!是大盜!是英雄!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傻兒,跪下!我們向他們磕頭謝恩!”

這一老一少兩人,便就跪在地上,向著火小邪他們離去的方向,深深地俯首磕頭,久久不願起身。

十、夜盜封寶

火小邪、煙蟲、花娘子快步而行,早已把那間小面館甩在身後,再度走上人來人往的大街。

火小邪仍不放心,回頭看了幾眼,確實不見好老板追來,這才寬下心,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唏噓不已地說道:“原來做好事挺不容易。”

煙蟲一把搭上火小邪的肩頭,笑道:“小子,幹得不錯!仗義疏財,湧泉相報,我喜歡!”

花娘子也嬌笑著湊過來說道:“火小邪,出手很大方哦,比抽煙的臭男人強多了。”

火小邪尷尬地說道:“煙蟲大哥,花嫂子,別說這個了,怪不好意思的。”

煙蟲哈哈大笑,說道:“錢財本是身外物,既是悲來又是喜,既是福來又是禍,錢財都是死物,全靠自己怎麽使用。現在世風江河日下,所謂的君子無不是假仁假義,一禍國二秧民三謀私,真他媽的操蛋!還比不過我們這些做賊的人真性情真道德!痛快!”

火小邪聽煙蟲罵罵咧咧的,反而聽著受用,跟著呵呵笑了起來。

“走!咱們不說這個了,你先陪我好好逛一逛奉天城!盡一盡地主之誼!”煙蟲拉著火小邪,摟住花娘子的細腰,大搖大擺地走了開去。

火小邪心中的陰霾暫時一掃而空,跟著煙蟲就是如此,灑脫隨意,痛快得很。

三人在大街上行走,十分地顯眼,似乎與奉天城的人格格不入,特別是花娘子,本就生得一副媚態,眉目含情,加之身材火辣,更是引得無數人側頭打量。

火小邪本不在意,可被人看得多了,還是心中忐忑,不禁低聲問道:“煙蟲大哥,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好多人看著我們呢,奉天還在抓賊,萬一……”

煙蟲抽著煙哼哼道:“火小邪,你覺得我像賊嗎?”

火小邪倒是樂了,說道:“還真不像,像個浪蕩的公子哥。”

煙蟲笑道:“是啊,一個浪蕩公子哥,帶著花枝招展的小情人,加上一個有錢的酒肉朋友,我看著大街上的人,無一不是這麽想的。他們哪能想到我們是賊?”

火小邪哈哈道:“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這麽個理!”

煙蟲說道:“退一步說,東北這個地界上,認識我煙蟲的人本來就沒有幾個。現在奉天無賊,也沒有人認得出你火小邪,越是擔心害怕才越讓人懷疑。要想當個大盜,首先就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看這滿大街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物,哪個又不是賊?明明看著騷娘們的大腿直咽口水,卻要賊頭賊腦的忍住,比我們更像賊呢!天、地、人、萬物,無不是互盜,我們混在他們之中,誰看誰是賊?”

花娘子笑罵道:“臭男人,就屬你懂得多,滿嘴歪理!”

火小邪聽著,倒是心中一片清明,以前盜拓曾經說過,天下無人不是賊,他當時還有些難以體會,可今天明目張膽地在大街上游蕩,滿街人看著他們三人,竟絲毫察覺不出他們的身份,加上煙蟲一番說辭,更是感悟良多。

火小邪重回奉天,盡管衣履光鮮,財大氣粗,卻總有一種幼年的自卑情節在心頭縈繞不去,故而要故意捉弄飯店胖掌櫃,見誰不順眼就心裏數落誰。直到現在,火小邪才明白過來,這些所謂的報覆毫無意義,自己的確從小做賊,受人歧視,但現在只要行得正、站得直,無愧於心,是賊又如何?還比誰低賤了?劫富濟貧,鋤強扶弱,照樣能得到世人讚譽!

三人嘻嘻哈哈,走街串巷,各色店鋪,一一逛了個遍。

火小邪身上有的就是錢,他不像潘子,有錢也算計著,大把花錢圖個快活。當然煙蟲、花娘子也不與火小邪客氣,瀟灑慣了的人,由著火小邪花錢,三人喜歡什麽就買什麽,一擲千金,大包小包拎了無數。各家老板、掌櫃像敬神佛一樣,對他們畢恭畢敬的,馬屁拍得山響,哥哥姐姐大爺祖宗讚個沒完。

三人逛了個盡興,又去奉天最好的館子大吃大喝一番,推杯換盞,喝了個痛快。

煙蟲、花娘子對火小邪與聖王鼎、五行世家等敏感的事情,再也只字不提,天南海北地胡侃。煙蟲來了興致,東南西北的奇聞說個沒完,讓火小邪同樣大開眼界。原來天下之大,五行世家的奇特還算不上第一,更為荒誕離奇的事情簡直數不勝數。

酒足飯飽之後,這才回了煙蟲、花娘子所住的大酒店,讓火小邪安頓了下來。

火小邪連日裏奔波,旅途勞頓,也是累了,與煙蟲、花娘子暫且各自回房,洗漱一番之後,躺在床上仍然興奮不已,覺得和煙蟲重逢,真是人生中的一件樂事。盡管和潘子在上海也花天酒地過,總覺得難比在奉天,與煙蟲、花娘子兩人玩得過癮。火小邪呵呵傻笑了半天,這才安心地睡了過去,讓自己養足精神,入夜之後還有大事要做。

火小邪迷迷糊糊睡了半天,睜開眼睛時,墻邊的大鐘已經指向了午夜。火小邪精神一振,翻身而起,麻利地穿好了衣服,將下午采購的祭祀用品包好,躡手躡腳便出了門。火小邪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便要挖出浪的奔他們的屍骸,運出城外擇地安葬。火小邪不想驚擾煙蟲、花娘子,以免麻煩他們,便決定自己去做此事就好。

等火小邪出了酒店,還沒走幾步,就聽拐角處有人輕輕的咳嗽一聲,走出兩個人來。

火小邪一看,又驚又喜道:“煙蟲大哥,花嫂子,你們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煙蟲、花娘子。

煙蟲提了提手中的鋤頭,說道:“你缺這個玩意吧?我弄來了,省得你再去準備。”

火小邪慚愧道:“煙蟲大哥,怎麽好麻煩你們。”

花娘子已經不是旗袍、高跟鞋的打扮,而是換了一身短裝,盤好了長發。花娘子的短裝也絕對不是普通女人的穿著,她上身是一件灰色的女士襯衣,瘦身夾克,下身則穿著一條緊身的西裝短褲,黑色絲襪,更顯得大腿修長。這種打扮雖說另類,卻能夠方便出行。花娘子輕笑道:“你煙蟲大哥對你重新安葬兄弟的事情,可上心了,等你等了多時,你就不要推辭了,三個人一起去,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煙蟲呵呵笑道:“火小邪,你要帶著屍骨出城安葬,我可以帶你去一個風水寶地,比你自己摸黑瞎轉悠強多了。走吧,你還要客氣客氣啊?”

火小邪心中感動,煙蟲別看言行放蕩不羈,實際是個細心周到的人,這樣的深情厚誼,怎能再拒絕?

火小邪重重點頭道:“那就有勞大哥了。”

天色已晚,奉天城大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一隊一隊的巡城保安懶洋洋地沿街巡視。這麽晚了,火小邪他們三人若還是大大咧咧地在街上行走,不被人叫住盤問才怪。所以這三人由火小邪帶路,放開手腳,揀著僻靜幽暗之處,如黑色魅影一般,無聲無息地疾行不止。

火小邪今非昔比,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加之對奉天的道路精熟,更不容有人察覺他們的行蹤,停停走走,張弛有度,不急不緩。煙蟲跟在火小邪後面,也是連連點頭,好俊的盜術潛行功夫,乃是得到過火家盜術的真傳!那個火門三關裏還畏手畏腳的小毛賊火小邪,早就不覆存在了。

三人一路疾行,不用多時,已經到了小樹林裏。

火小邪憑著記憶,辨清了方位,在樹林中走了小半個來回,便鎖定埋葬浪的奔、老關槍、癟猴三人的地方。

火小邪定睛一看,此處早已荒草叢生,別說墳頭,連埋過人的跡象都沒有一星半點。想到浪的奔他們三人就葬在這種荒蠻之地,幼年時的種種回憶齊刷刷湧起,火小邪不由得悲從心來,低喚了聲:“兄弟們,我來遲了!你們受苦了!”說著眼淚滂沱,撲通一聲長跪在地,無聲痛哭。

煙蟲、花娘子知道火小邪此時心情哀痛,一言不發地站在六七步開外靜候,不願上前打擾,由著火小邪哭個痛快。

火小邪的千言萬語,盡數隨著淚水,暢流而出。

半晌之後,火小邪才站起身來,抹去滿臉的淚痕,盡量讓自己開心地說道:“浪的奔、老關槍、癟猴,我這就把你們挖出來,找個好地方重新安葬。”

火小邪取出靜安符,燒了數張,以示敬意,用手探了探位置,準備挖掘。

煙蟲不失時機地走上前,將鋤頭遞給火小邪,由火小邪自行處理,並不插手。煙蟲後退幾步,向花娘子遞了個眼色,兩人分開走了幾步,各站一個方位,四下監視,算是替火小邪守護。

火小邪不斷默念著“我來了我來了”,一鋤一鋤地向下挖去,很快就挖了有半尺多深,火小邪怕鋤壞了屍骨,減慢速度,放輕勁力,一點點地再挖,不需多時,就看到有麻袋邊緣露了出來。

火小邪心頭暗喜,不斷小心地擴大坑洞,盡管火小邪認定浪的奔他們早就只剩枯骨,仍然生觸動了他們,挖到後來,幹脆用手去刨。

可麻袋露出來的越多,火小邪就越發奇怪,一使勁,便把麻袋拽了出來。

這回輪到火小邪呆若木雞了,這麻袋輕若無物,根本不像有骨骸在內。火小邪心頭一急,一把撕開了麻袋,只有一大堆爛掉的衣物灑出,絕無屍骨!

火小邪手足無措,低念道:“不對不對!明明葬在這裏的!怎麽只有衣服了?張四爺府上的劉管家親口對我說的!這到底怎麽回事?”

火小邪丟開麻袋,一通亂挖,又再挖出兩個麻袋,裏面仍然只是一堆衣物。

火小邪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回不過神來,腦海中翻來覆去地回憶那天晚上的事情……火小邪和水妖兒重回奉天,水妖兒去張四爺府上打探之後,他被水媚兒裝鬼騙到小樹林,然後碰見了被五花大綁的劉管家,逼問之下,劉管家說出浪的奔他們三個已死,剛才偷偷葬在樹林裏了。火小邪讓劉管家帶路去看,果然有挖坑後掩埋的痕跡,當時水妖兒、水媚兒悉數在場,水媚兒確認了劉管家的說法,使得火小邪堅信不疑,在“墳前”立誓以後要從新安葬浪的奔他們。

可是現在,沒有屍骨!莫非劉管家騙了自己?莫非是水媚兒也騙了自己?莫非是……

煙蟲察覺到火小邪古怪,趕過來一看,只見火小邪拎著個破麻袋發呆,坑中根本沒有骨骸。煙蟲眉頭一皺,低聲問道:“火小邪,怎麽了?沒有屍骨?是弄錯地方了?”

火小邪喃喃道:“沒有弄錯,我可能被騙了,也許浪的奔、老關槍、癟猴他們根本沒死。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煙蟲低聲道:“你再想想,不急於一時。”

火小邪輕輕應了,又低頭靜思。

可就在此時,只聽不遠處的花娘子厲聲低喝道:“什麽人!出來!”

火小邪立即警惕起來,豎耳一聽,果然聽到林中黑暗處有沙沙沙的腳步聲正在遠去。花娘子也聽到來人走了,正要追趕,只聽煙蟲低喝道:“不要去!”

火小邪、煙蟲兩人不敢大意,火速與花娘子會合,三人站好身位,嚴陣以待,細細聆聽。

火小邪聽力靈敏,隱隱地能夠聽到大約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奔出百十米開外,就突然消失不見,如果不是來人已經上天入地,就是他們停了下來。

火小邪低聲道:“還在遠處,沒有離開!”

煙蟲同樣壓低聲音說道:“好快的動作,絕對不是普通人。”

花娘子說道:“追還是不追?”

煙蟲說道:“火小邪,依你看呢?怎麽這裏會來人?”

火小邪沈吟道:“我們進到這個樹林,除非有人一直守候在此,絕不會被人盯梢,不然我一定早就發現了。我覺得可能是我剛才燒符,發出火光,才把人吸引過來了。這些人來路不明,我們不要追趕了!恐怕有埋伏!我們盡快撤離此處,再做打算。”

煙蟲輕笑道:“有道理,只是我們的身份,對方一定知道了。呵呵,奉天的盜術好手,並沒有被日本人抓絕嘛!”

火小邪看著黑暗之中,低聲道:“煙蟲大哥,我們撤。”

煙蟲、花娘子都點了點頭,三人緩緩移動腳步,向一側走開。

可是黑暗中沙沙的腳步聲再度響了起來,竟有尾隨之意。

火小邪眉頭一皺,又走了幾步,仍然聽到沙沙的腳步聲一步一隨。

火小邪停下腳步,低聲道:“煙蟲大哥,這些人盯上我們了,在跟著我們。”

煙蟲、花娘子的聽覺不如火小邪那麽敏銳,倒是什麽都沒有聽到。

煙蟲問道:“你聽到了?”

火小邪答道:“是的,而且我判斷他們是故意發出響聲,讓我們聽到的。他們很可能是在試探我們的實力。”

煙蟲哼了聲,說道:“那是敵是友還說不好嘍。”

火小邪心念一轉,說道:“敵暗我明,既然已經如此了,我倒有興趣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火小邪說著,猛然向前黑暗中腳步聲傳來的地方邁了幾步。

就聽到黑暗中沙沙聲立即向後退去,似乎在保持著與火小邪的距離。

火小邪再向前,沙沙聲就向後,而且腳步的聲音漸大,在這片寂靜的林中聽得很是清楚。煙蟲、花娘子也聽得真切,煙蟲不禁說道:“他們似乎想引我們去追。”

火小邪點了點頭,說道:“煙蟲大哥、花嫂子,此事因我而起,我一人做事一人擔,我決定跟上去看看,你們先走吧。”

煙蟲笑道:“這話又見外了,我們惹不起,大不了我噴煙出來,逃出奉天就是了。現在我們三個,不宜分散。”

火小邪見識過煙蟲使煙的本事,算得上一門絕技,他這麽一說,火小邪覺得有理,便點頭答應,說道:“那大家小心,跟我來。”

火小邪再向前邁,腳步聲就退,火小邪走得越快,腳步聲也退得越快。

火小邪心念道:“好家夥!我看你們想幹什麽!”

於是,火小邪幹脆放開腿腳,大步流星地帶著煙蟲、花娘子追了上去。火小邪並不是急追,而是勻速地追趕,不快不慢,這是避免一下子落入埋伏的最佳手段。

眼看著三人追入開闊地,夜色皎潔,前方五十步開外,便清楚地看到兩個黑色的人影,正用倒退的方式行走,身法如同鬼魅一樣,十分地流暢,始終保持著與火小邪他們的距離。

火小邪心頭一緊,暗想道:“這好像是水家的身法!”

火小邪唰的一下急停下來,那兩個黑影同樣立即停下,兩邊人彼此遙相對望,並不說話。

只見那兩個黑影伸出手,大幅度地對火小邪做了個“來”的手勢,竟同時轉過身子,扭頭就跑。

火小邪暗笑一聲,心想:“看來是有什麽事情讓我們去看!”

火小邪不願耽擱,緊隨而去,一直奔上街道,才看到這兩個黑色的人影蹲在不遠處的房梁上,向火小邪三人做了個拜山扣加恭換禮的手勢,隨後一高一低地指了個方位,伸出四個指頭比劃一下,便從屋頂上跳下,不見蹤影。

火小邪心頭一驚,再不向前,站在原地不動。那個拜山扣、恭換禮的手勢,是東北榮行裏的一種表示尊敬和歉意的意思,大概是說他們絕無惡意,還請多多包涵。至於一高一低指了個方位,就摸不著頭腦了。

煙蟲湊過來低聲問道:“是懂東北賊道規矩的人,手勢打得熟練,不像是日本人,也不像要和我們作對。”煙蟲瞅見火小邪微微發呆,問道,“火小邪,你是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嗎?”

火小邪說道:“不是。他們指的那個方向……”

“怎麽?”

“那個方向是奉天府張四爺的大宅!”

“張四爺……禦風神捕……他那個宅子傳說是奉天城的賊人禁地。”煙蟲沒有抽煙,只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習慣性地做了個抽煙的姿勢。

“這兩個人指的方向相同,卻很明顯手勢上一高一低,這是什麽意思?我有點不明白!煙蟲大哥,我們先到一旁來商量一下!”火小邪說道。

“不追了嗎?”花娘子輕聲問道。

“不追了,他們落地無聲,而且不再出現,應該是對我們指示完成即可,不想讓我們發現他們的身份。”火小邪心中有九成的把握,這兩個指路的人是水家的高手,如果他們決心避過火小邪,以水家藏匿的本事,不要費心費力了。

三人都是大盜級別的人,話不用說透,就知道該怎麽做,便一起轉向巷角,蹲於陰暗處,再度商議。

煙蟲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也不點燃,狠狠抽了兩口,說道:“奉天的地界上,竟有這麽厲害的家夥,剛才一路上我看他們的身手,只怕不在我之下。這是什麽世道,奉天的榮行剛剛抓絕,邪魔妖怪就蹦出來了!難道又是五大世家的人?”

火小邪不便與煙蟲解釋這兩個人可能是水家,便說道:“有可能是五大世家的,只有他們願意做這樣神神秘秘的事情。而且他們也一定認出我們不是普通的賊盜,故而先做試探,再引我們出來,然後指路讓我們去看看。”

煙蟲說道:“他們既然有這等身手,自己看不到嗎?或者是他們口說無憑,想讓我們去親眼目睹?”

花娘子補充道:“是想我們幫他們做什麽事情?那就太不懂規矩了!這樣簡單打個招呼,話都不說半句,誰會幫忙!”

火小邪沈吟片刻,說道:“那個方向,確實是張四爺的大宅方向。煙蟲大哥、花嫂子,你們常在江湖上走動,他們的手勢一高一低,是有什麽講究嗎?”

煙蟲說道:“這個手勢因時而異,獨行大盜彼此招呼,若用高低手指方位,多是指前方應該高走低看,不可平入。說得俗點,就是從屋頂行走,上房揭瓦,從上方下去,做個梁上君子。”

火小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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