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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再回奉天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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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屋檐盜?”

煙蟲抽一口無火的煙,說道:“屋檐盜是奉天榮行瞎起的名字,充斯文呢!東北老一輩的人都叫走高片、上梁,南方賊道又稱起鷂子、掛灰、沫墻、跳小馬。”

花娘子說道:“江浙一帶叫踩高落,上海這幾年叫拉響頭,呵呵,真有趣,東南西北的說法都不一樣。好在賊術裏,彼此通告的手勢差不多。”

火小邪說道:“這樣啊!那就對了,他們伸手比劃了個四,一定就是指張四爺!”

煙蟲說道:“這個應該沒錯。是禦風神捕張四爺回到奉天了嗎?”

火小邪輕嘆一聲,說道:“張四爺死在大青山下了。”

煙蟲微微一楞,說道:“張四死了?咳!他這人就是倔了點,自視太高,倒也不壞。”

火小邪說道:“張四爺是個為情所苦的人,死的時候說出了心裏話,想一想讓人有些難過。我以前和他結過梁子,他滿天下地抓我,後來弄清楚了,就和解了。”

煙蟲說道:“如果張四爺死了,那他的大宅裏會是誰?”

火小邪說道:“不知道張四爺身邊的周先生是否回來了,不過也不一定。”

煙蟲狠狠抽了一口煙,說道:“那做四這個手勢,可能就是一語雙關了,即是指張四爺的宅子,又是說,那宅子是一個死地。”

火小邪一個激靈,說道:“奉天的賊會不會關在張四爺的宅子裏?”

煙蟲說道:“很有這個可能。”

火小邪沈聲道:“看來今晚,我必須去看個究竟了!”

煙蟲輕拍大腿,站了起來,伸了伸腿腳,說道:“我也正有此意!我們今晚就夜盜張四府,看看這個無賊敢入的奉天禁地裏到底藏著什麽吧!”

奉天城張四爺的大宅,又稱風寶莊,“風”字乃是“封”字的諧音,意義為何自然不用多說。自從張四爺舍了奉天的家業,帶著鉤子兵、豹子犬追出奉天,這座風寶莊也顯得日漸冷清,終日大門緊閉,少見有人出來。可是張四爺、周先生他們的跡象,在奉天並無幾人得知,所以這幾年來,仍然是奉天賊道裏忌諱頗深的場所,輕易不敢有人來打探消息。

相傳張四爺的風寶莊,有地下秘道與張作霖的住所、奉天政府大樓、警察局、拘押所等重要場所相連,可這只是傳說,誰也說不清道不明。

此時月上三竿,滿城寂靜,風寶莊四周早已是黑鴉鴉的一片,僅在街道上孤零零地亮著幾盞路燈,光亮所不及之處,反而更加黑暗。而風寶莊高聳的圍墻內,卻從前院到後院,均透出大片明亮的燈光,莫非碩大的宅子裏,無人睡眠、通宵有事?

大街上的陰暗之處,三道人影貼著墻角一晃而過,眨眼的工夫,又如同靈貓一樣,躍上了一間高屋的房頂。三個人並做一團,毫發不動,半蹲在屋頂上,隔著高墻打量著風寶莊裏面的動靜。

這三人正是火小邪、煙蟲、花娘子,他們已經繞著風寶莊轉了一圈。

火小邪低聲道:“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裏面還是燈火通明?看樣子能亮燈的地方都亮了燈呢!”

煙蟲叼著未點著的煙卷,說道:“這是欲蓋彌彰!我們來對了,裏面肯定有蹊蹺。呵呵,在王家堡威風凜凜的禦風神捕,現在也淪落到要靠點燈防盜了。”

花娘子說道:“這宅子裏血腥味很重,我感覺很不好。”

火小邪問道:“花嫂子,你能聞到血腥味嗎?”

花娘子說道:“我聞不到,但我是女子,而且從小學的是陰媚之術,對生殺之地都有種不安的感覺。”

火小邪暗想,花娘子的這個本事倒有些像土家田問,都是能察覺到一些五感之外的情況。

煙蟲調笑道:“騷娘們,你怕不怕?要不回酒店在被窩裏脫光了等我。”

花娘子輕呸了一聲,說道:“討厭鬼,臭男人。我好怕啊,我怕死了。”

火小邪見怪不怪,繼續觀望。

他們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風寶莊正對著他們的院內,有一顆歪脖樹探出了墻頭。而這顆歪脖樹,正是火小邪幾年前混入張四爺家,去佛堂偷糕點時,進院的那棵。火小邪從此樹進院兩次,一次是自己一個人,一次是帶著黑三鞭,所以從這個位置進去,他較為清楚院內建築的布局。

火小邪看清楚四下無人,便打了個走的手勢,帶著煙蟲、花娘子從屋頂下來,來到墻根下。火小邪擡頭一看,一丈多高的墻頭,那棵樹露出院外的枝丫,正在頭頂。

火小邪微微一笑,向煙蟲、花娘子伸出了大拇指,身子向墻上一帖,腳下發力,唰的一下就攀上了一米多高。火小邪幾年前都能爬上去,現在更不在話下,而且他現在已能做到只憑二根手指,就能懸吊、提升身體,所以電光火石一般,整個人好似被繩索拖拽,“直升”到墻頭。

煙蟲感嘆一聲:“好俊的爬墻功夫!”

火小邪上了墻頭,立即伏下了身子,借著樹枝的掩護,向院內看去。雖說院子裏燈火通明,每個房間都點著燈,卻不見人走動,只聽到房屋拐角處,隱隱有人罵罵咧咧地低聲抱怨。

“媽的個巴子的,如果張四爺還在,小鬼子怎麽會這麽折騰我們。”

“是啊,這都多少天了,整晚整晚地點著燈,當不要錢啊。”

“真他媽的操蛋!現在奉天到底是日本小鬼子的還是張少帥的!”

“算了算了,抽一根去吧。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能混就混吧。”

兩人低聲咒罵著,走得遠了。

火小邪啞然失笑,單論防衛,遠不及以前進院偷糕點的時候。

火小邪向下招了招手,示意煙蟲上來。

煙蟲不甘示弱,也唰唰唰爬上了墻頭,只比火小邪慢了半分。

煙蟲向火小邪點頭示意,飛快地打量了一番院內情況,手中在腰間一探,解下了一根皮帶,垂下墻頭。花娘子跳起將皮帶抓住,手腕一晃便繞緊了手臂,煙蟲順勢一提,花娘子未費吹灰之力,便上了墻頭。

火小邪一看煙蟲、花娘子配合得如此嫻熟,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已明白這對雌雄大盜早就心意相通,不禁心裏讚了聲好,頗為他們兩人高興。

有那棵歪脖樹幫助,三個大盜無聲無息便上了院內的屋頂,躲在了房檐的陰暗處。

花娘子眉頭緊皺,說道:“這宅子裏的陰氣全來自那邊!”說著微微一指。

火小邪順著花娘子手勢一看,說道:“是這宅子的後院。”

煙蟲說道:“早就聽說張四爺家的後院最邪門,我看我們不用費工夫到處看了,直接進後院。”

火小邪四下張望了一番,說道:“這裏是中院,卻看不到有什麽守衛。煙蟲大哥,便依你的,但我對這種大宅裏怎麽前進不熟練,還請你費心帶帶路。”

煙蟲輕笑一聲,說道:“我對西洋的建築最熟,這裏用不上我,你花嫂子在江南的時候,專門偷地主老財的大院子,她可比我熟得多。”

花娘子輕笑道:“臭男人記得我的好處了?”

煙蟲擠了擠眼睛說道:“你沒啥好處我也看不上你啊,你知道我不喜歡逞能。”

花娘子掩嘴輕笑,也不推辭,招了招手,說道:“這種院子對我來說,小菜一碟,跟我來吧。”

花娘子嬌軀一扭,順著屋檐飛速而行,修長的身子躍在空中,曲線玲瓏,很是曼妙。

花娘子的確在行,江南一帶商賈巨富甚多,許多大地主的宅邸方圓數畝,各類房屋千餘,比起張四爺的風寶莊,有過之而無不及。花娘子在杭州時,又有紅粉女飛賊之稱,專門在這種大宅院裏居高穿行,委實是如履平地一般。花娘子一夜之內能連盜七八所大宅,從未被人碰到分毫,甚至無人見過她的身手、面貌,足見她上高、走梁的本事。

花娘子並不是身手比煙蟲、火小邪要好,而是她對大宅院的屋頂結構、房間連接、風水布局了如指掌,偷得精熟以後,只需一瞥,就能判斷出前方屋脊有什麽路可以走,怎麽才能又快又不驚動別人,身隨意動,輕松暢快。

做賊的人不是僅靠身手,經驗其實更為重要。所謂盜術,就是要將身手活學活用在實戰之中,積累經驗,絕不能紙上談兵。好比習武,若想成為武林高手,實戰必不可少,否則縱然你精通天下武學招式,仍有可能在實戰中被流氓用菜刀砍死。

盜賊中厲害如五行世家,也不是固步自封之輩,比如火家招弟子,黑石火令絕不是你身手好就能給你,而是首先考慮偷盜經驗豐富、盜性深厚之人,不然四川胖好味、南京窯子鉤、北平趙順財幾人甚至火小邪也不會來到火門三關!有豐富經驗做底子,火家再大幅度提高相應的身手,這才真正稱得上盜術精進。

火小邪的盜性自然不用說,各路大盜都交口稱讚過,他現在缺的唯獨就是經驗。畢竟火小邪從小只是小偷小摸,混跡於街頭巷尾、小店小鋪、走販游商、淺宅低院之間,雖說有盜破五行地宮的經驗,開了眼界,但俗世裏的大場面應付起來,仍然有些吃力,束手束腳。單論身手,火小邪已經強於煙蟲、花娘子,若只比爬墻這一件事,火小邪足可以縱橫江湖,沒多少人能勝得過他,可要用整個偷盜過程比試,火小邪在經驗上,還是與煙蟲、花娘子差距較大。

要是火小邪保持三年前的脾氣,好勇鬥狠,事事不願服輸,他絕對不會說出請煙蟲帶路的話。而火小邪經歷良多,看遍了五行高手,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性格已經潛移默化地沈穩下來,絕不狂傲,並且深刻地懂得了什麽是進退取舍、量力而為、甘為人後。

火小邪能在剛剛二十出頭,擁有一身本事的時候,做到這些,便已註定他的未來,會成為舉世無雙的大盜。可世事難料,火小邪仍舊面臨著諸多未知考驗,命運又會把他引向何處呢?

花娘子領路,從高處向風寶莊後院趕去,一路上有驚無險。別看風寶莊前院、中院看著燈火通明,崗哨遍地,實際值守的人一個個無精打采、睡意濃濃,聽到異響時不過哼哼兩句,問聲誰,若就此沒有動靜了,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等到了後院墻邊,三人才停了下來。

花娘子看著後院圍墻,頗為驚訝地說道:“這就是後院了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包著鐵皮的圍墻呢!”

原來三人眼前,是一個院中院,院墻高出半截不說,最奇怪的是圍墻上包裹著一層厚厚的鐵皮,平滑異常,不見一道抓手的縫隙。墻頭上更是密密匝匝布著帶刺的鐵絲,嘶啦嘶啦的微響。火小邪他們所在之處,位置不高,僅能看到後院內只泛出數團燈光,遠不及前院後院明亮,顯得陰森森的。

煙蟲低念道:“這龜兒子的地方,還布著電網?”

花娘子也說道:“怎麽這一面連扇門都看不到?真是蹊蹺了!”

煙蟲、花娘子都看向了火小邪,火小邪無奈地低聲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後院,居然是這個樣子。”

煙蟲嘿嘿一笑,說道:“防盜防得真夠嚴實的,看得我心癢,一直偷俄國毛子的東西,這次也嘗嘗小日本鬼子的。”

說話間,就聽遠處有許多人的腳步聲傳來,三人趕忙安靜下來,靜靜觀察。

只見有一隊人,全是男性,在一個穿大褂的男人帶領下,向後院的院墻走來。他們的打扮,都是張四爺府上武師的著裝,或抱或挑著十多個鍋盆,無精打采地跟著領頭人來到院墻下。

領頭的那個長袍男人敲了敲墻壁上的鐵皮,大聲地說道:“各位大爺!給你們送夜宵來了!請開開門!我是劉管家!”

鐵皮墻上哢的打開了一個圓孔,似乎有人在裏面看了看,應了一聲,哢的一下便又關上了這個圓孔。

劉管家略退一步,又聽嘎嘎嘎作響,墻根地面一沈,顯出一條斜向下的通道,裏面有人嘰裏呱啦地吆喝一番,示意劉管家他們進來。

劉管家一揮手,那些武師拿著飯盆,魚貫而入,很快便又退了出來。

劉管家走在最後,不住地點頭哈腰,說道:“您們吃好喝好,有什麽需要隨時吩咐,我們走了,我們走了。”

也沒有人回劉管家的話,哢哢哢哢,地面再次合攏。

有武師低罵道:“操他們祖宗的,當我們是用人使喚呢!占著我們的後院,玩我們的防盜機關,真想毒死這幫狗日的。”

劉管家罵道:“你說什麽呢!小聲點,當日本人聽不懂呢?快回去快回去,把後院借給日本人,這可是張四爺點頭同意了的。”

有武師繼續嘟囔:“若不是張四爺丟了鏡子傷心,不想進後院,怎麽會隨便借給他們用!劉管家你倒是做個主,折騰我們日夜點著燈在外面巡視就算了,你看看後院都被他們折騰成什麽樣子了?還不讓我們進去!”

劉管家急道:“快走快走!都不準廢話了!張大帥死了以後,現在的奉天就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們得罪不起他們。”

一眾武師們頗不服氣地低罵著,向回走去。

劉管家落在最後,突然目光向火小邪他們的方向上看來,嘿嘿笑了一下,氣質與剛才迥然不同。劉管家一笑即過,收回眼神,快步離去。

火小邪、煙蟲、花娘子三人被劉管家這冷不丁的一笑,嚇得汗毛倒豎,是這個貌不驚人的男人發現了他們?還是無意為之?

等這些人腳步聲遠去,煙蟲才問道:“真邪氣!這個叫劉管家的人是誰?”

火小邪也是一肚子問號,輕聲回答道:“這人是張四爺府上的管家,我以前和他打過好幾個照面,是他沒錯。只是從來沒見過他做出這種表情!”

花娘子說道:“這個人剛才突然間表情就變了,眼神好銳利,差點嚇得我發出聲響。”

火小邪回想起樹林中的遭遇,又把幾年前在樹林裏抓住劉管家的事情回憶了一遍,心中漸漸明了,這個劉管家,只怕是水家人,什麽埋了自己的小兄弟,感情都是水家合著夥騙他的。為什麽水家人要騙他浪的奔他們已死?難道與得到黑石火令有關?

但火小邪並沒有說出這個結論,只是對煙蟲、花娘子說道:“這個劉管家,有可能就是他,引我們來張四爺家的。”

煙蟲哼道:“我也覺得八成就是他。而且我覺得他是五行世家裏的水家人!看他多會隱瞞,人前一套孫子樣,人後就唰的變臉。不管他了,至少他沒有揭穿我們的意思,我就是納悶,他這樣的本事,還有必要費勁巴巴地引我們來這裏?”

火小邪說道:“我現在有點猶豫,我們是不是還要進去,別真的中了圈套。”

煙蟲用胳膊輕輕碰下火小邪,說道:“沒事,以我的經驗來看,他要是想害我們,剛才根本沒必要沖我們笑一下。而且早不送飯,晚不送飯,非在這時候送飯,咋咋呼呼的,這些都有提示之用。所以他必定是認得我們三人,了解我們的本事,同時通過我們買的物品,預知了我們的行為,便等在樹林邊緣,擇機現身,引我們過來,他已經斷定,我們有本事進後院,也能全身而退,不然根本不會搭理我們,自曝身份。”

火小邪有些吃驚地說道:“煙蟲大哥,一個眼神你就能看出這麽多東西?”

煙蟲輕笑道:“我當了十幾年東北四大盜之首,可不是浪得虛名。我不敢說我剛才的推測全對,也至少八九不離十。做賊的人,特別是獨行大盜,一定要時刻記著察言觀色、審時度勢。這些事情,只憑聰明還不行,必須多多觀察,多多歷練總結,用來積累經驗。偷竊之事,過程誠然重要,細節卻決定了成敗。夫妄意室中之藏,聖也,就是說你還沒有進屋看,就能準確地估計到裏面有多少財寶,這便稱之為聖!聖又是怎麽來的?不是學到了什麽透視眼的神通,而是是靠平時觀察細節,將毫厘變化之事捏在一起,反覆咀嚼得來的,如果養成了習慣,真的會妙用無窮。火小邪,你的身手已經比我強了,我只能教教你這些做賊的道理,今晚就當我們積累經驗!”

火小邪聽得好生佩服,盜拓是教他安生立命的基礎,填鴨式的教導,以求速成,出了凈火谷以後,多靠火小邪自己開悟,就算與田問、林婉同行,他們也從來沒有煙蟲這樣苦口婆心地諄諄教誨如何做個大盜。煙蟲所說,都是結合實際情況,因材施教,使道理淺顯易懂,印象頗深。火小邪聽了,真覺得受益匪淺!

煙蟲見火小邪聽得入神,暢快一笑,說道:“走了!”說著身子一晃,向後院圍墻方向潛行而去。

三人撿著暗處,急速來到後院的一側的墻邊。

火小邪擡眼一看,伸手一摸,不由得皺眉。這墻壁上的鐵板應屬安置還沒有多久,十分地平滑,放眼看去,根本沒有可以抓手之處。人不是蜥蜴,手足上沒有洗盤,這樣光滑的墻壁,再好的身手也上去不得。

火小邪不禁說道:“爬墻看來不行啊。我去看看還有什麽攀爬之地。”

煙蟲倒是一笑,說道:“不妨事!這種布置我有辦法。呵呵,在墻壁上裝鐵板,是個防盜的好辦法,可惜他們碰到的是我煙蟲李彥卓。”

火小邪問道:“煙蟲大哥,你是帶了拋索嗎?”拋索是榮行裏的說法,其實就是一頭帶倒鉤的繩子,拋上高處,鉤子鉤住墻頭,便能爬上。

煙蟲笑道:“沒顧得上帶拋索這種東西,我也不喜歡用。”說著煙蟲走近墻邊,擡手四處摸索一番,又笑道,“百密必有一疏,日本人小瞧了中華盜術的本事。”

火小邪不得其解,只能略退一步,看著煙蟲要用什麽辦法。

煙蟲從懷中摸出幾件東西,特的一聲拉開一把,向火小邪示意了一下,說道:“我用這幾根鋼刺上去。”

煙蟲手中的鋼刺,約有兩拳長短,一端是個尖刺,一端則像個刀柄,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把小刀。

花娘子嬌笑道:“又要賣弄你的雜耍啊。”

煙蟲呵呵一笑,並不答話,手中鋼刺在頭頂上的墻壁上輕輕劃了一下,便選準了位置。煙蟲手中變戲法似的亮出一塊厚厚的布條,將鋼刺四周墻壁蓋住,隨即猛的一發力。只聽哢的一聲微響,鋼刺的尖端已經直沒如墻內。

煙蟲轉頭一笑,說道:“這些鐵板沒有焊住,尚有細小的縫隙,正好方便了我。而且用布蓋住,能夠不發出聲音。”

火小邪知道煙蟲這是說給自己聽的,算是傳授盜術的經驗,所以專心致志,並不發問。

煙蟲搖了搖鋼刺,十分地牢固,深吸了幾口氣,單手握緊了頭頂上的鋼刺,身子陡然一跳,整個人竟團成一團,腳朝上掛在了墻壁上。煙蟲用另一只手按住墻壁,保持著平衡,單手再發力,竟然以一根小小的鋼刺作為支撐,單手倒立在墻上。

火小邪心中有驚有喜,暗喝道:“這是高下懸的功夫!好厲害!從沒見過這樣的高下懸。”

何為高下懸?這是盜術中的一門本事,和火小邪早年就會的拿盤兒一樣,專門考量賊人的盜術而設。通常高下懸是用墻壁上突起的一根木樁,讓人雙手抓住,不借用其他外力,只憑自身的動作,盡量快地使雙腳站上木樁,穩住身子,不能跌落。之所以有這門本事,是因為賊人又稱梁上君子,經常要在高出攀檐走避,而屋頂上多是一些木梁,抓手著力之處少之甚少,不比平地。能把高下懸練得精熟,穿梁過戶就便利多了。說上去簡單,要想完美地做到,就難上加難了。

煙蟲只用單手,還是在僅夠一拳握住的鋼刺上,完成整套動作,更是不易!

煙蟲單手倒立,身子微躬,一只腳飛快地撇下來,就在整個人幾乎無法把持住的時候,手腳換位,居然穩穩地單足站立在鋼刺之上。

這一番動作,看似漫長,但煙蟲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時間,一氣呵成,速度之快,簡直無法想象。火小邪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張著嘴大氣也不敢出,直到煙蟲站定,才呼的喘了口粗氣。

煙蟲單腳蹲在鋼刺上輕笑道:“呵呵,火小邪,你也可以做到。有空我教你!”

花娘子也輕聲笑道:“臭男人不是只會抽煙嘛。”

煙蟲調笑道:“那當然,東北大盜煙蟲,沒點本事怎麽混?”

火小邪欣慰地一笑,想那煙蟲在火門三關,雖然吞雲吐霧的本事了得,並沒有顯露出太多的身手,僅在第三關秋日蟲鳴術中,點破破解的步法是“如履薄冰”。再回想起煙蟲曾在奉天城外護城河冰面上行走鍛煉,一練就是大半日,方明白煙蟲此人雖放浪形骸,盜術的基本功卻非常紮實,從不懶惰懈怠。

煙蟲上了第一層,下面就依樣而為,一共用了三枚鋼刺,便已經能夠摸到墻頭。

煙蟲並不立即上去,而是又從腰側摸出一把木柄的鉗子,在通電的鐵絲上一夾,雙拳狠握,就夾斷了一根通電的鐵絲。然而鐵絲雖被夾斷,兩頭仍掛在鉗子上,顯然鉗子有特別的設置,不讓鐵絲彈開。煙蟲把木柄鉗子一分為二,分別牽著鐵絲,無聲無息地引開一邊,露出一個可以過人的口子。這番動作,真是考慮得異常周到,不得不讓人佩服。

煙蟲繼續工作,很快就剪開了鐵絲網,身子一挺,就上了墻頭。煙蟲伏低了身子,向院內觀望一番,這才探回身子,把腰間的皮帶抽下,在幾個中間部位拽了一拽,那根皮帶變長了一倍有餘,垂了下來。

花娘子分外了解煙蟲,盈盈一笑,握住了皮帶。

花娘子輕聲對火小邪說道:“我上去後,再拉你上來。”

火小邪點頭稱是,面對煙蟲、花娘子,火小邪偷竊的經驗還差了不少,言聽計從、不敢有違。

花娘子上去後,煙蟲又把火小邪拉上,收了皮帶。三人都靜靜地向院內打量。

張四爺的風寶莊後院,與前院、中院差別巨大,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後院裏占地雖大,房屋卻沒有幾棟,還都是頗為低矮,彼此相隔甚遠。後院中除了房屋,滿眼所見,全是一塊一塊的空地和雜草樹木,好像久未打理,十分地淩亂。

有幾盞大燈掛在屋外的電線桿上,雖說亮度甚強,可被房屋周圍一層層的樹木遮擋,不過能照亮房屋一側罷了。院中一共有五六組日軍士兵來回巡視,一組兩人,拿著電筒,走走停停,行動緩慢,並沒有向煙蟲他們所在方位巡視過來的意思。

煙蟲問火小邪道:“你覺得他們為何不過來巡視。”

火小邪看了看腳下全是雜草,說道:“是因為雜草太多,沒有路?”

煙蟲答道:“這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下面雜草中有防盜的機關。”

火小邪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這樣!”

煙蟲輕笑一聲,說道:“這也難不到我。”

煙蟲依舊把他的腰帶取出,在皮帶頭上擺弄了一番,將皮帶頭別在墻頭,用力一拉,十分地牢靠。

煙蟲從懷中摸出一根香煙來,叼在嘴上,索索吸了幾口。香煙並未點著,但煙蟲嘴中卻噴出一股子細細的白煙,很是神奇。

煙蟲說道:“我先下去!你們等我的手勢再下來。”說著煙蟲頭朝下一翻,整個人倒懸著,用足尖支撐,無聲無息地順著皮帶向下滑去,滑至中途才鷂子翻身,正了過來。

煙蟲並未下到地面,只是接近地面時,才單手牽著皮帶,腦袋向下探去,猛抽了幾口嘴裏叼著的香煙,用騰出的一只手拿走香煙,慢慢地向下方一吹。這一吹不要緊,黑暗中的雜草裏立即顯現出兩條明亮的細線,忽明忽暗。

煙蟲輕輕嘿了聲,念道:“狡猾啊。墻角一圈全是暗線!禦風神捕有兩下子。”

煙蟲伸出手來,在細線上輕輕彈了一下,再念道:“是勒馬繩,過時的玩意!還以為能新鮮點!沒勁!”

煙蟲袖子一抖,用手指在袖中勾出一個剪指甲的小鉗子,在細繩上一繞,啪的一下便剪斷了,毫無異常反應。

煙蟲嘿嘿一笑,再噴了口煙,凝目細看,便下到了地面。

煙蟲向上方招了招手,示意火小邪、花娘子下來。花娘子還是先下,在皮帶上滑了幾尺,一蹬墻壁,就向煙蟲跳去。

煙蟲一把將花娘子臨空抱在懷中,貼著花娘子的耳朵壞笑道:“騷娘們,胸脯真有彈性,彈得我差點站不住腳。”

花娘子刮了一下煙蟲的鼻子,媚笑道:“臭男人,這是什麽地方,還沒個正經。”

煙蟲將花娘子輕輕放下,順便擰了把花娘子的屁股,說道:“這才刺激嘛。”

火小邪聽不清這兩人的耳語,見煙蟲放下了花娘子,向他打手勢,也不想賣弄,老老實實地順著皮帶滑下,三人再度聚在一起,蹲了下來。

煙蟲說道:“我走前面,你們兩個離我兩步開外,不要太靠近。”

花娘子、火小邪都點頭稱是,煙蟲便轉了個身位,半蹲著行去。

有煙蟲在前方探路,便有驚無險。煙蟲又連續破了三道防盜的機關,分別是半高鈴、埋地虎、吱呀叫,這才來到後院中看守巡視的路線旁邊隱藏下來。依煙蟲的意思,這時才算略微安全了點,該做“正經”事了。

火小邪看著身旁始終嬉皮笑臉、毫不緊張的煙蟲,心中感嘆不已。這張四爺的風寶莊後院,若是自己來,沒準剛剛費力地進來,就會被雜草中的幾道機關難住,讓人發現。自己就算身手超群,也難免落荒而逃。盜術盜術,就和做學問一樣,學無止境,絕不是想當然的事情。回想自己和潘子幫助三姨太防喬大、喬二偷盜,純屬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又想起和潘子在安河鎮段老爺的院子裏,裝模作樣地伏地而行,緊張得要死要活,設想了一大堆可能,狼狽不堪,結果是院子裏根本沒有機關;筋疲力盡進入鎖龍鑄的刀海中心,結果是鎖龍深陷,不得不服輸退出;還有五行地宮中自己能夠破解火照日升和十裏縱橫,一個是地宮被廢,明擺著機關硬碰硬,一個是毫無勝算,死中求活,沒田問在的話,早就死了千百遍。

如此種種,看著好像風光,許多巨型防盜陣法,煙蟲可能從來不曾見過,可這一趟進入張四爺的後院,火小邪才明白過來,自己雖說起步很高,見識不凡,身手超群,但落在平常處的時候,反而高不成低不就,頗有些眼高手低的尷尬。

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火小邪心想,如果有時間,一定要向煙蟲、花娘子虛心討教,哪怕有機會再見到水妖兒、林婉,也不要只顧著談情說愛,多多問些做賊的經驗才好。

火小邪甚至覺得,連鄭則道這麽讓他討厭的人,都做得比他好太多。鄭則道是蘇北大盜,名氣不在煙蟲之下,在王家堡見了他這種小賊,還是不恥下問,一點點地細心討教。而自己在上海,雖說見不到乾金王,可金大九總是陪伴著,為什麽就想不到向他取取經呢?去五行地宮盜寶,盡管田問不說話,但林婉總是天天在身旁吧,又為什麽不多多請教一下她呢?哪怕是喬大、喬二這兩個棒槌傻子,別人畢竟是東北四大盜中的兩個,也應該虛心求教一番啊。

火小邪越想,越是後悔得背脊發涼,遇見過這麽多優秀的老師,怎麽就那麽地死要面子,屁都不問一下呢!難道以為齊建二傳授的那些三腳貓的經驗夠用了不成?

火小邪罵了自己千萬遍,更是留意煙蟲、花娘子的一舉一動、一顏一笑,他們兩人別看一路上並沒有太多言語商量,但眼神中一直彼此交流,手中還有細小的手勢不斷比劃。

眼下三個人趴在暗處不動,火小邪也逐漸看出,他們兩人不僅僅在等候時機,也在用各種方式商討對策,只不過是火小邪看不懂罷了!

果不其然,半晌以後,煙蟲向花娘子打了個細小的手勢,花娘子回了個手勢,兩人都露出笑意,看來是有主意了。

煙蟲轉頭對火小邪低聲說道:“火小邪,我們左前方那間屋子,應該就是這裏的關鍵所在。我們一會兒要過去上房頂,你務必跟著我!你的花嫂子斷後,她會提示你。”

火小邪聚精會神地點頭應允。

煙蟲微微一笑,再往外看,說道:“就是現在!走!”

三人逐一躍起,從燈光照亮的邊緣處一晃而過,繞著空地、房屋周圍四處游走,看起來毫無規律,實際上都有深意。

這一番行動下來,約莫花了半炷香的時間,煙蟲曾說:“不得已多費一些時間,我們事先沒有太多準備,後院我們也不熟悉,屬於盲盜刺探,所以花的這些時間,是必備的功課。磨刀不誤砍柴工!”

等三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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