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紀原在這住了兩晚。這個城市離京城不算太遠，自駕車程不到兩個小時，在他周日晚上離開前，楊思特地騰空請他去酒店附近的餐廳吃飯。

“為什麽突然這麽大方請我吃飯？”程紀原翻著菜單擡眸看她。

“雖然是你主動的，但這段時間你確實幫了我很多，不犒勞一下你顯得我多小氣吧啦似的。”楊思故作不滿，“再說了，不是你告誡我不能過河拆橋嗎？”

“你倒是記得。”程紀原臉上浮起很淡的笑，“我以為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

“這話說的。”楊思不樂意了，“我在醫院跟著你實習的時候也從來都很聽從你的教導啊，什麽時候當耳旁風了。”

“你還真敢說。”

楊思不由得一樂，嘿嘿笑了，“要有對比啊，我對我爸還耍任性呢，對你聽話到那種程度已經算很好了，程醫生要知足懂不懂？”

程紀原忍俊不禁，斜她一眼，“這種程度就讓我知足了，你對自己是不是要求太低了？”

“程醫生你不懂了吧，這方面其實我對自己就沒要求。”楊思彎唇，“人吶，在自己身上加諸太多的條條框框就不是自己了，鮮活的生命，怎麽能以機器人的標準去要求？”

“你就覺得自己現下是最優秀的就對了。”

“難道不是？”楊思眨眼。

“……”程紀原：“能這麽麻痹自己其實挺好的。”他垂眸給楊思和自己倒水。

眉眼一彎，垂眸間，楊思嘴角起了笑意，很淺很淺，夾雜著一絲覆雜的情緒。

程紀原的東西不多，飯後回來，楊思難得主動給他收拾起行李來，一件一件，仔仔細細地，生怕哪一件會落下。

程紀原看她三番兩次細致檢查，失笑，“不用檢查那麽認真，落下了你先幫我保管著不就好了。”

“就不怕落下了值錢的被我據為己有啊？”楊思埋頭收拾著，調侃。

“真想據為己有的話，相比這些身外物，不是人更值錢麽？”

明白他話中所指，楊思微頓，斂下眼底情緒，很快揚唇一笑，裝傻，“那得看是論斤兩賣還是按器官賣咯。”

程紀原說，“不對外出售。”

“那還有什麽用。”楊思嘟囔，把程紀原的行李袋拉好拉鏈往他懷裏一塞，“好了，可以回去了。”

這次也沒用程紀原威逼利誘，楊思很自覺地送他下樓。

“今天這麽主動，也沒有滿腹牢騷，怎麽，轉性了？”程紀原看著電梯裏跳動的樓層數字，淡聲問她。

“這樣不好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楊思輕輕笑了。電梯門開，她和程紀原前後腳出來。

程紀原的車就就停在酒店門口的停車區域，距離很近了，楊思突然開口，“程醫生，我有話跟你說。”

程紀原腳步頓住，垂眸看她。

楊思擡頭對上他的視線，“程醫生，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吧。”

程紀原靜靜看著她，抿唇，一言不發。

“我現在已經有了要做的事，愛情不是我人生的全部，即便沒有你，我也可以把日子過得很充實很精彩。我啊，是真的想試著過自己的生活了，而不是止步不前留在原地跟你糾纏不清。我們這樣子不好。”

“沒有不好，我過得很開心。”程紀原，“你也過得很開心，不是麽？”

“可是我不想這樣下去了。”楊思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不知道程醫生確定是不是喜歡我沒有，但是我不想再喜歡你了。其實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沒有感情才能過得更灑脫。擁有的越多，軟肋便越多，在我完全沈溺於你給的溫情前，我想理智一回。”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還是不能接受我麽？”程紀原聲音低沈，“楊思，不要欺騙自己，你沒有放下我。”

“程醫生，我們的感情一開始就是錯開的。早在跟你告白時我就決定要斷了對你的念想，而如今，我似乎已經分不清對你是愛情還是只是習慣於你這段時間的陪伴和體貼了。”

“那我給你時間分清。”

楊思一楞，“程醫生……”

“楊思，我不知道你有什麽顧慮，但是這次換我等你。”程紀原目光灼灼，他看著她，上前一步，輕輕把她摟進懷裏，“好好照顧自己，想通了，就回來找我。”

程紀原說到做到，有一段時間沒再聯系她。楊思仿若沒受任何影響，該做事做事，該吃飯睡覺吃飯睡覺，一切似乎很正常，但青子還是嗅到一絲不正常的異樣。

楊思現在的狀態，就像她剛從醫院裏出來的那段時間一樣，深沈穩重得不像她。但後來她們分開活動，她偶爾見到她時，她卻又是活潑了幾分。據她所知，那段時間程紀原似乎常來找楊思。那楊思現在突然又恢覆這般狀態，是跟程紀原有關？

裝作不經意地，青子問楊思，“那個程醫生之前不是偶爾會來找你麽？這兩次我來找你都沒見過他，怎麽不來了？最近醫院很忙？”

“你不是猜到了麽。”楊思無奈地看青子。

青子輕嘆一聲，在她旁邊坐下，“你倆怎麽回事？”

“我不讓他來找我了。”楊思說，“他說他喜歡我，可我還是拒絕了他。”

“為什麽？”

“青子，我四處跑，程醫生平常要在醫院上班，跟我在一起，他會很辛苦的。我不想耽誤他的時間了。”楊思低嘆，“而且青子，做我們這行的，容易有危險。”

“誰也不能永遠做這行，有一天，你也會從這一行脫身。”青子，“楊思，你這是在找借口。”

楊思垂眸。

“我對我們，準確來說，是對我自己沒那麽有信心。程醫生說喜歡我，我該開心的，可歡喜過後，我又陷入無休止的自我懷疑中。程醫生喜歡我什麽呢，會喜歡我多久呢，會不會突然就不喜歡我呢？我們在一起後，真的能幸福麽？他的喜歡，會不會只是一種習慣而已？青子，在感情上，其實我沒那麽有自信，我有顧慮。我之前決定放棄過他的，再陷進去一次，我就沒活路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他說給我時間想清楚，他會等我。”

青子：“那你想清楚了嗎？”

“跟他有關的事，我什麽時候贏過。”楊思扯了下唇。

“我明白了。”青子笑，“你打算那什麽時候回去找他？”

“再等等吧，我拒絕的他，要是很快又回去找他，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再說，其實我也還想再琢磨琢磨。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闊，一個醍醐灌頂，指不準我會更樂於四處去闖蕩成為別人需要的人呢。”楊思呼了口氣，調整情緒，重新打起精神，“最進晉嶺村洪澇嚴重，很多房子被淹了，抗洪那邊卻始終不見成效，我想去看看了解下情況，你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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