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與大志假扮成了夫妻，奉命調查曾身居省城的癮君子福根來到此地的原因。

大志挑了兩筐蘿蔔，有白蘿蔔，也有胡蘿蔔，來回在日本憲兵司令部門口轉悠，不停地吆喝著。

翠玉在靠近憲兵司令部的十字路口支了個小攤，專門出售線頭針腦之類的東西。

他倆以小商販的身份，觀察著日本憲兵司令部院子裏的動向，等待癮君子福根能夠出現。

遺憾的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日本憲兵司令部門口不時便有人出進，卻怎麽也看不到福根的影子，這家夥就像已經知道有人在監視他一樣，突然消失了。

一個上午就這樣結束了，翠玉和大志毫無作為，此時已是烈日頭頂，他倆感覺就像是在大夏天坐在了火爐邊炙烤一樣，又熱又燥，心情非常煩亂。

這又能怎麽樣呢？只能耐心等待，畢竟最後一次看見福根是在福根進憲兵司鄰部的時候，那是什麽地方，是日本鬼子的指揮中心，戒備森嚴，不可能直接沖進去將福根揪出來吧！不等又能怎樣？

翠玉和大志心裏都很明白，要想了解更多福根的事情，唯一能做的，暫時也就只有等待而已。

可能是各家各戶正在炒菜做飯，午飯的香味已經飄散開來，隨風飄了過來，直直竄入了翠玉和大志的鼻子，對於滴水未進、嘴唇幹皺的翠玉和大志來說，這種香味深深刺激著她倆的神經。

大志不停地舔著嘴唇，使勁咽著口水，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著，別無他法，他只能無奈地挑著擔子，就像一個從鄉下來的貨郎，一邊走一邊叫賣。

然而，翠玉比大志更難受，她因為生理原因從昨天下午開始，肚子就隱隱作痛，到了晚上越發嚴重了，整整一夜無法入眠，疼痛和疲倦不停地折磨著站在十字路口的翠玉。她臉色泛白，眼神空洞無光，眼角布滿血絲，嘴唇發幹變裂，額頭上還不停地滲出虛汗。但為了工作任務，她沒有辦法，只能默默忍受，還得看見有人走過來，像一個攤販一樣吆喝幾聲……

“已經到了大中午，人家都在吃飯，我看這個王八蛋肯定不會出現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吃點東西再來吧。”大志挑著盛有蘿蔔的擔子轉悠了一個早上，已是**難忍，他捂著肚子，皺著眉頭。

“我也很難受，可是如果我們回去了，福根卻出了來，那怎麽辦呢？”翠玉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也是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樣吧，我也不再轉悠了，就將蘿蔔放在你這攤位邊上，我看著咱們的東西，你回去吃點飯，吃完飯後給我帶點吃的和水，或者換我回去吃飯也行。你說，這樣好不好？”大志感覺完全沒有必要兩個人都在這兒幹耗著。

“我倒是很想回去，不是為了吃飯，主要是想休息一下，我難受得要死，可是我走了你又怎麽認得福根呢？”翠玉停頓了一下，搖著頭說，“如果喬雙喜在就好了，他倒是見過福根一面。”

“我真恨不得沖進去將福根給宰了，幹什麽不好，要麽吸**，要麽當漢奸，就不想幹一件正經事。”大志看著不遠處的日本憲兵司令部，眼神中散發著殺氣。

“別說氣話了，還是你回去吧，回去吃點東西，給我帶點熱水。”翠玉蹲在了地上，用袖子不停地擦著臉上的汗水，頭發早已經被汗水浸濕，就像洗了之後沒有擦幹的樣子。

盡管大志很想回去，坐下來休息休息，舒舒服服吃一頓飯，但他實在不忍心看著翠玉帶病堅持在崗位上，更無法做到讓病人堅守而自己回去吃飯休息，所以他選擇與翠玉一塊兒堅守。

翠玉實在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只看了大志一眼，便低下了頭，捂著肚子長久蹲在了地上。

盡管是大中午，街上行人卻越來越少，整條街道變得空空蕩蕩的，日本憲兵司令部院子裏的鬼子似乎也少了很多，除去幾個站崗的，大院子裏的鬼子幾乎都不見了。

“這樣我先送你去看大夫，大中午，福根不會出來的，就是出來了也不要緊，縣城不大，我們總能找到他的。”翠玉蹲在地上，痛得渾身發抖，大志實在看不下去了。

“不用擔心，我挺得住，現在已經好多了，也許一會就會好的。”其實，翠玉不想離開，不想失去任何一次跟蹤福根的機會，尤其是在形式如此緊迫的情況下。

“你這樣下去，就是福根出來了，我們又能幹些啥呢？”大志還是希望翠玉能夠去看大夫。

“我確實好了很多，不用太擔心。你得回去一趟，順便吃點東西，給我帶點熱水來，我喝點熱水就會好的，相信我。”翠玉認為喝些熱水也許會好點兒，她便打發大志回去。

大志執拗不過，只好急匆匆朝豆腐坊跑去了。

翠玉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人，皺著眉頭，坐在了地上，一個勁按著小腹。

大志心系病中的翠玉，狼吞虎咽吃完了飯，口袋裏裝了一塊幹餅，給翠玉裝了半罐稀飯，罐子口蓋著一只碗，抱著罐子匆匆出了門，一路小跑朝翠玉方向而來。

翠玉遠遠看見大志正向自己跑來，便勉強站起了身來，擦幹了臉上的汗水，挺直了腰板，將頭發向兩鬢捋了捋，顯得精神了很多。

“我感覺這會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麽難受了。”翠玉喝了一碗稀飯，對著大志笑了笑。

“怎麽樣，福根是不是還沒有出現？”大志的目光又投向了日本憲兵司令部。

翠玉搖了搖頭，嘴裏含著稀飯說到：“倒是沒有看到福根，不過剛才院子裏亂哄哄的，有好幾個鬼子走了出來，他們端著槍，朝前街方向而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王八蛋去了哪裏？”大志說著話，又將兩框蘿蔔挑在了肩上。

“你還想到那兒轉悠啊，別再累了，就呆在這兒吧，如果福根真出來，我們在這兒一定能夠看到的。”翠玉有氣無力地勸說大志，不想讓大志白費力氣。

“我吃了飯後，感覺渾身都有勁，累不著的。”大志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接著說,“離得近一些，不看得更清楚嘛，鬼子有個啥動向咱不就第一時間掌握了？”

大志“嘿嘿”笑著，挑著擔子朝日本憲兵司令部方向走去了。

翠玉喝了兩碗熱稀飯，感覺確實舒服了很多，兩腿不感覺到酸軟了，渾身也不再出虛汗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翠玉看到之前從日本憲兵司令部出來、朝前街去的那幫鬼子回來了，他們跟之前一樣，人手端著一把槍，槍上帶著刺刀，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寒光。

翠玉的眼睛沒有離開這幫小鬼子，直到他們全部進入了日本憲兵司令部。

“大姐，這絳色的線結實嗎？”一位過路的女士停在了翠玉的攤位前。

“挺結實的。”翠玉及時回應道。

“這一把我要了，多少錢啊？”這位女士從架子上抽下了一把絳色的線，放在眼前仔細瞧著。

“給我兩元吧！”翠玉笑著說道。

這位女士將錢放在了翠玉手中，拿著線離開了。

“哈哈，開張了！”翠玉看著手中的錢，盡管不多，但她有些興奮。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鬼子雜亂的吵嚷聲，她立即朝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有四五個鬼子將大志圍在了中間，刺刀正對著懷裏抱著扁擔的大志。

翠玉顧不了攤位，也顧不上害怕，朝大志方向沖了過去，邊跑邊說：“太君息怒，太君息怒！”

鬼子看到翠玉跑了過來，有兩個鬼子將槍口對準了翠玉，翠玉頓時放慢了腳步，一邊作揖，一邊苦苦哀求:“請太君息怒，我們都是良民，就是拿點兒家裏的東西出來賣，絕對是良民。”

“此人鬼鬼祟祟已經半天了，哪像個小商販，簡直就是特務。”一個鬼子用蹩腳的漢語解釋了抓大志的原因，揮手讓翠玉快點兒離開。

“太君明察，他是我的丈夫，他跟我一樣確實不是小商販，但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都是良民啊，太君！”翠玉不停地哀求著，幾乎就要哭出聲來了。

“巴嘎！”一個小鬼子攔住了翠玉，翠玉欲向院內擠，被這個鬼子一下子推倒在了地上。

大志被鬼子帶進了憲兵司令部，翠玉無奈之下，站在憲兵司令部大院門口，癡呆呆站著，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在鬼子哨兵再三恐嚇下，翠玉撿起地上的筐子，沒有撿散落在地上的蘿蔔，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攤位前，神情呆滯，等待大志的消息。

“什麽福根，簡直就是個禍根，為了你把大志搭了進去，還不知道大志會生會死呢。現在喬曉靜和阿紫也不在家，這麽緊急的事情到底該怎麽辦呢？”隨著時間流逝，翠玉漸漸清醒了過來，她眼睛都不眨看著日本憲兵司令部，內心忐忑不安。

翠玉多麽希望現在能有一位法力高強的大師出現在自己面前，教授自己一些能將鬼子和漢奸一掃而光的法術，哪怕是幾句能讓鬼子和漢奸定住的咒語也行，好讓她將大志從鬼子手中救出。可惜得很，這也就是她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的妄言妄語罷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沒有大志的任何信息，一個小時過去，仍然沒有大志的信息，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大志的信息……翠玉越來越擔心，甚至她懷疑大志已經死在了鬼子的槍口之下。

突然，翠玉看到有人被鬼子從樓門口推搡了出了，正一瘸一拐往路上走，由於護欄遮擋，看不清楚此人是誰，但翠玉還是意識到可能是大志，便瘋跑了過去，果然沒錯。

翠玉扶著大志走到了十字路口，也就是翠玉擺攤的地方，大志坐了下來，一再對翠玉說自己沒什麽事兒，並且簡單說了說被鬼子帶進去發生的事情——鬼子詢問了身份，搜查了全身，沒有得到有用的價值，便憤怒地朝他的肚子搗了兩槍托，最後將他放了出來。

“我可嚇壞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翠玉見大志沒事，長長舒了一口氣。

“剛開始我也有點兒害怕，不過他們開始審問我，我卻漸漸不害怕了。”大志笑了笑，問翠玉，“哎，對了，你到底有沒有看到福根這個王八蛋啊？”

“沒有，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翠玉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我想起來了，這個王八蛋會不會在煙館呢？”大志突然記起了福根是個癮君子。

“別說，真有這種可能。”翠玉也想起了福根染上毒癮的事來。

大志和翠玉一合計，便朝煙館而來。

他倆剛到煙館門口，便看見了正要出門的福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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