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打在了屁股上，咋腦子壞了？”傻大個聽到石蛋說自己是內奸，無法理解。

“別胡思亂想了，先養傷。”喬曉靜明白石蛋的話。也許也就她一個人知道罷了。

“太奇怪了，竟然腦子出了毛病，這比屁股中彈可怕多了。”傻大個還在喋喋不休。

“你就不能讓人清凈一會兒？”喬曉靜心裏很亂，她雖然一直都懷疑石蛋，但此刻她多麽希望自己的懷疑是錯的，這一切都是自己疑心病所致。煩亂的思緒攪擾得她難以平靜，而傻大個毫無意義的自言自語更讓她心煩意亂。

其他隊員看到喬曉靜心情不好，便都知趣地離開了石蛋和大志的房間，傻大個感覺喬曉靜有些莫名其妙，想了解一下原因，見喬曉靜眉頭緊鎖，臉色難看，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也出了房間。

翠玉和喬曉靜站在獵戶家院子邊上，望著清亮的天空，微風撫動著她們的頭發。

“誰會無緣無故說自己是內奸，這中間肯定有事。”翠玉說話時不緊不慢，似乎是自言自語。

“反正自從石蛋跟了我們，我們就沒有消停過，總是甩不開小鬼子。”其實翠玉心裏是怨恨石蛋的，她之所以早些時間憋著沒說，就是害怕搞錯了，傷石蛋的心。

石蛋的話還攪擾著另外兩個人，即大志和傻大個。大志躺在炕上，沈默不語，閉著眼睛，分析著石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力求做出自己的判斷。而傻大個一個人在院子裏徘徊著，嘴裏不停地反覆地念叨著一句話，“屁股中彈的人怎麽會壞了腦子？不可能的事，很明顯是中邪了。”

喬曉靜說了很多讓石蛋寬心的話，岔開了石蛋原本想說的內奸一事，給大志蓋好被子，便走出了石蛋他們房間，順手關上門，徑直去了自己的住處。

第二天清晨，喬曉靜整理好包袱，叫醒阿紫和翠玉，安排她倆借老鄉的鍋燒火做飯，並計劃吃完早飯就開始趕路。當她來到大志他們的房間才恍然大悟，石蛋無法獨立行走，大志更嚴重，傷到了筋骨，若強行趕路，萬一再遇上鬼子或土匪，現有的四個人既然照顧傷員，又要與敵作戰……

喬曉靜想到這些，只得暫時打消趕路的想法。

這家獵戶是實誠人，非常好客，得知喬曉靜他們的難處，爽快答應讓他們長住下來，並免費給他們提供食宿，用獵戶大哥的話說，“大山之中，沒啥好東西招待，但各種野物還是能填飽肚子。”

一周之後，大志勉強可以憑借自己的忍耐力和意志力並借助拐杖的支撐走動了，這是一個讓大家都樂於看到的情景，因為這預示著小分隊離開這兒指日可待。

石蛋的情況比大志要樂觀的多，沒幾天他就可以下地走動，不用借助拐杖，只是有點兒瘸而已。

傷情好轉是令人歡欣的事情，可是石蛋總是高興不起來，他的心裏似乎總有一塊石頭堵著，讓他喘氣都很困難。他知道自己為啥有這種感覺，於是，他更加迫切想將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可是每當他要說出自己的苦衷，喬曉靜他們總是想方設法回避。

一天晚上，石蛋看到包括大志在內，小分隊全體成員都坐在獵戶大哥家院子邊上看星星，他湊了過去，他決心這一晚無論如何也要說出事實真相，即使隊員們都捂住耳朵。

石蛋的話剛入正題，阿紫和翠玉便因身體不舒服要回寢室躺會兒，喬曉靜又以照顧她倆為由也要離開，大志說外面涼氣太重，要傻大個攙扶他寢室，石蛋很清楚這都是他們的借口，無非是想逃避面對真相，或者說是他們還沒有做好一旦真相大白該如何相處。

“好啦，何必這麽激動，我們洗耳恭聽便是，你說吧！”喬曉靜看到石蛋憤怒的情緒開始爆發，說話甚至開始怒吼，便招呼其他人坐在了石蛋身邊。

“我先要向大家道歉，我對不起大家，險些害死了你們。”石蛋邊說邊彎下了腰。

聽到石蛋的話，大家夥心裏都充滿了恨，不過誰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低著頭，無人做聲。

“只能怪我懦弱，我就是一個懦夫。”石蛋由於情緒激動，咳嗽了幾聲，接著說，“鈴木那個龜孫子吃了敗仗，付出了慘痛代價，便瘋狂報覆，原本是要找你們的，誰知卻來到了我們村，村裏的維持會長是個徹頭徹尾的漢奸，他知道我曾經被鬼子抓去修築防禦工事，後來被你們解救出來的事，鈴木一來，他便將我交給了鈴木，這幫畜生二話沒說，上來就將我一頓暴打。”

“你個軟骨頭就將我們出賣了？”傻大個顯然很氣憤。

“鈴木將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讓我帶路找你們游擊隊的駐地，你們是知道的，我怎麽可能知道你們在哪。”石蛋看了一眼傻大個，怯生生地說道。

“這倒是句真話。”傻大個瞪了石蛋一眼。

“你就不能不打岔，讓他往下說？”喬曉靜不想傻大個打斷石蛋的話。

“我跪在地上苦苦告饒，那幫沒有人性的畜生卻無動於衷。他們不但不放我，而且還將我的家人也綁了起來，不停地威脅我，每次想到這一幕我的心就像被尖刀剜著一樣痛。”石蛋深深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嘴，接著說，“我是個軟骨頭，為了家人我真的想找到你們，可是我確實不知道你們的駐地，就是想給那幫畜生帶路也不知道往哪兒帶。”

“我打死你個沒脊梁骨的東西。”傻大個再也忍不住了，他忽地站起身來，一只手抓住了石蛋的衣領，另一個如同碗一樣大的拳頭已經揮在了半空，要不是翠玉和阿紫及時上前攔住，石蛋肯定又要在炕上度過至少大半月的日子了。

“誰還沒有個親人，誰願意眼睜睜看著親人被鬼子殺害？石蛋為了救親人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能在我們面前主動承認，這說明他本質是好的。”喬曉靜認為石蛋勇於面對錯誤還是難能可貴的，她勸傻大個冷靜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鬼子終於失去了耐心，那個畜生鈴木竟然下令——如果我不帶他們去你們游擊隊的駐地，每半個小時就殺我一個家人，而且先殺我九歲的兒子。”石蛋突然哭了起來，哭聲撕心裂肺，讓人頓感天地毀滅，悲痛欲絕。

喬曉靜拍了拍石蛋的肩膀，石蛋控制了一下情緒，從袖子擦拭了一下眼淚，接著說到：“喪心病狂的鬼子真的殺了我的兒子，他才九歲，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包括喬曉靜在內，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都開始詛咒小鬼子。

“我眼看著鬼子的刺刀刺穿了我兒子的身體，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了我的眼前，我的腦袋嗡嗡直響，眼前轉著黑圈，腦海一片空白。就在這時，維持會長說有人看到西山上有幾個人走動，其中一個大個子好像就是曾經救過我的游擊隊員。

“魔王鈴木將漢奸翻譯官叫到了身邊，耳語了幾句，翻譯官一個勁‘嗨’著，我知道他們談論的事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我更肯定這事與我有關，果不其然，在翻譯官將鈴木的意見傳達給維持會長後，維持會長找到了我，給我說了保我全家人性命的辦法。”

“什麽辦法？”喬曉靜、翠玉和阿紫幾乎異口同聲。

“讓我朝你們的方向逃命，小鬼子在後面追趕，造成被鬼子追殺的假象，遇見你們得救。這樣，我就名正言順跟你們成了一家人。為了保住家人的命，我必須隨時隨地向鬼子報告你們的行動計劃，並且再想辦法打聽到你們游擊隊的駐地。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既然這樣，鬼子為什麽還要窮追不舍呢？”喬曉靜有點兒不解。

“先前是為了讓你們徹底放棄對我的戒心，讓你們感覺到我就是一個普通百姓，與鬼子沒有任何幹系，後來鬼子發現我無法實現他們的設想，便想俘獲你們，從你們嘴中得到他們想知道的事情。”石蛋說到此處，滿臉都是羞愧之色。

“這不矛盾了嗎？小鬼子既然想俘獲我們，從我們嘴中得到想要的信息，那為啥在破廟的時候還欲置我們於死地，將破廟都給炸飛了。”翠玉不解小鬼子的舉動，阿紫也有與翠玉相同的疑問。

“還有，既然你是小鬼子安插在我們身邊的奸細，那為什麽在破廟的時候，你連續兩次被小鬼子打傷？難不成，小鬼子真瘋了？”大志感覺石蛋的話疑點重重。

“這個，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石蛋一臉茫然。

“這個問題很簡單，破廟欲置我們於死地，說明鬼子放棄了俘獲我們的計劃，他們知道不可能生擒我們，與其損兵折將毫無效果，還不如將我們送上西天。對於石蛋受傷，很明顯鬼子對於石蛋的表現徹底失望了，或者說已經對石蛋徹底絕望，留著他已經毫無用處，相反因為他的情報，讓鬼子屢屢受挫，損失慘重，不殺難平心頭之恨。”喬曉靜替石蛋說出了原因。

大夥一致認為喬曉靜的說法有道理，石蛋也讚同喬曉靜的推測。

誰也沒想到，石蛋這個“內奸”竟然遭遇了這般痛苦，而今真相大白，大家都松了口氣。正當大家欲回屋休息，石蛋又冒出了一句：“我還有一事必須坦白。”

“還有？啥事？”大家都有種莫名的恐慌。

“我在青石板下面留了我們的行動方向，可能鬼子會發現。”石蛋怯生生地說道。

“你咋不早說？”喬曉靜很吃驚。

“我沒想到咱們會在這兒呆這麽久。我知道我自私，我罪孽深重，你們應該恨我，可是你們卻對我這麽好，你們越是對我好，我越是不敢讓你們心寒，前幾日，我一直在想，只要我們離開這兒，鬼子就算拿到情報也就沒啥用了，所以就一直沒敢開口。”

“你啊！”喬曉靜對著石蛋舉起了拳頭，又放了下來。

喬曉靜得知石蛋留下的情報是用石塊壘成的圖案，圖案凸出的角就是小分隊前進的方向。

“大志和石蛋行動不便，不宜長途行進，只能繼續養傷，現如今，只有你以身犯險，將石蛋留給鬼子的圖案做下改動，讓鬼子判斷錯方向，給我們贏得喘息之機。”喬曉靜將任務交給了傻大個。

傻大個欣然接受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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