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現在的這座院落嗎？”當聽到福根假扮乞丐，購得一所破爛不看的院落的時候，喬曉靜和翠玉異口同聲對福根發問。

“是的，正是這所院落。都過了十來年光陰了，這所院落和人都老嘍。”福根的回答顯然另有所指。

“那有了這院房子之後呢？”喬曉靜正欲張口，翠玉搶先發問了。

“有了這所院子，我幾乎每天都會回來，不管有多晚。我回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能夠碰上趙淑芬，因為我沒辦法主動聯系到她，更沒有辦法進入小木樓去找她，唯一有可能的機會就是等，不停地等。”

“趙淑芬是你送進小木樓的，而且你還是醉心居的管家，既然小木樓上的惡婦給你們培訓人，你有權利進去了解趙淑芬的學習情況的，你怎麽會進不了小木樓呢？”喬曉靜很詫異地看著福根。

“你說的不假，人是我送進去的，我也是個管家，那又能怎麽樣呢？連醉心居都是那個惡婦的，我算啥？那個惡婦不讓閑雜人等靠近小木樓，就沒有人能靠近得了小木樓。”福根用散亂的眼神看著喬曉靜和翠玉，滿臉惆悵。

“那到底有沒有等著趙淑芬呢？”喬曉靜問。

“肯定沒等到，等到的話也不至於會是今天這個樣了。”翠玉沒有等福根開口，便搶先回答了喬曉靜的疑問。

“這一次你們猜錯了，我確實還真得等到了趙淑芬，而且還沒用多長時間。之後，發生的事情可能連神仙都不一定能夠猜透，讓我終生難忘。”福根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始給喬曉靜他們講述令人難以置信的經歷。

福根為了不引起醉心居周姐的懷疑，主動向周姐坦白在外面購買了房子，這樣不管多晚離開醉心居都是合情合理的。

福根第一晚上到了自己的住處，院子滿是狼藉，院墻破爛不堪，四處都是黑乎乎的，空蕩蕩的房子如同淒涼的古墓，但凡點兒動靜便會出現回聲。半夜三更，刮起風來，福根的耳邊時不時傳來口哨聲，這聲音時大時小，福根跟著這聲音走出了房門，這聲音不見了，但當再進入房間時，這聲音又出現了，他一寸一寸地關註這房間，可是房間裏什麽也沒有，著實驚嚇了福根一身冷汗。福根一方面因為驚嚇，另一方面因為自己的計劃又進了一步，多少有點兒興奮，一夜沒有合眼。

人是能夠適應任何生活環境的動物，只要有足夠的時間。

福根在仇恨的攪擾下，很快忘卻了這座破落院子的恐怖。隨著時間推移，他不但習慣了這個院落，而且還對這座院子產生了依賴，只要從醉心居出來，他只有一個去處，那就是這座屬於自己的院落。

每當福根回到這個院落，他都以最快的速度換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穿上已經洗刷的褪色的，後背上還有一塊大補丁的藍色上衣，穿上那件膝蓋上有一道裂縫，屁股上一塊大疤的褲子，戴上了那頂曾經在逃荒的路上撿到的灰色氈帽，這樣的打扮的確不會引起太多人的註意。因為在那個年月，像福根這樣穿衣戴帽的人實在太多了，福根就是這數以萬計的人群中的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貧民而已。

這種卑微的打扮給他自由行動提供了方便，他不用擔心會有人註意到自己的數月如一日的固定行為，更不用擔心會被小木樓那波殘忍無道的家夥迫害。每當回到自己的住處，福根都從屋子裏搬來一把小木凳子，坐在自己的門口，假裝睡著了或想心思偷偷瞄著小木樓，等待趙淑芬的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福根已經習慣了等待的時候，一天晌午，小木樓裏出來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士，她穿著很高的高跟鞋，高翹的臀部一扭一扭的，甚至招惹眼球。福根就像看村姑一樣看了一眼這位時尚的女士，重又回到了半睜半閉的狀態，當這位女士走遠了的時候，福根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小木樓裏面女人只有兩位，一位是那個身體肥胖、心如蛇蠍的惡婦，還有一位就是趙淑芬，那麽剛才出來的這位自然就是趙淑芬，不會粗的。想到這裏，福根拿起小板凳，沖進了院子，大門都沒有顧得上鎖，便著急忙慌去追趕趙淑芬，跑了約莫二十來步，他減緩了前進的速度——如果就這樣沖上去，肯定會引起別人的關註，這樣很有可能會被小木樓的人發現，不但壞了大事，而且還有可能招致災禍。

福根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跟隨在趙淑芬身後。

趙淑芬在大街上逛悠了半個時辰，走進了一家飯店。福根約莫五分鐘後，也大搖大擺進了這家飯店。可悲的是，他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店夥計轟了出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樣子，一個臭要飯的，敢跑到飯店裏來蹭飯？”

“我不是要飯的，我有錢。”福根解釋到。

“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還打腫臉充胖子，真有錢你會穿成這樣？”

“我，我，我這樣，怎麽了？”福根一緊張就口吃，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

“少給我在這兒窮對付，抓緊時間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我真有錢……”福根看見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說話有點兒底氣不足。

“給他上一份面，算我的帳。”一位女士站在門口發話了，福根回頭一看，竟然就是他跟蹤的趙淑芬。

店夥計聽到有人願意請這叫花子吃飯，連連允諾，招呼福根進店坐下。

趙淑芬顯然是餓了，夾起一筷子冒著熱氣的面條，沒有咀嚼，喉嚨動了一下，便順著嗓子眼下去了，數秒之間一碗面條只剩下了半口湯。她站起身，向福根微微點了一下頭，便結賬出了飯店。福根趕緊將掛在嘴上的面條吸進了嘴裏，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沖出了飯店。

趙淑芬還沒有走遠，福根趕了上去。

“謝謝女菩薩，謝謝女菩薩。”福根低著頭，不停地點頭作揖。

“不用客氣的，不就是一碗面條嗎？”趙淑芬見大街上有人這樣對她，有點兒不大習慣，說話之間，從臉龐到耳根到脖子全紅了。

“不是一碗面條的事，是您有菩薩心腸才對。”福根依舊沒有擡頭，弓著腰對趙淑芬說到，“您深陷維艱之境，卻被一個看似實誠的人推進了火坑，您不計前嫌，竟然還會給他一碗熱面條吃，這怎能說不是有菩薩心腸呢？”

“你，這是，這是什麽意思啊？你到底是誰？”趙淑芬有點兒納悶了，低下頭想看看眼前這位乞丐裝扮的人的臉。

“就是我，大管家福根。”福根突然擡起頭來，用真誠的眼神看著趙淑芬，極為小聲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接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對趙淑芬說，“現在要殺要剮由你，我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

“哦，怎麽是你啊？你怎麽這身打扮，要不是和你碰面，真不會想到是你的。”趙淑芬大笑了起來，不停地眨巴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就是為了能等到你，當面向你道歉，請求你的原諒，才這身打扮的。”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是真心想進入這一行。我學了很多東西，婦人很滿意我的表現，經常誇我，還給我放假讓我出來逛街，我真的很高心，這些都離不開你對我的幫助，我還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呢？”趙淑芬說話的時候，幸福赫然臉上。

“哦，那就好，那就好。”福根聽到趙淑芬的話，有點兒瞠目結舌。

“你把自己整成這樣，不僅僅是為了要向我表達歉意吧？如果還有什麽事情，請盡管開口，我趙淑芬能辦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也沒什麽大事，以後再說。你出來時間也不短了，趕緊回去吧！”福根出於謹慎，沒有將等趙淑芬的真實意圖在第一次見面就說出來。

盡管，福根在趙淑芬進了小木樓後首次與之會面，沒有談及任何有價值的事情，但福根還是相當滿意，起碼得知趙淑芬並不憎恨不討厭自己，這對於接下來深入交流，繼而開展計劃是一個好的開端。

福根和過去一樣，總是從屋子裏搬來一把小木凳子，坐在大門口，裝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歪歪斜斜地靠子墻上，偷偷瞄著小木樓，等待趙淑芬的出現。

趙淑芬自從第一次走出小木樓後，隔三差五上街逛悠，伺機而動的福根總是能夠在合理的時間、合理的場所與之相遇，並借助合理的話題與她交流，兩人的關系漸漸變得親密起來。福根不失時機試探趙淑芬，確定趙淑芬不會與那惡婦同流合汙、沆瀣一氣，便逐漸將自己的心思一點點一點點地告訴了趙淑芬，趙淑芬沒有讓福根感到失望，至少在當時沒有讓福根感覺到失望。

趙淑芬了解了整個事件，爽快地答應了福根的請求，願意幫助福根覆仇。

趙淑芬的確將那個惡婦的一舉一動第一時間告訴給了福根，可惜的是，福根依舊束手無策，因為趙淑芬每次告訴福根都是相同的一句話，“總是在三樓活動，最近沒有外出的可能。”

自從趙淑芬開始向福根反應那惡婦的情況，福根就堅信覆仇指日可待。

四個月時間過去，趙淑芬學成回到了醉心居。沒過兩天，便交了贖金離開了。

後來聽人說，在西北某城市見到過趙淑芬，她幹的和醉心居周姐一樣的事情。

福根得知趙淑芬離去的消息，頓感天地崩潰。深夜，一個人跪在自己的那個滿是狼藉的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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