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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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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體天底下最有口福的就是皇帝, 平常人見也見不到的好東西,全成了貢品流水一樣送進紫禁城。可對於紀明徹來說,程序繁瑣精致講究的禦膳,跟宮裏那些用美貌、家世、端莊、賢淑包裝起來的後妃們有何區別?偶爾吃吃尚算享受,頓頓如此,卻只覺失了本味。

紀明徹沒接辛虞那話, 慢悠悠飲盡一杯,將空杯子推過去示意辛虞再倒些, “本來叫溫了壺上好的玉露白準備與你共飲, 你既帶了這核桃露來,便罷了。”

玉露白?傳說中的禦酒?

辛虞忙執罐將杯子滿上,殷勤地雙手奉上, “那豈不是浪費了不如陛下賞了嬪妾, 叫嬪妾也回去嘗嘗這禦酒的滋味。”

“朕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 這麽沒出息?”

辛虞一不小心嘴太快, “有好吃好喝,要出息幹什麽?”

紀明徹險些叫入口的核桃酪嗆著, 擡眸瞪了她一眼, “朕不用,自然是賞了下面的奴才, 堂堂天子妃嬪, 你還要同奴才搶東西不成?”

辛虞接收到那一瞪, 求生欲終於起了作用, 忙搖頭表示當然不會。

紀明徹最後還是沒叫辛虞頂著夜晚的寒風回去, 兩人合力幹掉一小罐核桃酪,梳洗過並肩躺在一起,頭一回什麽都不做蓋棉被純睡覺。

除了皇後,辛虞是第二個不侍寢也陪紀明徹共度一晚的女人,說實話感覺略新奇,但並不令人討厭。

身邊的女人沒心沒肺,全然不見興奮、緊張或是忐忑,沾枕頭不多久便自顧自睡得香甜。寂靜的帳幔之中,她的呼吸均勻又綿長,像一曲催眠曲,他聽在耳中,漸漸也有了困意。

第二日從乾清宮回去,辛虞還在可惜措施的那一壺玉露白,誰知上午從坤寧宮請安歸來,竟收到了滿滿兩壇子,頓時覺得不幹活也給獎金的長平帝或許不是個好丈夫,卻尚算個好金主,哦不,是老板。

行了,就這麽過著吧,不走心自然也不會傷心。成長便是學會妥協,既出不了這個牢籠,有些東西就得先放放,不能一味跟別人也跟自己過不去。

嚴婕妤死了孩子,自是痛不欲生,汪才人也難免想到自己早夭的小皇子,閑時就窩在自己殿裏抄經,準備在小皇子周年祭時燒給他。除此之外受影響最多的,卻是容淑儀。

沒兩天便是二皇子的周歲,這宴席這抓周,她到底辦是不辦?

更讓她怒恨的是,也不知是哪個黑了心肝的在宮內傳起了謠言,說二皇子命格太獨,怕是天煞孤星轉世投胎。他一降生,就不允許再有弟弟妹妹,後面的皇嗣這才一個個出了事。

容淑儀也不含糊,憋住氣叫自己的宮裏人盯著,抓到有宮人議論,也不管是誰的奴才,直接押去皇後那裏好一通哭訴,“二皇子剛出生那會兒多災多難,嬪妾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好容易才養到這麽大。這些人分明是想要他的命啊,他才不滿周歲,怎能承受得了?還求皇後娘娘為臣妾和二皇子做主。”

宮裏接二連三地死孩子,對皇後有害無益,她也剛聽說此事,正準備抓幾個處置了壓上一壓,不想容淑儀就求上了門。

“事關龍嗣,本宮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她叫人扶了容淑儀起來,軟言安慰:“淑儀不必如此,流言止於智者,陛下和本宮都不是會聽信這些的人。葉貴人腹中的龍胎好著,本宮的大皇子好著,這樣的無稽之談,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是臣妾失態了。”容淑儀用絹帕拭了拭淚,“可這些人如此詆毀二皇子,臣妾實在是又怕又怒,想必同樣身為母親,娘娘一定能理解臣妾的心情。”

皇後頷首,“讓你受委屈了。”又安撫幾句,眼神一厲,轉頭望向下手跪著的兩個宮女,“你們是哪個宮裏的?在誰那裏當差?”

兩個宮女被抓到時就慌了,又是解釋又是求饒,但還是一路被帶到了皇後面前,此刻都白了一張臉。年齡小些的那個更是哭得嗆了風,鼻子眼睛和臉都紅通通不說,還死命壓著哭嗝。

見問,兩人俱伏地叩首。

“奴婢是壽昌宮田容華那裏的。”

“奴婢是翊坤宮灑掃上的,平日、嗝、負責葉、葉貴人那裏。”

田容華,葉貴人,皇後將這兩個人在心中過了一遍,又問:“關於二皇子命格的謠言,你們是從誰那裏聽說的?”

那哭著的小宮女立即看向年齡偏大的宮女,對方卻是眼神閃了閃,將頭垂得更低,“回皇後娘娘,最近宮裏都在傳,奴婢聽好多人說過。”

皇後見狀,直接問那小宮女,“是她跟你說的?”

“回娘娘,是。”

不等她說完,那年長些的宮女已急急辯解:“是桃果來尋奴婢討零嘴時說起這件事,問奴婢知不知道,奴婢才說與她聽的。”

“奴婢沒、嗝、沒、嗝……嗝……”叫桃果的小宮女一聽急了,可越急就越說不出話來,啪嗒啪嗒直掉眼淚。

皇後哪有心思替她們斷官司,直接打斷兩人的話,問那年長宮女,“你又是聽誰說的?總不會才這麽點時間,就忘了吧?”

聽出皇後聲音裏的不悅,那宮女也不敢再耍小聰明,思索著報上了兩個名字。

皇後派了人去將兩人帶來問話,緩了語氣對容淑儀道:“還請淑儀稍等。”

容淑儀忙起身一禮,“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不必如此客氣,”皇後擺擺手,“本宮分內之事而已。聽聞淑儀要給二皇子舉辦抓周,正好本宮這裏有本梁舅爺親筆所書的《三字經》,你拿去用吧。”

容淑儀臉上露出喜色,“林梁之老先生可是當世名儒,著書無數,能得他老人家一本真跡,是二皇子的福分。還是您這個做母後的疼他,臣妾就算想尋,也尋不到這樣的好東西。”

兩人閑話幾句,又用了一盞茶,下面的人終於急匆匆把兩個宮女帶到。只是盤問之下居然無一人承認,有一個甚至還反指那年長宮女是因與自己素有仇怨故意誣陷。

皇後被吵煩了,幹脆都叫人拖出去杖責,“打到肯說實話為止。”

恰在此時,毛尖面色凝重進來,在她耳邊悄聲道:“娘娘,大皇子那裏的屈嬤嬤有急事求見。”

容淑儀還在這裏,皇後也不好叫人進來回話,只問:“是什麽事情?”

毛尖也早料到她這裏恐怕有些不方便,已經問過,聞言道:“說是大皇子突然腹洩,一個時辰內已經拉過三回了。”

俗語道:“好漢架不住三潑稀屎。”何況一個小孩子。因為拉肚子發起熱最後沒了命的又不是沒有。

事涉親子,皇後也無法淡然,微蹙著眉頭,她猶豫著看向容淑儀:“大皇子那邊出了些事情……”

她才開了個頭,容淑儀那邊已經聞弦歌知雅意,“什麽事能比大皇子更重要,娘娘放心去吧,這裏有臣妾。”

“也好,這裏你看著些,本宮去去就回。”

留下些人手供容淑儀使喚,皇後匆匆趕到乾東五所時,大皇子正蔫蔫地躺在炕上,見到她人,再繃不住面癱的小表情,扁扁嘴喊了聲“母後”。

皇後當時便心疼得什麽似的,忙摟了他柔聲哄著:“母後在呢,峋兒聽話,一會兒乖乖吃藥,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大皇子虛弱地點點頭,覷著她的神色,低低又喚了聲:“母後。”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又帶在身邊養到了六歲,皇後對這個兒子還是有些了解的。如此情狀,怕是做了什麽錯事在心虛,她神色不變,用帕子抹了抹他額角的細汗,“怎麽了?”

“您別罰他們,都是兒臣不好,不關他們的事。”大皇子不敢直視皇後溫柔的目光,“是兒臣貪玩,吃了垂掛在檐下的冰,這才……讓母後擔心是兒臣不對,兒臣以後絕不再犯。”

吃了垂掛在檐下的冰?皇後一股火上來,可看著兒子那又自責又害怕的模樣,又強行壓了下去。

“知錯能改,勇於承擔責任,你是個好孩子。”她獎勵般摸摸他的小腦袋,“但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不能說道做不到。你不愛惜身體,生了病,不但母後,你父皇,還有你妹妹,都是要跟著擔心的,你明白嗎?”

大皇子點頭,“兒臣知錯了。”

“那就趕緊養好身體,把落下來的功課補上。”

“恩,兒臣一定不讓您和父皇、妹妹失望。”

因為大皇子求情,皇後到底沒有重罰,只將攛掇得罪歡的那個杖責一頓退回內務府,其他各打二十板子依舊留下來當差。

可回坤寧宮的路上,她的面色卻冷凝下來,“毛尖,你跑趟乾清宮,將大皇子這裏發生的事和宮裏的謠言一五一十稟報給陛下。”希望是她多心了,這宮裏,可別再起什麽風浪才好。

而容淑儀見皇後回來後對自己態度一如既往,也松了口氣。

流言甚囂塵上,這個時候大皇子再有個萬一,她可真怕皇後會因此信了那命格之說。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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