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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只欠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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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綿綿,又是一個月的初一。

行知院裏很安靜,其他同窗大都已趁著休假下了山去。

梅蕭仁站在窗邊,從手中的瓷罐裏舀出食糧餵鴿子,時不時與它說上兩句話:“多吃點,之後還要飛那麽遠。”

葉知進門就駐足,手裏握著一本書,看了梅蕭仁一陣,沒出聲。

他每日這個時候來都能撞上大人餵鴿子,也不知這鴿子有什麽用處。

梅蕭仁餵完鴿子轉身,看見葉知在門前,囑咐他道:“一會兒我要去趟敬道院,若是雨下大了,幫我把它收進來。”

梅蕭仁指了指掛在窗前的鴿籠,說完就出了門去。

從他進來到梅蕭仁離開,他都沒能將想說的話說出口,只是越發握緊手裏的書。

大人要去敬道院,應當又是去求那幫先生吧,可是他能料到結果,因為這樣的壁,大人已經碰了無數次……

梅蕭仁撐著傘,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前行,到了敬道院。

以往她來都是挨個拜訪先生們,求他們相助。她如此執著,以致書院上下皆知她想拿國士想瘋了。

但此次不同,梅蕭仁找去的地方是周主教的書房,這是她回書院後頭一次與周主教單獨碰面。

周主教見了她,開口就道:“你既然想學就應當早來,為師不會食言,你又何苦去求別的先生。”

梅蕭仁搖了搖頭,“主教大人,學生如今不想補什麽學識。”

“那你……”周主教惑然。

梅蕭仁急於求成的事,書院人盡皆知,他為什麽卻說自己不想學?

她拱手道:“學生想要一樣東西,還望主教大人成全。”

“什麽東西?”

“劍。”

蘇離的劍在文斌受傷當日就被收走,那時她自身難保,脫身後又在山下逗留,回到書院還身處風口浪尖,不敢貿然收集什麽證據。如今她利用求學的假象和風言風語將自己掩埋,總算有了暗度陳倉的機會。

周主教沒說給還是不給,追問:“你想要劍做什麽?”

“在學生眼裏主教大人配得上‘清正’二字,主教大人既然能為蘇離著想,放他安穩回鄉,那可否再還他一個公道?”

“你想讓為師徹查此事?”

梅蕭仁搖頭,道:“不用主教大人為難,我想試試看,看世間有沒有天意,看我能否在年底前找出因與果。”

周主教擔憂:“此事為師都沒能找出個所以然,僅憑你一人之力,怕是難,況且終考將至,你又怎能分心。”

“聽天由命吧。”

梅蕭仁用四個字就寬了周主教的心。周主教本就對她在年底結業沒抱希望,不會真的在意她分不分心。

她拿到了劍,用事先備好的布裹好,回到行知院。

葉知還坐在房裏等她。梅蕭仁從葉知凝重的神色得出來,他心裏似乎藏著話。

“怎麽了老葉?”梅蕭仁邊問邊將劍放到不起眼的墻角。

“大人是不是又被……”

葉知頓住了,他都不忍心提起大人被那幫先生拒絕的事,嘆大人何時蒙過這樣的恥。

既然梅蕭仁決定瞞著葉知,自然得裝糊塗,接話:“是啊,但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先生會被我感動。”

葉知沈默了一會兒,緩慢地道:“如果大人不嫌棄,就讓我來教大人吧。”

梅蕭仁聞言,眸中閃過一絲驚色,不禁笑了笑,感動於葉知竟然會想出這麽一個法子。

如果放在先前她想要求學的時候,心中一定很高興,但是現在,她要的真不是紙上談兵的學識。

梅蕭仁笑看著葉知,沒說話。

葉知以為大人對他心存質疑,沈下眸子言:“不瞞大人,我……我曾中過解元。”

梅蕭仁帶著笑容的面龐僵住,只因心中難以置信。

解元,鄉試榜首,能做官的料!

梅蕭仁吃驚,因為孫教吏就是解元,再是沒出身也在官學混了個教吏當,怎麽葉知非但沒做官,還差點和他娘流落街頭?

“老葉你怎麽……”

葉知的目光不安地瞟了瞟左右地上,無奈道:“那年鄉試後,我帶著我娘四處求醫,很久不曾回過鄉裏,回鄉後只知報喜的官差從前來過,興許有什麽任命文書,但是我回來得太遲……”

“可你還是舉人,大可繼續考貢士”

“那時我娘的病反反覆覆,我怎能丟下她去要什麽前程。”葉知擡頭看向她,漸而笑了起來,“遇見大人後我就將那些心思放下了,只想追隨大人,報答大人的恩情。”

梅蕭仁皺起眉頭,語重心長地說:“老葉啊,你折煞我了,我若早知道你是個大才子,說什麽也不會委屈你給我當師爺的。”

“大人對葉知恩重如山,無論大人讓葉知做什麽,葉知都不委屈。”

梅蕭仁替葉知惋惜,但好在她已經知曉了這些,以後一定會助老葉去尋自己的前程,若是可以,她也想給老葉謀個一官半職當當。

如今她正好缺個幫忙的人,便拿起桌上的書本塞給葉知,“那好,都拜托你了。”她又指了指門,眨眼一笑,“以後咱們關上門慢慢學。”

葉知起初以為大人關上門學是不想將此事宣揚出去,誰知他給大人講學沒幾日,書院上下皆知他家大人找到了老師,每日都在關門讀書。

再後來,大人對周主教稱病,待在房中休養,讓他也歇在行知院,一如往常地關門講學和送飯食,但是房裏卻空空如也。

大人又去了哪兒,他也不知。

天氣愈冷。

葉知在這兒日覆一日地演了十來天後,他家大人趁著夜色回來了,隨後便打開鴿籠放了那只鴿子。在此之前,大人往鴿腿上綁了一卷字條。

他站在梅蕭仁背後,問道:“這是只信鴿?”

“嗯,我一遠方朋友送的,想給他去些音信。”

梅蕭仁在空空的鴿籠下站了一陣,守得窗外晨曦微露,天亮了。

上京。

一卷字條到了他手中。

上面寫的是“萬事俱備”,但是下筆不輕,說明其心裏並無十足的把握。

送字條來的衛疏影也納悶,不管是奏折也好,書信也罷,楚鈺都極少有看第二眼的時候,唯獨這寥寥幾個字讓他看了良久。

“你倆到底在合計什麽?”衛疏影不明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東風又是什麽?”

楚鈺讓行雲取來一枚錦盒,拿出裏面早已寫好的字條交給衛疏影,“這就是東風。”

衛疏影知道要將這字條要送回錦州,但是上面的字更少,只有“十五”兩個字。

他都看不明白,梅老弟能懂?

“你要不要再添幾句?”

楚鈺負手站在廊下,搖了搖頭。沒有什麽送信的門路絕對穩妥,越含糊,越安全。

衛疏影收好字條,另問:“文山海奏請陛下立太子的事被你二話不說就給否了,如今裕王殿下對你恨之入骨,你一點都不著急?”

“我為何要急?”楚鈺背對著衛疏影,漠然道,“他恨不恨,與我何幹?”

“我看你是被人忌恨慣了吧,覺得多一個恨你的也不多。”衛疏影幹笑幾聲,嘆道,“得,大人還有沒有別的吩咐?若沒有,我這就回去給大人送信。”

“有。”

這一個字楚鈺說得慢而沈穩。衛疏影知道,他這樣的語氣昭示著他要吩咐的是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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