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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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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玄簡感覺自己遇到了有生之年最難懂的問題。從少年立志奪位開始,他與諸位皇兄弟鬥智鬥勇, 那都不是什麽事兒。他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動怒, 鎮靜,鎮靜,但還是不淡定地把史簫容剛剛坐過的椅子踢翻了, 然後又無奈地親自彎腰把椅子扶起來,自己坐在上面,開始陷入沈思。

這樣糟糕的情緒一直延續到第二天早晨上朝,謝蠑上奏章, 滿朝喧嘩。

溫玄簡終於找到了一吐悶氣的途徑, 興致高揚地帶著百官走出宮殿, 爬上了城墻。眾目睽睽之下,那黃塵土中的白骨隱約可見,又是一場喧嘩。

溫玄簡抓出了負責管理此轄區的大臣, 正是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連忙跪地, “城中出現此事,是臣失職。”

“白骨森森, 可見已有多年之久,你就是這麽辦事的?嗯?!”溫玄簡厲聲訓斥,火氣著實不小。

京兆尹連忙叩頭,然後說道:“臣確實失職,但昨夜臣已經抓住埋白骨之人,審訊幾日,想必定能抓出真兇,懇請陛下給臣一個期限,臣一定給京都百姓一個說法!”

站在一旁的衛斐雲暗想這京兆尹果然有後招,這抓住的人千萬不能由他來審訊,他連忙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幾十條人命,應當交由大理寺處理!”

“這是臣所管轄之地出的事,臣有職責處理!”京兆尹不甘示弱,力挽此事。

史家的人則保持沈默,後背卻早已冷汗沈沈。

衛斐雲說道:“臣鬥膽,懇請陛下將此事交由大理寺處置,”他看向一旁的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打算置身事外。

此時,謝蠑忽然說道:“既然兩位大人相持不下,此事又事關重大,無法一時定性,不如交到刑部,尚書大人秉公執法,天下皆知。”

溫玄簡這才點頭,“準了。”

刑部忽然攬了這個活,簡直猝不及防,這件事跟燙手山芋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誰接誰倒黴。更何況,皇帝陛下下令,徹查此事,一月為期限,務必將屍骨來源以及殺害他們的人找出來。

刑部一查,雖只是冰山一角,但雙腿已經發軟,想要含混過關,那諫言官連同都察院,監督此事進展,根本容不得他做任何虛假,要保住官位,只有徹查!

被京兆尹抓住的兩個人很快被移交到刑部大牢,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被拷打得奄奄一息,慘不忍睹,更絕的是,已經不能說話,讓他們寫字,兩個人都是平民,從小無緣識字,是徹頭徹底的文盲!刑部侍郎看著面前已經畫押的供詞,皺眉搖頭,漏洞太多,連他一看都知道這供詞是被硬逼畫押上去的。

他看著底下兩眼無神的兩個人,簡直是無妄之災,本想在城墻腳下宿夜,結果變成了如今的慘狀。這兩個人也算徹底毀了。

一番詢問之後,只能問些點頭搖頭之類的問題,刑部侍郎上報,這兩人是無辜被抓,應當釋放。

報到長官那裏,卻被壓下了。刑部侍郎也是個耿直的家夥,繞過長官,直接將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悄悄告訴了好友衛斐雲。

衛斐雲聽後,許諾他這是扳倒他長官的好時機,若刑部尚書真的牽涉其中,事發之後,這尚書之位必然空缺,到時他會力薦刑部侍郎升職擔任此職務。刑部侍郎得了好處,自然更加賣命,事無巨細,甚至將部中檔案也偷出來,拿給衛斐雲一一過目,畢竟衛斐雲現在已是吏部侍郎,掌管人事已有半年。

衛斐雲收集證據,瞧著差不多,這才與都察院的人商量,聯合上書,要求此事進行三司會審!

審的人,乃是當朝太尉史廣宗與光祿寺卿史廣廉,以及命婦護國公夫人寧君兒。

此奏章一出,滿朝嘩然,朝野震動。

外面鬧得風風雨雨,宮廷裏卻一片平靜。

史簫容每天都聽芽雀回來匯報進展,知道史家已經大廈將傾,危在旦夕。她扣住了史姜靈,讓她呆在永寧宮裏,即使不出了這檔子事情,她也會提前找借口,將史姜靈召入宮中的,這裏已經遠比史家要安全。

史姜靈雖然心情郁悶,但胃口依舊不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咬住嘴巴不肯說孩子父親是誰。史簫容試探著問她是不是皇帝陛下,史姜靈一個勁搖頭,看樣子不像是撒謊。

芽雀期間又跟衛斐雲見了一面,然後委托他將宮外與史家有些聯系的年輕待娶男子列個名單給她。衛斐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沒有問什麽,幾天後被名單給了芽雀。

史簫容在這名單上找了幾個人,去一一試探史姜靈,但都沒有問出什麽所以然來了,看來也不是這些人。她是個執著的人,一定要把那個男人找出來!

但是算了算時間,她待在宮廷的時間已經不會太長,所以這件事就只能交給芽雀來查了,不管何年何月,也一定要把這個神秘的父親找出來!

這邊在拼命地查一個藏起來的父親,朝廷裏則開始安排三司會審之事,因為皇帝陛下非常看重,百官不敢怠慢,終於在冷風颯颯的一天,開庭了。

衛斐雲和都察院已經查了將近一年之久,不僅將那白骨主人生平戶籍找到,連他們的家屬都請了過來,這期間從護國公夫人家鄉發生的事情案宗也一一傳呈到朝中,惡跡斑斑,已然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而作為事發的第一樁重大案件,城墻腳下幾十白骨冤案,則被作為重點究查案件。

史簫容提出了也要參與三司會審,因事關家族命運,溫玄簡恩準了,以屏風為界,史簫容坐在裏面,聽完了整場會審。

案子緣起於四年前,先皇尚在人世,史簫容剛剛被冊封為皇後不久,史家權勢最為熾熱之時。護國公夫人與兩位叔父商量擴建府邸,請了幾十位工匠來府中建屋,這些工匠都來自於護國公夫人家鄉的小村莊裏,千裏迢迢而來,準備建完屋子便回老家。

但是就在建府將成之時,護國公夫人老家傳來消息,這些工匠孤身赴京,將家眷留在村中,而幾位工匠的娘子因樣貌不錯,在這期間被護國公夫人的一位弟弟看中了,此人喪心病狂,將三四位美貌娘子都搶入了府中,又將抗議的老人活活打死,事情愈演愈烈,越來越嚴重,而這美貌娘子裏有一位終於怒起,在燕好之時,將護國公夫人弟弟殺死在了床笫之間,當地一陣喧嘩,那弟弟的家人自然不肯輕易罷休,不禁要嚴懲殺死弟弟的小嬌娘,還要連坐其它美貌娘子,通通治罪,讓她們為死人陪葬。

地方長官不敢得罪在京都一手遮天的護國公夫人,竟然私刑拷打,默許了死人家族的做法。這殺人的小嬌娘有個弟弟,連夜逃出,逃到京都告訴自己還在史家做木匠的哥哥,把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了。這些木匠都是氣血方剛之人,聽說回去他們也是會被立刻抓起來,趁著那地方長官還沒有把消息傳到京都護國公夫人耳裏,決定聯手,為家裏人報仇。

但是幾十位工匠有勇無謀,在襲擊護國公夫人之時,事情敗露,全被斬首於史家庭院之中,然後連夜被史瑯駕車搬出,但那史瑯實在太懶,駕車出了城門,就不想再往山裏跑了,直接將幾十個人埋在城墻腳下。

誰也沒有想到,三年後,因土薄,加之雨水沖刷,大風吹刮,這土層越來越淺,慢慢的被一個人發現了,這個人正是一年前莫名死在家中的刑部都官,在死前他曾秘密上書,城墻腳下發現幾十白骨,而現場還遺落一枚玉墜,上刻“史”字。

這枚玉墜正是史瑯當初埋坑誤掉的,正是這枚玉墜,讓刑部都官莫名死去,也讓衛斐雲得到了重要線索,一路查去,發現了當年的秘密,以及刑部都官被暗殺的真相。

衛斐雲起身,跪地,“請陛下為這位刑部都官郎做主,找出真兇!”

此時,刑部侍郎忽然起身,直言他知道此事。原來刑部都官上奏的書被當時的長官扣下,又秘密通知史家的人,太尉史廣宗與光祿侍郎史廣廉當年參與了謀殺幾十名工匠的事情,眼看事發,一面指責自己侄兒史瑯辦事不力,一面秘密將刑部都官暗殺,將此事在一年前壓下了。

當時正值先皇病重,無人細心究查,很快又國喪之中,此事便足足耽擱了將近一年,如今方才徹底清查。

史簫容聽完了全程,手腳冰涼,萬萬沒想到自己母親和兩位叔父在背後竟幹了殺人的勾當。簡直草芥人命,惡跡斑斑。她靠在椅背上,一行眼淚從眼角緩緩流下。

史家不亡,天理難容。

大廳裏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然後她聽到了自己母親尖利的聲音,“我乃先皇禦賜正二品夫人,我女兒乃當朝太後!誰敢抓我?!”

“若要治史家,先問過太後娘娘!你們這樣做,簡直不將先皇,不將太後放在眼裏!簫兒,你難道真的如此狠心,眼睜睜看著你娘就這樣死去!”

大廳裏一片喧嘩,護國公夫人陷入瘋癲,拒絕被綁縛雙手。

忽然又聽到一道洪亮有力的聲音,“當年你只不過是鄉下賣花姑娘,使勁狐媚手段,引誘我大哥將你收為外室,竟活生生將我嫡親大嫂氣死!十六年前,又親手將我大哥嫡長子史軒趕出家門,獨霸護國公府,你竟然還好意思在此喊太後娘娘名諱!如今史家全敗在你這個娘們手裏,該死的人是你,才不是我們!”

史簫容聽出來這是大叔父史廣宗的聲音,他竟然站出來指控了自己的母親,而令史簫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母親竟然不是父親的第一位夫人,而那位遠在邊疆長大的哥哥也並非自己庶兄長,竟是父親原先的嫡親長子,那自己的哥哥史瑯,豈非……

這些乃護國公府陳年往事,護國公早逝,護國公夫人自然將不利於自己的消息全都封鎖,成為禁忌,不準有人提起,在座年輕的官員都是第一次聽說,頓時目瞪口呆。

史簫容好像又回到了那晚眼睜睜看著自己宮中兩位大宮女面臨死刑前,兩位宮女互相撕破臉皮,拼命詆毀對方的時候,此時此刻,自己兩位叔父與母親所做的,也是一樣的事情。

窮途末路,已經無力回天。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相信已經有些端倪,史簫容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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