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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聽宮廷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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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妃嬪們果然對史簫容“孝敬”起來了,時不時提著點心小物品來看望她。連一向沈悶不語的賢妃也開了口,卻是向她大吐口水,直言代為掌管後宮的諸多瑣事。末了,總要感嘆一句若是有正名來掌管後宮,便不會有這麽多煩心事了。

史簫容對她們說的話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卻也喜歡看著她們上上下下的鬧騰,至少讓永寧宮不再那麽死寂了。

史簫容夜裏常常夢到新皇登基的前夕,那天落著綿綿冷雨,先皇還沒有下葬,擺在祠殿裏,等著下一任新皇扶棺而葬。六皇子已經確定沒戲了,站在他這邊的大臣家族們戰戰兢兢,四處打聽消息,委托人說情,唯獨史家淡定從容得令人發指,不見絲毫動靜。

史簫容當時深處宮中,已擢升為太後之位,實際上卻禁足殿中,皇後殿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出門一步,來自失意皇子的恨意利刃隨時都能斬落她們的卿卿性命。

後來史簫容才知道自己家裏為何這麽淡定了,家中唯一的頂梁柱,她那個靠著先輩功勳和女人裙帶關系爬上兵部尚書位置的好哥哥史瑯,與歌姬狎戲,大醉家中,竟不知命懸一線的狀況!自己的叔父們若非懼怕因為無腦的史瑯連累自己家門,千方百計將他的醜態隱瞞下來,光這一條,足以讓整個史家覆滅。

史簫容獨自坐在冷清的宮中,旁邊竟找不到一人可以商量大事,母親連自己兒子都顧不來及,哪裏會想到這個快要可憐葬送深宮的女兒。她那時候想著死了便死了,跟著先皇而去,好歹還能配享太廟,留個恭謹賢惠的謚號,死得體體面面。

整個宮殿陷入恐怖的死亡威脅之中,終於等來了結果,卻是白綾三尺,賜給皇後的貼身宮婢。

罪名是妖言惑主。

那兩個貼身宮婢的面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住了最後淚流滿面的扭曲面孔,跪在自己腳下拼命磕頭求命,史簫容那時自身難保,看著她們卸下所有釵環,披頭散發地哭泣,心中竟升起一個念頭:你們也有今天啊。

她們雖為宮婢,卻已是宮中掌事的大宮女,品階不低,平日狂傲疏狂,得罪了不少人。史簫容一直拿她們毫無辦法,因為在她們的背後撐腰的不是她,而是史家。史簫容當初天真爛漫,將她們視為娘家人,家中消息也大多由她們代為轉達,隨著她們在皇後殿勢力的逐漸壯大,史簫容也早已不是當初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恍然她們名為宮婢,實為家中派人監視自己一舉一動的監官。自己原來一直處於被史家嚴密監控之中,讓他們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後。說來可笑,最不信任自己的竟然是家裏人。

那些年,史簫容遵照他們的指示,確實做了許多糊塗的事情。等到她猛然醒悟,已是如今的局面。

兩位宮婢求饒無果,忽然撕破臉皮,互相掐起了對方,紛紛在史簫容面前揭發對方卑劣的行跡,整個皇後殿的宮人詫異地發現平日互稱姐妹的兩個人,掐起對方都用了最惡毒最惡心的字眼,史簫容坐在上面,沒有打斷她們,宣旨的公公也沒有出聲,讓她們足足吵了一個時辰,最後甚至互毆起來,因為遷殿在即,皇後殿中擺滿了箱奩,那個下午,散落了一地,滿地狼藉。

史簫容如願以償地從她們毫無顧忌的互罵中得知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越聽越心寒。

直到她們吵累哭累了,宣旨的公公才命人奉上雪白的綾繩。

史簫容不忍看這樣的畫面,起身要回避,卻被攔住了,公公面無表情地說道:“陛下有旨,太後娘娘不得回避。”

史簫容立在原地,手腳冰涼,那行刑的侍衛故意為之,正對著她,當著她的面,用綾繩活活絞死了兩位宮婢。

因為脖子勒得極緊,很顯然,這個侍衛曾經受過兩位宮婢的氣,如今是用了狠力的,直至勒得眼珠凸起,才擺手。

史簫容一動不動地看完了整個行刑場面,那太監才冰冷地宣布整個皇後殿的宮人解散,由永寧宮的宮人迎接伺候新晉的太後娘娘。

一場大換血,所有的宮婢都被撤退了,兩位貼身宮女的位置被芽雀和巧絹代替了。而巧絹,曾經是雅貴妃宮裏的,誰都知道,她跟雅貴妃素來不合。

這是新皇給她的第一個警告與懲罰。從此讓她夜夜夢到那兩雙凸起的眼珠。

搬到永寧宮後,史簫容便一定要有宮人給自己守夜,開始還是幾個宮人輪班互換,自從那個雪夜聽到芽雀和巧絹的竊竊私語後,她便吩咐以後都由她們來守夜。

她喜歡聽宮人們談話,而自己不用開口,現在又添了一項,那就是聽妃嬪們的談話。女人間的閑言碎語,往往能從中挖掘出海量的信息。

即使後宮大換血,新晉的諸位嬪妃們與史簫容當初所處的先皇妃子們也並無區別,一到新的環境,女人結成小團體的本能展露無疑。

史簫容冷眼旁觀,看著她們明爭暗鬥,爭相邀寵,就像在看一場永不會落幕的連環大戲。

但最近隨著皇帝頻頻向自己這個名存實亡的太後“聊表孝心”,勤加探望,輔之賞賜不斷,原本死水般的永寧宮忽然成了整個宮廷最熱鬧的場所,芽雀就提出下一個月要向司膳所多要瓜子點心與茶水補給。

甚至發展到連朝廷官員都開始重新審視這位有著史氏家族背景的太後地位,偶爾也有一些大官暗暗托人入永寧宮求情,希望太後能在皇帝面前多美言幾句。

史簫容一律不管,只想繼續過閑雲野鶴般的生活,只站在邊緣看熱鬧。

她可有可無的存在感讓宮人都覺得這位太後娘娘雖然醒著,卻與沈睡無異。她主動地將自己與外界隔離開了,護國公夫人後來又求見過幾次,只不過統統被自己的女兒拒見,讓這位鮮少被人拒絕的貴族夫人很是惱火。

開春之後,院子裏的花緊趕慢趕地紛紛綻放,一簇簇的淡黃迎春花開滿了枝頭,濃艷的月季也開始遍布院子的每個角落。溫玄簡立在一枝月季旁邊,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坐在花叢間看書的女子。

她穿著淡雅無紋的宮服,長發挽起,不著任何首飾,年輕的臉龐沈靜如軟香脂玉,漆黑圓潤的眼眸正專心地瀏覽著書卷上細密娟秀的小字,許久,才會將書卷擱在膝頭,望向天邊流雲,黛眉微蹙,似乎在想些什麽難解的問題,然後又低頭,手裏拿著一支玉簪,一字一行地劃過,偶爾輕啟紅唇,低低地將所看到的文字念出來。

因為擯退了宮人,整座院子靜悄悄的,只是偶爾會傳來坐在院門的宮女們的閑談聲,飄渺不可聞。

溫玄簡修長白皙的手指拈起一片淡粉花瓣,慢條斯理地將它放入自己的嘴裏,隨著唇舌溫柔地咬合,霧沈沈的眼眸微微瞇起,一直盯著那張清麗無雙的面容,他斜長的眉毛此刻顯得他整張俊美的臉妖艷邪氣起來。

一種難掩迷蒙的欲.望之氣氤氳升騰著。

似乎感受到了他強烈的目光,史簫容拈住玉簪,擡眸,眼睛烏沈沈地看著不知出現在這裏多久的皇帝。

溫玄簡優雅地吐出嘴裏揉爛的粉紅花瓣,信步從容地越過重重花叢,朝身體慢慢僵硬起來的史簫容走去。

史簫容捏緊手指間的玉簪,看著他站定在自己面前。

溫玄簡彎腰,拾起了她擱在膝蓋上的書冊,翻到封面,低低地念出來書名:“《史林》”

這是本朝風流才子謝蠑編的前朝通史,因為文字通俗活潑,很受人們喜愛,當成通俗的演義小說來看也完全可以,更何況,裏面摻雜了諸多前朝後宮秘史,有淒婉深情的愛情故事,也有離奇曲折的後廷事件,在識字的貴族女子間也頗受歡迎。

史簫容認得幾個字,鎮日無事,便長久地沈溺在了這些書裏面,芽雀投她的喜愛,在永寧宮藏了許多這樣類型的書籍。

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溫玄簡看見。

史簫容被打斷了看書的過程,心中已有不悅,見書又被拿走,手中玉簪幾乎要被她生生捏碎。

溫玄簡看完封面的書名後,又看到了謝蠑的親筆書寫字跡,上寫:贈史家小女惠存幾個字,末了是他的落款。

此書是史簫容進宮前,尚是女兒家時得來的,作為嫁妝伴隨她一同入了宮。而這位少年成名的才子謝蠑已經入朝為官,如今已升為國史館的學士。

溫玄簡想起剛剛見過的這位學士,清俊儒雅如一抹清風,雖已年過三十,美須飄飄,依舊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史簫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覺得他的臉變得邪氣妖冶,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已經不再是無害純真的樣子,而是變得霧氣蒙蒙,越發神秘難測。想起他以往狠辣毒準的手段,史簫容到底還是懼怕的,當下不敢置一詞,只是默默地不開心著。

溫玄簡那雙保養得很好的手捏住書的一側,然後當著她的面,一頁一頁地將書撕碎了。

過程漫長而寂靜,四周彌漫著甜膩的花香,史簫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本陪伴自己多年的書就這樣被一點一點地毀滅了。

地上撒了一地的紙屑,一陣風吹來,如花瓣般飄散在空中,幾片落在了史簫容僵硬的臉龐上,她一動不敢動,那紙片就黏著。

溫玄簡擡手,輕輕地幫她撥弄下來,輕聲說道:“最近母後表現得很好,要一直這樣乖下去,好不好”

史簫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一種巨大的羞辱感襲上了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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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深度八一八後宮小團體是如何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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