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鎮上, 高紅花跟苗禾理都不理甘藍, 車子一停下, 跳車就走，一邊走一邊還高談闊論。

“苗禾啊, 娘以後就等著跟你過好日子了。”高紅花大聲喊著，特意加重了“娘”這個字。

周圍看到的人都詫異看她，也有好奇心比較強的人忍不住問話：“你家碰上什麽好事了？”

“哎呦，那可真是大好事，”高紅花笑瞇了眼, “我這女兒福氣大啊, 這不，找到了一個頂好頂好的對象, 人家一出手, 就是一百塊錢的聘禮。”

這時候一百塊錢聘禮別說是在農村, 就算是在鎮上, 也是很大的一筆數目。

於是乎高紅花這一說, 立刻受到了周圍人羨慕的目光。

“一百塊呢？那可是好人家。”

“那可不, 還是我女兒好，找到了這麽好的婆家, 要不是我女兒足夠好, 肯定夠不上這麽好的人家，以後啊，我就可以跟著女兒吃好穿好了，我女兒還說, 她以後要給我買大白面饅頭跟大白面餃子吃呢。”

“哎呦，這可真是頂孝順了，你這女兒長得好啊。”

“那可不，要不然怎麽能被那麽好的人家看中呢，”高紅花一邊說著，一邊拉了人家的手，“我這女兒就是貼心，一點都不讓我受苦呢，你說咱這一輩子累死累活到底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老了能享福麽，我也不在乎以後我女兒是不是真能給我吃大白面饅頭，只要她過得好就行。”

“你這話說的對……”

兩人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完全不像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拉著對方的手一邊走一邊聊天，說起兒女的事，兩人一時間頗有共同話題。

甘藍剛剛走下拖拉機，就看到高紅花拉著一個陌生人越走越遠，感覺兩人像是認識了十幾年的老朋友似的。

“她現在好像自己也認為找到這麽一樁親事是為了苗禾好。”甘藍搖頭。

葉長雲從另一邊走過來：“這種人屬於自我感動型，很容易自我感動，自以為是。”

甘藍側頭看他，很詫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長雲微笑：“這段時間閑著沒事，我有空都會去空間裏看書，你那邊的空間裏那些書有很多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東西，看著很有趣。”

甘藍更加詫異，突然想起什麽：“忘了問你，你是識字的？”

“小時候學過一點，只讀到小學畢業，”葉長雲說著，走到甘藍身邊，靠在拖拉機上，“前世後來的時候，我自己開了一家小公司，招的人都是有文化的人，我怕自己學識不夠跟他們聊天的時候鬧了笑話，就讀了很多書，不過很多時候都一知半解，並不知道那些東西到底在講什麽。”

“那也很厲害啊，”甘藍認真道，“我知道這時候很多人的學歷都只有小學畢業，很少有人繼續往下念，你比我想象中更厲害。”

葉長雲低頭，伸出手指勾住甘藍的小指：“我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這樣才足以配得上你。”

“我知道，”甘藍點頭，偏過頭看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才會選擇跟你在一起。”

葉長雲笑著看她。

甘藍突然話風一轉，直直看他：“要不是你還可以，當初你借著喝醉酒偷偷親我那事，我能把你的狗頭打爆！”

葉長雲：……

仔細斟酌語句之後，葉長雲才小心翼翼道：“那次……”

甘藍挑眉看他：“嗯？”

葉長雲輕笑，握緊了甘藍的手：“我很高興那次酒醉，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原因，可能我們現在都沒辦法走到一起。”

甘藍狠狠捏著他的手，瞪他一眼：“那你很得意嘍？”

“不是，那次的酒醉是個意外，也是巧合，”葉長雲低聲說著當時的情況，“那時候我已經隱隱察覺到你在躲避我，我又沒辦法明說什麽，跟伍糧喝酒的時候忍不住就喝多了，回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沒想到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當時我都不懷疑你對我的感情了，結果晚上來那麽一著，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沒睡！”甘藍氣道，指尖狠狠掐了一下，結果也沒能突破葉長雲手心的繭子。

葉長雲低頭看著甘藍的小動作，不禁失笑。

甘藍聽到葉長雲的聲音，擡起手在他掌心狠狠拍了一下：“過分，我說我一晚上沒睡，你還笑！”

“對不起對不起，這確實是我的錯，”葉長雲說著，還是忍不住笑，“不過我也是第一次從你這裏聽到當時你的反應，覺得很高興而已，所以你那時候對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是嗎？”

“沒有，這都是你的錯覺！”甘藍憤憤然否認道，撇過臉不看他。

到底是什麽時候對葉長雲有感覺的，甘藍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在那天的意外發生之後，心情逐漸有了變化。

說不上到底是什麽樣的變化，原因也說不上來，也許是那天的那個吻，也許是葉長雲說的話，又或者是種種原因交織在一起，導致她的心境發生了改變。

“我是真的很高興，”葉長雲看著甘藍惱怒的樣子，心裏湧出喜悅，壓低聲音，“對不起。”

甘藍抿著唇不說話。

葉長雲繼續說話：“對不起，我錯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

“我也沒有生氣，”甘藍終於按捺不住出聲，還是不看他，低聲說話，“你不用一直說‘對不起’，我的耳朵又沒聾。”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從葉長雲嘴裏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感覺像是聽到了另外三個字似的。

葉長雲輕笑，湊到甘藍耳邊，低聲呢喃：“我愛你。”

甘藍轉頭。

“長雲！”

聽到聲音，兩人的手連忙松開。

伍糧幾步就走了過來，笑呵呵道：“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鎮上，聽說你要來，立馬過來找你了。”

葉長雲板著臉。

“咦？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興？”伍糧問道，又迅速搖頭：“不可能，你這人就長著一張不高興的臉，是不是看到我太高興了，所以不知道用什麽表情面對我？”

葉長雲的臉更黑了。

甘藍看著葉長雲的表情變化，明顯更感覺到這時候的葉長雲比之前還要不高興，偏偏導致他不高興的始作俑者還毫無察覺，還在自言自語。

“我跟你說，自從你們的紅旗榨油廠建好之後，就我家裏的親戚也找我打聽呢，說是你們紅旗榨油廠的油不要油票，拽著我死活都要讓我給他們帶點油回去，你說我自己就是在榨油廠工作的，他們還讓我去你們那兒買油，這不是胡鬧麽。”伍糧一股腦說了一大串話。

說完又看著葉長雲：“哎，你今天的臉好像真的比平時黑一點，是因為上工太累，曬黑了嗎？”

聽到這話，甘藍終於控制不住笑出聲來。

伍糧終於註意到甘藍的存在，或者說他終於想起跟甘藍打招呼：“哎呦，甘藍妹子你也在啊，聽說你現在是紅旗榨油廠的會計呢，恭喜恭喜。”

甘藍笑著跟他打招呼：“謝謝。”

“你看看人家，笑的多開心啊，什麽時候你才能笑的那麽開心？”伍糧指著甘藍對葉長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怒其不爭”的意味。

葉長雲冷冷地看他一眼，淡聲道：“沒必要。”

“怎麽沒必要呢，”伍糧皺眉，“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麽，你總這樣板著臉會找不到媳婦的，偶爾也要笑一笑才對，你說你怎麽就不聽勸呢？你要是早聽我的勸，至於現在都沒有媳婦嗎？”

葉長雲擡頭看向甘藍。

甘藍註意到葉長雲的目光，沖著他微微一笑，無聲地給伍糧鼓掌。

伍糧背對著甘藍，不知道她做了什麽，還在自顧自對葉長雲說話，完全沒有註意到葉長雲的視線已經完全沒有落到他身上，甚至葉長雲都沒有在聽到講話。

葉長雲全程的註意力都落在甘藍身上，見到她的動作表情，心裏滿是無奈，一直板著的臉卻逐漸變得柔和。

伍糧說了好一會兒，說的口幹舌燥後擡頭看葉長雲，意外發現了他的表情變化，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勸告起了作用，更加興奮，直接勾著他的肩說話：“聽哥哥的話準沒錯，咱哥倆誰跟誰啊，我還會騙你不成，你只要好好的，不要板著臉嚇唬人，我保管你一定能找到一個貼心的媳婦。”

葉長雲的註意力終於落在伍糧身上，毫不留情地懟回去：“誰是哥哥？你比我小！”

“你你你……”伍糧“你”了三聲，對葉長雲頗為氣惱，長嘆一聲，“你這人怎麽這樣呢，咱哥倆，對吧，那是從學生時候就在一起的好朋友，我不是跟你說了麽，要是你在上學的時候能不這麽板著臉，多少人會喜歡上你啊。”

甘藍在一旁聽著，突然好奇：“聽說你們都只有小學畢業，你們小學的時候就相看對象了啊？”

伍糧突然語塞，好一會兒才回神：“這不是上學晚麽，小學畢業的時候都十三四歲了，相看對象……也沒什麽，”說著，他推了推葉長雲，“是吧，長雲？”

葉長雲板著臉：“我小學的時候什麽想法都沒有，只想著好好讀書。”

“你讀什麽書？”伍糧看著葉長雲瞪大了眼睛，“不是，你這不是拆我臺嗎？是不是過分了點？！”

葉長雲還是板著臉，靜靜看他：“我喜歡讀書，跟你不一樣。”

伍糧：……

甘藍笑出聲，就沖著葉長雲的“覺悟”，她決定暫且原諒葉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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