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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敬重雅爾，但我永遠不明了他的想法，所以，送完你之後，我會離開。”
“離開？”
“是。但請放心，我永遠不會與你們為敵。”
“但維京人幾乎都在八字胡王轄下，你還能投靠誰？”
“也許……我也去諾曼底吧。”
“啊，對，諾曼底公爵也是維京人的後代。”
“……雖然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麽會把這個告訴你，但希望你不要跟雅爾講。”
“他不允你離開？”
“……應該說，他不允我離開你。”
此刻青年講的每一句話，似乎句句分外慎重。兩人對視：“想必你已經清楚，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男人搖頭，“我不清楚。”
青年一梗，但瞧到男人眼裏一抹笑，馬上明白人家故意呢，正正顏色，道：“雖然雅爾說你是個孤兒從小將你撿來，但我猜測，你的身份必有文章。我猜不透雅爾的用意，但就連那個有著‘智者’之稱的埃裏克船長，我相信他也猜不透。世上沒人猜得透。”
“所以，你是在提醒我？”
“對。”
男人：“……”
“之前的你故作聰明，雅爾不罰你，但罰我，所以我討厭你。但現在的你不同，我看得出來，也許將來，你能看透。”
男人無語，只能道：“多謝誇獎。”
“但我還是討厭你。”
“謝謝。”
“——戈德溫，戈德溫！”還沒進屋，小孩兒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傳來。
奧拉夫迅速躲回門後，男人將打包好的東西塞進床底。
門開了，卷著風雪，小孩兒對身後盧伯道：“謝謝啦，你先回去吧，睡覺前再來接我。”
盧伯退。
“哇，屋裏真暖和。”小孩兒解下鬥篷，摘下羊皮手套和帽子，一蹦一跳到火塘前：“戈德溫，吃飯的時候你怎麽不跟我說話，是因為我擅自去看卡托爺爺了嗎？”
“當然不，我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真的？”
“你長大了。”
“是麽？”小孩兒驀然有絲害羞，腦後小金球一甩一甩的：“你說得對，雖然送出了我的蜜餞，可我覺得心裏很高興，卡托爺爺很好，是嗎？”
“你以後多去看看他，他會好得更快的。”
“嗯！”
他又纏著他說了一大堆，男人刨出烤紅薯給他，他更高興了，吃得滿嘴香甜。
男人揉揉他滿頭金卷兒，順手在身旁木柴裏選了選，取出一根，拿出小刀，雕刻起來。
“這是做什麽？”小孩兒好奇地。
“給你做個好玩的。”
“哦。”
小孩兒便規規矩矩的在旁邊等，直到那小半個手掌大小的東西削出兩個尖尖耳朵，他才認出來：“兔子！”
隨即有點失落，他不是很喜歡兔子。
不，他一點都不喜歡兔子。
那血淋淋的兔腿……
他的外號，戈德溫應該不知道吧？
“有種說法，在夜空星光照耀下，兔子能給人帶來幸運。”
“欸？”
“尤其兔子左前方那條腿。人們認為是幸運符。”男人完成最後一刀：“我送給你，你接受嗎？”
小孩兒猶豫的看著他的掌心。
“就像昨日勇於承擔責任一樣，沒有什麽，值得害怕。”
那聲音如此溫和又堅定，小孩兒把手覆上去，覆在大手上。
兔子緊握手心。
“我相信你。”
☆、倫敦一年
自從抵達倫敦，形勢一日千裏。
托基爾的變節，引起八字胡王大怒，不等開春，河水還沒有完全解凍，率領大軍氣勢洶洶殺來。
男人終於見識了古代的戰鬥是什麽樣子，不過顯然也帶著維京特色。
他們數百人一股組成小股部隊，穿著各不統一，條件好的有鐵絲編織的鎧甲護身；次一點的用家裏制作的皮子編織的護心皮甲，裏面縫上一些骨片；再次的幹脆啥也不用，就靠手裏的木質盾牌。他們發出粗獷的吼聲，個個如山般魁梧，英格蘭士兵見著就有些先行腿軟。
戰鬥從對陣開始。雙方都拋出了雨點般的投擲物：投槍、箭和石頭。之後就是維京人所喜愛的：一對一的肉搏戰。他們揮舞著磨得閃閃發光的板斧——沈重得必須兩只手才能揮動——在劈面相迎時幾乎一擊必殺！英格蘭士兵的頭顱像玩具般整個削飛出去，飆出長長的血線，伴隨著維京人的狂暴笑聲。
首戰三日，派出去的英格蘭士兵次次被屠戮幹凈。
城內氣氛愈發緊張。
倫敦眼看即將不堪一擊。
“托基爾船長，”議事廳裏，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心事重重，憂形於色地道，“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年輕人金色頭發剪得短短，眉毛很濃，縱然憂心忡忡，然而眼神高傲自負，生就的那麽一副高貴的氣派，莫怪英格蘭大部都已經把他看作新的首領。
托基爾左臉的傷疤動動，道：“我的人已經投進去了。”
“可您有四十六條船！”
“就算全部投進去，相比八字胡王的隊伍，也無濟於事。”
埃德蒙來回踱步，“我打算將您的人單獨編成一部，也許可以起到奇效。”
消耗我的人？托基爾面色一冷：“你不相信我。”
“不，我決無此意。”年輕的王子與他對視：“但情況如果再不改善，我們剩下的唯有喪命。我相信這決不是您投誠的本意，對嗎？”
“——當然。”托基爾答，在王子揚起笑容的時候，道：“但是，你父王說過，我有權管理我自己的部隊，做任何決定。現在，我不讚同那樣做。”
“為什麽？”
“信任是相互的。”
意即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船長先生，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如果我沒有投誠呢，你現在怎麽辦？”
“您現在在我們這邊！”
“是呀，”東盎格利亞伯爵斯特雷奧納□□來，他長著一雙機靈的小眼睛，上唇上蓄著小胡子，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船長，我都懷疑您是否是故意來搗亂的了。”
唯恐天下不亂。坐在托基爾身邊的男人想。
埃德蒙聞言，帶點兒奇怪的凝視船長：“雖然我不知道您跟父王說了什麽，父王說我可以完全信任您，尊敬您。我盡力那麽做。但是，我更想守住倫敦，您明白嗎？”
托基爾審視他。
就在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場面似乎陷入僵局的時候，高大英俊的麥西亞伯爵塞菲爾斯進來了：“王子殿下，維京人又在外面鼓噪了，可我們的士兵沒一個願意主動出戰。”
“不如伯爵你親自帶隊？”斯特雷奧納道，語氣怎麽聽怎麽不懷好意。
“如果殿下允準的話。”塞菲爾斯單膝跪地。
“不，還輪不到你。”王子果斷答，示意他起身。
“我有個折中的建議，”托基爾掃一眼眾人，道：“加緊多制箭頭，不再出擊，一個字，守。”
“哈，”斯特雷奧納笑：“這也叫辦法？”
“只要箭頭足夠，殺傷力足夠大，動作足夠快，”鷹目瞄一眼，笑的人登時止住，托基爾緩緩道：“把進攻的人射成刺猬，堅壁高壘，一定守得住。”
王子沈吟，轉頭問塞菲爾斯：“你認為呢？”
“我看——倒是可行。”
“好，”王子拍案：“馬上召集軍中的軍械匠，還有把城中鐵匠也全部召集起來，火速趕制箭頭！”
麥西亞伯爵夫人佩莉亞是絕色美人。
男人經過一座府邸、發現前面人特別多的時候，想起來。
據說塞菲爾斯攜夫人首次出現在倫敦的時候，全城轟動，人們說她是維納斯的化身，而她的妹妹古黛娃又嫁給塞菲爾斯的弟弟利奧弗裏克，姐妹花嫁兄弟倆，無疑為她們再添傳奇。
具體何等絕色男人至今未曾有幸親見，不過據說第一次見面，連年過半百的埃塞爾雷德二世都當場看直了眼——人們說，幸好王後在諾曼底！
而另一位陷入魔障的，則是東盎格利亞伯爵。
他看到她後就再也挪不開眼，遠在天邊的老婆和近在眼前的情人立刻拋之腦後。他愛得發瘋，賭咒發誓非要得到這個絕色佳人不可，或用巫術、或使暴力、或耍手段，乃至以一片精誠去打動她。麥西亞伯爵聽了只是一笑，而伯爵夫人呢，她深居簡出，謙然自抑，恪守規範婦道的教育，任斯特雷奧納想盡各種方法，也見不到幾面，此番如火上澆油，使得斯特雷奧納心如撓癢，夜夜難熬。
男人看著那些圍在府邸門前引頸盼望伯爵夫人出行的男人們，失笑，再烽火連天，男人們的劣根性還是不變啊。
來到鑄造所，這裏制作各種頭盔、刀劍、盾牌等等，原料從各地挖掘而來，送到熔煉匠手裏，經過提煉後，到達此處。
到處熱火朝天。鐵匠的爐子跟熔煉工的爐子差不多，也是燒焦炭的，學徒們用力拉著風箱，男人走到一個橡木樁前，從砧板上拿起打碎的鐵塊中的一塊，掂掂。
“走開，走開！”一名學徒瞧見，揮手。
男人又掂掂，放下，走到另一個橡木樁子前，同樣施為。
如此一圈之後，成了眾人嫌，一名軍械匠捋著袖子走過來，露出鼓鼓的肌肉：“小子，若不是忙，早揍你一頓了！”
跟在男人身後的羅尼前進一步。
！！！
軍械匠揚著的拳頭變成友好的招手，悻悻掉頭，男人道：“等等。”
怎麽，你以為你後面有個維京人我就真怕你了嗎？軍械匠道：“幹什麽？”
“鐵太軟。”
“呃？”
“如果用這批來做箭頭的話，是射不退敵人的。”
你小子還懂一些嘛！軍械匠眼中說，道：“送來的原料根本就軟，我們煆打了很多次，只能達到這樣。”
“做犁頭炊具還差不多。”
“我知道！”軍械匠氣鼓鼓：“但我有什麽辦法！我們也想打出好的武器！”
“那麽，是熔煉匠的問題？”
“我不知道。”軍械匠正色：“鐵礦石從沼礦開采，統一用焦炭熔化，有些很軟，有些卻奇異的堅韌，誰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只能憑運氣。”
“鐵很軟？”一個疑問的聲音自後頭傳來。
軍械匠慌忙下跪：“伯爵大人。”
男人轉頭，塞菲爾斯。
“伯爵大人。”他跟著招呼，行了一禮。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塞菲爾斯示意跪了一地的人都起來，看向軍械匠，指指男人：“他說的是真的？”
軍械匠低頭：“是。”
“為什麽不早稟報？”
“我們之前換過一批原料，但還是一樣。我們找軍需官，他說沒有錢再換，只能先將就著用了。”
“那就是說我們先前擲出去的那些槍箭都白費了？”塞菲爾斯道：“這下可壞了大事！”
是啊，還不如多丟兩塊石頭呢。男人想。
“幸好我來察看制作的進度，否則——唉，你們哪！”伯爵跺腳，卻也沒有太多責怪，而是急急忙忙返回，將情況趕緊跟王子報告去了。
男人回到住處，羅尼這才撤銷跟隨，自動從他身後消失了。
走了個奧拉夫，來了個羅尼，男人琢磨，這到底算保護呢，還是監視呢？還是兩者兼有呢？還是別的什麽什麽呢？
怪不得奧拉夫說本尊前任是個郁悶孩子，多想兩下，腦筋都要打結了。
吃晚餐的時候托基爾從議事廳回來，在長長的桌對面坐下。
男人放下刀叉，擦擦嘴巴：“雅爾。”
“羅尼說是你發現的，真是想不到。”
“我就是隨便看了下。”
托基爾註視著他。
男人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是不是早知道？更進一步，那些原料，也是他操控？
去去去，不至於這麽神通廣大吧！
可是，如果歷史是真的話，以將來的第二次叛變來看，也許……真有幾分可能……是真的。
所以他下午想了很多，卻沒有直接跟塞菲爾斯講。
而不管這世本尊到底為何，他心底，始終認為自己該是英國這邊的。
然托基爾道：“幸虧你發現，我們不至於做了無用功，也讓雅爾免了一場笑話。”
“——我做的不足掛齒。”
“倫敦必須守住，否則，英格蘭就亡了。”說這話的時候，托基爾似乎帶了幾分真感情，他的鷹眉緊緊攏著，像陷入深深的為難。
男人揣摩著，研究著。
史料記載裏對於倫敦保衛戰的記載並不多，反正英格蘭是不會因此而亡的。但眼前的境況卻實又危如累卵，容不得片刻拖延。
最終他道：“為什麽我們不發展騎兵？”
硬度不夠的鐵不適合用來造武器，卻可以用來打馬鐙。
馬鐙據傳最先出現於古老的東方，並在兩三百年前傳至歐羅巴。有些人相信它對於騎士的威力十分具關鍵性，因為它可以讓騎手支撐他自己和長矛，從而透過矛頭把馬匹在沖鋒時的全部力量傳送出來。盡管這種力量加乘後所帶來的優勢毋庸爭議，卻有人認為，在馬鐙出現之前，羅馬時期所發展出來的高身馬鞍，已經可以讓騎手傳送這種沖刺的力量。
總之無論如何，當本身因素絕對夠不上維京人，那麽就應當盡量增加附加優勢。
召集所有的馬，先進行訓練，以使其在沖撞和混戰中易受操縱。騎士們要和自己的馬溝通，讓他們能對大概指令作出反應。
馬馴好了，接下來騎士們一手持盾一手執長矛，跨馬，橫向縱向列成方陣，不能亂，不能慌，借助馬匹在奔馳中的沖擊力，一定能給維京人狠狠一擊！
須知步兵對騎兵，從來就是輸多贏少；能贏的除非逆天。
那麽，就這樣完了嗎？
不，當騎士拋出他們的長矛作出首次攻擊後，長矛無法回收，維京人極有可能重新圍上來，這時，馬鐙再度派上用場了。
它可以讓騎士立起，抽出身上的劍，帶出極大的力氣將之揮落在敵人的頭或身上——平地上身高不夠，站在馬上呢？要是還砍不著，我們英格蘭人也不配稱英格蘭人了！
要知道在把維京人稱為野蠻人之前，英格蘭在歐羅巴大陸人民的眼中也比野蠻人好不了多少。這個島國，地處西北，四面臨海，分割四裂，常年陰雨，並且半個島上都是羊群。他們的城市簡直不能稱城市，只能算是在要塞保護下的幾片破房子，人又任性頑固，大家夥兒還瞧不上眼呢，也就那些海盜能覺著不錯了！
所以得說，英格蘭人還是頑強的，不然不能跟維京人糾纏這麽久，無數城市搶了燒，燒了建，再搶再燒，再燒再建，底下始終蘊藏著巨大活力。
而這一次，當沖殺的騎士經矛頭傳送而出、化身為一支驚人的利箭，維京人驚愕了。
一個月後，遭受沈重損失的八字胡王宣布撤退。
倫敦保衛戰勝利。
兩個月後，八字胡宣布由兒子克努特看管恩斯巴勒，自己帶人轉戰英格蘭西部，所向披靡，望者皆服。
三個月後，他再度蓄積力量，準備重新進攻倫敦，然而，瘧疾突生，他發燒、嘔吐，醫生們給他放血無效，三天後去世。
英格蘭舉國歡呼，他們派貴族到諾曼底請國王埃塞爾雷德二世回來，希望他更為公正和明智地對他們進行統治。
埃塞爾雷德二世高呼“上帝保佑！”，當即率領一支軍隊回國，並沿途進攻八字胡的殘部們。倫敦方面當然不會放過大好形勢，響應發話要收回恩斯巴勒。克努特立足未穩，未免四面受敵，在雅爾埃裏克的冬季不宜戰鬥的勸說下，率部回到丹麥，而此時，遵照傳統，他的兄長哈拉爾已自動接替父王王冠，成為了丹麥國王。
克努特接受了兄長資助在丹麥準備一番後，與埃裏克一同回到挪威。他抱住自己的情人和兒子，望著漫天飄下來的雪花，暗自發誓：來年再戰。
☆、禍水紅顏
佩莉亞欣賞著墻上的掛畫，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準備行禮。
然而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楞住了。
“東盎格利亞伯爵閣下，怎麽是您！”
斯特雷奧納微笑著，朝後一招手，門闔上，他盡情的瞧著眼前這個女人。
嬌美，苗條，金發碧眼，潔白的牙齒，無暇的肌膚，長裙遮也遮不住的豐滿□□。
血液一下子沸騰起來。
“王後陛下呢，我是來覲見王後陛下的。”佩莉亞明白事情不妙，一面維持鎮定，一面搜索著廳中其他的門戶。
“王後陛下？哦，她確實來過，不過又走了。夫人，現在這裏只剩下我們倆啦！”
“不，我的隨從、侍女、嬤嬤們哪兒去了？”
“啊我的夫人，您不用再四處瞧了，一切我都打點好啦，我忠心的底下人已經把守好了這宅子的各個通道——嘖，雖然他們不明白怎麽回事——不過，他們會履行好職責，門窗關死，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的，沒有人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您放心好了。”
“我是麥西亞伯爵夫人！”美人嬌叱。
“啊，我當然知道，您令我朝思暮想。”斯特雷奧納雙眼發紅。
佩莉亞拎起群擺，奪路而逃。
男人在後面不緊不慢追著，放聲大笑。
女人跑過一扇門，又一扇門，然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一間寢室，那裏有一張很大的床，死路。
她明白自己已插翅難飛，不由遠離床，最後發現自己碰到了一把椅子，當下便癱坐在椅子裏，喘氣。
伯爵向她逼近時，她陡地站起來，對他怒目而視，道：“除非我死了，您才能占到我的便宜！……大人，請您不要逼迫我與您搏鬥，這事情必定會張揚出去的。此刻您容我脫身，那麽，一切還可以回到原點，您應該知道麥西亞伯爵是個什麽人，他並不計較您那些言論，他可以一笑置之，因為他說你們都是國家的大臣，您怎能辜負他的信任！一旦他發怒，那麽，為了給我報仇，為了他的榮譽，他會殺了您的！”
斯特雷奧納吹了聲口哨作為回答。
佩莉亞見他毫不在意，心一橫，從披風上拔下那枚帶著尖尖細口的別針來，抵住自己脖子：“您再過來，我就自盡。”
伯爵吃了一驚，隨即眼中興趣之色更加深沈，而他面上並不驚慌，後退一步，拍掌。
一名早等候召見的金匠低頭彎腰進來。
伯爵道：“為夫人展示展示你的作品。”
金匠應是，靠前幾步，佩莉亞警惕的盯著他。
金匠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紫色天鵝絨，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鋪開，把褡褳裏的東西倒在上面。頓時，鉆石、翡翠、祖母綠、紅寶石、珍珠、項鏈、耳環和胸針就這麽闖入女人眼簾，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是倫敦最好的金匠，夫人，隨便選，我希望送您點小玩意兒。”
夫人臉色漲紅：“……您這是侮辱！”
“不不不，”男人搖著手指：“我有義務讓您快樂。”
夫人垂眸又看一眼：“把這些都拿開！我不需要——啊！”
就在她垂眼的剎那，男人奪步上前，攥緊她捏著別針的手腕。
夫人拼命掙紮：“放開我，你放開我！”
男人不管不顧吻了那手腕一下：“啊，果然是天下難聞的異香，夫人，我迫不及待了！”
他一把將女人攔腰抱起，扔到床上，而金匠早已識眼色的快步退了出去，並帶上房門。
“放開我！！！”夫人翻身想跑，然女人的力氣怎麽掙得過男人？輾轉幾次後，她還是被男人結結實實的壓在了身體底下。
男人一個勁聞著她的臉、耳後、脖項，一面喘著粗氣：“夫人，您不知道我等待這刻等待多久了，從第一眼見您，我就下決心非要逮住您不可，不管死活也要占有您！”
“塞菲爾斯不會饒過你的！”兩手被他往上束起，胸脯高高聳著，呈獻祭的姿勢，夫人感到羞辱非常，眼角滑過淚水。
“為你死我也願意！”
男人猴急的蹭著她，撩起她的裙擺，撕扯她的襯裙，這時突然“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大力踹開了！
夫人尖叫。
“誰這麽大膽子——”斯特雷奧納擡頭，瞬間石化：“塞、塞菲爾斯？”
“我要殺了你！”
目睹眼前一幕的男人瘋了，拔出腰間寶劍，怒發沖冠，宛如發怒的雄獅。
斯特雷奧納一蹦而起，繞著床打轉，眼看就要被砍中，猛然發現門外還立著國王和王子。
“國王陛下，救我！”
他縱身撲過去，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在腦後風聲指到前一刻，靈活轉到了國王背後。
“放肆。”國王盯著面前晃動的寶劍道。
塞菲爾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斜身去刺斯特雷奧納。
斯特雷奧納誇張的叫，圍著國王父子又開始打起轉來。
塞菲爾斯終究不敢太放肆，這便讓斯特雷奧納有了可趁之機，他一下拔出太子配劍，居然還擊起來了！
夫人坐在大床上，用金線紫線的被子掩住自己扯壞的衣衫，雲鬢蓬松，一面抹淚，一面關切的看著。
真真梨花帶雨，人間尤物。
國王不時瞥過去一眼，心想。
“斯特雷奧納，是個男人，就受我一劍！”塞菲爾斯吼。
“我跟夫人是你來我往，兩相情願，那地兒聖水豐沛，真真教我的愛物兒舒爽得很——”
“住口！”
“好了，事兒荒唐，兩個人都冷靜下來，唔？”國王道。
塞菲爾斯仍紅著眼追。
“陛下，是他不肯停！他抗旨！”斯特雷奧納怪叫。
“麥西亞伯爵，請冷靜，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國王皺眉。
塞菲爾斯道：“今天我不殺了他不解我心頭之恨！”
“夫人尚未受到損害，”國王道：“況且，你現在是要透過我們父子兩去殺人嗎？”
“就是，他大不敬！”斯特雷奧納喊，“說不定他還想弒君呢！”
塞菲爾斯猛然一驚，眼前紅霧漸漸散開，他逐漸停下腳步，劍尖垂下來：“陛下——”
變故陡生！
本先停手的斯特雷奧納突然手腕一轉，左轉一步，跨到他背後，一劍刺穿他心窩！
“不——！！！”夫人瞪大眼，失聲。
塞菲爾斯低頭看了眼從胸前透出的劍尖，跪下。
“不，大人，我的大人！”貴婦從床上連滾帶爬跌下，絲被滑下，露出肩膀滑膩肌膚，她已顧不得，沖上來抱住丈夫轟然跌倒的身體。
血染上她的手。
塞菲爾斯朝她笑笑，想摸摸她的臉，擡到半途，無力地垂了下去。
“不，不，不。”夫人摟住他的頭，摁在自己懷裏，喃喃吻著。
斯特雷奧納冷酷的將劍拔出，揚起唇角。
血水自男人背後湧出來，洇濕女人潔白裙角，洇濕他們身底下的地板。
“夫人——”國王朝摟抱的一死一活人走過去，佇立片刻，剛剛還哭泣的人，現在卻沒了聲音，於是他試探性的伸手：“請先起來吧。”
夫人沒有擡頭。
痛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
“他已經死了。”
“請為我的丈夫報仇。”良久，夫人仰首，那一刻她的眼神，讓場上緊緊盯著她一舉一動的三個男人驚心。
“請先起來。”國王不置可否，手再度伸過去。
夫人看著那手，數息之後，輕輕放下懷中人，在其額頭印上最後一個吻，重新用絲被緊緊裹住肩頭，卻是徑自站了起來。
國王不無尷尬。
“東盎格利亞伯爵應判處死罪，”她的目光如利箭般刺向斯特雷奧納，“請國王陛下立刻批準。”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受驚的美人兒，她儼然全身裝備，宛如女戰神。
斯特雷奧納與國王對視一眼。
殺了塞菲爾斯，她就是我們的了。
國王收回視線，“夫人，這只是一起偶然事故，東盎格利亞伯爵不小心——”
“陛下！”貴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親眼所見，在場每一個人親眼所見，他殺了我丈夫！”
“人死不能覆生——”
“王子殿下！”貴婦轉向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埃德蒙，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她露出哀求的神情，美目如煙似霧：“您是整個英格蘭的驕傲，您一定能幫我主持公道，對嗎？”
王子沒有則聲。
“我懇求您！”貴婦撲通跪下，去親吻他的鞋子。
“夫人快請起。”王子後退一步，扶起她。
“請您答應我。”
王子半彎腰，一手挾著不肯起的夫人的胳膊，一邊接到來自另兩人的視線。
一個暗藏得意的、淫褻的；一個隱含壓迫的、壓抑的。
“我答應你。”
“放開她。”
“美人兒——”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
“跑！”袍角翻飛，在國王與伯爵的目瞪口呆措手不及下，王子與貴婦奔了出去。
整個王國都在流傳：東盎格利亞伯爵出於不明原因謀殺了麥西亞伯爵，國王不但支持東盎格利亞伯爵這一行徑，還宣布接手麥西亞伯爵的財產和領地，同時逮捕了塞菲爾斯的遺孀。埃德蒙王子救了這位遺孀，並不顧父親的反對娶她為妻，帶著新婚妻子逃到好朋友諾森布裏亞伯爵尤特裏德的領地，得到了周邊郡縣的擁護，在那裏自立為王。
英雄救美的故事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愛，大家紛紛宣布支持王子，把國王氣得吹胡子瞪眼，還沒緩過氣兒來呢，前哨傳來，說克努特重新組織了一支丹麥、挪威人聯合的龐大隊伍，在南岸登陸，劍指威塞克斯！
☆、你爭我鬥
“……戈德溫？”
維京人駐地，當男人尾隨托基爾進去據說是克努特正在等待他們的房間時，一聲遲疑的呼喚從旁傳來。
男人轉眼。
一個大概及他腰高的小男孩，金色蜷發，見到他正面，驀然歡呼：“戈德溫！戈德溫！”
他掙開母親的手，小炮彈般沖過來，栽到他懷裏：“抱！”
男人順從的抱起，一面朝艾爾吉芙致意，“好久不見，夫人。你們怎麽在這兒？”
艾爾吉芙笑：“克努特說我們再也不分開。”
隨軍帶上妻兒，這是表達不歸之心吧。男人頷首：“再次見到你們很高興。”
“很高興，真高興！”哈羅德摟住他脖子，“你知道我多想你嗎？”
“我也很想你。”
托基爾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幕。
艾爾吉芙註意到他神情，連忙去接兒子：“好了哈羅德，戈德溫及這位大人要去見你父親，先下來吧。”
小孩兒還想賴著，但聽到父親兩個字，戀戀不舍的下來了：“戈德溫，我在這裏等你。”
“好。”
艾爾吉芙道：“小孩兒不能太粘人，哈羅德，也許他們要談很久。”
“是嗎？”小孩兒馬上確認。
“我會盡快出來。不過夫人的話沒錯，要不你先去玩兒，我出來了就去找你。”
“馬上？”
“立刻。”
小孩兒又要了兩個保證，又把自己住的房間告訴他，又讓他重覆一遍，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托基爾道：“你們相處得不錯。”
男人嗯一聲，托基爾看他一眼，“走吧。”
克努特比一年前見的時候顯得成熟了很多，額前垂著的頭發往一邊梳了過去，露出他寬闊的額頭。他正坐在桌子前，一人坐在他對面，旁邊另站了兩人。
聽見敲門聲，所有人看過來，托基爾揚揚眉：“又見面了，埃裏克船長。”
克努特對面的人站起：“好久不見，歡迎，托基爾船長。歡迎，戈德溫。”
他竟然記住了自己名字。
男人笑：“好久不見，克努特，船長，以及這兩位——”
“我兒子，哈康，斯沃德。”埃裏克介紹。
哈康，真是久仰大名。
“你們好。”
哈康與斯沃德似乎有絲不屑，也是，如今交戰雙方哪個不知高個子托基爾大名呢？不過不是好名聲罷了。
“你們兩個先出去。”埃裏克朝兒子們道。
年輕人們不敢有違，順手關上門。
“請坐。戈德溫，你也坐吧。”克努特道。
“埃裏克船長知道我跟你父王定下的計策，”落座之後，托基爾並不廢言，“佯裝叛變至英方，有朝一日成事後再回來。”
克努特手指輕輕叩著桌子：“現在是回來的時機？”
“埃塞爾雷德二世與愛德華之間感情惡化，父子各為一方，猜忌、背叛充滿英格蘭，而東盎格利亞伯爵斯特雷奧納是個擅變之人，這個朝廷很快就要四分五裂了。”
克努特與他的雅爾對視一眼，埃裏克道：“托基爾船長對形勢很樂觀。”
“去年打倫敦功虧一簣，”克努特道：“要不是埃德蒙突然弄出些騎兵，我們倒是去年就占領英格蘭了。”
托基爾面色不變，“是的。”
“所以這話若是放在去年此時講，我信；現在講，誰知道埃德蒙會不會又弄出些什麽招數來？”
“不錯，那騎兵就是他們現在掌握的一項有利戰術，讓人大為頭疼。”埃裏克道：“說也奇怪，打了這麽多年，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想出那種點子。托基爾船長，當時你在，能為我們解惑否？”
托基爾道：“具體我並不清楚，只知道那時人心惶惶，他去了一趟鑄造所，本為了催督箭頭制作情況，大概是軍械匠們給他提了什麽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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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是。但請放心，我永遠不會與你們為敵。”
“但維京人幾乎都在八字胡王轄下，你還能投靠誰？”
“也許……我也去諾曼底吧。”
“啊，對，諾曼底公爵也是維京人的後代。”
“……雖然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麽會把這個告訴你，但希望你不要跟雅爾講。”
“他不允你離開？”
“……應該說，他不允我離開你。”
此刻青年講的每一句話，似乎句句分外慎重。兩人對視：“想必你已經清楚，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男人搖頭，“我不清楚。”
青年一梗，但瞧到男人眼裏一抹笑，馬上明白人家故意呢，正正顏色，道：“雖然雅爾說你是個孤兒從小將你撿來，但我猜測，你的身份必有文章。我猜不透雅爾的用意，但就連那個有著‘智者’之稱的埃裏克船長，我相信他也猜不透。世上沒人猜得透。”
“所以，你是在提醒我？”
“對。”
男人：“……”
“之前的你故作聰明，雅爾不罰你，但罰我，所以我討厭你。但現在的你不同，我看得出來，也許將來，你能看透。”
男人無語，只能道：“多謝誇獎。”
“但我還是討厭你。”
“謝謝。”
“——戈德溫，戈德溫！”還沒進屋，小孩兒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傳來。
奧拉夫迅速躲回門後，男人將打包好的東西塞進床底。
門開了，卷著風雪，小孩兒對身後盧伯道：“謝謝啦，你先回去吧，睡覺前再來接我。”
盧伯退。
“哇，屋裏真暖和。”小孩兒解下鬥篷，摘下羊皮手套和帽子，一蹦一跳到火塘前：“戈德溫，吃飯的時候你怎麽不跟我說話，是因為我擅自去看卡托爺爺了嗎？”
“當然不，我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真的？”
“你長大了。”
“是麽？”小孩兒驀然有絲害羞，腦後小金球一甩一甩的：“你說得對，雖然送出了我的蜜餞，可我覺得心裏很高興，卡托爺爺很好，是嗎？”
“你以後多去看看他，他會好得更快的。”
“嗯！”
他又纏著他說了一大堆，男人刨出烤紅薯給他，他更高興了，吃得滿嘴香甜。
男人揉揉他滿頭金卷兒，順手在身旁木柴裏選了選，取出一根，拿出小刀，雕刻起來。
“這是做什麽？”小孩兒好奇地。
“給你做個好玩的。”
“哦。”
小孩兒便規規矩矩的在旁邊等，直到那小半個手掌大小的東西削出兩個尖尖耳朵，他才認出來：“兔子！”
隨即有點失落，他不是很喜歡兔子。
不，他一點都不喜歡兔子。
那血淋淋的兔腿……
他的外號，戈德溫應該不知道吧？
“有種說法，在夜空星光照耀下，兔子能給人帶來幸運。”
“欸？”
“尤其兔子左前方那條腿。人們認為是幸運符。”男人完成最後一刀：“我送給你，你接受嗎？”
小孩兒猶豫的看著他的掌心。
“就像昨日勇於承擔責任一樣，沒有什麽，值得害怕。”
那聲音如此溫和又堅定，小孩兒把手覆上去，覆在大手上。
兔子緊握手心。
“我相信你。”
☆、倫敦一年
自從抵達倫敦，形勢一日千裏。
托基爾的變節，引起八字胡王大怒，不等開春，河水還沒有完全解凍，率領大軍氣勢洶洶殺來。
男人終於見識了古代的戰鬥是什麽樣子，不過顯然也帶著維京特色。
他們數百人一股組成小股部隊，穿著各不統一，條件好的有鐵絲編織的鎧甲護身；次一點的用家裏制作的皮子編織的護心皮甲，裏面縫上一些骨片；再次的幹脆啥也不用，就靠手裏的木質盾牌。他們發出粗獷的吼聲，個個如山般魁梧，英格蘭士兵見著就有些先行腿軟。
戰鬥從對陣開始。雙方都拋出了雨點般的投擲物：投槍、箭和石頭。之後就是維京人所喜愛的：一對一的肉搏戰。他們揮舞著磨得閃閃發光的板斧——沈重得必須兩只手才能揮動——在劈面相迎時幾乎一擊必殺！英格蘭士兵的頭顱像玩具般整個削飛出去，飆出長長的血線，伴隨著維京人的狂暴笑聲。
首戰三日，派出去的英格蘭士兵次次被屠戮幹凈。
城內氣氛愈發緊張。
倫敦眼看即將不堪一擊。
“托基爾船長，”議事廳裏，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心事重重，憂形於色地道，“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年輕人金色頭發剪得短短，眉毛很濃，縱然憂心忡忡，然而眼神高傲自負，生就的那麽一副高貴的氣派，莫怪英格蘭大部都已經把他看作新的首領。
托基爾左臉的傷疤動動，道：“我的人已經投進去了。”
“可您有四十六條船！”
“就算全部投進去，相比八字胡王的隊伍，也無濟於事。”
埃德蒙來回踱步，“我打算將您的人單獨編成一部，也許可以起到奇效。”
消耗我的人？托基爾面色一冷：“你不相信我。”
“不，我決無此意。”年輕的王子與他對視：“但情況如果再不改善，我們剩下的唯有喪命。我相信這決不是您投誠的本意，對嗎？”
“——當然。”托基爾答，在王子揚起笑容的時候，道：“但是，你父王說過，我有權管理我自己的部隊，做任何決定。現在，我不讚同那樣做。”
“為什麽？”
“信任是相互的。”
意即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船長先生，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如果我沒有投誠呢，你現在怎麽辦？”
“您現在在我們這邊！”
“是呀，”東盎格利亞伯爵斯特雷奧納□□來，他長著一雙機靈的小眼睛，上唇上蓄著小胡子，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船長，我都懷疑您是否是故意來搗亂的了。”
唯恐天下不亂。坐在托基爾身邊的男人想。
埃德蒙聞言，帶點兒奇怪的凝視船長：“雖然我不知道您跟父王說了什麽，父王說我可以完全信任您，尊敬您。我盡力那麽做。但是，我更想守住倫敦，您明白嗎？”
托基爾審視他。
就在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場面似乎陷入僵局的時候，高大英俊的麥西亞伯爵塞菲爾斯進來了：“王子殿下，維京人又在外面鼓噪了，可我們的士兵沒一個願意主動出戰。”
“不如伯爵你親自帶隊？”斯特雷奧納道，語氣怎麽聽怎麽不懷好意。
“如果殿下允準的話。”塞菲爾斯單膝跪地。
“不，還輪不到你。”王子果斷答，示意他起身。
“我有個折中的建議，”托基爾掃一眼眾人，道：“加緊多制箭頭，不再出擊，一個字，守。”
“哈，”斯特雷奧納笑：“這也叫辦法？”
“只要箭頭足夠，殺傷力足夠大，動作足夠快，”鷹目瞄一眼，笑的人登時止住，托基爾緩緩道：“把進攻的人射成刺猬，堅壁高壘，一定守得住。”
王子沈吟，轉頭問塞菲爾斯：“你認為呢？”
“我看——倒是可行。”
“好，”王子拍案：“馬上召集軍中的軍械匠，還有把城中鐵匠也全部召集起來，火速趕制箭頭！”
麥西亞伯爵夫人佩莉亞是絕色美人。
男人經過一座府邸、發現前面人特別多的時候，想起來。
據說塞菲爾斯攜夫人首次出現在倫敦的時候，全城轟動，人們說她是維納斯的化身，而她的妹妹古黛娃又嫁給塞菲爾斯的弟弟利奧弗裏克，姐妹花嫁兄弟倆，無疑為她們再添傳奇。
具體何等絕色男人至今未曾有幸親見，不過據說第一次見面，連年過半百的埃塞爾雷德二世都當場看直了眼——人們說，幸好王後在諾曼底！
而另一位陷入魔障的，則是東盎格利亞伯爵。
他看到她後就再也挪不開眼，遠在天邊的老婆和近在眼前的情人立刻拋之腦後。他愛得發瘋，賭咒發誓非要得到這個絕色佳人不可，或用巫術、或使暴力、或耍手段，乃至以一片精誠去打動她。麥西亞伯爵聽了只是一笑，而伯爵夫人呢，她深居簡出，謙然自抑，恪守規範婦道的教育，任斯特雷奧納想盡各種方法，也見不到幾面，此番如火上澆油，使得斯特雷奧納心如撓癢，夜夜難熬。
男人看著那些圍在府邸門前引頸盼望伯爵夫人出行的男人們，失笑，再烽火連天，男人們的劣根性還是不變啊。
來到鑄造所，這裏制作各種頭盔、刀劍、盾牌等等，原料從各地挖掘而來，送到熔煉匠手裏，經過提煉後，到達此處。
到處熱火朝天。鐵匠的爐子跟熔煉工的爐子差不多，也是燒焦炭的，學徒們用力拉著風箱，男人走到一個橡木樁前，從砧板上拿起打碎的鐵塊中的一塊，掂掂。
“走開，走開！”一名學徒瞧見，揮手。
男人又掂掂，放下，走到另一個橡木樁子前，同樣施為。
如此一圈之後，成了眾人嫌，一名軍械匠捋著袖子走過來，露出鼓鼓的肌肉：“小子，若不是忙，早揍你一頓了！”
跟在男人身後的羅尼前進一步。
！！！
軍械匠揚著的拳頭變成友好的招手，悻悻掉頭，男人道：“等等。”
怎麽，你以為你後面有個維京人我就真怕你了嗎？軍械匠道：“幹什麽？”
“鐵太軟。”
“呃？”
“如果用這批來做箭頭的話，是射不退敵人的。”
你小子還懂一些嘛！軍械匠眼中說，道：“送來的原料根本就軟，我們煆打了很多次，只能達到這樣。”
“做犁頭炊具還差不多。”
“我知道！”軍械匠氣鼓鼓：“但我有什麽辦法！我們也想打出好的武器！”
“那麽，是熔煉匠的問題？”
“我不知道。”軍械匠正色：“鐵礦石從沼礦開采，統一用焦炭熔化，有些很軟，有些卻奇異的堅韌，誰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只能憑運氣。”
“鐵很軟？”一個疑問的聲音自後頭傳來。
軍械匠慌忙下跪：“伯爵大人。”
男人轉頭，塞菲爾斯。
“伯爵大人。”他跟著招呼，行了一禮。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塞菲爾斯示意跪了一地的人都起來，看向軍械匠，指指男人：“他說的是真的？”
軍械匠低頭：“是。”
“為什麽不早稟報？”
“我們之前換過一批原料，但還是一樣。我們找軍需官，他說沒有錢再換，只能先將就著用了。”
“那就是說我們先前擲出去的那些槍箭都白費了？”塞菲爾斯道：“這下可壞了大事！”
是啊，還不如多丟兩塊石頭呢。男人想。
“幸好我來察看制作的進度，否則——唉，你們哪！”伯爵跺腳，卻也沒有太多責怪，而是急急忙忙返回，將情況趕緊跟王子報告去了。
男人回到住處，羅尼這才撤銷跟隨，自動從他身後消失了。
走了個奧拉夫，來了個羅尼，男人琢磨，這到底算保護呢，還是監視呢？還是兩者兼有呢？還是別的什麽什麽呢？
怪不得奧拉夫說本尊前任是個郁悶孩子，多想兩下，腦筋都要打結了。
吃晚餐的時候托基爾從議事廳回來，在長長的桌對面坐下。
男人放下刀叉，擦擦嘴巴：“雅爾。”
“羅尼說是你發現的，真是想不到。”
“我就是隨便看了下。”
托基爾註視著他。
男人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是不是早知道？更進一步，那些原料，也是他操控？
去去去，不至於這麽神通廣大吧！
可是，如果歷史是真的話，以將來的第二次叛變來看，也許……真有幾分可能……是真的。
所以他下午想了很多，卻沒有直接跟塞菲爾斯講。
而不管這世本尊到底為何，他心底，始終認為自己該是英國這邊的。
然托基爾道：“幸虧你發現，我們不至於做了無用功，也讓雅爾免了一場笑話。”
“——我做的不足掛齒。”
“倫敦必須守住，否則，英格蘭就亡了。”說這話的時候，托基爾似乎帶了幾分真感情，他的鷹眉緊緊攏著，像陷入深深的為難。
男人揣摩著，研究著。
史料記載裏對於倫敦保衛戰的記載並不多，反正英格蘭是不會因此而亡的。但眼前的境況卻實又危如累卵，容不得片刻拖延。
最終他道：“為什麽我們不發展騎兵？”
硬度不夠的鐵不適合用來造武器，卻可以用來打馬鐙。
馬鐙據傳最先出現於古老的東方，並在兩三百年前傳至歐羅巴。有些人相信它對於騎士的威力十分具關鍵性，因為它可以讓騎手支撐他自己和長矛，從而透過矛頭把馬匹在沖鋒時的全部力量傳送出來。盡管這種力量加乘後所帶來的優勢毋庸爭議，卻有人認為，在馬鐙出現之前，羅馬時期所發展出來的高身馬鞍，已經可以讓騎手傳送這種沖刺的力量。
總之無論如何，當本身因素絕對夠不上維京人，那麽就應當盡量增加附加優勢。
召集所有的馬，先進行訓練，以使其在沖撞和混戰中易受操縱。騎士們要和自己的馬溝通，讓他們能對大概指令作出反應。
馬馴好了，接下來騎士們一手持盾一手執長矛，跨馬，橫向縱向列成方陣，不能亂，不能慌，借助馬匹在奔馳中的沖擊力，一定能給維京人狠狠一擊！
須知步兵對騎兵，從來就是輸多贏少；能贏的除非逆天。
那麽，就這樣完了嗎？
不，當騎士拋出他們的長矛作出首次攻擊後，長矛無法回收，維京人極有可能重新圍上來，這時，馬鐙再度派上用場了。
它可以讓騎士立起，抽出身上的劍，帶出極大的力氣將之揮落在敵人的頭或身上——平地上身高不夠，站在馬上呢？要是還砍不著，我們英格蘭人也不配稱英格蘭人了！
要知道在把維京人稱為野蠻人之前，英格蘭在歐羅巴大陸人民的眼中也比野蠻人好不了多少。這個島國，地處西北，四面臨海，分割四裂，常年陰雨，並且半個島上都是羊群。他們的城市簡直不能稱城市，只能算是在要塞保護下的幾片破房子，人又任性頑固，大家夥兒還瞧不上眼呢，也就那些海盜能覺著不錯了！
所以得說，英格蘭人還是頑強的，不然不能跟維京人糾纏這麽久，無數城市搶了燒，燒了建，再搶再燒，再燒再建，底下始終蘊藏著巨大活力。
而這一次，當沖殺的騎士經矛頭傳送而出、化身為一支驚人的利箭，維京人驚愕了。
一個月後，遭受沈重損失的八字胡王宣布撤退。
倫敦保衛戰勝利。
兩個月後，八字胡宣布由兒子克努特看管恩斯巴勒，自己帶人轉戰英格蘭西部，所向披靡，望者皆服。
三個月後，他再度蓄積力量，準備重新進攻倫敦，然而，瘧疾突生，他發燒、嘔吐，醫生們給他放血無效，三天後去世。
英格蘭舉國歡呼，他們派貴族到諾曼底請國王埃塞爾雷德二世回來，希望他更為公正和明智地對他們進行統治。
埃塞爾雷德二世高呼“上帝保佑！”，當即率領一支軍隊回國，並沿途進攻八字胡的殘部們。倫敦方面當然不會放過大好形勢，響應發話要收回恩斯巴勒。克努特立足未穩，未免四面受敵，在雅爾埃裏克的冬季不宜戰鬥的勸說下，率部回到丹麥，而此時，遵照傳統，他的兄長哈拉爾已自動接替父王王冠，成為了丹麥國王。
克努特接受了兄長資助在丹麥準備一番後，與埃裏克一同回到挪威。他抱住自己的情人和兒子，望著漫天飄下來的雪花，暗自發誓：來年再戰。
☆、禍水紅顏
佩莉亞欣賞著墻上的掛畫，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準備行禮。
然而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楞住了。
“東盎格利亞伯爵閣下，怎麽是您！”
斯特雷奧納微笑著，朝後一招手，門闔上，他盡情的瞧著眼前這個女人。
嬌美，苗條，金發碧眼，潔白的牙齒，無暇的肌膚，長裙遮也遮不住的豐滿□□。
血液一下子沸騰起來。
“王後陛下呢，我是來覲見王後陛下的。”佩莉亞明白事情不妙，一面維持鎮定，一面搜索著廳中其他的門戶。
“王後陛下？哦，她確實來過，不過又走了。夫人，現在這裏只剩下我們倆啦！”
“不，我的隨從、侍女、嬤嬤們哪兒去了？”
“啊我的夫人，您不用再四處瞧了，一切我都打點好啦，我忠心的底下人已經把守好了這宅子的各個通道——嘖，雖然他們不明白怎麽回事——不過，他們會履行好職責，門窗關死，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的，沒有人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您放心好了。”
“我是麥西亞伯爵夫人！”美人嬌叱。
“啊，我當然知道，您令我朝思暮想。”斯特雷奧納雙眼發紅。
佩莉亞拎起群擺，奪路而逃。
男人在後面不緊不慢追著，放聲大笑。
女人跑過一扇門，又一扇門，然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一間寢室，那裏有一張很大的床，死路。
她明白自己已插翅難飛，不由遠離床，最後發現自己碰到了一把椅子，當下便癱坐在椅子裏，喘氣。
伯爵向她逼近時，她陡地站起來，對他怒目而視，道：“除非我死了，您才能占到我的便宜！……大人，請您不要逼迫我與您搏鬥，這事情必定會張揚出去的。此刻您容我脫身，那麽，一切還可以回到原點，您應該知道麥西亞伯爵是個什麽人，他並不計較您那些言論，他可以一笑置之，因為他說你們都是國家的大臣，您怎能辜負他的信任！一旦他發怒，那麽，為了給我報仇，為了他的榮譽，他會殺了您的！”
斯特雷奧納吹了聲口哨作為回答。
佩莉亞見他毫不在意，心一橫，從披風上拔下那枚帶著尖尖細口的別針來，抵住自己脖子：“您再過來，我就自盡。”
伯爵吃了一驚，隨即眼中興趣之色更加深沈，而他面上並不驚慌，後退一步，拍掌。
一名早等候召見的金匠低頭彎腰進來。
伯爵道：“為夫人展示展示你的作品。”
金匠應是，靠前幾步，佩莉亞警惕的盯著他。
金匠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紫色天鵝絨，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鋪開，把褡褳裏的東西倒在上面。頓時，鉆石、翡翠、祖母綠、紅寶石、珍珠、項鏈、耳環和胸針就這麽闖入女人眼簾，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是倫敦最好的金匠，夫人，隨便選，我希望送您點小玩意兒。”
夫人臉色漲紅：“……您這是侮辱！”
“不不不，”男人搖著手指：“我有義務讓您快樂。”
夫人垂眸又看一眼：“把這些都拿開！我不需要——啊！”
就在她垂眼的剎那，男人奪步上前，攥緊她捏著別針的手腕。
夫人拼命掙紮：“放開我，你放開我！”
男人不管不顧吻了那手腕一下：“啊，果然是天下難聞的異香，夫人，我迫不及待了！”
他一把將女人攔腰抱起，扔到床上，而金匠早已識眼色的快步退了出去，並帶上房門。
“放開我！！！”夫人翻身想跑，然女人的力氣怎麽掙得過男人？輾轉幾次後，她還是被男人結結實實的壓在了身體底下。
男人一個勁聞著她的臉、耳後、脖項，一面喘著粗氣：“夫人，您不知道我等待這刻等待多久了，從第一眼見您，我就下決心非要逮住您不可，不管死活也要占有您！”
“塞菲爾斯不會饒過你的！”兩手被他往上束起，胸脯高高聳著，呈獻祭的姿勢，夫人感到羞辱非常，眼角滑過淚水。
“為你死我也願意！”
男人猴急的蹭著她，撩起她的裙擺，撕扯她的襯裙，這時突然“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大力踹開了！
夫人尖叫。
“誰這麽大膽子——”斯特雷奧納擡頭，瞬間石化：“塞、塞菲爾斯？”
“我要殺了你！”
目睹眼前一幕的男人瘋了，拔出腰間寶劍，怒發沖冠，宛如發怒的雄獅。
斯特雷奧納一蹦而起，繞著床打轉，眼看就要被砍中，猛然發現門外還立著國王和王子。
“國王陛下，救我！”
他縱身撲過去，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在腦後風聲指到前一刻，靈活轉到了國王背後。
“放肆。”國王盯著面前晃動的寶劍道。
塞菲爾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斜身去刺斯特雷奧納。
斯特雷奧納誇張的叫，圍著國王父子又開始打起轉來。
塞菲爾斯終究不敢太放肆，這便讓斯特雷奧納有了可趁之機，他一下拔出太子配劍，居然還擊起來了！
夫人坐在大床上，用金線紫線的被子掩住自己扯壞的衣衫，雲鬢蓬松，一面抹淚，一面關切的看著。
真真梨花帶雨，人間尤物。
國王不時瞥過去一眼，心想。
“斯特雷奧納，是個男人，就受我一劍！”塞菲爾斯吼。
“我跟夫人是你來我往，兩相情願，那地兒聖水豐沛，真真教我的愛物兒舒爽得很——”
“住口！”
“好了，事兒荒唐，兩個人都冷靜下來，唔？”國王道。
塞菲爾斯仍紅著眼追。
“陛下，是他不肯停！他抗旨！”斯特雷奧納怪叫。
“麥西亞伯爵，請冷靜，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國王皺眉。
塞菲爾斯道：“今天我不殺了他不解我心頭之恨！”
“夫人尚未受到損害，”國王道：“況且，你現在是要透過我們父子兩去殺人嗎？”
“就是，他大不敬！”斯特雷奧納喊，“說不定他還想弒君呢！”
塞菲爾斯猛然一驚，眼前紅霧漸漸散開，他逐漸停下腳步，劍尖垂下來：“陛下——”
變故陡生！
本先停手的斯特雷奧納突然手腕一轉，左轉一步，跨到他背後，一劍刺穿他心窩！
“不——！！！”夫人瞪大眼，失聲。
塞菲爾斯低頭看了眼從胸前透出的劍尖，跪下。
“不，大人，我的大人！”貴婦從床上連滾帶爬跌下，絲被滑下，露出肩膀滑膩肌膚，她已顧不得，沖上來抱住丈夫轟然跌倒的身體。
血染上她的手。
塞菲爾斯朝她笑笑，想摸摸她的臉，擡到半途，無力地垂了下去。
“不，不，不。”夫人摟住他的頭，摁在自己懷裏，喃喃吻著。
斯特雷奧納冷酷的將劍拔出，揚起唇角。
血水自男人背後湧出來，洇濕女人潔白裙角，洇濕他們身底下的地板。
“夫人——”國王朝摟抱的一死一活人走過去，佇立片刻，剛剛還哭泣的人，現在卻沒了聲音，於是他試探性的伸手：“請先起來吧。”
夫人沒有擡頭。
痛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
“他已經死了。”
“請為我的丈夫報仇。”良久，夫人仰首，那一刻她的眼神，讓場上緊緊盯著她一舉一動的三個男人驚心。
“請先起來。”國王不置可否，手再度伸過去。
夫人看著那手，數息之後，輕輕放下懷中人，在其額頭印上最後一個吻，重新用絲被緊緊裹住肩頭，卻是徑自站了起來。
國王不無尷尬。
“東盎格利亞伯爵應判處死罪，”她的目光如利箭般刺向斯特雷奧納，“請國王陛下立刻批準。”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受驚的美人兒，她儼然全身裝備，宛如女戰神。
斯特雷奧納與國王對視一眼。
殺了塞菲爾斯，她就是我們的了。
國王收回視線，“夫人，這只是一起偶然事故，東盎格利亞伯爵不小心——”
“陛下！”貴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親眼所見，在場每一個人親眼所見，他殺了我丈夫！”
“人死不能覆生——”
“王子殿下！”貴婦轉向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埃德蒙，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她露出哀求的神情，美目如煙似霧：“您是整個英格蘭的驕傲，您一定能幫我主持公道，對嗎？”
王子沒有則聲。
“我懇求您！”貴婦撲通跪下，去親吻他的鞋子。
“夫人快請起。”王子後退一步，扶起她。
“請您答應我。”
王子半彎腰，一手挾著不肯起的夫人的胳膊，一邊接到來自另兩人的視線。
一個暗藏得意的、淫褻的；一個隱含壓迫的、壓抑的。
“我答應你。”
“放開她。”
“美人兒——”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
“跑！”袍角翻飛，在國王與伯爵的目瞪口呆措手不及下，王子與貴婦奔了出去。
整個王國都在流傳：東盎格利亞伯爵出於不明原因謀殺了麥西亞伯爵，國王不但支持東盎格利亞伯爵這一行徑，還宣布接手麥西亞伯爵的財產和領地，同時逮捕了塞菲爾斯的遺孀。埃德蒙王子救了這位遺孀，並不顧父親的反對娶她為妻，帶著新婚妻子逃到好朋友諾森布裏亞伯爵尤特裏德的領地，得到了周邊郡縣的擁護，在那裏自立為王。
英雄救美的故事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愛，大家紛紛宣布支持王子，把國王氣得吹胡子瞪眼，還沒緩過氣兒來呢，前哨傳來，說克努特重新組織了一支丹麥、挪威人聯合的龐大隊伍，在南岸登陸，劍指威塞克斯！
☆、你爭我鬥
“……戈德溫？”
維京人駐地，當男人尾隨托基爾進去據說是克努特正在等待他們的房間時，一聲遲疑的呼喚從旁傳來。
男人轉眼。
一個大概及他腰高的小男孩，金色蜷發，見到他正面，驀然歡呼：“戈德溫！戈德溫！”
他掙開母親的手，小炮彈般沖過來，栽到他懷裏：“抱！”
男人順從的抱起，一面朝艾爾吉芙致意，“好久不見，夫人。你們怎麽在這兒？”
艾爾吉芙笑：“克努特說我們再也不分開。”
隨軍帶上妻兒，這是表達不歸之心吧。男人頷首：“再次見到你們很高興。”
“很高興，真高興！”哈羅德摟住他脖子，“你知道我多想你嗎？”
“我也很想你。”
托基爾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幕。
艾爾吉芙註意到他神情，連忙去接兒子：“好了哈羅德，戈德溫及這位大人要去見你父親，先下來吧。”
小孩兒還想賴著，但聽到父親兩個字，戀戀不舍的下來了：“戈德溫，我在這裏等你。”
“好。”
艾爾吉芙道：“小孩兒不能太粘人，哈羅德，也許他們要談很久。”
“是嗎？”小孩兒馬上確認。
“我會盡快出來。不過夫人的話沒錯，要不你先去玩兒，我出來了就去找你。”
“馬上？”
“立刻。”
小孩兒又要了兩個保證，又把自己住的房間告訴他，又讓他重覆一遍，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托基爾道：“你們相處得不錯。”
男人嗯一聲，托基爾看他一眼，“走吧。”
克努特比一年前見的時候顯得成熟了很多，額前垂著的頭發往一邊梳了過去，露出他寬闊的額頭。他正坐在桌子前，一人坐在他對面，旁邊另站了兩人。
聽見敲門聲，所有人看過來，托基爾揚揚眉：“又見面了，埃裏克船長。”
克努特對面的人站起：“好久不見，歡迎，托基爾船長。歡迎，戈德溫。”
他竟然記住了自己名字。
男人笑：“好久不見，克努特，船長，以及這兩位——”
“我兒子，哈康，斯沃德。”埃裏克介紹。
哈康，真是久仰大名。
“你們好。”
哈康與斯沃德似乎有絲不屑，也是，如今交戰雙方哪個不知高個子托基爾大名呢？不過不是好名聲罷了。
“你們兩個先出去。”埃裏克朝兒子們道。
年輕人們不敢有違，順手關上門。
“請坐。戈德溫，你也坐吧。”克努特道。
“埃裏克船長知道我跟你父王定下的計策，”落座之後，托基爾並不廢言，“佯裝叛變至英方，有朝一日成事後再回來。”
克努特手指輕輕叩著桌子：“現在是回來的時機？”
“埃塞爾雷德二世與愛德華之間感情惡化，父子各為一方，猜忌、背叛充滿英格蘭，而東盎格利亞伯爵斯特雷奧納是個擅變之人，這個朝廷很快就要四分五裂了。”
克努特與他的雅爾對視一眼，埃裏克道：“托基爾船長對形勢很樂觀。”
“去年打倫敦功虧一簣，”克努特道：“要不是埃德蒙突然弄出些騎兵，我們倒是去年就占領英格蘭了。”
托基爾面色不變，“是的。”
“所以這話若是放在去年此時講，我信；現在講，誰知道埃德蒙會不會又弄出些什麽招數來？”
“不錯，那騎兵就是他們現在掌握的一項有利戰術，讓人大為頭疼。”埃裏克道：“說也奇怪，打了這麽多年，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想出那種點子。托基爾船長，當時你在，能為我們解惑否？”
托基爾道：“具體我並不清楚，只知道那時人心惶惶，他去了一趟鑄造所，本為了催督箭頭制作情況，大概是軍械匠們給他提了什麽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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