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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靈光一閃,回來後就說出這個辦法。”

男人暗讚,真真假假,虛實摻雜,最是難辨。

托基爾繼續道:“也是抱著試試的想法,沒想到這麽有效,亦大出我所料。不過英格蘭人被我們維京壓制了這麽久,大概那次爆發了,真打還是打不過的,威塞克斯如此被輕而易舉拿下,不是證明了我們維京的實力麽?”

“因為這次我們有兩百艘船。”克努特道,似乎沒什麽疑問了,“埃德蒙比較難對付,這一次,我們決定先對付埃塞爾雷德二世。”

“還是打倫敦?”

“不錯,我們商量過了,采取圍攻,在泰晤士河南岸挖一條水道使我們的艦隊可以溯河而上,做好一切準備,送英格蘭國王上天堂。”

托基爾點點頭:“我們可以拉攏塞菲爾斯的弟弟。”

克努特叩桌子的指停了停:“那個被謀殺的麥西亞伯爵?”

“雖然國王宣布收回領地,但當地被伯爵家族統治已久,而利奧弗裏克一定會為他兄長報仇並奪回爵位。”

“這麽一說,我想問問,那個麥西亞伯爵夫人真的如此美麗?”克努特開起玩笑:“王子為了她竟然與國王決裂?”

氣氛頓時輕松起來,男人們的話題開始流向另一個自古都感興趣的方面。

男人看向窗外,春天來了啊!

從威塞克斯到沃裏克郡,從桑威奇水域到泰晤士河,遇到的英國人民有抵抗意願都沒有的、有頑強反抗但因為連年不斷的戰爭而消耗了所有力量、後勁不足只好投降的,總之一路摧枯拉朽,就在船隊終於駛進那條聞名的河的時候,埃塞爾雷德二世去世。

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據說國王打獵下馬,喝完一杯涼水後突然倒下就再沒有起來——醫生說他是自然死亡,但謠言四起,最流行是毒死的,說埃德蒙遣人下手的也有,王後得知國王曾覬覦伯爵夫人後憤怒的也有,更有說是東盎格利亞伯爵幹的,縱然那個遞涼水的侍衛被抓進大牢嚴刑拷打以至喪命,也根本於事無補了。

倫敦城現在以東盎格利亞伯爵為大。

斯特雷奧納意氣風發,對城民發表講話,信誓旦旦一定會把丹麥人趕跑——可惜他辦事能力與吹牛皮的本事成反比,克努特甚至連預計內的水道都沒挖,幾場硬戰下來,斯特雷奧納就被打趴下了,倫敦不得不打開大門相迎前夜,斯特雷奧納率了幾名親兵偷偷摸摸逃跑。

並未像往常一樣,維京人沒有對倫敦城□□、搶劫、或屠殺,相反,克努特在見到埃瑪王後後表現得十分尊重,他甚至別出心裁的送了一只喜鵲給王後當寵物,用繩子系著,喜鵲在窗臺上一跳一跳,所有進屋的人都會被吸引目光,好奇觀看,太逗了。

而這時傳來消息,在尤特裏德的幫助下,埃德蒙居然殺了一記回馬槍,發起了名為解放威塞克斯的戰鬥,口號轟動一時並取得了成功,當地居民都歸順了他。克努特大怒,當即將倫敦交給埃裏克掌管,自己帶領軍隊前去追擊,在諾丁郡時候,他與尤特裏德相遇,雙方廝殺,尤特裏德被擒,然後被處決。

聞好友被殺,換埃德蒙大怒了,恰此時斯特雷奧納前來,言願奉獻東盎格利亞領土上所有士兵。埃德蒙沒工夫計較,接受了他,稍微整頓後,集合兩地兵力,在肯特郡發現維京人蹤跡,於是,以一場偷襲始、以前所未有的猛烈攻擊終,加上騎兵輔助,種種因素下,克努特不敵,敗退了。

但敗退是暫時的,他們在麥西亞得到了補給,利奧弗裏克——這個年輕人雖然沒有得到朝廷認可的麥西亞伯爵頭銜,但他實際就是本地人心裏的麥西亞伯爵。他熱情招待了克努特及其軍隊,道:“雖然國王死了,但斯特雷奧納還沒死。我並不怨恨埃德蒙王子,也並不責怪如今的王子妃,我只希望該償還的債,必須償還。”

“我明白。”克努特答。

戰爭繼續。

雙方你來我往,你追我趕,從春到秋,互有勝負。

戈德溫在草地上教哈羅德騎馬。

金黃的陽光灑下來,從旁觀者角度看來,明明還是少年,卻能拿出無可比擬的耐心,一點點告訴小孩兒怎樣撫摸小馬,怎樣跟它說話,怎樣餵它蘋果,怎樣的力道使鞍子不致太過夾緊馬肚勒住它。

當小孩兒終於正確的掌握騎馬姿勢並漸漸跑開的時候,看了許久的克努特忍不住鼓掌:“戈德溫,你可以當他父親了!”

戈德溫看場上一眼,見並沒有什麽危險,這才走到他身邊:“你什麽時候來的?”

“挺久了。我說你什麽時候跟我兒子感情這麽好的?看得我都嫉妒!”

“如果你像我這麽多時間陪著他的話。你太忙了。”

這點克努特無法否認。

望著場中人影,他道:“我盡量抽出時間陪他們母子倆,在挪威的長長冬季,哈羅德五歲之前,我每年都陪他們母子倆過年。”

男人回想起比爾卡的漫長冬季,最令人難忘的竟然是約恩帶他參加的那一次次集會,男男女女聚在令人安慰的火塘周圍。不必其他什麽,溫暖就能讓人們靠在一起。昏暗、擁擠的環境,人與人之間隔得那般近,互相取暖,何來廝殺?

“你想什麽呢?”

“哈,想起了約恩曾給我猜的一個謎語,至今我沒猜出來。”

“來,說說看。”

男人於是把船上那個很多條腿的謎語覆述一遍,說實話,也虧自己記得住。

克努特越聽到後頭越笑,“你沒猜出來?”

男人有種不好的預感,搖頭。

“一直思考到如今?整天都在思索答案?”

“我沒這麽無聊。”

克努特又是一陣大笑。

“餵,你笑得夠多了啊!”

“啊呀,不好意思,實在對不起,這陣子我好久沒這麽笑過了,讓我再笑下。”

男人無語的望著他。

好容易青年停下,抹抹眼角:“這種謎語呢,關鍵就是千萬不要把它想得那麽覆雜!你想啊,無聊的在火塘邊猜的謎語,除了又長又臭,還能有什麽?”

“可不可以別賣關子了。”

“好吧,答案就是:一個女人——兩條腿,帶了一條羊腿——一條腿進來,把它放在一個凳子上——三條腿。這時候進來了一只狗——四條腿,叼起肉就跑。其餘的你該知道了吧!”

男人默。

真丟臉啊。

青年笑夠,男人不說話,於是四周漸漸寂靜下來,只剩下場上小孩兒越跑越順暢越來越高興的叫聲。

“埃德蒙給我寫了一封信。”

一只鳥兒撲棱飛過,克努特看著它飛遠,說。

“哦。”

“他建議我們一人一半,分而治之。有一個公平的方式,讓兩邊的恩怨一了百了,那就是,分治之後,兩邊不管誰先死,其轄下的土地就無條件並入對方的版圖。”

歷史上著名的“分治條約”。男人點頭:“不錯。”

“你認為不錯?”

“你認為吃虧了?”

“也不是……”

“或者你認為你活不過他?”

克努特瞪眼。

“那就是了,他如果想撕毀條約,我們不怕他;你如果想撕毀條約,你兒子已大,他兒子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好像有點道理。”

“而且,你應該知道,英格蘭的盎格魯-撒克遜血統有多麽頑強,他們又多麽尊崇阿佛烈大帝。你父王終其一生未能得到英格蘭人民認同足以證明,他們不會那麽容易接受一個丹麥人稱王。”

克努特望向男人的眼光變了。

男人卻仍望向場中,仿佛這些話都是隨口說出的,“如果大家都打仗打累了,都想停,那麽就停好了。這樣百姓也可以少受點苦。”

克努特的目光益發震動。

“戈德溫!”遠處小孩兒驅使著小馬嘚嘚而來,細細的汗在他臉上流著,整個如冒著熱氣的紅蘋果:“接住我!”

“抓住韁繩,最後再松!”戈德溫拉高嗓音囑咐,展開雙臂,側首對克努特眨個眼:“就像你兒子騎馬一樣,慢慢來,挺好的,不是嗎。”

後來的克努特無數遍心中感謝戈德溫幫他做了這個決定。因為分治條約簽訂後不到一年,被譽為英格蘭勇敢者的埃德蒙暴斃,終年不過二十二歲。根據條約,懷著悲哀和某種解脫之情,全英格蘭推舉克努特為王,而他甚至比埃德蒙還年輕。

兩年後,他的兄長金發王哈拉爾突然死去,沒有子嗣,克努特橫渡北海繼位,同時成為丹、英兩國國王。

☆、黃金歲月

這一年發生了好幾件大事,溫徹斯特的人後來數起來,老人們常會扳著指頭說,這一年,英格蘭、丹麥、挪威三項王冠,歷史上再沒有過,完全合並在一起啦!

第一件大事是首任威塞克斯伯爵的誕生。威塞克斯本來掌握在國王手裏,然這一年年初,國王宣布將這塊土地並頭銜封給戈德溫,而這位戈德溫不到十九歲!

朝野上下紛紛打聽戈德溫何許人也?祖上有蔭封嗎?做過什麽大事?……結婚了嗎?

各路回覆如下:

戈德溫乃東盎格利亞伯爵托基爾大人的弟子,諾森布裏亞伯爵埃裏克大人親口承認的朋友,唯一王子哈羅德殿下最親密的人,曾經跟隨陛下出生入死,頭銜是自己掙來的!……沒結婚!

第二件是國王的大婚。

新娘是艾爾吉芙夫人嗎?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啦?

噓——不是!

新娘是前英王埃塞爾雷德二世遺孀,埃瑪王後。

不,現在應該暫稱為埃瑪公主。

有必要將這位公主身份細述一遍。

她出生於諾曼底,兄長乃強大的諾曼底公爵理查二世。十五年前,埃塞爾雷德二世為了對抗維京人,放逐了根據普通法所娶的妻子,改求埃瑪為妻——強大的內兄能避免英國徹底淪為維京人的獵物。

埃德蒙即為被他放逐的前妻所生之子,我們無法猜測這個兒子是否從此對父親耿耿於懷,但有了心結是肯定的。

而埃瑪當年不過十六歲。

嫁給國王後,她為國王生育了兩兒一女:愛德華、阿爾弗雷德、高達。

十二年前八字胡王大舉入侵,王室舉家逃往諾曼底,棲身於公爵駐蹕魯昂的宮廷。盡管英王於兩年後返回倫敦並重新掌權,但埃瑪為他生的三個孩子卻長期留在了魯昂。

克努特向埃瑪求婚,正因為這三個孩子的緣故。

他們是埃塞爾雷德二世的後代,是阿佛烈大帝的後代,如果他不娶埃瑪,那麽,將來等他們長大,諾曼底公爵極有可能支持他們回來奪取王位——聯姻是他能想到的避免這種後果的最好方法。

老天是愛開玩笑的,克努特無論如何想不到,人有千算,天有一算。

他竭力避免的後果,正因聯姻而成。

這是後話,且先不提。

話說舉國歡慶,各處慶典,哈羅德安慰了哭泣的母親從房間裏出來,心中前所未有之郁郁,又想戈德溫說不定正在打包行李準備前往封地,更加不樂,一跺腳,決定現在出宮,能拖他一天是一天,一刻是一刻!

新任威塞克斯伯爵的住所離宮不遠,穿過幾條街就到了,哈羅德下馬,將鞭子交給侍從,熟門熟路的穿廊過室,正見春日暖陽下,青年躺在躺椅上,懶洋洋看著庭院中孔雀走來走去。

“哪裏來的孔雀?”他詫問:“又是誰送你的餞行禮物?”

六年間,男人在首都混得悠然自得如魚得水,這幾天他要走,朋友也好、各路聞風巴結的也好,禮物收得手軟。

“你小姑姑送的。”

哈羅德兩個姑姑,大姑姑吉尤早已嫁人,小姑姑就是吉莎。哈羅德對他小姑姑的思路理解不能:“她送你這個一路帶到威塞克斯?”

半路就死了吧!

男人伸個懶腰:“她說她餵不好,餵死幾只了,這是最後一只,扔給我,以後用羽毛給她的帽子做裝飾。”

哈羅德憤憤:“她居然讓你給她飼鳥!”

男人噴笑,伸手習慣性來揉他的金毛,哈羅德低頭躲過:“我長大啦!”

“好吧好吧,我的小王子。”男人改變方向,彎腰去撿剛才看得他差點看睡覺的長紙卷。

哈羅德先一步撿起,邊遞給他邊道:“你這是第幾張禮物清單了——咦?”

“小子,不是禮物清單。”男人來接。

哈羅德沒給,看著那上面一個個人名,以及後面稍小的字體寫著的家世、家產……“這是——”

“雅爾給我列出的候選對象清單,說出發前一定要選一個。”男人無聊道:“來,給我吧。”

“——你選了?”

這個人以後要離開他了嗎?

先是封爵,然後娶妻,以後又會有兒子、女兒、孫子……

“何必急呢,我跟雅爾說回來再看也來得及。”

媽媽說,父王娶了那位王後當妻子後,他們生的兒子才是正統的王子,自己根本沒有繼承權……沒人要他了……

等等!

“回來?”他耳朵沒聽錯吧,抓住男人手臂:“你還回來?”

“我當然得回來呀,大家都得回來。”

“你去了封地還回來?”

“誰說我去封地?”

十二歲的少年張大嘴:“那、那些禮物,還有行李……對呀,你自己說要走的啊!”

“走是走,不過不是去封地,是出發前往挪威,”男人趁他激動如願以償摸到了蜷毛兒,順手撥弄撥弄發尾下稍長一段隱藏在衣領裏的小金球:“我說你今年該成年了?這金球怎麽還沒剪下來啊?”

“別岔開話題,”覺得受到愚弄的少年沒好氣:“快說,你們去挪威幹什麽。”

“埃裏克伯爵的大兒子。”男人點到為止。

少年並不笨,想到了那件傳聞,驚道:“外面說的是真的?”左右望望,壓低聲音:“哈康叛變?”

沒錯,本年度第三大事件。

“是啊,國王把妹妹嫁給他,以為從此成了一家人,放心把挪威交給他管理,這下,大妹夫動了霸占家產的念頭嘍。”

“那大姑姑豈不是——”

“所以你父王決定親自出征,加上我雅爾,我,還有斯沃德。”

“埃裏克船長不去?”

“他小兒子代替他去盡夠了。況且他如今老了,待在諾森布裏亞不是挺好的?”

少年揣不透這話中幾個意思。

面上是照顧埃裏克,但又感覺拿他當人質?斯沃德親自去抓自家兄弟,是給他自己機會,還是給他兄長機會?萬一兩兄弟自相殘殺,或兩兄弟均遭不測,那埃裏克豈不是……

他望向男人,希望能得到解答。可惜男人只是朝他眨眨眼。

大概,是父王的意思。

也只有眼前人能猜懂父王的意思。

這幾年,父王文治武功,對內大力發展基督教、創立法典,對外組建一支規模不大、但非常高效有力的正規軍隊,由國王親自指揮——不怕海盜打劫,就怕海盜搖身一變變成了軍隊來打劫——從此北海境內海盜消聲匿跡,給英格蘭帶來了百多年不見的和平,以及隨之而來的富裕。

有個故事非常出名。

隨著克努特統治日穩,圍繞在他身邊的馬屁精也日漸增多,他們說克努特不僅是大陸上最偉大的王,還是海洋之王,可以控制一切。說得多了,克努特終於被麻痹——肉麻。

一天,他帶著這些馬屁精走到海邊,站在沙灘上對大海說:“我是海洋之王,我命令海水不許弄濕我的衣服。”話音未落,一個浪頭把他打成落湯雞。克努特一邊抹臉,一邊告訴手下:“以後別在我面前說瞎話,我是人,不是神。真正的一切之主是上帝。”

拍馬溜須的人訥訥,克努特又道:“想想前東盎格利亞伯爵斯特雷奧納,呃?”

那個被拔掉舌頭的家夥。

手下們頭皮發麻,自動閉嘴了。

國王不喜歡奉承是優點,越來越威嚴是優點,越來越深不可測……大概也許是優點?

前幾年埃裏克還能在他面前說兩句,托基爾也能察言觀色個□□不離十,可越到後來,君威越盛。唯獨奇異地,是戈德溫,每次見到他,從前認識克努特的人說,君王就恢覆了他以前在船上的性子;而戈德溫往往也能準確的明白君王想說什麽,如棋逢對手一般,哪怕戈德溫做出冒犯之舉,口吐冒犯之言,君王當場發怒,但事後不但不責罰,反而還要稱讚一番。

而戈德溫面對這別人想盡辦法也得不來的稱讚,表現平靜。

也許,這就是他能當威塞克斯伯爵的原因?目睹一切的宮廷侍從們想,這完全是可以開啟一個世家的榮耀啊!他比我們都小啊!!!

耶穌基督,奧汀大神,您真的是公平的麽?!

殊不知他們認為天上砸餡餅的莫大好事,在當事人眼裏,簡直吐血。

戈德溫!自己竟然是第一任威塞克斯伯爵戈德溫!這些年他明明故意什麽都不幹、整天游手好閑過點清凈日子……命運女神,果真命運女神,就不能讓哥過點不折騰的日子麽!

他就是當年威斯敏斯特教堂裏亨利指著愛德華一世說其一生受制於權臣的那個權臣啊!!!

克努特率著禦林軍浩浩蕩蕩的出發,臨行前許下誓願:直到統一挪威為止,他將不再修剪他的頭發。

一路進行得很順利,他們橫渡北海,沿著挪威曲曲折折的海岸線前進,在塞爾耶,經過小規模的戰鬥,他們抓住了哈康。妹夫知道大舅子是個基督徒,走投無路下逃進一個教堂裏,他認為克努特絕對不會在這裏殺人,誰知克努特毫不猶豫地帶兵沖進去,在聖壇前就要了他的命。

斯沃德在一旁從頭到尾看著,親生兄弟向他高聲呼救,想起父親的囑咐,幾乎捏斷手指,他站住了。

那一刻,看著克努特沾滿鮮血的劍從他兄弟的身體裏抽出,他突然明白,對一個王來說,任何事跟王權比較都是微不足道的,即使是親情和友情,即使是宗教和信仰。

王座之下,屍骨累累。

“斯沃德,好好安葬他;戈德溫,你跟我來。”

將寶劍擦了兩擦,收回鞘裏,克努特並未見得有多放松的表情,而是丟下一句,轉頭往教堂外面走去。

教堂裏的神甫見他紛紛躲避,如遇惡鬼。

陽光當頭灑下來,北歐少見的好天氣。

“——回去結婚了?”

見克努特許久不語,只得男人起頭。

“嘁。”

氣氛乍然就輕松了,克努特回過頭來,看他:“我不急,你倒急。”

“有喜酒喝當然惦著。”

“何時喝你的?”

“——我的?”男人指指自己。

“你知道吉莎對你的意思。”

“哦~~~”

“別哦了,我知道現在你多搶手,比我這個國王搶手多了。”

“我這是聞到了醋味?”

克努特大笑,“好了,說正經的,來的這一路,你怎麽看。”

“如果只是抓哈康,殺雞用了牛刀?”

克努特示意他說下去。

“好吧,來的這一路,咱們碰到了許多零星的小股海盜,不像咱們以前的規模,但他們玩的是游擊戰啊!騷擾兩下就走,看有沒有漏子可撿,說起來也是讓人頭疼——追吧搞得自己很傻,不追吧好像自己也很傻,我說,大概都是被你逼得無處可去,只得到處流亡的。”

“有沒有什麽建議。”

“又問我!”

“不問你問誰。”

“你可以問我的雅爾啊,他是我師父,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還多!”

克努特瞧瞧遠處似乎正在安慰斯沃德的托基爾,瞇瞇眼:“行了,說吧。”

男人跟著他看了看,覺得哪裏有些異常,但又摸不著頭緒,“——我說,你不會想徹底消除那些禍患?”

“不然呢?”

“你不是有你的巡邏隊麽,哎,再說了,你總得給人留口飯吃嘛!”

“他們的數量不該如此之多。”

“我說你就說實話吧,”男人瞧他話中有話的樣兒,“到底來對付誰的?”

克努特笑了:“一個熟人。”

熟人?

“分別的這些年,他的名字已染紅海角,餵飽了狼崽子,掀起了冷酷無情的風暴,召集了大批追隨者——其中不乏那些被巡邏隊追得無處可去、窮兇極惡之徒;他收拾了哈康,卻沒有殺他,而是用海盜的做法寬宏的處理了他,從此哈康成為他的提線木偶;他一路北上,直到抵達要塞特倫納拉格,他將其修覆,把它作為根據地,整頓百姓,吸引商人過去——他實際已成為挪威地下的王!”

“……奧拉夫二世?”

克努特瞬間目光如劍直指而來:“你知道!”

餵餵,你那副我跟他一夥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哥只是猜的啊!

☆、斯塔萬格

挪威的海岸線,是數也數不清的峽灣,或溫婉或壯闊,或神秘或逶迤,藏著數不盡的神跡或山妖傳說。

托基爾站在船頭,男人站在他身後。

原來哈康不過被利用,克努特要對付的,是與他曾經共同一個雅爾的奧拉夫。

怪不得讓托基爾來,男人想,那個如黑色大理石的少年,竟是後世被挪威尊為守護聖者的奧拉夫二世。

“雅爾,”他清清喉嚨,道:“我們真要與奧拉夫兵戎相見?”

“他出息啦,”托基爾緩緩道:“這六年間,克努特把註意力集中在英格蘭,埃裏克轉向諾森布裏亞,哈康被擒和立誓——他抓住了時機,沿岸征戰,法羅群島、奧尼克群島和舍得蘭群島都以不同方式承認了他的主宰地位,如今他打算沾手瑞典,所以克努特容忍不下去了。”

“那我們——”

“我們怎樣。”

“克努特沒想過讓我們先跟他談判?”

“既是親征,必然已沒有餘地。”

“可您是他的雅爾——”男人突然停下。說起來,托基爾剛才對奧拉夫的行蹤了解得那麽清楚,這麽多年,私下裏,他們聯系過沒有?

他搜索著從史書上了解過的關於“高個子”托基爾的一切,但資料實在太少,記載中除了因為他曾是克努特帝國前期重臣之一而帶過寥寥數筆,結局並未被提及,也許是流放?

可為什麽被流放呢?

截止目前,他沒看到任何君臣齟齬的痕跡。

同樣六年,瞧瞧人家奧拉夫,都快成名副其實的挪威之王了,自己呢,好像啥都不太上心。

好吧,自找的。

摸摸鼻子,他道:“無論如何,我們總要幫奧拉夫保住條命。”

托基爾聽出苗頭,眉心皺起:“——你認為奧拉夫會輸?”

歷史上他註定被克努特打敗呀!

但是不是這一場……還真不知道。

“也不是,不過相對於克努特帶的禦林軍來說,他算是烏合之眾吧。”

托基爾若有所思:“克努特這些年,越來越像一位真正的帝王了。”

怎麽聽得有沈重之意,男人想。

“而你……”

而我?

兩人沈默了一回,瞧老師似乎心事重重,還是做弟子的開口:“我們這是直接前往特倫納拉格?”

“到不了特倫納拉格。”

“呃?”

托基爾卻不肯再多說,“戈德溫,你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

軍隊確實沒到特倫納拉格,才走到斯塔萬格附近,他們就被偷襲了。

當時他們停留在博肯峽灣裏,一部分人停留在船上,一部分去岸上采購物資。

斯塔萬格交通便利,自古便是著名的漁港,船上生活枯燥,克努特並不阻止士兵們趁空去找些樂子,然後,夜色掩護中,船隊外圍被無數如蝗蟲般的小船纏上了!

敵人靠近登上船舷後就直接展開了肉搏戰,據說他們個個配上了斧盾刀劍,虎背熊腰,殺氣騰騰,沖殺得血雨飛灑,禦林軍慘叫連連,措手不及。

一方大喊著“奧汀在上!”一方高呼著“耶穌基督!”雙方展開了血戰。敵人趁亂放火燒船,克努特在主艦上望著海面上不斷冒起的濃煙滾滾,發覺再這樣下去,己方不利。他心裏明白一定是奧拉夫來了,可一時弄不清楚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馬,略微思索之後,他一面派人去找托基爾,一面吩咐所有船只靠岸。

命令得到執行,很快他的主艦一馬當先,穿透火霧靠近岸邊,他抽出長劍,率先領著近衛軍跳下了船,卻發現被團團圍住。

“——托基爾大人,您在幹什麽?!”近衛軍小隊長之一的弗肯大喊。

托基爾讓人擺好陣勢,手執長矛,劃了一個圈:“你們被我包圍了,你看不出來?”

“您——你這個叛徒!”

“不,你錯了。”托基爾搖搖手指,朝被護在小隊長身後的帝王道:“怎麽,怕死?”

“弗肯,讓開。”克努特低沈道。

“陛下!”

“讓開。”

“是。”

托基爾笑笑,“有膽量。”

“——戈德溫呢?”

“他被我關起來了。怎麽,你還有閑心關心他?”

帝王點點頭,“看來他不知道你的計劃。”

“他沒必要知道。”

“那麽,奧拉夫知道?”

“算是吧。”托基爾將矛平穩托出,直指向帝王的胸膛:“我看,你似乎一點也不吃驚?”

“這些年,我對你不薄,”克努特目光平靜的看著泛著寒光的矛尖,與旁邊弗肯一副隨時沖上來救駕的緊張表情形成鮮明對比,“你支持奧拉夫,未見得能獲得更大權力。”

“位極人臣,作為一個普通人來講,確實該知足了。”

“那麽?”

托基爾搖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麽,道:“早年我在八字胡王帳下,攻打英格蘭時卻投奔埃塞爾雷德二世,你還記得麽?”

“記得,那是我們的計策,你裝成叛徒,實際為我們送消息。”

“可埃塞爾雷德二世為什麽毫不猶豫接納了我,並且很快視我為自己人?”

“我以為是船長手段高超。現在看來,另有隱情。”

“從對立的一方投向另一方,總要有理由,而且是信得過的理由——我的那個理由,全是實話。”

克努特道:“這麽說,當年我父王並不知道那個理由。”

“誰叫他早死呢,所以沒機會了。”

“那麽現在,”克努特指指四周:“到了揭露謎底的時刻了?”

男人揉揉額,頭重腳輕的站起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托基爾那杯給他端過來的草籽茶絕對有問題。

使勁晃晃腦袋,踉蹌幾步,終於站穩了,去開門。

一拉,拉不動。

唔?

再用力,門從外邊被杠住,推不開,拉不進,誰幹的?

他嘭嘭敲了兩下,沒有一絲回音,都睡了?

想一想,掏出短劍,斜著劍身從門縫裏側出去,直到抵住外面的門杠。

全靠手感搗鼓著。

冗長的時間後,喀嗒一聲,門杠掉落。

男人揉揉肩膀站起來,做個伸展,把短劍放好,拉開門,大踏步走上甲板。

他驚呆了。

紅光漫天,殺聲陣陣,遠處的船、岸上的密林全著了火,舉著戰斧的高大的身影追逐其間,在狂熱的咆哮中,無數斷胳膊斷腿半耷拉腦袋在一片血雨中飛起落下……仿佛回到了維京時代。

一個人走過來。

“羅尼!”他叫:“怎麽回事?”

“船長讓我保護你。”

“保護我?他上哪兒去了?和敵人廝殺去了?來的人是誰?”

大漢只有一句話:“船長讓我保護你。”

男人註意到自己所在位置十分隱秘,約摸是一個小峽灣裏,能看見遠處的情形,但又隔著一段距離;而且,周邊只有自己這一艘船。

不對,從那杯草籽茶開始,一切都不對。

就算在他的少年時代,托基爾也從未阻止過他與別的海盜面對面戰鬥,還使出迷暈這種伎倆……他對羅尼道:“你很擔心雅爾的安全吧?”

大漢嘴巴抖了兩抖。

“我知道,肯定是奧拉夫來了。你瞧瞧,他底下那幫人多麽兇險,砍起來人簡直不要命!雅爾現在上了年紀,你能放心他?”

羅尼忍不住往岸邊方向看看。

男人懂了,“雖然他也是奧拉夫的雅爾,但刀劍不長眼睛,我說,不如我們去找他,還能做個幫手。”

大漢內心動搖,掙紮:“但是船長吩咐——”

“到底命重要還是吩咐重要!我跟你說,你不擔心我還擔心我的雅爾呢,到時他怪起來我擔著,吶?”

“但是船長——”

“你看看那些殺人放火的,你就這麽幹巴巴看著,你不難受?羅尼,當年你可是接舷戰中讓人聞風而逃數一數二的人物,別越活越回去了!”

“我才不是怕!”大漢吼,隨即又恢覆成小綿羊:“但是船——”

“走吧走吧走吧,與其口口聲聲還不如做點實事,”男人故作大喇喇推他,不讓他再思考:“簡直不明白,把咱們倆扔這兒幹什麽。”

我也不明白。大漢摸著頭,算了,最多到時挨一頓訓吧。

經過幾輪來自己方不清不楚也不說個明白的廝殺後,男人發現原來托基爾已經叛變,自己被迫成了綁上賊船的一方——綁上賊船也就算了,問題目前形勢是,經過激戰大約一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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