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葉川白淡淡地道，“夜深了，白姑娘還不歇息麽？”

“我——”

“白姑娘到床上躺著吧，我睡那邊的竹榻就好。”

“葉公子！”白聽霜喊住他，道，“葉公子心中原本就已經住了一位姑娘了，是麽？”

葉川白挑了挑眉毛，道：“白姑娘怕是誤會了，葉某曾經的確是有心儀之人不錯，但是她已經不會回來了。還是說，白姑娘連過去發生的事都要介意？”

“過去麽，可公子在夢中仍在喊她的名字。”白聽霜苦笑道，“公子應當知道，你我的婚事，只是一場交易罷了，聽霜不僅是公子你名義上的妻室，更是家父的眼線。所以聽霜……也想與公子做一筆生意，若公子能答應我，此後聽霜必定站在公子這一邊，絕不與會像白府傳遞半點消息。”

她目光堅定，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看起來並不似是作偽。

“不如白姑娘先說說看需要葉某做什麽？是——不要碰你，還是幫你救將軍府？”葉川白似笑非笑地問道。

“原來葉公子都知道，不過很可惜，聽霜所求，並不是這兩件事。”

“哦？”

“聽霜希望，葉公子能扳倒白家，殺了白堯。”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實不相瞞，這一日我已經等了太久了，白堯他是個瘋子！他先是我娘活活折磨致死，又害齊赟變成現在的樣子，還讓將軍府上下都陷入萬劫不覆的境地！”白聽霜道，“葉公子，其實我聽說父親讓我嫁的人是你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因為我知道，你可以幫我。”

“白姑娘為什麽能夠肯定我會幫你呢？白大人對我可謂是恩重如山，若沒有他，我葉家如今可不是這樣。”

“可若沒有他，葉家根本就不會陷入險境！”白聽霜說著，無聲地笑了笑，又道，“阿某姑娘找過我。”

“什麽？”葉川白楞住了。

“她找過我，就是來南城的路上，那天下了大雨，路不好走，只能在附近的客棧裏耽擱一宿，晚上的時候，她悄悄來找了我。我知道她不是常人，但這都不重要。葉公子，你能幫我，而我也能幫你，這交易很劃得來，不是麽？”白聽霜說著，將右手伸出，寬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她手腕上的一條銀色的手鏈，正是原先阿某戴在手上的那一條，只是如今上面少了許多墜飾。

葉川白聽阿某說起過，這條手鏈的材質很特殊，鍛造之法更是獨特，世上僅此一條，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仿冒。而手鏈認主後，沒有主人的允許能不能被摘下來先不說，就算別人拿走了，不經主人認可，別人勢必也是戴不上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說的這些只是試探，才遲遲不肯答應，她說得沒錯，你是很謹慎，也很會演戲。”白聽霜道，“那麽現在呢，你可以相信我了麽？”

“我要怎麽才能相信她是自己把手鏈給你的呢？”葉川白的聲音有些發冷，面上卻始終掛著笑，“你哥哥身邊的捉妖師厲害得很，我大可以認為是他挾持了阿某，所以才得到了這條手鏈。”

他其實是相信了的，可是心裏有些古怪的滋味在增長著，讓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她為什麽要去找白聽霜？她做這些到底是因為什麽？

其實原本他們完全可以擺脫所謂的天意，可為什麽到最後還是按照天意步步走上了不同的路？

葉川白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就憑那家夥麽？他被阿某姑娘打傷，如今還在客棧裏躺著呢，公子不知道？”

葉川白有些驚訝，這一次送親的隊伍裏，的確沒有那位捉妖師隨行了。可照理說，按阿某的修為應該是打不過那個捉妖師的。不過聽說白堯身邊的那位道長最擅長的是暗箭傷人，這樣想來也未必不可行。

“葉公子其實何必猶豫，這明明是一樁對你我都有利的買賣……”

“白姑娘，我不信你。”葉川白打斷道，“就算她肯相信你，我也不信。”

“為什麽？”

“你姓白啊。”葉川白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不是睜眼瞎，知道你父兄對我未必是好意，但只要我不做對他們不利的事，他們也不會怪罪於我，這也是共贏的買賣。你這些話我就當沒聽見，時候不早了，睡吧。”

他說著，抱著一床被子，自去竹榻邊休息。那白聽霜如何肯甘心，卻也知道這一時之間得不到他的信任，便道：“我會證明給你看。”

“好，我拭目以待。”葉川白淡笑著道，聽起來只像是一句漫不經心的玩笑。

其實葉川白不論做不做這筆生意，結果都是一樣的。白聽霜若是真的不往白府遞消息那是最好不過了，能省去他不少精力，不過就算遞了也無所謂，反正他也有足夠的信心讓那些消息傳不出去。白府是一定要對付的，白堯也是一定要從那個位置上扯下來的，倒也不是什麽為民除害，只是免得他將來再用什麽手段給他找麻煩。

“白姑娘，葉某倒是有一件事想問你。”

“嗯？”

“她去找你，除了你說的這件事，可還說了什麽？”

“她？”白聽霜楞了楞，問，“阿某姑娘麽？”

“對。”

“她是說了點什麽，”白聽霜突然高興地道，“公子想知道？”

“嗯。”

“那好說呀，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告訴你！”

“……”

葉川白忽然覺得，以白堯的腦子，應該不可能會讓這麽傻的妹妹來試探他的。

“嘁，算了，告訴你也無妨，但是作為交換，你得先答應我你之前提出的那兩件事。”

“可以，我答應你。”葉川白道，“她說了什麽？”

“那姑娘說得話不少，你可以問我你想知道的。”

“那好，她可有說，她為什麽要去找你？”

“大概……是想讓我離你遠一點？”白聽霜不太確定地道，“我聽著她該是這個意思。她好像是有急事要去辦，事情有點麻煩，會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所以她必須要離開，而且不能確定會不會在回來。其實我覺得她好霸道啊，明明自己都說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回來了，還不讓我和你靠得太近，還讓我盯著你不能讓別的女人離你太近！還說要是讓她知道你和哪個女人在一起了的話，就算是魂飛魄散也要把那個女人揪出來打死。”

葉川白聽著，忍不住笑了一聲，頓時覺得又有些高興起來了。

“你不覺得她這樣太過份了麽？”

“有麽？”

“有啊，‘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如果迫不得已一定要分開的話，就應該祝對方餘生過得快樂才對，這樣占據著，又不能彼此相濡以沫，有什麽意思麽？”

“那大概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吧。”

餘生過得快樂麽？可怎樣才算是快樂呢。

“可是她不會再回來了。”

白聽霜隨口道。

葉川白的心又漸漸地沈了下去。

對，她不會再回來了。

興許到死，他都不能再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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