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鬧出的動靜不小，在原本就靜謐的夜晚中格外清晰。

“奇怪，照理說這些天除了老朽，都城裏應當沒有什麽人離開才對。”寸光陰疑惑地道。

那麽十有八九就不是魔都的人。

阿某與葉川白對視一眼，道：“過去看看？”

寸光陰的藥的確有效，她自覺恢覆的不錯，至少沒有感覺到什麽明顯的疼痛，故而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就慢慢地生龍活虎起來。能引得原本平靜的湖水波瀾乍起的事情，阿某實在有些好奇。

葉川白道：“興許會是段大哥他們。”

“小哥兒說的是與你們同來的幾位朋友？”

“嗯。”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最好，還能省下明日去找他們的工夫，”寸光陰捋了捋胡子，眉頭微皺，“但若不是，小哥兒，小姑娘，你二人千萬小心應對，咱們見機行事，定不能叫他們發現我們的交易。”

“老先生放心，我們有分寸。”

寸光陰點了點頭，與兩人一道朝著那聲響的源頭走過去。

“那個人好像是阿顏，應該不是我的幻覺吧？”星河絢爛，光華映出幾道熟悉的輪廓，阿某指著已經在不遠處的人影，尤擔心是魔氣作祟，於是小心翼翼地道，“還有地上那兩個看著也眼熟得很，尤其是那把桃木劍……你們都看得到的吧？”

“喝了老朽的杏花雨，哪兒還有什麽幻覺？”寸光陰略有些不滿，卻也只是一丁點，他想了想，道，“果真是你們的同伴麽？”

“如果不是幻覺的話，那就肯定是了。”阿某就算誰都認不出來，也不能認不出來被擱在地上的那把桃木劍。好歹也是讓她戰戰兢兢小半年的降妖利器，化成灰她都能分辨得出來。

“阿某、葉公子！你們沒事吧？”

兩廂隔得不遠，幾人也沒有刻意控制音量，這邊說話的聲音傳到那邊，阿顏自然是聽得見的。她嗆了些水，緩了一會兒已經沒有大礙，只是整個人都是濕噠噠的，頭發黏在額前，有些狼狽。她看起來已經算是狀況最好的那個了，那段煥人事不知，面色蒼白，呼吸恰似天地間游離的風，時有時無。原鳶倒是睜著眼睛，卻像是丟了魂似的知曉的坐在那裏，目光也是楞楞的。

阿某看著覺得好奇，卻也知道他們的狀況不大妙，故而沒有心思開玩笑，只是走上前去查探，道：“我們還好，他們這是怎麽了？”

“我們掉進流沙之下的暗河幻境，那裏魔氣太重，引得道長回溯覆發了，原先生為了打破幻境，強行催動元神之力，就變成這樣了。”阿顏解釋著，見阿某有些反應不過來，急忙簡單地將混沌中的事情說與她聽，“還好你們就在附近，不然我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你快看看原先生吧！他好像不太好。”

“唔，他倒是還好，”阿某了解了前因後果，略一忖思，擡手以幼時在谷中所學的秘法替原鳶結神，道，“元神的損耗得厲害，所以神智有些不清，不是大麻煩，只是就算結了神，也還需要找些東西來補補……那個，寸、寸先生？”

“什麽寸先生，老朽叫寸光陰，不姓寸！”寸光陰一噎，哭笑不得地啐道，“有益元神的大補之藥老朽有是有，不過這價錢就……你曉得的，元神損耗根本不算小事，說得厲害些那損耗的都是壽數，補壽是逆天之舉。”

“你也知道那是往厲害了說的，”阿某斜睨他一眼，手中結神的動作卻並不受幹擾，“做生意要講良心的呀，壽數是同人講的，妖活多長本來也不是靠壽數決定的，而是憑修為和天意，他這點損耗，其實放在越谷眾妖裏面根本不算什麽，人家都能補，他不能麽？”

話音落下，最後一個動作也隨之結束。銀白色的光點沒入原鳶雙眼，刺得他雙眼微閉，再睜開時目光銳利如刀鋒，寒光看得人心驚。似是怔楞後的猛然回神，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呀，醒了。”阿某有些驚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顯然沒想到能一次成功。畢竟結神也不是什麽容易事，是需要一定的修為的。“挺厲害嘛，元神出竅都能化形了。”

原鳶嗤笑一聲，並不答話。

“所以說呀，能不能？”阿某回頭看著寸光陰，道。

“能能能，能！”寸光陰嘆了口氣，又取出一個金燦燦的小瓶來。這金色並非瓷瓶原本的顏色，而是瓶中之物的金光透過瑩白的瓷釉散發出來的。寸光陰又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瓶子遞到阿某手上，連那兩撇幹枯的雪花胡都在微微顫抖著，萬分痛心地對著葉川白道，“小哥兒，這要是沒有十兩黃金，老朽可不答應。”

葉川白抿著笑意應下，卻聽阿某道：“雖說這的確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但你也不至於就心疼成這樣吧？”

寸光陰的一應寶物都是有史可循的東西，阿某自然曉得裏面是什麽。

“哎喲你這小姑娘雖然識貨，卻不識心吶。”寸光陰喪著臉，“老朽這麽大把年紀了，除了銀兩黃金的也沒什麽別的喜好，但是你看這瓶靈藥的光澤！”

“哦，所以你是覺得這藥的顏色像黃金，擺著好看是吧……”阿某恍然，拇指一推掀開瓶塞，準確無誤地將裏面的丹藥塞進了原鳶嘴裏。她的動作十分幹脆利落，連原鳶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反被她嗆了一下，連連咳嗽了許久才緩過來。

“罷了，身外之物，身外之物。”寸光陰擺了擺手，自我安慰似的碎碎念著，看著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哎呀，拿一瓶假黃金換十塊真黃金不是很劃算的事情麽？”阿某笑笑，“再說了，這靈藥雖說難得，卻也不是再也得不到了的。十兩黃金，都夠你買好些了。”

“這能一樣麽？”寸光陰雖說舍不得，但也知道她所言非虛，心知是騙不過他們，便笑罵道，“喜歡的東西，就是再不值錢那也是人間至寶，不喜歡的，就算價值連城，也不過是一件廢物而已。”

阿某十分認同地笑了笑，轉身小聲地嘟囔：“你說這話心都不虛的麽……”

前半句倒是不假，但這後半句卻有些過分了。按這人的習慣，就算是不喜歡的東西，就算並沒有多少用處，他都能摳出最大的價值轉手賣給別人大賺一筆，又何況是真正價值連城的東西？

“老朽聽得見！”

“哈哈哈哈……”阿某訕笑，十分積極主動地轉移了話題，一臉關懷地望著原鳶，道，“你好點了麽？”

“……”原鳶忽然覺得自己在習慣了對方的冷嘲熱諷之後，好像並不太能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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