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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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忖間，花園的涼亭裏忽然傳來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又來了！
是誰？除了那個書生還能有誰！
這話他翻來覆去地嘮叨多少回了？！起初還因為這個懷疑那書生身上有什麽玄機，結果呢？
段煥順了順氣息，一躍跳上屋頂盤腿坐下，閉目養神，耳朵卻始終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動向。
罷了，不過是個普通人，還能真的和他較勁麽？放他一個人在這裏終究是不安全，還是在這裏守一夜吧。段煥彎了彎嘴角，再說了，百年前還在江寧府的時候，這種話他自己不也說過麽？誰還沒個年輕氣盛的時候。
這一守便是一夜，什麽也沒發生。
是那傷人的邪祟已經離開了？還是因為忌憚這附近有捉妖人在場不敢現身？段煥想了很多種可能，卻無從確認。
說起來，瞧著這書生在這江宅也住了有幾日了，卻仍然是神志清醒面色紅潤的模樣，莫不是這邪祟是隔一陣子才犯一次案的？
“哈嚏！”
“！”段煥立刻警戒起來，卻見那臥在涼亭裏的書生動了動，一臉茫然地坐起身來，一邊攏了攏衣襟，一邊自言自語道：“啊……我怎麽在這裏就睡著了？噫，還好還好，要是病了還得看大夫，剩下的銅錢可不多了……”
“……”
那人從涼亭裏出來，伸了個懶腰，卻碰巧一眼瞄到了坐在房頂的段煥：“咦？”
“……”真是尷尬。
“小生瓊江季遲意，不知好漢尊姓大名？又……又為何會在這裏？”
“這裏，或許有邪祟傷人。”
“那……好漢昨夜徹夜在此？”
“不錯。”
季遲意心下一緊：“那可有發現什麽異樣？”
段煥見他緊張，也沒往心裏去，只當他是害怕，當下答道：“未曾。”
“哦，那麽好漢是收妖的道士？”
“不錯。”
那季遲意的臉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話也說得幹巴巴的：“哦……那，那，道長請回吧，我在這裏住得挺好的，沒見著什麽什麽‘邪祟’。”他說著，擺了擺手，轉身回屋，邊走嘴上還小聲抱怨著，“現在的道士怎麽還不請自來了？總共就剩下八十三文了，這一年要怎麽過還沒個數呢，哪有那閑錢……”
耳力不同尋常的段煥：“……”
“哎，早啊段大道長，您這是才回來吧，這是碰著什麽難纏的妖怪了？”
段煥前腳剛踏進客棧就聽見身後阿某笑瞇瞇地問好，不管怎麽聽都有一股濃濃的幸災樂禍的意味。
時間尚早，客棧裏的客人大多也都還睡著，大堂裏空蕩蕩的，沒幾個人。葉川白因前一天夜裏看閑書睡得晚，這會兒還沒起來，故而只有阿某自己坐著吃早點。
“沒有。”段煥淡淡地道，再怎麽樣也不能和一個蠻不講理的小孩子計較。
“哈哈！”阿某邊笑著，邊拿筷子敲了一下碗沿，道：“哎呀段大道長，這城裏面根本就沒有妖氣，你這瞎忙活能有什麽用？”
“你怎麽知道沒有妖氣？”
“妖還能不知道自己周圍有沒有同類嘛？”
段煥坐到阿某對面，追問道：“那鬼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的，昨天進城的時候你沒看見麽，城門下面懸著一面鏡子。那可是件好東西，有它在，鬼怪一般都不能靠近的。”
“鏡子？”
“啊，好像還是多少年前一個有名的寶器來著……也算是兇器，叫……叫‘奪魄’，凡是沒有形體的活物一旦靠近就會被它吸攝幹凈的。原本是屬於一個捉妖師的，以前還在家裏的時候不知道聽哪個親戚說起過。”至於為什麽大老遠的就看見那面“奪魄”麽……
那可是個數年難得一遇的寶物，要不是段煥總在附近的話，早就歸她所有了。
“你看得倒是清楚。”阿某那點小心思，段煥又哪裏能不知道？不過她既然還沒做，他也不必拆穿，當下只嗤笑了一聲，拿起一個白面饅頭，又道，“那如果作祟的妖不在城裏，而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呢？”
“不是啊，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妖……隨口誆你的，但是你想啊，妖殺人無非是為了取心增進修為吧？這個地方出事的人裏基本上都沒有丟心的啊，有的話別人早就嚷嚷起來了，我們聽到的也該是這城裏有妖，而不是宅子鬧鬼啊。拜那這些個和尚道士所賜，這世上現在還有幾個人不知道殺人取心的十有八九都是妖啊。”阿某輕哼著解釋道。
“但一定不是巧合。”段煥沈吟片刻，篤定地道。
阿某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你說那些事啊，確實啊……”
前一天夜裏還在喝花酒的人第二天清早就在江宅附近自裁，去城東喝酒的人醉死在江宅的老井裏，還有些是私塾的先生、天橋下的說書人、達官貴人家的小廝、游歷四方途經此地的文人墨客……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在江宅附近丟了性命，只是巧合？三歲小孩都不會信的。
“不過說不定是人幹的呢，人出於仇恨，也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吧？”
“人力不可為。”且不說那江家慘遭滅門早已是百年前，而最近的意外不過是數月裏的事，單說當年一夜之間殺死大戶人家滿門還不驚動鄰裏，這就已經是很難做到的事了。
“一個人做不到，一群人總能做到吧？再說了，說不定是當年有一群人作了‘榜樣’，後人料理仇家也按照原來的路數行動以掩人耳目呢？”
段煥搖了搖頭，道：“如果是這樣，那妖也未必不是出於仇恨而殺人。”
阿某聞言，歪了歪腦袋，沈默了一會兒，忽然睜大了那雙清澈的眼睛，道，“既然是這樣的話，人和妖也沒多大差別啊，那所謂的‘人妖殊途’也都是騙人的了吧？”
“……”
“哎，別這個眼神嘛，那什麽，”阿某討好地把唇彎成一個大大的弧度，轉移話題道，“其實啊，不管這殺人的是個什麽東西，反正那些死了的並不是毫無相似之處的，醉鬼也好小廝也好，都是些容易嚼舌根的人。說不定就是言語之間開罪了什麽人才招來了殺身之禍的呢。”
段煥楞了楞，隨後頷首，卻又有些懷疑，道：“川白說的？”
阿某瞪圓了眼睛：“噫，你怎麽知道的？”
“喜歡嚼舌根的‘人’，不會意識到這一點並且因此而嘲笑自己的同道中人。”
“……”
不過，就算真的如葉川白所說，那些人是因為話多才招來的殺身之禍，段煥也仍然覺得不是凡人所為。一個兩個還好說，但這幾十幾百個就難以解釋了。況且寄溪城的夜市繁華熱鬧，要這樣不動聲色地取人性命再運送至江宅附近，絕非易事。
“段道長，那你今晚還去江宅麽？”阿某吃飽喝足後放下勺子，問道。
“再去看看。”
“那帶我也去啊？”
段煥擡起眼皮瞥她一眼，狐疑地道：“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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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他翻來覆去地嘮叨多少回了？！起初還因為這個懷疑那書生身上有什麽玄機，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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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不過是個普通人，還能真的和他較勁麽？放他一個人在這裏終究是不安全，還是在這裏守一夜吧。段煥彎了彎嘴角，再說了，百年前還在江寧府的時候，這種話他自己不也說過麽？誰還沒個年輕氣盛的時候。
這一守便是一夜，什麽也沒發生。
是那傷人的邪祟已經離開了？還是因為忌憚這附近有捉妖人在場不敢現身？段煥想了很多種可能，卻無從確認。
說起來，瞧著這書生在這江宅也住了有幾日了，卻仍然是神志清醒面色紅潤的模樣，莫不是這邪祟是隔一陣子才犯一次案的？
“哈嚏！”
“！”段煥立刻警戒起來，卻見那臥在涼亭裏的書生動了動，一臉茫然地坐起身來，一邊攏了攏衣襟，一邊自言自語道：“啊……我怎麽在這裏就睡著了？噫，還好還好，要是病了還得看大夫，剩下的銅錢可不多了……”
“……”
那人從涼亭裏出來，伸了個懶腰，卻碰巧一眼瞄到了坐在房頂的段煥：“咦？”
“……”真是尷尬。
“小生瓊江季遲意，不知好漢尊姓大名？又……又為何會在這裏？”
“這裏，或許有邪祟傷人。”
“那……好漢昨夜徹夜在此？”
“不錯。”
季遲意心下一緊：“那可有發現什麽異樣？”
段煥見他緊張，也沒往心裏去，只當他是害怕，當下答道：“未曾。”
“哦，那麽好漢是收妖的道士？”
“不錯。”
那季遲意的臉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話也說得幹巴巴的：“哦……那，那，道長請回吧，我在這裏住得挺好的，沒見著什麽什麽‘邪祟’。”他說著，擺了擺手，轉身回屋，邊走嘴上還小聲抱怨著，“現在的道士怎麽還不請自來了？總共就剩下八十三文了，這一年要怎麽過還沒個數呢，哪有那閑錢……”
耳力不同尋常的段煥：“……”
“哎，早啊段大道長，您這是才回來吧，這是碰著什麽難纏的妖怪了？”
段煥前腳剛踏進客棧就聽見身後阿某笑瞇瞇地問好，不管怎麽聽都有一股濃濃的幸災樂禍的意味。
時間尚早，客棧裏的客人大多也都還睡著，大堂裏空蕩蕩的，沒幾個人。葉川白因前一天夜裏看閑書睡得晚，這會兒還沒起來，故而只有阿某自己坐著吃早點。
“沒有。”段煥淡淡地道，再怎麽樣也不能和一個蠻不講理的小孩子計較。
“哈哈！”阿某邊笑著，邊拿筷子敲了一下碗沿，道：“哎呀段大道長，這城裏面根本就沒有妖氣，你這瞎忙活能有什麽用？”
“你怎麽知道沒有妖氣？”
“妖還能不知道自己周圍有沒有同類嘛？”
段煥坐到阿某對面，追問道：“那鬼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的，昨天進城的時候你沒看見麽，城門下面懸著一面鏡子。那可是件好東西，有它在，鬼怪一般都不能靠近的。”
“鏡子？”
“啊，好像還是多少年前一個有名的寶器來著……也算是兇器，叫……叫‘奪魄’，凡是沒有形體的活物一旦靠近就會被它吸攝幹凈的。原本是屬於一個捉妖師的，以前還在家裏的時候不知道聽哪個親戚說起過。”至於為什麽大老遠的就看見那面“奪魄”麽……
那可是個數年難得一遇的寶物，要不是段煥總在附近的話，早就歸她所有了。
“你看得倒是清楚。”阿某那點小心思，段煥又哪裏能不知道？不過她既然還沒做，他也不必拆穿，當下只嗤笑了一聲，拿起一個白面饅頭，又道，“那如果作祟的妖不在城裏，而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呢？”
“不是啊，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妖……隨口誆你的，但是你想啊，妖殺人無非是為了取心增進修為吧？這個地方出事的人裏基本上都沒有丟心的啊，有的話別人早就嚷嚷起來了，我們聽到的也該是這城裏有妖，而不是宅子鬧鬼啊。拜那這些個和尚道士所賜，這世上現在還有幾個人不知道殺人取心的十有八九都是妖啊。”阿某輕哼著解釋道。
“但一定不是巧合。”段煥沈吟片刻，篤定地道。
阿某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你說那些事啊，確實啊……”
前一天夜裏還在喝花酒的人第二天清早就在江宅附近自裁，去城東喝酒的人醉死在江宅的老井裏，還有些是私塾的先生、天橋下的說書人、達官貴人家的小廝、游歷四方途經此地的文人墨客……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在江宅附近丟了性命，只是巧合？三歲小孩都不會信的。
“不過說不定是人幹的呢，人出於仇恨，也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吧？”
“人力不可為。”且不說那江家慘遭滅門早已是百年前，而最近的意外不過是數月裏的事，單說當年一夜之間殺死大戶人家滿門還不驚動鄰裏，這就已經是很難做到的事了。
“一個人做不到，一群人總能做到吧？再說了，說不定是當年有一群人作了‘榜樣’，後人料理仇家也按照原來的路數行動以掩人耳目呢？”
段煥搖了搖頭，道：“如果是這樣，那妖也未必不是出於仇恨而殺人。”
阿某聞言，歪了歪腦袋，沈默了一會兒，忽然睜大了那雙清澈的眼睛，道，“既然是這樣的話，人和妖也沒多大差別啊，那所謂的‘人妖殊途’也都是騙人的了吧？”
“……”
“哎，別這個眼神嘛，那什麽，”阿某討好地把唇彎成一個大大的弧度，轉移話題道，“其實啊，不管這殺人的是個什麽東西，反正那些死了的並不是毫無相似之處的，醉鬼也好小廝也好，都是些容易嚼舌根的人。說不定就是言語之間開罪了什麽人才招來了殺身之禍的呢。”
段煥楞了楞，隨後頷首，卻又有些懷疑，道：“川白說的？”
阿某瞪圓了眼睛：“噫，你怎麽知道的？”
“喜歡嚼舌根的‘人’，不會意識到這一點並且因此而嘲笑自己的同道中人。”
“……”
不過，就算真的如葉川白所說，那些人是因為話多才招來的殺身之禍，段煥也仍然覺得不是凡人所為。一個兩個還好說，但這幾十幾百個就難以解釋了。況且寄溪城的夜市繁華熱鬧，要這樣不動聲色地取人性命再運送至江宅附近，絕非易事。
“段道長，那你今晚還去江宅麽？”阿某吃飽喝足後放下勺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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