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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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裏，阿某聽段煥說完事情的始末，一時有點接受不來：“所以說，所以說魏大哥他——”
死了？
分明前不久還一起在廂房裏喝酒說故事的，怎麽幾天沒見，這世上就再也沒有這號人物了？他等了數百年才等到好朋友轉世為人，結果連話都還沒說幾句，就又是生死相隔了？
而且這一次，再也不會重逢了。
阿某長到這麽大，雖然見過的人不多，但他也能感覺得到，像魏輕塵那樣的人，想要在這世上找出第二個來一定是極不容易的。這樣的人，真的能說死就死了？
“那個陣法真有這麽厲害？”葉川白問。
“以妖邪手上沾染的人的心頭血為媒，引天地正氣為鋒刃。人倒還好，但若是妖，遇上這一道陣法，唯一一線生機就是五日之內手上從未沾染殺業。而且這法則一旦定下，就算是創造這符箓的人也沒有辦法更改。”段煥沈著面色淡淡地道。早知結局如此，當初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魏輕塵留下這樣的符箓。只可惜，早不知。
“染了心頭血就是沾了殺業麽？”
段煥搖了搖頭：“只是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判別罷了。”
“那，那魏輕塵為什麽會在這幾天裏殺過人，還有那個阿青為什麽沒事，他不也殺了人麽？”
“……阿青他沒有，親、手，殺過人。”段煥仰頭灌下一口烈酒，將親手兩字咬得極重。
“你是說他是借別人的手殺人，又借一些理由將那些死去的人的心頭血染到魏輕塵手上？”阿某睜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為什麽你就這麽放過阿青了？”
“根源在我。”
如果不是自己最初只因為自己的遷怒就不問青紅皂白殺了那五只狐妖，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所以當阿青用一種含著戲謔的口吻將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都坦然告訴他的時候，他除了在長久的沈默後放他離開之外什麽也做不出來。
說到底，那五只狐妖、幾個枉死的人還有魏輕塵，都是因為他才死的。
若不是他，誰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兩人看著段煥，破天荒地覺得他有些可憐。畢竟他這前半生對妖的怨恨也並非毫無依據，盡管是出於誤會，或許還要再加上他宗門的有意引導。如果一個人從很小的時候就被人灌輸了仇恨，試問，有誰真正能做到以德報怨、笑泯恩仇？
反正他們是不能的。
阿某心裏難過，但難過歸難過，因從小長輩們就把“生死有序萬物有常”的道理掛在嘴邊，又加上並未親眼目睹魏輕塵的死，是以對此總有種朦朧而不真切的感覺。段煥心裏的難過也一定不比她少。她想了想，笨拙地安慰道：“可是阿青雖然沒有直接傷人，但那些人也是因為他的算計才死的，你是捉妖師，你殺他不是才是理所當然的嘛？”
“如果日後我再遇見他為非作歹，一定殺他。”他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天意弄人，大概就是這樣了。”
對座的兩人不說話了。遇上過這樣的事之後，他們好像也開始有一點相信天意了。
沈默了片刻，段煥又對著阿某道：“你也一樣。”
“什麽？”又關她什麽事了？
“如果日後我遇見你作惡，也一定會殺你。”
阿某心口一縮，面無表情地道：“……為什麽是我？”
“你是妖。”
“……”我是該謝謝你沒有立刻殺我嘛？！
葉川白用食指推了一下阿某的額頭，道：“所以啊，你可別再動不動就說吃人了。”
阿某“呸”了一聲，輕哼著反駁道：“又不是什麽好吃的東西，求我吃我也未必肯看一眼。”
“……”
“你們——”段煥看著兩人嬉笑打鬧，動了動嘴唇，想勸一句“人妖殊途”，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這都是沒準的事，或許經他一說，兩人之間本沒有什麽也生出了什麽。他想了想，轉了話鋒道，“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麽？”
“我們想去阿某的家鄉，但到底沒有什麽線索，也就是隨處走走罷了。”葉川白如實答道。
“不知道自己家在哪？”
阿某睜大了眼睛無辜地道：“是啊，不知道啊。”
葉川白道：“段道長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繼續除妖麽？”
“我……”段煥沈吟片刻，道，“我打算去越谷。”
“越谷？”
“是，魏輕塵早年在那裏修煉多年，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殘魂。”
“如果是魂飛魄散的話，殘魂也早就消散了……再說了，就算能找到殘魂也沒用，我只聽說過修補物件、修補身體的，這修補魂魄的說法卻是聞所未聞。”阿某道。再說了，魏輕塵死時那麽雲淡風輕的樣子，是根本不在意生死了吧？
不過這說來也奇怪，前幾天喝酒時還一副不顧一切想要違抗“天意”的樣子，怎麽這一轉眼又看淡生死了？他真的死了？
那個陣法是他親手創下的，究竟要是多麽剛正不阿的法則，才能做到連創制陣法的人都不得違背？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剩下一分便憑人力。哪怕當真不可強求，也唯有盡力一試才算是不枉。段煥淡淡地道，“哪怕真的沒有辦法，一路過去鋤奸邪、揚善道，也算沒有負約。”他擡眸看了看兩人，又道，“聽說越谷那裏有不少妖，也許就是你們要找的地方，一起麽？”
葉川白轉頭詢問阿某的意思，阿某則是一臉不敢置信。這捉妖師腦子沒毛病麽？“你讓一只妖和你一起鋤奸邪揚善道？”
段煥道：“有什麽不可以麽，魏輕塵不也是妖？”
“……”又不是每只妖都叫魏輕塵。
“你不傷人，我就不會殺你。如果想殺你，也不必等到今日。”
也是，憑他的功力，對付一個阿某綽綽有餘了。
況且，如果從前在宗門時他一心學藝，下山後又一心除妖，那麽魏輕塵死後，這世上似友非敵的也許也只剩這兩個並不太過相熟的少年人了。葉川白心下清楚，於是伸手揉了揉阿某的貓頭，笑道：“和段道長一起走也沒什麽不好的啊，至少不會遇到危險。”
不會遇到危險麽？和他一起捉妖就是最大的危險！阿某乜了笑得一臉真誠的葉川白一眼，道，“捉妖師不都是獨來獨往的嘛，你做什麽忽然要帶我們兩個上路？”
“防你將來無故傷人。”段煥飲盡最後一口酒，才又補充道，“其實我從前還叫方此情的時候，還是很喜歡熱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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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分明前不久還一起在廂房裏喝酒說故事的，怎麽幾天沒見，這世上就再也沒有這號人物了？他等了數百年才等到好朋友轉世為人，結果連話都還沒說幾句，就又是生死相隔了？
而且這一次，再也不會重逢了。
阿某長到這麽大，雖然見過的人不多，但他也能感覺得到，像魏輕塵那樣的人，想要在這世上找出第二個來一定是極不容易的。這樣的人，真的能說死就死了？
“那個陣法真有這麽厲害？”葉川白問。
“以妖邪手上沾染的人的心頭血為媒，引天地正氣為鋒刃。人倒還好，但若是妖，遇上這一道陣法，唯一一線生機就是五日之內手上從未沾染殺業。而且這法則一旦定下，就算是創造這符箓的人也沒有辦法更改。”段煥沈著面色淡淡地道。早知結局如此，當初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魏輕塵留下這樣的符箓。只可惜，早不知。
“染了心頭血就是沾了殺業麽？”
段煥搖了搖頭：“只是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判別罷了。”
“那，那魏輕塵為什麽會在這幾天裏殺過人，還有那個阿青為什麽沒事，他不也殺了人麽？”
“……阿青他沒有，親、手，殺過人。”段煥仰頭灌下一口烈酒，將親手兩字咬得極重。
“你是說他是借別人的手殺人，又借一些理由將那些死去的人的心頭血染到魏輕塵手上？”阿某睜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為什麽你就這麽放過阿青了？”
“根源在我。”
如果不是自己最初只因為自己的遷怒就不問青紅皂白殺了那五只狐妖，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所以當阿青用一種含著戲謔的口吻將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都坦然告訴他的時候，他除了在長久的沈默後放他離開之外什麽也做不出來。
說到底，那五只狐妖、幾個枉死的人還有魏輕塵，都是因為他才死的。
若不是他，誰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兩人看著段煥，破天荒地覺得他有些可憐。畢竟他這前半生對妖的怨恨也並非毫無依據，盡管是出於誤會，或許還要再加上他宗門的有意引導。如果一個人從很小的時候就被人灌輸了仇恨，試問，有誰真正能做到以德報怨、笑泯恩仇？
反正他們是不能的。
阿某心裏難過，但難過歸難過，因從小長輩們就把“生死有序萬物有常”的道理掛在嘴邊，又加上並未親眼目睹魏輕塵的死，是以對此總有種朦朧而不真切的感覺。段煥心裏的難過也一定不比她少。她想了想，笨拙地安慰道：“可是阿青雖然沒有直接傷人，但那些人也是因為他的算計才死的，你是捉妖師，你殺他不是才是理所當然的嘛？”
“如果日後我再遇見他為非作歹，一定殺他。”他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天意弄人，大概就是這樣了。”
對座的兩人不說話了。遇上過這樣的事之後，他們好像也開始有一點相信天意了。
沈默了片刻，段煥又對著阿某道：“你也一樣。”
“什麽？”又關她什麽事了？
“如果日後我遇見你作惡，也一定會殺你。”
阿某心口一縮，面無表情地道：“……為什麽是我？”
“你是妖。”
“……”我是該謝謝你沒有立刻殺我嘛？！
葉川白用食指推了一下阿某的額頭，道：“所以啊，你可別再動不動就說吃人了。”
阿某“呸”了一聲，輕哼著反駁道：“又不是什麽好吃的東西，求我吃我也未必肯看一眼。”
“……”
“你們——”段煥看著兩人嬉笑打鬧，動了動嘴唇，想勸一句“人妖殊途”，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這都是沒準的事，或許經他一說，兩人之間本沒有什麽也生出了什麽。他想了想，轉了話鋒道，“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麽？”
“我們想去阿某的家鄉，但到底沒有什麽線索，也就是隨處走走罷了。”葉川白如實答道。
“不知道自己家在哪？”
阿某睜大了眼睛無辜地道：“是啊，不知道啊。”
葉川白道：“段道長接下來有什麽打算，繼續除妖麽？”
“我……”段煥沈吟片刻，道，“我打算去越谷。”
“越谷？”
“是，魏輕塵早年在那裏修煉多年，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殘魂。”
“如果是魂飛魄散的話，殘魂也早就消散了……再說了，就算能找到殘魂也沒用，我只聽說過修補物件、修補身體的，這修補魂魄的說法卻是聞所未聞。”阿某道。再說了，魏輕塵死時那麽雲淡風輕的樣子，是根本不在意生死了吧？
不過這說來也奇怪，前幾天喝酒時還一副不顧一切想要違抗“天意”的樣子，怎麽這一轉眼又看淡生死了？他真的死了？
那個陣法是他親手創下的，究竟要是多麽剛正不阿的法則，才能做到連創制陣法的人都不得違背？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剩下一分便憑人力。哪怕當真不可強求，也唯有盡力一試才算是不枉。段煥淡淡地道，“哪怕真的沒有辦法，一路過去鋤奸邪、揚善道，也算沒有負約。”他擡眸看了看兩人，又道，“聽說越谷那裏有不少妖，也許就是你們要找的地方，一起麽？”
葉川白轉頭詢問阿某的意思，阿某則是一臉不敢置信。這捉妖師腦子沒毛病麽？“你讓一只妖和你一起鋤奸邪揚善道？”
段煥道：“有什麽不可以麽，魏輕塵不也是妖？”
“……”又不是每只妖都叫魏輕塵。
“你不傷人，我就不會殺你。如果想殺你，也不必等到今日。”
也是，憑他的功力，對付一個阿某綽綽有餘了。
況且，如果從前在宗門時他一心學藝，下山後又一心除妖，那麽魏輕塵死後，這世上似友非敵的也許也只剩這兩個並不太過相熟的少年人了。葉川白心下清楚，於是伸手揉了揉阿某的貓頭，笑道：“和段道長一起走也沒什麽不好的啊，至少不會遇到危險。”
不會遇到危險麽？和他一起捉妖就是最大的危險！阿某乜了笑得一臉真誠的葉川白一眼，道，“捉妖師不都是獨來獨往的嘛，你做什麽忽然要帶我們兩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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