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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輪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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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鎮野荒郊,一身負桃木劍、作捉妖師打扮的男人倚著枯樹,深陷在睡夢之中,眉宇蹙得死緊。

夢裏。

山鄉小鎮,卻不見青山綠水,連天都陰沈。

背著桃木劍氣息奄奄的中年男人牽著一個同樣面黃肌瘦的少年,一步深一步淺地走在幹涸皸裂的黃土路上。路邊點綴的不是花草,而是零散的骸骨。

天災與人禍並存,除引頸待戮這一條路外都是荊棘遍布。

“記著,今後我不再是你父親,你是我在路上撿到的、天賦異稟的孩子……”

“阿爹……”少年囁嚅著喊了一聲,卻被男人厲聲喝住:“誰是你爹!?從今往後你沒有爹!”那男人說著,嘆了口氣,又緩和了聲音,道,“叫我師叔。”

少年被嚇住了,小心翼翼地照做。阿爹也許是為了他好,如果不是這樣,他進不了宗門。如果進不了宗門,留在家鄉就只有一死。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消失在灰蒙蒙的天地間,再轉眼,已是次日下午,那孩子換了一身素凈的道袍跪在華麗的大殿之上。他大約只七八歲的模樣,分明面帶悲慟,卻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連眼角都不肯有一點濕潤。

那個中年男人卻已經不在了。少年身前負手立著兩個仙風道骨的花發老者,錦衣華服,氣度非凡。

“他想騙誰?哼,撿來的天賦異稟的孩子?誰信!既然當年敢為一只狐貍精叛出山門,就別再想踏進山門一步!現在倒好,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才想著回來,還想把這半妖也送進宗門裏來修習道法?要我說,死了活該,連帶著這個小雜種也一起死在外面才好!”其中一人冷笑道。

“哎,話也不是這麽說,”另一人拉住他,笑瞇瞇地勸道,“自前些年那個人走了以後,門中也確實有好些年沒有出過什麽少年天才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我們長夜宗這第一的地位難保。既然如今大家都聽說了這孩子‘天賦異稟’,那就當個天才養大好了。”

“可他是個半妖,根骨也不見得多好!還不是他們人與妖結合的報應,生下來的孽種竟和個廢物沒什麽兩樣!”

“哎唷,半妖怎麽了?你看看,”後者指著跪在地上的少年,道,“這乍一看不就是個人麽,是,他是有一半妖骨妖血,但也沒關系不是。連妖都能扮成人的模樣招搖過市,更別說他一個天生就具有人形的半妖了。”他說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根骨也不要緊,難得的是‘天才’這個名聲。”

“你的意思是?”

“把妖骨剔掉另外補上人骨不就是了?”那人嘀咕道,“兇險是兇險了一些,要是撐不過來,那也是他自己命不好。也不怪我們,要怪就怪他那個被美色迷了心竅的糊塗爹,還有他的狐貍娘。”

“說得輕巧,上哪去找人骨補給他?”

“要不怎麽說你這人死腦筋,他那剛死的混蛋爹不就是?煉化一下不就又是一副絕佳的根骨?依我看啊,他爹用這種噱頭送他回來,打的也就是這主意了。”

……

夢外,仍是樹林中,披著深藍色大氅的俊朗青年收回點在男人額頭上的手指,看著那人倚著樹幹沈睡的模樣,嘆了口氣,趁著夜色跳下樹,一晃眼就消失得無隱無蹤了。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色青青柳色新。”一披著深藍色大氅的貴氣青年半醉半醒地倚靠在酒館二樓的窗邊,對著灰蒙蒙的天空吟著,“勸君更盡一杯酒……哈哈,一入輪回無故人啊……”

這青年的面容十分出挑,深邃的桃花眼因醉而微微瞇著,眼角處被酒氣暈出一抹微紅,淺淡卻妖艷,仿佛真是那綻在枝頭的桃花似的。酒醉了他,而他則醉了旁人。

葉川白與阿某到這小酒館時已近黃昏,上樓時正聽見那青年吟詩,心裏不免有些好奇。

他倆並不喝酒,來到這裏也實屬無奈。

阿某是個不認得路的,葉川白又從來沒出過遠門。兩人只曉得往東走,卻不知道遇上岔路後又該往哪一邊。七繞八繞的,直到黃昏將近時才幸運地找到了這個還算有些人氣的地方——至少不用在荒山野嶺過夜了,還是值得慶幸的。

這是一處叫做“七裏”的小鎮,因地處偏僻,鮮有外人來往,故而只開有一家半大不小的客棧。但進來鎮上發生了一些駭人聽聞的怪事,才引來了許多人。這中間既有公家的捕頭也有江湖的俠客,還有不少號稱是能捉妖驅鬼的道士。一大幫人在葉川白來前就已將客棧擠滿,有的甚至為爭一間房而大打出手,險些弄出人命來。

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有趣的地方。

雖也是個是非之地,但在阿某的軟磨硬泡之下,葉川白到底還是答應了在這裏小住幾日。說穿了,其實他自己也想看個熱鬧,不過就是逗著阿某玩才裝模作樣假正經地拒絕罷了。

只是客棧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些見慣了血的,葉川白怎麽能同他們比,至於阿某麽,因忌諱附近個別幾個確實有些本事的道士,為了避免麻煩也不敢輕舉妄動。兩人無可奈何,只好向當地人打聽了別的棲身之地——便是這小酒館了。

酒館老板是個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生得平凡,卻很愛笑。一笑起來時,那普通的臉上便會添上幾分光彩,唇上兩片稍長的八字胡也會隨著他的笑聲一顫一顫地抖動起來,顯得有些滑稽,卻也能輕而易舉地讓人生出幾分親近感。他的酒館是座二層小樓,供客人喝酒,而樓後的院子則是供那些醉酒的客人暫住的。老板是個熱心腸的,聽完葉川白的請求後便答應了兩人。

阿某沒嘗過人間的酒,就想見識見識,便拉了葉川白上樓,卻遇上了這個氣度不凡的青年。

“為何是一入輪回無故人呢?”葉川白在一張空桌子邊坐下,輕聲問阿某道。不是“西出陽關無故人”麽?

“啊?”阿某連原詩都沒聽過,更不會懂了。但她畢竟是妖,詩詞歌賦她不懂,但對一些氣息的識別卻格外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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