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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鮮血染紅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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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東面的一處山峰上,秦紹殿坐於山巔,俯視遙望遠處的戰場,目光悠遠而莫測。

秦紹殿一身灰袍,盤膝而坐,目微瞇似睡虎,手成爪似雄鷹,仿佛抓取著在虛空中看不見的一些玄妙東西,若是有同樣為宗師境的高手在側,可以感應到戰場廝殺中散發出的殺氣被秦紹殿雙爪秘法牽引,化作兩條肉眼看不見的橫天大蟒滾滾湧入秦紹殿雙臂,匯入玉府壯大氣象。

宗師境高手一身真氣和體魄基本固定,重要的是感悟天地玄妙成就自身氣象,以氣象帶動體魄和真氣的二次增長,也增強對力量的掌握,加深對武道的感悟,宗師境高手悶頭閉關修煉基本沒有意義,觀山水而聚山河,才是宗師修煉之法。

而每個宗師的氣象,幾乎都是不同的。

秦紹殿胸中氣象逐漸壯大,在秦紹殿身後的白雲仿佛被殺伐氣象染紅,紅雲翻滾中浮現許多戰場廝殺的血腥景象,金戈如林鐵馬如岳,嘶吼如雷鳴,聲勢浩大。

秦紹殿走的路子和尋常宗師不同,感受著氣象逐漸完滿,滿意地點點頭,俯視戰場,淡淡說了一句,“眾生皆螻蟻,庸人不過養料矣。”

秦紹殿輔佐洪帝幾十年,但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為了什麽,究竟什麽來歷。

戰場中,洛軍和王初誠軍終於從小部分試探到了正面的廝殺,前軍壓上,兩軍前端絞殺在一起,鮮血亂飛,如同血肉磨盤,每時每刻都有數十上百人將性命丟在此處。

洛軍士氣雄壯,對上士氣略低的楚州士兵可謂是勢如破竹,一紅一黑兩軍大戰,屬於洛軍的紅色將黑色不斷逼退,很快黑色陣型便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洛軍先鋒如同刀子一般插了進去,將口子越開越大。

楚州軍隊本就被洛軍打怕了,此時更是膽怯,不斷後退,正面廝殺被洛軍占了上風。

戰局瞬息萬變,雖然看起來只不過是兩軍的前軍在一塊混亂廝殺,但在將領眼中,這混亂的大局可以分割成許多小局,這些小局變化莫測,名將的本事就是抓住這小局面的變化,作出對策,若是兩軍實力相差不多,戰場上的勝勢就是這麽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

燕九殤蒼鷹般銳利的目光緊緊註視著戰局,一個接一個的命令連珠炮似地發出來,燕狂風旗語變化極快,戰場上的將領心神時刻註意著燕狂風的旗語,不斷變陣,楚軍完全被牽著鼻子走,被洛軍壓著打。

燕天明位於燕九殤身側,看向遠方敵陣中臉色鐵青的王初誠,再看看優勢確鑿的戰局,呵呵一笑。

王初誠沒有燕天明那麽好的目力,在發出命令的間歇時沈聲道:“洛軍以軍紀嚴明、戰術緊湊多變聞名,戰術一途我的確不是對手,只能穩住局面為先,等待機會。”

楚軍變陣,前軍采取守勢,左側軍出動奔襲戰場,燕九殤對應作出變化,右路軍分兩波迎上,如雙龍戲珠,將想要救援前軍的楚州左路軍牽制住。

洛軍經歷戰火極多,兵士本就善戰,而且此時士氣高漲,反觀楚軍士兵多數沒有經過太多戰爭,而且士氣越打越低迷,捉對廝殺沒有一絲可能討得了好。燕九殤現在只需要見招拆招穩紮穩打,將楚軍打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王初誠此間多次想要出奇兵,但都被老辣的燕九殤看破,早早破之。燕紫霞曾經作出的兵書包含面很廣,雖然王初誠不過是乾國新貴將領,但燕紫霞依舊對其做過評價,“善正不善奇,用兵如兵書,雖說堂堂,但匠氣濃厚,無甚奇手,善滾雪球,不善登險峰。”

燕紫霞的意思是說王初誠用兵如照搬兵書,雖說有其不弱之處,但依舊刻板,不擅長以奇手突破局面,能擴大優勢,但卻扳不回劣勢。

洛軍的優勢不斷擴大,王初誠不斷變陣,也只能堪堪維持頹勢,還在逐漸崩盤。

燕天明聽著一道道命令從燕九殤嘴裏說出來,再去看洛軍的變化,這些變化大多微小,但正是這些變化,才讓楚軍像陷入了泥潭,再也爬不出去,讓燕天明嘆為觀止,看燕九殤兵書的知識在這實戰中慢慢被消化成經驗。

突地燕天明目光一閃,望向洛軍本陣中的一個方向,憑借著雷宮對殺氣的敏感,感應到了剛才有人對這邊的燕九殤等將領動了殺氣。

燕天明若有所思。

兩軍從中午打到下午,鮮血染紅了四野,楚軍靠著王初誠的指揮勉強沒有崩潰,但已是茍延殘喘,燕九殤連續發出的命令已經數百道,嗓子已經沙啞,見戰局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點頭道:“時機成熟了,是動用黑煞的時候了。”

正在廝殺中的洛軍突地再次變陣,向兩側擠去,將楚軍陣型拉扯開,而洛軍本陣中則露出了一條足夠長的空路,仿佛一根插入楚軍陣型中的管子,而這管子的另一端,則屹立著等待了許久的三千黑煞重騎。

全身黝黑的重甲,端坐於全副披掛的黑馬背上,如同一片黑色的山岳丘陵。

緊接著,這連綿的黑色山脈動了起來,在空路上開始沖鋒,馬蹄聲整齊如戰鼓,轟隆隆的節奏逐漸加快,沖鋒的氣勢和速度不斷累積,最後化作無可阻擋的黑色洪流,狠狠插入楚軍的前軍,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踏出一條血路。

楚軍兵士瘋狂嘶吼,人墻擋在黑煞重騎面前,被不斷撞飛。

燕九殤目光一閃,再度下達了一個命令,燕狂風旗語一變,發出了最後一道命令,在預想中,這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膠著的洛軍前軍突地退開,配合著不知何時靠過來的右路騎軍沖擊楚軍空虛的左翼,並非是雖說慘烈但依舊厚實的楚軍前軍。

但是在下一刻,燕九殤的目光一突,燕狂風更是愕然。

因為黑煞重騎還陷在楚州前軍中,沒有跟著旗語變化而殺出來,已經被重重包圍。

燕九殤狂怒大吼,“燕天雲在做什麽,怎麽沒有聽命令?!”

黑煞重騎已經陷在了楚軍前軍中,在沖鋒的勢頭被阻遏了之後,行動緩慢的重騎只能成為一個絕佳的靶子。

時間回到黑煞重騎突入楚軍的時候,燕天雲乃黑煞統領,在身下戰馬轟然撞入敵陣時,那劇烈的顛簸讓他心潮澎湃,身後跟著的沈默重騎隨著他一路殺進去,無人可擋。

燕天雲極為享受這種感覺,為了獲得黑煞重騎的統率權,他計劃了好幾年,終於如願以償,這一仗是他帶領重騎的第一戰,這種力量在握無人可擋的感覺是如此美妙,讓他沈醉其中。

“燕天明,給我看清楚,這是我的本事,你算什麽東西,能和我相比?”燕天雲心裏是咬牙切齒的快意,想到在後方肯定註目在他身上的燕天明,更是得意,心頭熱血湧動,恨不得一路直殺到楚軍大陣前,將那王初誠的頭斬下來,讓爺爺的爹爹知道,他才是燕家後代中最傑出的那人。

一路停不下來地沖鋒,等到沖勢耗盡,燕天雲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殺不穿這前軍,準備撥馬回轉。

然後他終於發現,身後是敵人,左右是敵人,到處都是敵人。

自己人全部都不在身邊,他們被包圍了。

他們孤軍深入了。

燕天雲一時間傻在了那裏。

他沈醉在殺戮中,錯過了命令。

王初誠目光大亮,興奮地吼道:“圍殺他,看他們要不要這支重騎,左翼給我拖住敵人!”

在燕九殤的計劃中,黑煞重騎作勢殺入楚軍前軍,然後突然隨著大軍轉變方向,用重騎的沖鋒力破開楚軍防守薄弱的左翼,但此時重騎陷在敵陣中,沒有足夠的破壞力能直接搗毀敵軍左翼。

局勢大變!

王初誠軍狠狠咬住黑煞重騎,燕九殤不得不再次變陣,意圖再次破開敵人前軍救出重騎,但此時楚州軍士看到了翻盤的曙光,士氣大振,竟將洛軍擋在了外面,王初誠抓住了燕九殤著急之下的一個疏忽,反過來撕開了洛軍的陣型。

因為一步之差,被王初誠翻盤!

燕狂風鐵青著臉看著不斷潰退的洛軍,想怒吼卻又頹然不想出聲,燕九殤依舊在下命令想要挽回頹勢,但是軍心已不穩,行使命令的效力大大降低,無力回天。

洛軍本來處於士氣的巔峰,從巔峰摔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洛軍被不斷殺退,屍體如割草一般倒下,依舊陷在敵陣中的黑騎損傷過三分之一,若不是盔甲厚實,早已全軍覆沒,已經有洛軍士兵被殺破了膽子,丟下了手中的刀槍想要逃跑,雖然及時被督戰隊斬殺,但是低迷的士氣已經無法挽回。

燕字軍旗倒在地上,被無數只腳掌踩踏,布滿了腳印和鮮血。

“撤……退吧。”燕九殤默然地看著逐漸崩潰的局面,終究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面容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一片沈默,木已成舟,覆水難收。

一個多月來的廝殺和掙紮,本以為能完成任務功成身退,可惜最後功虧一簣。

洛軍保不住了,戰後的算賬,燕家也不保了。

雖然燕九殤早已知道很有可能是這個結局,但是在真的發生時還是有點茫然。

燕狂風咬牙正欲打出撤退的旗語,突地一楞,“天明去哪裏了?”

燕九殤和身後一幹參將左右一看,之前還在身旁的燕天明已經不見了。

洛軍不斷潰敗,最前方的士兵不斷後退,心中盡是懼怕,胡亂地揮舞著武器,靠著身後緩緩後退的人群,破口大罵,要不是身後人群阻擋,他們早已撒腿逃跑了。

楚軍的猙獰面孔距離他們不到三丈,上一批擋在前面的袍澤已經被劈成了一地的爛肉,此時這些洛軍最前方的士兵被嚇破了膽。

正在此時,一桿布滿灰撲撲腳印的燕字大旗在雙方相隔的三丈中豎起,軍旗還在滴落著洛軍將士的鮮血,滴在下方扛纛的那年輕人的肩膀上。

燕天明感受著肩膀上的粘稠,莫名覺得肩膀有些重,仿佛擔起了一份責任,看著急速逼近的人潮,淡淡道:“燕字軍旗,不會倒。”

砰!燕字軍旗重重插在地上,樹立起來。

嗡!燕天明身上瞬間爬滿了如紫蛇般的青筋。

一拳轟出,拳勁飆射,當先的十幾名敵人被轟飛,高高拋起兩三丈。

肆虐的殺氣在燕天明身周圍繞成實質,仿佛冷厲的血煞。

妖體全開!

“現在開始,我不退,洛軍不退!”

暴怒的嘶吼沾染著鮮血,在楚軍和洛軍的耳畔炸開,在戰場上滾蕩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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