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男生清秀的臉上現出一絲笑。

李晴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招來服務員點單——反正她背對著胡闊。他壓根兒就看不見她的表情，那她還裝什麽笑臉啊，不累麽。

可是友好親切的交談還是要有的啊，李晴一邊吸果汁一邊跟林沛生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話，靈動的大眼睛四處瞟著，忽然就發現了孟顏希的身影。

她和一個年輕的外國人並排坐著，腦袋湊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實在是按捺不住，李晴笑著對林沛生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林沛生點了點頭。

李晴拿著手提包站起身，按說她穿的可是十寸的恨天高，踏在地上聲音還挺清脆的吧？這個孟顏希怎麽就死都不擡頭看她一眼呢？聊什麽這麽起勁呢？

那個外國人是坐在外面的，長得還挺好看的，眼睛深邃鼻梁挺拔，所以李晴沒有不小心地將手裏的包包砸到他臉上，而是掉到了他腿上。

“呀，”她咋咋呼呼的喊，“真是不好意思。”

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中文。

外國帥哥好脾氣地笑了笑，中文發音字正腔圓：“沒事。”將包遞還給她。

這時候孟顏希終於擡頭了，卻是裝作和她不認識。目光對上她，隨即挪開。

李晴從鼻子裏冷冷地哼出一聲，身子一扭，又回到了林沛生對面坐下。

孟顏希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索了一會兒，將瓷杯裏的咖啡一飲而盡，繼續說：“卡巴列夫斯基和莫紮特的回旋曲我都已經聽過很多遍了，我還是想從對比主題開始。”

對方瀟灑地聳了聳肩。“理論上來說都是一樣的，你怎麽想就怎麽寫吧——有問題隨時可以問我。”

孟顏希正要告訴他自己現在就有問題，他的手機就響了。

“奧斯汀。”他簡潔地自我介紹。“……好，我馬上過來。”

孟顏希詫異地揚了揚眉頭：“去哪兒？”她還真沒見過有人能隨隨便便支使他——所謂藝術家的通病就是桀驁不馴嘛。

奧斯汀也揚了揚眉頭：“餵餵，收起你那看怪物的眼神，我也是有職業操守的，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嘛？……叫什麽來著……哦，‘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中文學得不錯啊。”同時孟顏希也聽出了他的潛臺詞，“你是來這兒工作的？”

“準確的說，我是來演奏的。”

鼎鼎有名的大音樂家奧斯汀先生微微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八顆牙齒。

他走了。

孟顏希又在座位上發了幾封郵件才起身離開，坐在李晴對面的男生讓她覺得有些眼熟，她很快想起來這就是那天在學校裏給了她一大袋水的男生。接著她又看到胡闊和幾個朋友坐在另一邊。難不成李晴這麽快就另結新歡了？

她走過李晴身邊時，那個男生突然站了起來。

兩只眼睛看著孟顏希，嘴唇微微蠕動，像是有話想說。

孟顏希禮貌地笑了一下：“有事嗎？”

林沛生抓了抓頭發，神情很有些局促：“前些天我聽說……我哥哥……”

孟顏希哪知道他哥哥是誰。

李晴撇了撇嘴，頭也不擡地補刀：“不就是林致遠咯，我生日那天你潑了人家一臉咖啡的。”

孟顏希眨了眨眼睛，皮笑肉不笑：“我什麽時候潑過人家咖啡了。”

林沛生的表情更難看了，解釋：“我哥哥沒有惡意的，因為我最近要去參加一個比賽，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曲子……時間又越來越緊了，所以他才會有些急……”

孟顏希笑得眼睛都彎了：“她在開玩笑呢，你不會當真了吧。”

李晴哼笑一聲。

“你們……”林沛生突然反應過來，“認識啊？”

李晴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擺出一個標準至極的甜美笑容：“我們不僅認識，感情還好著呢。”

孟顏希看都懶得看她，丟下一句：“不打擾了。”就轉身離開。

李晴氣得直皺眉，朝著她的背影叫喚：“我給你發短信你沒看見嗎？！”

“我忙。”

她簡短地說。

李晴眼看著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心裏越想越氣，竟然一把抓起價格不菲的手拿包就氣勢洶洶地追了出去。

她將她攔在車門外邊，神色和聲音都兇巴巴的：“你有這麽忙嗎？吃個飯都沒時間啊？短信也不會回是不是？”

孟顏希哭笑不得，“姐姐，你這語氣怎麽這麽酸啊？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少回了幾條短信也沒什麽吧，你至於這樣嗎？”

李晴一時語塞。看了她半晌，才咬牙切齒地說：“可是我有事跟你說。”

孟顏希聳了聳肩，做出洗耳恭聽的的表情：“你說。”

李晴看著她那心不在焉的模樣，突然有些不知道從何開口。

她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你外公的生日宴已經在籌辦了吧？……那家的人有沒有找過你啊？”

孟顏希看著她，忽然笑了一下，溫溫柔柔地說：“關你屁事啊。”

冬天的第一場雪很快就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穿著厚厚的大衣也還是能感覺到寒冷，如果剛好有凜冽的風刮過，你會覺得全身上下仿佛像是被冰針戳中了。

公司的事孟顏希還是搞不太懂，一方面是她實在沒有太大興趣，另一方面則是有個頂頭上司時時刻刻“壓著”她，那男人看起來人不錯，待人處事都很有分寸，同時作為夏安閑的親戚，這幾年公司的實權他也握住了很多——孟顏希對所謂的繼承家業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又總在心裏告訴自己孟明輝會好起來的，也就得過且過地混著日子。

感情方面她也是那個死樣子，什麽都不肯主動說，不敢率先做出改變。上一次見宋楚渝大概是兩三個星期前的事了，她每次都說自己很忙，很少答應跟他出去，很少陪他吃晚餐。

另外就是老爺子的生日宴了，提前準備了那麽久，終於近在眼前了。

邁進富麗堂皇的奢侈品專賣店，一股暖流頓時湧上來，將四肢百骸溫柔地包裹住。孟顏希徑直朝坐在角落沙發上的李晴走過去，脫掉鼓鼓囊囊的淺色羽絨服。

她的頭發有些濕潤，是雪花開始融化了。

李晴的眼睛稍稍從雜志上移開了一會兒，擡起頭問她：“你來這麽早啊。”

孟顏希“嗯”了一聲，轉身向一排衣服走去，“我今天不想等下班了。”

有店員畢恭畢敬地在她身後問：“您要喝點什麽？”

“橙汁。”

她說著，拿起一件白色晚禮服，觀察一些細節的設計。

李晴心不在焉地又翻了幾頁雜志，想了想，幹脆站起身走向孟顏希。

她的語氣神秘兮兮的，小聲問她：“你最近和宋楚渝怎麽樣？”

孟顏希笑了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沒怎麽樣啊。”

“可我上個星期看見他和他前女友在逛街。”她一向沈不住氣。

孟顏希心中並沒起什麽波瀾，又拿起一件晚禮服，聲音平靜地問：“你怎麽知道那是他前女友？”

這可好，某人的話匣子一下子就被打開了。“我怎麽不知道？圈子裏的人誰不知道啊？我告訴你，當初他們兩個鬧的可大了……”

孟顏希有些沒耐心：“挑重點說。”

“就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唄！宋楚渝的母親特別註重門當戶對，所以兩個人都拼命地瞞著家裏瞞著她，等她知道的時候，那女的老早就懷上了，原來宋楚渝打算先斬後奏呢，他那時候也年輕，以為生個孩子，長輩們就不得不妥協了……宋楚渝的母親倒真是個厲害角色，那女的肚子都鼓起來了還帶著人找上門去，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那女的當晚就流產了，在醫院躺了幾天，也沒等宋楚渝去找她，自己就坐飛機出國了……哦，那時候宋楚渝在部隊封閉式集訓還是什麽來著。”

李晴說到這裏，看見孟顏希臉上還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不由得惱怒地跺了跺腳，喊：“我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認真聽啊？”

她平時是任性一些嬌縱一些，可是特別的好哄。

果然呢，孟顏希對她一笑她就又好了，又壓低嗓音：“可現在不一樣了啊，那女的混出頭了，在美國拍了幾部電影啊電視劇啊什麽的，也算是個國際明星了。大約真的是有了錢骨頭就硬了吧，她也不怕宋楚渝的母親了——聽說她以前性子特別軟的，現在竟然敢和宋楚渝的母親對著放狠話了——這是人家看到了告訴我的——你真的不怕宋楚渝吃回頭草啊？”

孟顏希想了想，說：“我問問他吧。”

宋楚渝是自己住在外面的，她一直知道他的地址，卻從沒去過。今天是頭一回。

她也沒給他打電話，就是覺得這種天氣他應該在家……好吧她承認，或許她心裏頭還藏著幾分小心思，想看看能不能撞見一些真實的東西。

風雪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了。孟顏希在他家門口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正要打退堂鼓，就聽到了汽車從遠處駛來的聲音，然後是剎車聲。

她慢吞吞地轉過身，剛好看見宋楚渝下車。

地上樹上屋檐上，都有著薄薄的積雪。一片冰天雪地中，他的黑色大衣與白茫茫的世界相得益彰。他大跨步快速地走到她面前，用力抱了抱她。

然後他笑起來：“你怎麽過來了？也不給我打電話。”

他眼裏有著純粹的歡喜。與多日不見造成的想念。

孟顏希一直沒有說話，低著頭被他擁進客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