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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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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摩拉郊野月光格外得明,華練似水帶著記憶裏的時間,穿過透明的屋頂撩撥著大羽。他吐了今夜的第二口血。

他慌不疊地撤身起來,“沒弄到你身上吧?”大羽像只瘸腿的兔子逃掉,也許是因為白紫夜的手指通了電。如此以來,他顯得更加狼狽。

“弄上了也不妨事。不是嗎?”到了這一刻,大羽身邊這個陌生面容女人的眼睛裏才流出熟悉的眼神,白紫夜仿佛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大羽禁不住幾步上前抓緊紫夜的手,把她抱進懷裏,眼淚止不住地簌簌流,連連說“你受委屈了,你受委屈了。”

“受了委屈又能怎麽樣呢?你和其他地男人一樣,都喜歡這樣嗎?”白紫夜的話語冰冷逼人。

十幾年前的那場隔閡,如今變為紫夜對男人的偏見。大羽對紫夜的所思所想異常敏感,他立即放開她,後退一步拉開一段距離。

“我不是柔弱的小女子,離開任何一個男人都能活得很好。你瞧,我現在不已是蛾摩拉建城以來最成功的明星了嗎?”

白紫夜走到酒櫃打開一瓶紅酒,又拿出兩個水晶制高腳杯,斟上血色液體遞給大羽一杯,又走近大廳的落地窗,望著窗外慢慢呷了一口妖冶的酒。

“就是伊美何,讓受盡神之恩寵的車菊星子失去了蛾摩拉。再有幾天,伊美何的演唱會就要上演,它將載入史冊。我將成為原生大陸第一位開辟新紀元的歌手。”

“以前木頭一塊兒,竟沒有發現你的歌聲原來這麽好。早知如此,本該多聽幾首。”大羽為紫夜取得的成績感到欣喜,但遠不能消弭因她本來面容消失而帶來的悵惘。

“現在也可以”,白紫夜話到嘴邊收住了,她突然意識到這話的弦外之音,但不願被大羽打破保護自己多年的高傲屏障。

她垂首撫弄著有如一瀉玄泉的秀發,帶著笑音說到,“現在不更好嗎?以前只會仰望他人作星空,原來銀河一直在自己的手邊。”

“不錯。我和你的距離就像從這裏到銀河那麽遠”,大羽苦笑,“懦弱如我,發了十五年的狂,做了十五年的夢。你還是那個勇敢無畏的白紫夜,我在泥淖掙紮時,你卻已成為千萬人的夢端。”

白紫夜長長的睫毛眨了又眨,櫻唇微張又合,喝了一大口酒,望著大羽問,“你為什麽要找我?又為什麽回來?”

一杯酒喝下去,大羽血管裏流動的東西變得如酒般酸澀,苦甜相依。“沒有為什麽,就是想看到你,就像歌和舞臺之於現在的你,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旦有一天失去了,生命就將幹癟萎縮。”

“白紫夜死了,世上只有伊美何。剛才的男人,你看到了?他是‘曰子’的首領午為達,樓蘭的‘子初’,這裏的‘金人子’只不過是‘曰子’龐大網絡裏的兩粒棋子。他在追求我。”

“伊美何的歌聲就是他發掘的,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拜他所賜,包括換掉那張日夜折磨人的舊皮囊。倘若沒有遇見他,可能我至今還在四處漂泊,靠在低級的演藝團賣唱為生,能不能堅持到現在還兩說。”

聽聞是叫午為達的男人把白紫夜打造成伊美何,沒有幸運和高興之感,大羽心中湧起無盡的反感和恨意,把此人打入永不能翻身的仇恨之淵。

“你很感激他?”大羽迫不及待地問,用種很奇怪的聲調,他第一次在白紫夜前摻入了虛假。

“感激?”白紫夜從大羽身邊回到了窗前,“談不上,他有用我的地方,各有所需罷了。他可能入戲太深,覺得自己愛上了我。呵呵,他那樣的人又怎麽會去愛!”

“他想要什麽我很清楚。且不說這麽多年替他賺了多少錢,疏通了多少關系,我想只七天後的演唱會這一件事就夠還他的情分了吧。”

“七天後?”大羽暗自慨嘆命運的巧合,“你知道車菊星子也來蛾摩拉了嗎?”

“你見過她?我當然知道,她來是為了和我打對臺。雖比不得刀槍死命,可這次輸贏無論對誰都意義非凡至關重要。多奇妙的世界!”

大羽看出了紫夜看他的眼神裏不無惋惜和失望,尤其多了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猶如胸口的心被人一塊一塊地剜去,再被人恩賜似地一塊一塊換上新肉。

“是嗎?大人物間的事,我等小民是不能理解了。”就在一分鐘前,大羽心裏憋了許久的問題還象要爆發的火山不可抑制,這一刻徹底熄滅了。

“哎!那這麽多年你是怎麽過來的?”白紫夜想知道大羽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一把黑晶劍能把他變成傳聞裏的殺人狂魔。她一直認為,她比大羽更可能變為殺人的人。

“歲月癲狂人荒謬,莫問曾經少年郎。以前的事還談它做什麽!謝謝你的酒。”大羽跛著一條傷腿,一步拖一步地走向門口。

“鐵豆,今天你可以不必回去。”白紫夜柔媚的語調差點酥軟廳裏的飛天石雕像。

“說這話的是白紫夜,還是伊美何,我都分不清,留下來又有何益呢?”

“讓我的司機送你回城。”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多看會兒今晚的月亮。我都快忘記圓圓的月亮長什麽樣子了。”

回到“希羽事務所”天已朦朦亮,看見希雅趴在桌子上還在沈睡,大羽沒理會直接進了屋,合著被露水打濕的衣服倒在床上。

“大叔,才回來?等了你一夜誒。進門沒看到我趴在那裏嗎?為什麽不問問我昨晚是怎麽擔驚受怕的?”大羽屋的房門大開沒關,希雅撅著嘴站在門口。

大羽躺向墻裏睜著眼睛,背對著希雅不說話,像挺屍一般。希雅吵得煩了,他才擺擺手,“我要睡覺,出去!”

“哎呀,大叔,你受傷了!怎麽樣?嚴重嗎?為什麽不和我說?快讓我看看。”

“沒事,一點皮外傷。幫個忙,出去把門帶上。”大羽不耐煩地說到。

“都包成木乃伊了,還沒事!要睡覺的話,也得先吃點兒東西啊,這天都亮了。你想吃什麽?我去弄。”

“你羅嗦不羅嗦!管我作什麽,自己都管不好!出去!出去!”大羽騰地坐起來,沖希雅大喊。

“對不起”,把心中的郁氣一通火發出後,大羽意識到希雅不過是個花季少女,一個月前還和他素不相識。

“沒事”,希雅的臉頰上撲簌簌地流著淚花,走近大羽的床頭,“讓誰受了這麽重的傷誰也不舒服,何況大叔是站在山峰之巔的人呢!餓著睡覺多難受,吃點兒東西吧。”

大羽探身抱緊希雅,強忍住眼淚不讓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看見,然後放開她,聲音些微顫抖地說“謝謝你!”

“我和安老爹要謝謝大叔才是,如果不是你,昨晚那兩個吊死鬼就把我們給——”希雅做了個勒脖子吐舌頭的動作,嬌俏可愛的模樣讓大羽心生愛憐,也泛起一絲暖熱生息。

“希雅,事情已有了結,我決定明日就離開蛾摩拉。”

“去哪裏,大叔?”

“離蛾摩拉不太遠的方外之地。”

“有這樣的地方嗎?”

“有,它叫篦子國,雖然地處蒙昧,但人淳樸,日子也清凈得多。”

“大叔,能不能晚幾日再走?”

“這裏已不容我,一天也不能再拖了。不生之心一起,我便走不了了。”

“可‘美人’的票是拼了性命才換來的。而且...而且,聽說這可能是她的最後一場演出。看不上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的,大叔。”

“最後一場?她以後不再登臺唱歌了?你不需要跟著我,我所會的都教給你了,將來你會比我有出息得多。”

“不是。蛾摩拉的人都在說,‘美人’的演唱會被‘華胥之城’盯上了,說她有亂世之心,其實是想借演唱會舉事。”

“怎麽可能?荒唐,不過是一場博取大家一樂的演出。”大羽竭力否認,可心中模糊的不安變得如心臟跳動一樣清晰。

“剛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只是喜歡聽‘美人’的歌,可神之歌姬車菊星子真來了。在‘美人’開唱的那天,她也安排了一場個唱,而且在同一鐘點。”

“也許是巧合,也許只是名譽和市場之爭。”

“大叔,你可能不了解,車菊星子的生父是誰?罕穆玉德,華胥之城的精神領袖。據說這都是審判委員會的安排,說什麽要奪取一切勝利,從精神上徹底瓦解欺神反逆之心。”

“有人傳,‘美人’的演唱會開不成了,說‘蛾摩拉’的長官不會簽發審批書,也有人說,‘美人’會死在舞臺上。你說可不可笑,審判委員會都在忙關系人類命運的大事,哪有時間管誰在哪兒唱了幾首歌,再說他們敢當眾公然殺人嗎?”

“如果她真想這樣做,審判委員會就沒有不管的道理了。當他們認為一個人不該活著時,這個人必須要死。”大羽想起白紫夜談起演唱會時肅殺的態度,當時以為她是因太在意這場輸贏才緊張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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