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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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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西很多,如蕨類植物、苔蘚、草根和青稞種子等,偶爾取食一些昆蟲。

木清香抱起雪雉,將其拋下古船,以免它跳起來會傷到我們。森林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至今還不知道,這只雪雉太聰明了,懂得找掩體,否則也是死路一條。如果雪雉懂得求生,森林裏可能還有其他禽獸,我們不能太大意,搞不好船艙裏就有一只肥壯的黑熊。

木清香看我動作幅度太大,提醒道:“你小心一點兒,這艘古船很脆弱,可能隨時會支離破碎。”

這話不用別人說,我也明白,只不過剛才真嚇出了一身白毛汗,現在都沒緩過神來。那只雪雉被拋下古船,竟還不舍得走,仍在濕滑的岸邊看著我們。我不解恨地想,你再不走,小心老子下去逮住你,開膛破肚,拔光羽毛,烤至七分熟。木清香深知李小北個性,當對方問怎麽了,她就沒提那只肥得流油的雪雉。

我們退出船艙,先清出一條道,如果在船艙裏遇到危險,確保不會被橫七豎八的木板絆倒。護玉古船看似堅固,其實已經千瘡百孔了。我只想找出被困住的人,整理出來的木板都是直接扔到河道裏,把黑色的淤泥打得啪啪響。剛才的求救聲不可能是雪雉啄出來的,它的嘴很尖,打不出沈悶的聲音,只會擊打出清脆的聲音。

整理了一會兒,我一片古玉都沒找到,不由得有點小失望。木清香看出我心思,就對我說這可能不是護玉古船,而是護茶古船。我聽了就想,莫非和茶的起源有關,這事可真讓人難琢磨。護玉古船有聽過,護茶古船就沒聽過了,只知道茶葉是由馬幫或者背夫運送的。關於茶文化的發軔地,在明朝以前的文獻裏,甚至包括陸羽的《茶經》,都沒人涉及過。

惟獨早在西晉時,有一個叫做孫楚的人提到:茱萸出芳樹顛,鯉魚出洛水泉,白鹽出河東,美豉出魯淵,姜桂荼荈出巴蜀,椒橘木蘭出高山。其中的“荼荈出巴蜀”,荼荈就是茶葉的古稱。古代巴蜀是由巴族和蜀族組成的,他們都是外來民族,巴族來自東部,蜀族來自西北。經後人考證,蜀族與黃帝是同源,祖居黃河上游,後來才遷入川西高原。而巴族來自湖北的長陽縣,後移居到川東。

落腳於川地高原的蜀族,那時候只是發現了茶葉,並沒有如今天那麽愛喝茶。要說是古蜀時的護茶古船,打死我都不會相信。木清香看我言辭激動,平靜地解釋她剛才又沒說是古蜀留下的船只。這片山地很隱秘,運河也被森林遮掩了,很可能與她住過的深山大宅有關系。說不定,深山大宅就是一處千年古跡,要不小姨等人不可能造得如這般奇跡。

清出一條道後,我們又走入第一層船艙內,裏面一片狼藉,剛才清理的都是在外圍。這只古船不只是開出去,還是開進來,當時又運送了什麽。我看森林裏旁邊的山上也不是很適合種茶,如果不是護送珍貴的茶葉,又會是什麽東西呢。護玉古船還容易理解,護茶的話就太誇張了,不知道是哪個皇帝怎麽舍得花人力物力搞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

船艙內多是箱子,還有一些屍骸,但都只留了腐朽的衣物,骨骸早就灰飛煙滅了。那些箱子很容易就敲碎了,打開了一看,裏面都是黑色的粉末。如果箱子裏裝的東西珍貴,它們肯定不會那麽脆弱,那些黑色的粉末可能是茶葉,當時運送的人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運輸了。

剛才我看的人形就是一身鎧甲似的東西,衣物裏的屍骸一碰即碎,流出一陣陣惡臭的味道。我們兩人在船艙裏走動,船身竟又往一邊傾斜了好幾度,似乎就要陰溝裏翻船了。李小北看我半天沒再晃手電,他就在遠處喊了幾聲,我急忙又出去晃手電,表示我們還平安無事。

等我走回去時,竟發現除了木清香還有一個人站著,船艙裏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一個人。這一回,這個人是站著的,雖然個頭不高,卻能都手腳,不會再是雪雉作祟。我急忙用手電照過去,大聲喝道,提醒木清香小心。我敢喊完,那人就朝我撲過來,剎那間,我看清了它的模樣,原來這又是一只茶猿。

這艘古船果真不只雪雉在此避難,也許除了茶猿還有別的東西,剛才六聲求救搞不好就是它弄出來的。我身上有數把刀,正準備抽出來,那只茶猿就用冰滑的雙手握住我的手腕。這一握可不了得,力度很大,緊得我手疼,而且兩手都不能動彈了。我看見茶猿想要咬我,正準備不要面子地喊救命,茶猿的就松開了手。我知道木清香又救了我一命,翻開那只茶猿,它的身後果然插入了一把尖刀。我使勁地拔出刀子,朝黑風木上抹了抹,又把刀子還給木清香。

我喘著氣問:“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剛才茶猿就在你後面,居然都沒發現。”

木清香解釋道:“我剛才翻開木板,看到……你自己過來看吧。”

我疑心重重地走過去,難道發現了外星人,當走到木清香身後時,又馬上厭惡地退後一步。原來木清香剛才掀開木板,找到了一只母茶猿,那只母茶猿已經死了。關鍵是,這只母茶猿肚子很大,看得出已經懷孕了。我看到它已經下了一個小崽,那個小崽也已經死了,還有一只生到一半也死了,只有一個頭露出母體外面。

這種畫面太惡心、太悲痛了,即便茶猿三番兩次和我們作對,但現在一屍數命,只要還有點良知都會為其感到難過。母茶猿身上沒有傷,但通體變黑了,不像另一只成年茶猿那樣光白。可能死了有段時間,屍體變色了,人死了也會變色。

“真可憐,孩子都沒能生完,可能肚子裏還有幾個。”我痛惜道,“唉,森林裏可能還有類似的情況,真是作孽啊。”

木清香終於動容道:“還未能出生,的確是一種悲劇,雖然不能享受快樂,但連享受痛苦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

我聽到後面覺得這邏輯不對,如果是來吃苦受罪的,或許不出世還好一點。我們沒時間幫忙埋葬屍體,這艘船是用黑風木做的,又沈在黑色淤泥裏,也算是一處難得的風水寶地了。剛才殺死了一只茶猿,這是迫不得已,但我還是把它和母茶猿放到一起了。給它們搭了一木盒子,雖然不穩固,至少有個樣子。

這段插曲過後,那陣求救聲就沒有了,可能剛才真的是茶猿在捉弄我們。不過,人來都來了,現在走就說不過去了。我提起手電,繼續往船艙深處走,順便清理木板廢墟。船艙其實不算大,只是障礙物太多,真要找起來得花很多時間。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翻到船艙盡頭時,居然找到了一個黑風木做的箱子。

那箱子的用料不同,到現在還沒碎掉,我敲了敲,居然還挺結實。我拂掉黑風木箱上的塵埃,那些灰塵厚得像一盤面粉似的,拂了好多下才把灰塵掃凈。木清香在旁看著,當灰塵被掃掉後,露出了三個紅漆古字,她慢慢地念道:青霜劍。

我以前在大學裏念的是中文專業,青霜劍的故事自然聽過看過,因此看到那三個字時,不免暗暗吃驚。青霜劍的出現在一個宋朝的故事裏,那時一個福建的秀才娶了一個名叫申雪貞的妻子。當地豪紳覬覦雪貞姿色,陷董昌入獄並問斬,並向申雪貞逼婚。申雪貞識破豪紳的陷阱,假意允婚,暗中攜帶祖傳青霜劍出嫁,於洞房中將方灌醉並手刃仇人,攜其頭顱往祭夫墳,含恨自刎。

青霜劍的故事見於此說,還被改編成了京劇,但傳說青霜劍鑄於漢朝,並有兩把孿生劍。歷史上一直只有一把劍的傳說,關於第二把孿生劍卻沒有下文。我只當這是傳說,當看到青霜劍三個字時,難免有些激動,心想原來第二把劍在這裏,難怪後來都沒人記載這把劍的下落。

黑風木箱上有三個紅漆字,在側面還描繪有“元光”二字。木清香蹲下來,對我說“元光”是漢朝第七位皇帝劉徹的年號,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漢武帝,年號有好幾個。元光的年號也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二個年號,時間範圍是從公元前134年到前129年。如果說箱子上沒有寫錯,那麽這艘古船就是從西漢時保留到今天的。

我讚嘆地說:“中國人的智慧果然無窮無盡,古時候造的船能留到現在,可惜現在造的船別說保留百年,可能出海就沈了。”

木清香看了我一眼,好像想笑,但沒笑出來。我看到她拿出一把刀,動手就要把箱子撬開,敢情比我還想做山賊。我想要義正嚴辭地教育木清香,說到嘴邊時就催她動作快點,老子等不及要看歷史上的名劍了。我按捺不住興奮,心想漢武帝不僅派張騫通西域,還先後在西南設立了七個郡,可沒想到他暗地裏還搞過這種勾當。漢朝留下的文物都是國寶,這種東西不能亂動,否則要殺頭的。那時我也沒想那麽多,只想要大開眼界,反正不看也會被古船埋在歷史的洪流裏。

在我的加油聲中,木清香把黑風木箱撬開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多了。可能經過了千年的洗禮,黑風木箱已沒有當初的結實了,要不木清香手中的刀都會被折斷。當木箱的蓋子送開後,我就深吸一口氣,把沈重的蓋子拿開。木清香也有些好奇,她抓起放在木板上的手電,往黑風木箱子裏照了照。

我放下蓋子,心急地轉身,想要大開眼界,卻沒想到馬上大跌眼鏡。

卷五《蒙頂神香》39.禁止進入

黑風木箱內的確躺著一把鋒利的古劍,可那把青霜古劍居然斷成了兩截,並不是一把完整的神劍。這可是一把斬頭神劍,要砍斷一個人頭何其困難,怎麽可能斷掉。我不相信地抓起青霜劍,猶如抓起一塊冰,冷得又松開了手。

頓時,美好的想象破碎了,我不肯相信這是真的,有誰那麽無聊,會運送一把斷掉的寶劍。木清香蹲下來看了一會兒,沒我那麽失望,好像青霜劍斷掉了,這事比人會說話還要正常。黑風木箱裏除了青霜劍,就只有一匹白色的帛布,用來托住鋒利的劍身。我看到劍鞘被放到一邊,可能是拔劍捅了什麽東西,把劍給弄斷了。

我百思不解,說道:“這艘船到底是運茶還是運玉石,難道真的只是運一把斷掉的青霜劍嗎?”

“斷掉了,它也是一把名劍。”木清香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根本沒理解我的本意。

我耐心地說:“劍已斷了,直接扔掉,或者重新鑄造便是。如此興師動眾地運送一把劍,即使是幹將莫邪都沒這待遇,青霜劍的名氣還沒那麽大呢。”

每次爭論時,木清香都是點到即止,不和我繼續爭下去。我自覺無趣,嘴巴就閉上了,惋惜地看著青霜劍。難怪歷史上一直都只有一把青霜劍的傳說,我還以為孿生劍是虛妄之說,誰會想到這把劍在西漢時就斷成兩截了。究竟還有什麽東西那麽堅硬,砍不斷就算了,青霜劍反被折斷呢。

木清香覺得我在自尋煩惱,對此她想都不願意想,斷就斷了,難道想破頭了,青霜劍會自己變回原樣嗎。我忍不住說事情不簡單,你也不想一想,這裏是深山老林,沒事運送一把斷劍幹嘛。這到底是運出去,還是運進來,我們都不清楚。如果是運出去,這麽說運河盡頭可能是個鑄劍的劍爐;如果是運進來,盡頭處也可能是個劍爐,他們是想把青霜劍恢覆原貌。

如果真是如此,問題就來了——為什麽要在偏僻的地方建造劍爐,為什麽不選一個位置近一點的地方。由此可見,運河盡頭並不是劍爐,究竟盡頭是天堂還是地獄,我們不走過去就不能找到答案。

黎明前的茫茫森林,猶如被籠罩在魔鬼的身影裏,沒有一絲的風聲和樹葉摩挲聲,靜得能聽到別人的心跳聲。我和木清香對斷掉的青霜劍沒有興趣,這種東西拿出去賣,肯定是砍頭的死罪,不如留下原處好了。如果叫考古隊進來,到時候他們問我怎麽發現這裏的,那也不好回答,正常人誰會到這裏來呢。

我和木清香清理了幹凈後,找不到一個活人,於是就準備離開這艘古船。這時,古船上又傳出嘣嘣聲,依舊是六聲拖沓的求救暗號。之前,我們聽到求救聲,心中已有一種恐懼感。當茶猿死了,雪雉跑了,船艙清空了,現在一覽無餘,打出求救聲的會是什麽人。手電筒的光柱在船艙裏來回掃動,這裏空間是半封閉狀態,在夜裏有一種壓迫感。盡管船艙被整理幹凈了,但古船越看越覺得滲人,甚至記得這艘船又晃了一下,好像還在水裏漂動一樣。

我悄聲問身旁的木清香:“你聽到那聲音沒?又有了!”

木清香點頭表示聽到了,顯然她也感到納悶,還以為事情告一段落了,沒想到根本沒接觸到事件的核心。我怕茶猿沒死透,又去看了看它們的屍體,的確已經斷氣了。我雖說不信鬼神,但這些年見識了不少的怪事,科學也沒法解釋清楚,也許這一回真的見鬼了。木清香本身就是一個謎,可她卻不相信有鬼,寧願相信還有別的東西躲在古船上。

聲音還是持續,我們站在船艙內,能感受到聲音的震動,仿佛傳送到了空氣裏。我正細心傾聽,想要找出聲源,李小北就要死要活地大喊一聲,差點沒嚇斷魂。我們已經十多分沒報平安了,李小北高喊再不現身,他就要沖鋒陷陣了。我長嘆一聲,看了木清香一眼,走出去晃了晃手電。

報信後,我回到船艙,商量道:“要不,咱們就別管了,現在人都不到,怎麽救人啊?如果是鬼在求救,我們也無能為力,你說是不是?”

木清香不肯就範,語氣平緩地說:“你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看看。”

我急道:“這可不行,把一個女人留在這裏,要是有危險,那不就死定了。”

木清香奇怪地望著我,說道:“外面的世界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嗎,你怎麽經常瞧不起她們?”

我語塞了,這娘兒們不開竅,我剛才是關心她,怎麽就扯到歧視女性的話題上了。好在敲打聲仍持續著,我就轉過身要去找一找,也許還有遺漏的地方。一轉身,我才想起來,這艘古船有兩層船艙,第二層還沒去過呢。虧得木清香心思縝密,居然漏掉了這麽重要的地方,最後竟是粗心的我最先想起來。

第二層船艙在古船的最下面,走下去時有一道堅固的梯子,是用上等的黑風木制造的。通常,最後一層船艙用來儲存貨物,如果這是一艘護玉古船,那麽最後一層船艙裏極可能有千年古玉。順著梯子走進去,裏面的空氣很沈悶,但下面並不是密封的,所以裏面的氣體不會讓人昏迷窒息。

第二層船艙全用黑風木建造,這裏除了厚厚的灰塵,其他還保持原樣,別沒有出現第一層船艙的坍塌現象。我驚奇最後一層船艙用料精良,甚至還有青銅鑲嵌,一切都整整齊齊的。不過,這層船艙是古船底部了,這部分要觸水甚至觸礁,用料都是黑風木並不誇張。昏暗的船艙內擺滿了箱子,還有一個被鎖著的庫房,我心想青霜劍為什麽不放在這一層,這裏不是更安全嗎。

我彎腰要去敲敲那些木箱,看看裏面裝了什麽,這時古船裏竟有嗚咽的聲音冒出來。六聲求救已經停了,現在換成女鬼哭泣般的聲音,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木清香環視一周,並未見到活人身影,到現在還一臉鎮定。我慶幸地想,要不是有她在身邊,我可能早待不下去了,大概她是我命中的福星。

我聽了就說:“今晚怕是不能睡了,不把古船拆了,找一萬年也找不到答案。會不會古船上死的那些人冤魂不散,許久未見活人,今晚就拿我們尋開心?”

本以為木清香會說我迷信,怎料她點頭道:“你說的不是不可能,但如果真是那時留下來的冤魂,他們肯定不會用這方法,因為六聲求救法在西漢還沒發明。你難道忘了,六聲求救法是陸羽寫出那首詩以後才創出來的嗎?”

我剛才一直被氛圍幹擾,倒沒想這麽深,此話有一定的道理。現在六聲敲打已經停了,換成了女人般的哭泣聲,這種情況沒讓人毛骨悚然,也讓人尿褲子了。木清香仰頭聽了聽,最後給個猜測,可能是風刮過森林,並不是女鬼的哭聲。我也不想疑神疑鬼,索性騙自己相信這個猜測,但又覺得這一定是哭聲。

可是,我剛騙了自己,船艙裏的哭聲就變得更真切了。我遲疑地走向船艙裏的庫房,提心吊膽地在旁邊聽了聽,他媽的,哭聲就在這庫房裏面啊!我吃驚地叫木清香過來確認,這回肯定沒錯,我的耳朵不會那麽背。這一回,就連木清香也感到意外,哭聲果然就在庫房裏,想否認都不成了。

這間庫房只有一扇門,沒有一扇窗戶,不曉得庫房是不是都這麽設計的。我跟隨手電的光柱,打量這間陰森森的庫房,它用了厚實堅固的黑風木,歷經千百年也未被腐蝕。庫房是封閉的,那扇門沒有鎖,但我試著要推開時,卻怎麽都推不開。木清香伸手拉我退了幾步,接著用手電照著那扇黑風木門,叫我仔細看上面的字。

那是兩個古字,扭得像麻花一樣,要認出來挺費神的。秦漢往前推,他們的文字都屬於上古漢字,比起唐宋以後的難認,可又比甲骨文簡單點。(稱為上古漢字,只是一個現在的學術稱呼,當時自然不叫漢字)我感覺認識這兩個字,看了很久又認不出來,於是就問木清香那兩個字到底說了些什麽。

“是禁止。”木清香立刻答道。

“禁止?你沒開玩笑吧,漢朝時有禁止這個詞了嗎,不是現代才有的?”我質疑道。

木清香奇怪道:“你不是說,你的專業是中文嗎,難道沒讀過司馬遷的〈史記〉?”

那種無味的古書我怎麽耐心看完,看個開頭就扔掉了,倒是看過《金瓶梅》、《西廂記》等書。木清香不懂我選書的目的,也沒有深究,認真地對我說《史記》記載了上自中國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代,下至劉徹(漢武帝)的歷史傳記。《史記·循吏列傳》就曾提及:“世俗盛美,政緩禁止,吏無奸邪,盜賊不起。”

由此可見,“禁止”一詞早在西漢時就有了,其他典籍也有這個詞。至於與現在的詞義是否一致,那不需討論,總之差不了多遠。我問木清香怎麽知道那麽多,《史記》都能背出來,她說這是在深山大宅裏的一本書,以前讀過一次而已。我心說該不是吹的吧,看一次也能記住,怎麽不去記別人的銀行密碼呢。

不管怎麽說,這個“禁止”也有不許別人出入的意思。我聽著那陣哭聲,心裏毛毛的,莫非古船當時就關了女鬼在裏面,要不沒事寫個“禁止”幹嘛。聽著斷斷續續地哭聲,木清香也說出裏面關了什麽東西,楞頭楞腦地想去推門,完全不顧忌庫房裏是否真的有鬼。

我見狀就大叫:“你瘋了,把門打開,難道不怕鬼?”

木清香對我說:“你以為幾塊木頭就能關住鬼嗎?放心吧。你剛才不是推了門,沒推開嗎?”

我點頭說是啊,門上又沒鎖頭,難不成門是從裏面鎖的。如果真是如此,那門被鎖上以後,裏面的人不是出不來了嗎。正琢磨庫房裏是人是鬼,哭聲嘎然而止,古船又恢覆了死一般的寂靜。

卷五《蒙頂神香》40.冰精

事到如今,叫我離開古船,恐怕辦不到了。如果不弄清楚庫房裏關了什麽東西,我一輩子都會睡不安穩。我趁哭聲停止上,使勁推那扇黑風木門,甚至撞了幾下,但結果們沒撞開,反倒把我胳膊撞得腫了起來。

看到我不服氣地又想撞過去,木清香叫住我:“別撞了,沒用的。”

我喪氣道:“想不過幾塊破木頭,比鐵還硬,幹脆放把火把這艘古船燒了,省得禍害別人。”

木清香對我搖搖頭,像是嫌我耐不住性子,我正想瞧瞧她有什麽本事,卻見她轉了個身,走回第一層船艙了。我哼了一聲,心說還以為她多厲害,最後不也落荒而逃了。我緊跟著木清香走上去,一出來就覺得很暖和,仿佛暖春早一步來臨了。過了一會兒,我才註意到這是一種錯覺,外面的溫度並沒有變化,依然是那麽寒冷。出現這種錯覺,是因為第二層船艙太冷了,我下去時沒有發覺,當走出來後才體會到兩邊不同的溫度。

世人都說鬼魂出現時,周圍的溫度會變低,夏天裏也能打寒蟬。我還以為木清香也害怕了,想要逃離這艘古船,可她走上來後就從木箱裏抽出斷掉的青霜劍。那把劍雖然斷成了兩截,但劍身依然鋒利,要砍到人頭並不困難。我想要說這把青霜劍拿不得,否則要被扔到牢籠裏的,千萬別貪這種便宜。

木清香動作利索,握著斷掉的青霜劍,風似地又下到第二層船艙裏。我被弄暈了頭,跟著走回去,要看這女人玩什麽把戲。很快地,我就明白木清香要幹什麽了,她拿出青霜劍是想劈開用黑風木建造的庫房。這把劍不知為何斷開,可用它的殘劍劈黑風木,那肯定輕而易舉。我一想到庫房裏的東西要跑出來了,於是馬上拾起木清香放在地上的手電,然後把手中的兩支手電都對準那間陰氣彌漫的庫房。

幾聲巨響過後,木清香揮動殘劍將庫房劈出了一道口子,奇怪的是她並不是朝門劈,而是朝木墻劈的。我乍舌地在一旁看著,同時在心裏嘀咕,這女人下起手可真狠,以後絕不能惹她生氣。當庫房被劈開後,那道口子就流瀉出一股寒氣,穿得再厚都沒用,似乎南極的寒冷也不過如此。

我還沒來得及把手電遞給木清香,甚至沒回過神,她人就已經鉆進了庫房裏。那裏面不見天日,我怕她會出事,急忙也從劈開的口子擠進庫房。我緊張地用兩只手電照了照庫房,這面空間不大,但裏面的情況卻叫人甚為不解。

原來,門後有一座冰山似的東西擋著,難怪我怎麽都推不進來。庫房裏除了那座小冰山,還有幾只四川金絲猴,兩只大的,一只小的。兩只大的已經沒氣了,它們抱著那只小的,可能不想讓那只小金絲猴被凍死。剛才可能是金絲猴哭的,盡管沒人知道金絲猴會不會哭,哭得像不像女人,但這裏除了它們就沒別的東西了,總不可能是冰山在哭。

冰山穩穩地擋在門後,這種冰山像冰又不像冰,就如一座透明的水晶假山一樣。死去的那兩只金絲猴雖然很大,但也只有五歲小孩那樣大,要推動這麽一座冰山十分困難,人類都不一定辦得到。這三只金絲猴大概是一家人,森林裏的危險逼得它們逃進古船,並吃力地將冰山頂住木門,不讓危險跟進來。

我心驚肉跳地想,到底是什麽危險,為什麽森林的野獸都落得如此下場。看著那兩具屍骨已寒的金絲猴屍,我不停地感慨父母之愛,臨死前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就連這麽大的冰山都能推動。可憐的小金絲猴被嚇壞了,父母死後它一個人抱著屍體哭個不停,剛才木清香強行闖入,嚇得它一直哆嗦地盯著我們。

庫房裏太冷了,我怕小金絲猴會凍死,於是就抱起它放到外面去。可是,小金絲猴不肯離去,直到我把它父母的屍體抱給它,它才想把父母的屍體拖走。小金絲猴身小力弱,哪裏拖得動,無計可施的它又哭了起來。

我看了就難過,而且猴子的哭聲很嚇人,索性就幫小金絲猴把屍體抱出古船,放到古河道的旁邊。小金絲猴終於不哭了,一個勁地抱著那兩具屍體,似乎希望父母還能活過來。我看了一眼小金絲猴,又嘆氣地走回庫房,木清香還站在裏面,視線沒離開過那座神秘的冰山。

我怕木清香走火入魔了,於是拋出個話題:“剛才的哭聲是金絲猴的,那六聲求救……會不會也是它們?”

“哭聲是它們,但六聲求救不是。”木清香對我說,“不過凡事無絕對,也許發明六聲法的人,就是從金絲猴那裏學到的。”

“你還真會自圓其說啊。”我笑道,隨即又問,“這裏這麽冷,那兩只金絲猴是不是被凍死的?”

木清香說道:“有這個可能,但我覺得它們逃進這裏時,那兩只猴子已經快死了,它們用了最後一口氣,推動這座東西壓到門。”

我又一次被父母之愛溫暖心窩,它們為了救自己的孩子,耗盡所有的生命,物尤如此,人何以堪。我不願意再聯想到自己,只好逼自己轉念去想那座奇特的冰山,仿佛這間庫房陰寒刺骨,全是這座冰山在搗鬼。古人用運河運送冰山,還把它鎖在黑木風建造的房間裏,想必這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冰山與冰無異,我隔著手套摸了它,居然就像沒戴手套似的。搞了半天,庫房裏居然只有一座冰山,我不禁感到失望,還以為庫房裏不是鬼就是怪獸。不過,它肯定不是一座普通的冰山,否則這麽多年過起來,冰山早就該化成水了。黑風木雖然堅硬無比,但沒聽說它能當冰箱使。木清香手裏還握著青霜劍,一刻都沒有松開,也沒有向我要她的手電。我看她眼神有些奇怪,便問這座冰山有何來歷,古人為什麽要把它收在庫房裏,而青霜劍卻被丟在外頭。

“這是冰精。”木清香幽幽地說,並伸手去摸了那座冰山。

我還沒問冰精是什麽東西,木清香就告訴我,冰精是極寒之地留下來的冰雪之精。傳說,以前的大地都是一片冰雪,沒有一處是暖和的,更沒有夏天,只有冬天。後來世界又有了四季,很多地方的冰雪消融了,可地下、海底、湖底的一些地方仍留有冰塊。那種冰塊是不會融化的,它們處於當年極寒地下,深埋千裏,亦算一種千古難得的異寶。

我覺得說不會融化是吹出來的,放到火裏燒,不化成水,也得變成糊糊。不過這塊冰山都被放在古船這麽久了,現在依舊如初,恐怕這並不是普通的冰。這種東西要來沒用,與其研究它是什麽成分,不如讓它繼續留在這裏,最好又埋回地下。

庫房裏只有一座冰山,我和木清香看夠了它,就想離開古船,怎知此時又傳來了那六聲求救。我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媽的,到底有完沒完,搞了一夜還沒煩吶。這個聲音就在古船上,可我們現在都找遍了,仍沒影子。木清香和我走回第一層船艙,這聲音就從緩緩的六聲變急了,就跟開槍一樣,嘣嘣個沒完。

木清香不急不慢地把青霜劍放回去,接住我遞過去的手電,然後和我走出船艙。轉過身再看古船,我哭笑不得,剛才的敲打聲竟是這麽一回事。樹上的積雪慢慢地掉落,正好砸砸古船的拱頂上,形成了慢慢敲打的聲音。不過我覺得剛才的敲打聲不是那樣,可搜遍了古船也沒找到別人,除了落雪就沒別的可疑之處了。

我垂頭喪氣地走下古船,雖然沒找到活人,但至少救了小金絲猴,要不它會被餓死在庫房裏。小金絲猴有點怕人,看到我和木清香走下船,想要跑開又舍不得父母。我不想驚擾小金絲猴,於是就和木清香快步離開,留下驚恐的小東西。

走回去時,營地的火光要死不活的,幾乎快熄滅了。頓時,我犯嘀咕,李小北怎麽變老實了,好久沒朝古船這頭催著我報平安了。木清香也意識到不對勁,和我一起飛跑回營地,到了那裏就看到梅子茶和李小北也剛從另一頭的樹叢裏走出來。

我著急地問:“你們搞什麽名堂,怎麽不留下來守著營地?”

李小北生氣道:“你問老梅吧,跑去撒尿,越走越遠,路都找不到了。我哪放心得下去,所以就去找他了。老梅,不是我說你,你看不見也得帶上風燈啊,不然我找不到你怎麽辦?”

梅子茶不好意思地說:“我看不見了嘛,所以沒拿燈,剛才找不到路,誰知道方向走反了。”

李小北沒有計較,坐下來後就問我們在古船裏發現了什麽,當知道古船裏的事情後,他和梅子茶都張大了嘴巴。夜已深,我們明天還要走很長的路,聊了一會兒大家就睡了。可剛要躺下,古船那邊竟又傳來敲打聲,我不確定那是不是鬼魂在敲,又或者是雪落在古船上發出的聲音,但已沒必要再去第二次了。

睡覺時,由於太冷了,我一直哆嗦個不停,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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