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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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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看就覺得不對啊,深淵的口子什麽時候裂得那麽長了。

深淵橫在山谷中心,兩端僅容一、兩個人通行,那裏原先還有路可走。現在那些路都不見了,兩端都沒路可走,裂口竟然擴大了。我很快明白了,昨天入谷前聽到一聲巨響,其實就是深淵口子覆蓋的冰雪撐不住而砸下去了。我們起初都認為深淵的裂口沒那麽長,誰想到旁邊的兩條小道都是陷空的,雪壓得多了就塌了。

李小北呆了一會兒,然後望著說我說:“操,梅子茶掉下去了!”

“啊!這麽倒黴?”我驚道,這下可好,深淵之下離地面少說有十多米,梅子茶怕是沒救了。

李小北幸虧喝了太多的酒,尿的時間比較長,要不掉下去的人就是他了。梅子茶踩塌了雪路,深淵的一端就沒路可走了,李小北只能望“淵”興嘆。另一端的路還沒塌,可是剛才的倒塌讓人有了心理陰影,任你是張飛都不敢踩上去。深淵裂口有五、六米寬,李小北肯定跳不過來,只好朝我一邊苦笑一邊聳聳肩。

天亮後,雪霧散盡,光線明亮。昨天我們走到這裏,天色已暗,深淵裏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什麽。我提心吊膽地走到深淵邊上,探出個腦袋俯視下面,那底下閃動片片金光,不知那是什麽東西。我用手遮住視線,意識到底下的是水光,反射了太陽光線。如果深淵下是水潭,那梅子茶或許還能留住小命,只要還沒被淹死。

我不敢喊太大聲,免得引發雪崩,於是朝下面小聲地喊了幾句。聲音好像不能傳進深淵底下,下面的聲音也傳不上來,感覺被什麽東西隔開了。誰能想到撒泡尿都會丟掉小命,看來我們以後撒尿都得找準地方。梅子茶依舊生死未蔔,我焦急地想直接跳下去找人,可理智勸我別太沖動了。

木清香聽到聲響,走出山洞問我怎麽了,當知道梅子茶掉進深淵後,她就無奈地嘆口氣。我眉頭一皺,心說難道嫌我們盡惹麻煩,這又不是人能控制的事情。木清香二話不說,回到山洞裏找了繩索,當即表示要下去撈人。我們還不知道深淵到底有深,底下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這樣貿然爬下去,實在太危險了。

我見狀就勸道:“深淵下可能有兇猛的野獸,昨天你也看到了,先別急著下去找人。”

“難道就這樣不管了?總要下去的,早一點下去,也許梅子茶還有救。”木清香說道。

李小北在深淵對面喊話:“小路、清香,你們把繩子拋給我,我下去就行了。”

我擺手道:“這可不成!一個人下去太危險了,天知道底下有什麽東西。”

深淵下依舊沒有動靜,就算梅子茶死了,我們也不能棄之不顧。我想了想就決定和李小北一起下去救人,木清香就留在地面上看守繩索等物。幸虧我們料到會爬上下水,繩索準備了好幾根,護具也都齊全。不過我們準備的繩子每根只有 20米長,如果深淵超超過20米身,那麻煩就大了。

木清香不和我們客氣,叫她留在地面上,她也沒假模假樣地爭著要下去。其實,三個人的確要留一個人在地面上,以免有人切斷地面的繩索。今天天氣晴朗,雪應該不會在下了,估計是個好兆頭。我們說幹就幹,今天可不能還在山谷裏轉悠,無論如何都要快點走出山谷。

我把一捆繩子拋給李小北,倆人做好準備,把繩子系穩後就慢慢滑下深淵裏。雪停後,山谷不那麽冷了,可一入深淵就覺得牙齒都要凍掉了。由於太陽就在深淵上面掛著,我們滑下去時都不敢仰頭,全把註意力放在深淵裏。這裏面的巖壁很陡峭,但要攀爬並不算難,只要四肢健全就能辦到。

幾分鐘後,我就來到了深淵底部,從繩索長度來計算,這裏應該只有20多米深。我解開護具,轉身想問李小北下來沒,可扭頭一看就發現深淵下面站了一圈子的人。我頓時大驚,心想他媽的這些人站在這裏幹嘛,成心嚇唬人是不是。當腦子冷靜了,我才發現這些都是青銅人像,它們被固定地站在深淵下面,圍成了一個圈子,像是在守衛什麽重要的東西。

李小北比我慢幾拍,我下來後沒看到能動的東西,意識到暫時沒有危險就馬上找梅子茶。深淵下的一角有個潭子,幸虧還沒結冰,否則梅子茶就真的死了。我看到水光波動,梅子茶已經自己爬到了岸邊,但還有一半身子留在寒潭裏。

我著急地走過去拖出梅子茶,好在寒潭深不見底,梅子茶墜落後又游上岸了。換作別人,可能墜入潭水裏就直接暈了,然後淹死裏面。梅子茶心裏記掛著兒子,拼了老命游到岸邊,這力量大概就是父愛了。我一邊欽佩,一邊把梅子茶弄上岸,姍姍來遲的李小北見狀忙問梅子茶死沒死。

我喘了口大氣,說道:“他還有氣,放心吧,算他命大!”

李小北拿出一塊硝石,給梅子茶聞了聞,梅子茶立刻打個噴嚏,霎時間清醒過來。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趕緊問梅子茶還能站起來嗎,要是還不行,咱們就先在深淵下面休息一會兒。果然,梅子茶雖然沒有大礙,但兩腳根本不能站起來,到現在還發軟呢。我仰頭對上面的木清香喊話,叫她扔幾件幹衣服下來,好給梅子茶換掉濕冷的衣服。

梅子茶的嘴唇變成了紫黑色,渾身抖個不停,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當木清香把衣服包著扔下後,我和李小北就幫梅子茶把衣服換上。可是這還不行,梅子茶仍全身冰冷,李小北想也沒想就拿出酒壺,接著給梅子茶灌了幾口酒。我估摸一時半會還不能爬上去,梅子茶恢覆體力需要一段時間,索性就先在深淵下走一圈。

這下面陰森森的,寒氣逼人,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冰庫。黑色碎石地上散落發黃的骨骸,可能都是茶猿等物的屍骨,它們都被深淵下的妖物吃了。昨夜天蛇出動,逼跑了深淵裏的妖物,想來那條神秘的天蛇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看到深淵下有很多腥臭的枯骨,再加上寒冷陰暗的環境,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子。

走到銅人旁邊,我就湊上去觀察,這才發現銅人都沒穿衣服,全是赤身裸體的造型。我心說原來不是銅人,而是青銅茶猿,想必茶猿比人類還要先出現在邛崍山脈中。這些茶猿都註視著深淵底部的中心,我狐疑地望那兒看去,卻沒看到什麽出奇的東西,只有一棵小小的茶苗。

這種陰暗冰冷的地方能長出茶樹苗,我頓感驚訝,那茶苗的生命力太頑強了。茶樹在低於5攝氏度的環境下會停止生長,深淵下的陽光也不充分,這裏除了蘚類就沒有別的植物了。我好奇地走過去看那棵小茶苗,它不到半米高,但葉肥枝粗,又不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我心說該不會深淵下的妖物長期用屎尿澆灌,所以才長得那麽好吧。

想到這兒,我捏著鼻子退後幾步,這才發現小茶苗的泥土裏堆了幾塊金磚。我吃驚地用手撥開雪土,那些被侵蝕的金磚雖然變了色,但還保持著金黃的特征。一棵小茶苗要用金磚圍在泥土裏,可見其非等閑之物,但我卻看不出這棵小茶苗有什麽奇特的地方。這種茶樹在山外很常見,並非珍貴品種,在街上花五塊錢就能買十多棵呢。

我環視深淵下面,這裏以前肯定有人來過,青銅茶猿絕不會自己跑到下面來。傻子都看得出來,茶猿銅像是古物,可能早在唐朝就在這下面了。但是,那棵小茶苗卻像只有幾歲的光景,如果生長了千百年,絕不會只有那麽矮。我矮下身子看那棵茶苗,足足看了兩分鐘,卻還是看不出任何古怪。

木清香在上面問我:“你在做什麽,沒事的話,快把梅子茶帶上來吧。”

我朝上面喊:“我找到一棵茶苗,好像有問題。”

木清香又問我有什麽問題,我一時半會答不出,於是就把話題引到茶猿銅像的身上。木清香猜不到深淵下為何會有這種東西,也沒那心思去想,一個勁地催我們快上來。我走回梅子茶身邊,他的臉色蒼白、嘴唇黑紫,身體恢覆得太慢了。我又不是大力金剛,不能扛著一個成年男人爬上爬下,只能等他體力恢覆了自己爬上去。

李小北和我想的一樣,因此一直灌梅子茶喝酒,想讓他身體發熱。我本可以把繩子綁在梅子茶身上,讓木清香把人拉上去,可這也行不通。盡管我對木清香的力氣有信心,但卻擔心梅子茶手腳不聽使喚,很可能會撞到陡峭的巖石而喪命。只能等到梅子茶能活動手腳了,然後才把繩子和護具套在他身上,再讓木清香拉上去。

這時,梅子茶動了動嘴唇,努力地想說話。從我拖他出水,到現在,梅子茶還不能說話。我以為他要說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莫齒難忘,不料他艱難地擡起手,往那個寒潭指了指。我和李小北疑惑地往那些水光看去,沒等梅子茶說出一個字,寒潭裏就有一個高大的東西爬了出來。

卷五《蒙頂神香》33.在下之獸

梅子茶一直無法動彈,也不無法說話,兩眼慌張地閃爍著。我和李小北以為梅子茶受了驚嚇,沒往深處想,直到水裏爬出異物,我們才意識到梅子茶想要提醒危險就在水下。

那是一只三米多高的茶猿,面目猙獰,潛伏在水下這麽久都沒發出動靜。昨天看到的茶猿很矮小,這只就跟巨人似的,站起來就有種壓倒一切的氣勢。這只大茶猿的身體光滑,但不是白色,而是灰色的。

我驚慌失措地想要跑,可梅子茶連爬都爬不動,轉身想去背他時,灰色的大茶猿已經一個箭步就來到了面前。李小北想學木清香那樣,朝那只茶猿甩出一把刀,結果都沒碰到人家,直接掉進寒潭裏了。我們的刀子本來就有限,看到損失了把刀子,我急忙叫李小北沒別人的本事,就別浪費刀子了。

說時遲,那時快,茶猿兇神惡煞地襲來,我立刻把梅子茶背起跑開。李小北默契地殿後,雖然他生得壯實,但比起大茶猿還是小了幾個頭。我還沒逃遠,李小北就被掀倒在地上,虧得他身手敏捷,又拔出把刀擋住了茶猿的攻擊。我既想回去幫忙,又想把梅子茶送回地面,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茶猿眼看占不了便宜,於是撇下李小北,毫不猶豫地朝我撲來。我要是知道深淵下面是大茶猿的巢穴,可能就不會下來了,但現下說啥都晚了。小茶猿們不敢接近山谷,原來是因為此處是茶猿老大的地盤。這和犀牛等物一樣,為了劃分地盤,會在四周撒尿,留下只有它們才會註意的氣味。昨晚有一只被天蛇逼走了,卻沒想到有一只潛伏在寒潭裏,還能水陸雙棲。

我背著一個人,肯定爬不上去了,可深淵下面又沒有別的出路。無路可走的我竄到角落,大茶猿追逼到此,一副要趕盡殺絕的樣子。木清香來不及幫忙,估計都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切還得靠自己。我把梅子茶扔到黑色的碎石地上,還沒來得及擺好迎站的姿勢,大茶猿就狠狠地向我揮了一爪。

我故意將大茶猿引開,以免它去傷害不能行動的梅子茶,李小北也趁機趕過來伸援手。大茶猿的塊頭大,我們兩個男人都招架不住,手裏的刀也被它打飛了。殘經上沒提過茶猿怕什麽,光和火對它們都起不了威懾作用,而且又不怕冷和疼,似乎毫無破綻。我們兩個打一個,居然都打不過,李小北和我都被大茶猿兩手分別掐住脖子不能動彈了。

大茶猿咧著嘴,流著哈喇子,我怕滴進嘴裏,拼命地合住嘴巴。可我脖子火辣辣地疼,氣都喘不過來了,忍不住又把嘴巴張開。李小北想要扳開大茶猿的手臂,試了好幾次,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眼看大茶猿就要得手了,忽然它的爪子就松開了,跟著兩眼翻白,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再一看,梅子茶抱著一塊石頭,搖搖晃晃地站著,剛才就是他把大茶猿給砸暈了。我咳嗽了幾聲,急忙爬起來,發現大茶猿還沒死,仍有呼吸。李小北本想再補上幾刀子,但又覺得茶猿這物種已經很少了,故而又沒下殺手。

我見了就說:“這只畜生夠狠的,昨夜我還看到它弄死了同類,看來它們不只吃茶葉!書上寫得不全對!”

李小北收起刀子,說道:“也許它們吃素吃膩了,改吃葷了吧,現在的和尚關起門來,不也喝酒吃肉的。”

掉在寒潭裏的刀撿不回來了,我們擔心潭底還會有茶猿埋伏,於是就著急地要爬回地面。梅子茶已經能站起來了,盡管體力沒有完全恢覆,但木清香拉他上去時,至少能自己避開尖利的巖石了。趁大茶猿還未蘇醒,我就護著梅子茶爬上去,因為這一面巖壁只有一根繩索,此時木清香又迅速地放了一條繩子下來。李小北是從對面的巖壁爬下來的,依舊又從原路返回地面,把昏迷的大茶猿丟在深淵之下。

我剛系上護具,腳離開了地面,這時寒潭就有幾個水泡冒起來,漸漸地冒起的泡泡越來越多。我起疑地望了一眼寒潭,那潭子並不算大,即便再深,也不該有那麽多只茶猿躲在水下。我猜不出寒潭下有什麽玩意,情急之下只顧著逃命,鄧麗君在下面喊我都不會再停下來。二十來的陡峭巖壁爬下來容易,爬上去就難了,好幾次我都沒力氣了,可又不得不加快速度。

李小北比我好不到哪兒去,除了要爬上去,還得註意梅子茶的頭不會撞到巖石上。幸而木清香在地面幫忙拉繩索,他們比我快一步到達地面,我全憑一己之力爬出深淵。上來以後,我連喘息的力氣都沒了,更沒心情看深淵下面有沒有東西追出來。

看我還能動就放心了,他們就放心了,任我在雪地上匍著休息。木清香和李小北飛快地把背包扔過深淵,然後和梅子茶從深淵裂口上的山巖爬過去,誰也不敢在從地面走過來。我掙紮著站起來,撿起背包,匆匆地和大家往山谷的出口前進。

途中,我向木清香描述深淵下發生的事情,她微皺眉頭地認真聽,但沒有判斷寒潭下除了茶猿還有什麽。當我們走出百來米,我又回頭望了深淵一眼,那裏還沒有東西爬出來,或許寒潭冒出的氣泡只是淤泥裏的氣體。

山谷很長很寬,就像是一條幹涸的巨大河床,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在其間,感覺自己特別渺小。梅子茶比我還遭罪,自從爬出深淵後,說過的話不足十句。昨天木清香在梅子茶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剛才一陣混亂,又跌又爬,傷口早就裂出了。一路上,梅子茶都強忍著,最後還是被疼痛打敗了,這才嚷著要給傷口上點藥。

雪谷裏有一串腳印,每一個都大如盤子,想必就是昨晚被天蛇逼出深淵的茶猿。我一直擔心再和它撞上,可走出幾百米後,竟看到它趴在山巖下,身上積滿了白雪。李小北怕茶猿使詐,於是捏了個雪球砸過去,可那只茶猿什麽反應都沒有。我發現雪地上有些橙子色,山巖上也有橙子色,心說不會吧,難道這只茶猿自己撞墻自殺了。

李小北松開扶著梅子茶的手,奔過去掃開白雪,然後幸災樂禍地望向我們,說道:“哈哈,它真的死了!”

我看梅子茶像個不倒翁一樣,趕緊扶穩他,這時李小北說:“那條在雪霧裏飛的東西是什麽,像條大蛇一樣,難道真有會飛的蛇嗎?”

我看著大茶猿的屍體,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它可能真的是自殺的。那條能上天入地的蛇影絕非善類,這麽兇猛的茶猿不是被逼得躲入水內不敢現身,就是被逼到撞墻自殺。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別和蛇影真身碰面,否則也只能赴這只茶猿的後塵了。

木清香終於生了惻隱之心,對梅子茶說:“前面可能會更危險,不如出了山谷後,你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待著。我們取到藥了,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我一聽這話就心說,完蛋了,這女人來真的,看來前面會越來越危險。我們這群人的運氣一向不好,那條天蛇之影肯定會是攔路虎,說不定就要全軍覆沒了。可梅子茶不肯,聽了這話就不讓我扶了,硬撐地站直身子,死都要一同前往。

木清香只勸一次,沒勸第二次,梅子茶既然執意前望,誰也攔不住他。這種時候不適合假惺惺,我們稍作停留又繼續往前走,漸漸地山谷出口就在不遠處了。根據皮制地圖記載,我們穿過山谷以後,應該會看到第二個路標。那是一個古磚小道,盡管現在下了雪,但這種古磚小道不難找,只要它還沒被別人挖走。

在雪谷裏走了近一小時,出口終於就在眼前了,所幸前無虎豹,後無豺狼。山谷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昨天的大雪都不能將它覆蓋,放眼望去竟然還有一片片碧綠點綴著。森林盡頭籠罩著很大的一團濃霧,陽光無法穿透,激起了三道彩虹。在雪天裏能看到這種景象,這樣的機會恐怕少之又少,我們不禁覺得詫異。更為古怪的是,那道霧氣裏好像有數條蛇影在飛舞。如果皮制地圖的記錄沒有錯,那麽深山大宅就在這片森林的盡頭,也就是在那團蛇影飛舞的濃霧裏面。

我見狀就想,該來的總會來,現在不想和天蛇之影碰面都不成了。木清香回憶了很久,始終不記得深山大宅有會飛的大蛇。在她的記憶裏,深山大宅被籠罩在水霧裏,長年不見天日。李小北笑說,那如果不是蛇,總不會是龍吧,這年頭誰還相信世界上有龍的存在。

森林看似生機勃勃,幽靜美麗,實則暗藏了無數危機。我們走出山谷後,遍尋古磚小道,很快就在一撥草堆裏找到了它。白雪在山谷外很薄,我們隨便踢幾腳,古磚小道就露出來了。我們看天色還早,於是鼓舞士氣,準備走入茫茫森林。可是,梅子茶卻在這時驚慌地問,天怎麽忽然黑了,剛才明明還是白天。

李小北正在喝酒,放下壺子後就說:“現在天可亮了,老梅,你別開那麽無聊的玩笑,好嗎?”

“現在天真的黑了,快點燈,快把風燈點著!”梅子茶著急地催道。

我到梅子茶的話,與木清香對視一先,然後心說壞了,這位老哥不會那麽倒黴,真的眼瞎了吧!可我們三人還是好好的,除了不能透視,哪樣都沒有問題。我奇怪地看著梅子茶,很納悶他的眼睛瞎了,為什麽我和木清香、李小北的眼睛卻安然無恙。

卷五《蒙頂神香》34.茶馬古道上的龍門陣梅子茶兩眼呆滯,暗淡無光,八成真的瞎了。我苦嘆一聲,怕什麽來什麽,這就要到深山大宅了,竟又生意外。李小北把圓鼓鼓的背包丟到雪地上,攙著梅子茶坐下,然後問他除了眼睛還有哪裏不舒服。剛才墜入寒潭,梅子茶傷痕累累,若真要計較起來,他全身都不舒服。

我猜測道:“會不會剛才掉下深淵,頭受傷了?我聽說,腦子有淤血,眼睛會暫時失明。”

這話是故意安撫梅子茶,免得他又想到別處去,哪知道李小北接著說:“小路,你平日裏蠻聰明的,現在怎麽傻了?這肯定是山裏有古怪,老梅和他兒子一樣,都著了魔道了!”

木清香也不懂安慰人,反而雪上加霜地附和:“錯不了,小姨設的障礙在他身上起效了。”

我急忙走到梅子茶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別擔心,說不定馬上又恢覆了。梅子茶到底是條漢子,慌了陣腳只是暫時,很快又雄赳赳地站起來,想要第一個走進森林裏。現在又不能丟下梅子茶一個人在這裏,送他出山還要回去面對茶猿,唯一的選擇就是帶著他一起走。我們只有四個人,分開了會削弱力量,弄不好全都栽在山裏。

森林在幾座山間,不算太大,若森林裏很太平,最長兩天就能走到盡頭了。幾經斟酌,我決定帶梅子茶同行,出狀況時多加照顧他就成。梅子茶進山涉險皆因救子,木清香與此脫不了幹系,思量片刻,她也只能讓梅子茶沿途跟著。我回憶在山谷中的情形,除了墜落深淵,與梅子茶時刻在一起,不禁地擔心自己也會失明。

梅子茶感覺我們的心情,很看得開地拍胸脯說失明沒什麽,性命尤在才是最重要的。他兒子失明了這麽多年,他早想體會兒子的痛苦,今天總算如願了。末了,梅子還催我們快進森林,要不天就黑了。我們不再假情假意地客氣,又一次整裝出發。與此同時,木清香折斷一根結實的樹枝,遞給梅子茶,做為探路之用。

山谷的出口在一處山崖上,因此我們才能登高望遠,看到森林的盡頭處。要進入森林,還得順著古磚小道從山崖走下去,這樣才能轉道森林。眺望遠處,重岡疊嶺,延袤千裏,古木交翠掩映,卻透露著一股邪氣。自古道:山高必有怪,嶺峻能生妖。我一邊走一邊望向茂密的森林,惟恐還有更厲害的妖物等著我們。回首望去,山谷裏恢覆了平靜,深淵裏再無東西爬出來,這使得我們終於松了一口氣。

古磚小道從山崖邊上蜿蜒向下,途中偶爾又攀勢走高,旁邊沒有任何護欄,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去。離開山谷出口後,古磚小道就越來越窄,別說兩人並排走,就是一個人橫著走都吃力。李小北忍不住酒癮,又灌了幾口,我見了就提醒他別喝了,以免腿腳打顫,跌死在荒山野嶺裏。

李小北蠻不在乎地說:“死有什麽好怕,十八年後又是一條漢子!”

我笑說:“這可不一定,萬一你投胎到泰國,也許下輩子就是人妖了,當然也可能是個娘兒們!”

木清香這一次沒再縱容,隨著我一起勸道:“這裏地勢險要,還是別喝了。”

李小北很聽話地收起酒壺,靠著山巖走在最前面,古磚小道漸漸上升,穿入雲霧之中。這條古道修得很古怪,不過這裏的山勢奇險,也只能這樣繞下去。這邊的山崖處處驚險,一處山谷後地勢擡高,直接爬下去太危險了,不死也要缺胳膊斷腿。

我們四個人前後慢行,本想把梅子茶放到中間,但他說什麽都不肯。今時不同往日,梅子茶已經瞎了,即便手握拐杖,不靠人攙扶的話,根本不可能走下去。我磨破了嘴皮子,梅子茶也不肯走到中間,執意要走在最後面。我拗不過,無奈地依了梅子茶,但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想要走在最後面。

木清香掏出一根繩索,讓我們系在腰上,不然中途誰走丟了都不知道。李小北接過繩子,大大情願,可這是木清香提的主意,他沒好意思回絕。我們趁走在還算寬的古道上,四個人都系好了繩子,變成名副其實的“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李小北忍不住問:“為什麽一定要系繩子,萬一誰掉下去,不是把大家都拉下去嗎?同生共死也不能這麽盲目吧?”

我小心地走著,嘴上答道:“你知道現在走的小道是什麽道嗎?就是茶馬古道,在這條道上最出名的就是……”

“龍門陣!”梅子茶接話道。

實際上,茶馬古道只有兩條,一條是滇藏道,另一條是川藏道。這兩條道沿途的站點不同,但最終都進入了印度、尼泊爾及南亞各地。滇藏茶馬古道是由馬夫幫編制的傳奇,川藏茶馬古道就是由背夫書寫的悲劇。總之,兩條古道各有特色,造就了中國西南地區長達千年的神秘古道。

蒙山和雅安地區的茶馬古道是最艱苦的一條,沿途不乏深山峽谷,騾馬難行,全靠人力背運。那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就是很好的描述了。背夫是最苦的謀生方式,四川方言中人們稱他們為“背子”。這樣的苦活要有人組織,以防背夫們中途撂包子。一般背夫都在農閑時間接活,七八成群,領了茶包就走人。每個茶包二十斤左右,中等力氣的人背十到十二包,力氣大的就被十五、六包,重達三百多斤。

關於背夫的故事,祖父對我講過不少,那些背夫裏除了男人,甚至還有女人和小孩。他們背得少,掙得少,景況更為悲慘。背夫出發時,隨身攜帶的食物就是一點玉米面或者饃饃,還有一點鹽巴。在路上,背夫每人手持一根丁字形拐杖,俗稱拐子,用來撐著茶包歇氣。因為負荷重,古道狹窄,所以不方便坐下。

背夫們翻山越嶺,吊橋棧道,日曬雨淋,風霜嚴寒,啥樣的苦都吃過了。這還算好的,有時走著走著,茶馬古道會擺出龍門陣,後面半天沒人達話。回頭一看,人沒了,掉到山崖下去了——這就是茶馬古道上的龍門陣。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川藏公路修通後,茶馬古道上的背子才逐漸從川藏簡的溝谷坡嶺間淡出。

可是,留在茶馬古道上的龍門陣依然存在,1944年時還曾有一隊背夫莫名其妙地墜落山底,只剩下一個活口。這事至今留傳在茶人之中,那是已知的一次龍門大陣,還有全部死掉的可能還要多。背夫有時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就會用繩子綁在腰間,以免有誰會忽然墜落。可這方法並不行得通,還是偶爾有人神秘地墜下山。不過,繩子上沒有半點拉扯的感覺,事情發發生時誰都不知道,就好像是背夫身體忽然縮下,猛然滑落山嶺。

李小北聽到這話,嘴上說不信,臉色卻變得鐵青了。眼看古道越變越高,沒有下降的趨勢,我們都懷疑是不是已經進入龍門陣的範圍裏了。木清香說這條古道看得出很少有人走,不知道是哪些背夫走出來的,也許他們背負的甚至不是茶包。

我有點恐高,看到山崖拉升了,地下的森林就如盆景,雙腿不由自主地軟了。李小北比我好不到哪去,除了腿軟,還想嘔吐。虧他剛才喝了那麽多酒,吐出的那東西東西臭氣熏天,害得我們也跟著反胃。古道越來越險,我們幾乎都是橫著行走了,好幾次踩滑了古磚上的雪。

我盡量不往山巖下看,為了轉移註意力,就問木清香以前有沒有走過這種古道。此話一出,木清香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一個勁地懷疑小姨也許就在前方。我其實也想過這問題,白木老人不可能是自殺的,如果有人進山了,極有可能就是小姨。我很難想象,小姨真的是我母親,更不能想象她殺了人。如果她真是小姨,為什麽出山後沒有找木清香,現在又選在這個時候返回邛崍山脈。

木清香走到第二個位置,她回頭對問我:“如果小姨真的殺了人,你會怎麽樣?”

雖然我對母親的感情不深,但血緣關系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對於木清香提出的問題很難回答。我一邊摸著山巖行走,一邊回答道:“如果她真的做了那些事,那我就不饒她!但這事現在說不準,也許是陽赤山幹的呢?林荼不是說了嗎,當年他老爹變成瘋子後,陽赤山已經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李小北走在最前面,不以為意地回頭說:“那是林荼自己說的話,也許他們把人弄死了,迫不得已就編個借口,謊稱人跑掉了。”

我搖頭晃腦,直言道:“這不可能。如果沒人暗中逼迫林荼,他才不會跟我們吐露那些陳年舊事,那些話他沒必要騙我們。再說了,這種事情說出去誰信啊,林荼不會擔心我們走露風聲的。”

木清香走在險道上,面對陡峭的山巖,絲毫不懼,反倒如履平地似的。聽到我和李小北爭起來,漸漸地有些火藥味,她才出聲叫我們安靜一點。我只是就事論事,又沒想要打爆李小北的腦袋,正想為自己辯解,卻聽到李小北在前面“餵、餵、餵”地喊個不停。

我疑惑地問:“你餵個什麽勁,舌頭腫了嗎?”

“你後面……”李小北看不清最後面,急得結巴了。

我心說後面怎麽了,難道茶猿追上來了,該不會這麽倒黴吧。此處的古道太小了,如果真要打鬥,那肯定要吃大虧。這時,木清香朝我使了個眼色,叫我快點回頭看。一瞬間,我全身冰涼,剛才吵得不可開交,梅子茶怎麽一句話都沒說。扭頭一看,我身後的繩子不時何時松開了,梅子茶已經不見了蹤影。

卷五《蒙頂神香》35.騷動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原想用繩子系住每一個人,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天知道龍門陣太詭異了,系了繩子都不行,該不見的還是會不見。人就在我後頭,僅僅半步之遙,可對於身後發生了什麽,剛才的我卻半點知覺都沒有。

我們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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