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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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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巖山,冷風不時地吹來,穿再厚的衣服都不管用。我低頭看向山下,那下面都是茂密的老林,還有一團團雲霧。如果梅子茶跌下去了,我們在上面是看不到的,必須下去才能確定。可如果梅子茶真的掉下了,就算我沒有知覺,同系一根繩子的木清香和李小北總該察覺到。

李小北不相信地問我:“小路,你真的一點兒都沒註意身後嗎,梅子茶不會憑空消失吧?”

我發誓道:“我真沒感覺到,你剛才不提醒我,我還以為梅子茶在後面跟著。”

“你繩子系緊了嗎?”木清香秀眉微蹙地問。

別的我不敢肯定,那條繩子絕對系得很緊,又不是什麽技術活,系繩子怎麽可能失誤。木清香看我如此確定,便不再多手,當下決定回頭尋人。此刻,我們已經在古磚小道走了十多分鐘了,雖然路不算長,但在陡峭的山巖待一秒鐘都心驚膽戰。我和木清香想法一致,絕不能在這時候丟下梅子茶,只有李小北稍有不甘。

我們背靠在冰涼的山巖,又一步步地走回去,沿途三人都不時地留意對方,免得又有人神秘地消失了。我邊走邊慶幸地想,一開始還擔心木清香會說人不見就就不見了,不需要回頭找,想來她還是有感情的人。李小北嘴上不情願,走回去時卻一直催我,老嫌我動作太慢,恨不得把我踢飛。

往回走了很遠,我們仍沒看到梅子茶,不得不擔心起來,難不成真的摔下山了。我看了看藍天,紅輪西移,鉛雲湧來,時候不早了。在天黑前,我們必須走下山巖,否則摸黑在古道上行走,會比遇到龍門陣更危險。李小北也在看天,喝了酒的他永遠很樂觀,還說天黑了不要緊,打不了又回山谷裏過夜。言談間,我們就快走回古磚小道的起點了,可是梅子茶還是不見蹤影。

我狐疑地問木清香:“龍門陣到底是怎麽產生的,總得有個起因吧?”

李小北搶著回答:“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老梅,你揪住這個問題於事無補啊。”

木清香卻耐心道:“具體的原因很難說清楚。以前的背夫吃不好,負重行遠,身體吃不消,走在這種古道上,很容易暈眩,可能這樣才會經常失足墜崖。”

我覺得這個解釋比較合理,至少不朝迷信思想靠攏,不過套在梅子茶身上就解釋不通了,畢竟繩子自己解開了。梅子茶還要回去救兒子,更沒活膩,沒理由自己解開繩子跳下山崖尋死。靠近了山谷出口,古道又慢慢變寬了,走回去的速度快了不少。我還在擔心回去會不會與大茶猿撞上,畢竟剛才砸暈了它,到時候免不了一場惡戰。

將要走到起點處,我的心懸在嗓子眼,生怕看不到梅子茶,回去無法和他老婆孩子交代。奇怪的是,當我們回到山谷出口時,梅子茶真的六神無主站在原地,並不如想象的那樣已經摔死了。

李小北氣急地問:“梅子茶,你怎麽一個人跑回來了,不是叫你好好跟著嘛。”

梅子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喊道:“你們到哪兒去了,急死我了!”

我楞了一下子,心說這話應該是我們問的,怎麽倒先從梅子茶口裏跑出來了。我忍不住好奇,追問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明明在我後面,怎麽不聲不響地又回到原地了?”

梅子茶一頭霧水,兩眼失明,問他不如問神仙。沈默了半餉,梅子茶才又說:“你們在說什麽啊,我現在在哪兒?現在到森林了嗎?”

你問我,我問你,這樣的對話是沒有意義的。木清香見狀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梅子茶知道木清香不會開玩笑,這才相信我和李小北沒有騙他。可惜梅子茶什麽都看不見,他回憶了一會兒,只記得前一刻我還在前面,然後腰間的繩子就松開了。梅子茶喊了幾聲,聽不到回答,往前摸了摸,也找不到任何人。由於擔心摔下山崖,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等我們。過去了近半小時,梅子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甚至以為我們遇到了龍門陣,三個人都摔下山了。

剛才發生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怎麽了,反正人找到了,而且還好好地活著,幹脆就不去深究了。我正想又給梅子茶系上繩子,當看到他的雙手時,覺得十分詫異。梅子茶的雙手竟染滿了鮮血,十個指頭的指甲都斷了,雖然不是重傷,但血肉模糊的手指看了就心寒。

我忙問梅子茶:“大哥,你的手指怎麽了,出了那麽血,不疼嗎?”

梅子茶深吸口氣,顫聲道:“當然疼啊,你們消失後,我又看不見了。那時只覺得誰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撕,疼死我了。”

李小北湊近梅子茶的雙手,吐吐舌頭:“我說老梅,你都幹了些什麽啊?誰把你的手弄成這樣,看不見的話,也該聽得見、聞得到、摸得到吧?”

梅子茶苦惱道:“我真不清楚啊,剛才你們消失後,我亂作一團,手指疼痛時,還以為是茶猿又追上來了。”

木清香二話不說,發現傷口後,馬上就找出白紗布,要給梅子茶做簡單地包紮。俗話說,十字連心,手指受傷,會疼到心裏。我擡起雙手看了看,心想待會兒一定要戴個手套,至少能起到保護作用。木清香技術嫻熟,為梅子茶包紮時,梅子茶都不叫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逞強。

這一回,我不敢再讓梅子茶走後面,他也不敢這麽做了。由我殿後,李小北怎麽最前面,木清香和梅子茶走在中間。一路上,我們都在說話,就連話頭最少的木清香也保持言語。這樣做目的,是為來了讓我們時刻知道,大家都還在身邊,沒有人神秘消失。

古磚小道忽上忽下,猶如過山車,我納悶地想,古人與沒有腦子啊,為什麽要繞來繞去的。終於在黃昏之際,我們從山崖上走到了地面,這時四人都快要變成冰棍了。可是,大喊很冷的人只有我和李小北,木清香和梅子茶都沒啥感覺。我問梅子茶有沒有不舒服,他依舊死要面子地說沒事,叫我別再替他擔心了。

當我們來到地面,這才發現森林裏的每一棵樹木都直刺蒼穹,高聳入雲,比原始森林還要壯觀。森林裏沒有道路,要開路走進去的話,三天都走不到盡頭。我琢磨著天就要黑了,不適合待在森林裏過夜,不如從森林周圍繞到盡頭處。從山下兜個圈子,雖然看似路途更長了,但起碼不會迷路。

李小北拿起一支手電,往森林裏照過去,說道:“媽呀,現在還有陽光,森林裏都那麽黑了。我看還是聽小路的話,從森林邊緣繞過去吧,咱不搶那點兒時間。”

梅子茶苦笑道:“你們決定就好,我現在看不見,黑不黑都無所謂了。”

我問木清香同不同意,她卻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森林裏有動靜。”

我狐疑地往森林裏看,除了擠成堆的古木粗枝,沒發現什麽異常。我剛想認真地聽,可聽到旁邊有人冷笑一聲,旁顧四周,卻沒人發笑。那聲音怪怪的,都不是我們四個人的聲音,除了我之外,他們三個人也都承認剛才聽到笑聲了。山下的植被都異常高大,我惟恐有誰埋伏,於是撿了根棍子往草叢和灌木裏捅了捅,但沒發現古怪,。

這時,天上飛過數百只大鳥,我奇怪地擡頭看向天空,嘀咕著哪裏竄出來的鳥群,難道要去暖和的地方過冬,可現在是不是太遲了。頓時,我有種恐慌感,難道森林裏出現了危機,築了巢的鳥兒被迫飛離。剛想到這兒,又看到另一波鳥兒飛過,那密集的程度就快遮天蔽日了,沒有一萬只也有一千只。

李小北成不氣:“餵、餵,我怎麽覺得不大對勁,先撤吧,別傻乎乎地站著這兒了!”

我點頭道:“好,馬上走!”

可是,話一說完,森林全部都亂了套,別說是飛從樹木裏飛來,整座森林都都沙沙作響。我強迫自己冷靜,別再這個時候慌了,也許是風吹過森林罷了。木清香不緊不慢地叫我們走回去古道上,先別急著往前走,能引起整片森林的騷動,這絕非普通的危險。李小北氣惱地罵了一句,為什麽危險不早點發生,偏偏等我們來了才出現。

這句話剛說完,我們四周又出現了一聲冷笑,比茶猿的笑聲還要毛骨悚然。這笑聲我聽得很真切,不可能是從遠處傳過來的,發出笑聲的人就在我們附近。可是,森林和草叢離我們比較遠,四周都是空地,如果是從遠一點兒的地方發出笑聲,我們肯定能區別。我們四個人又不可能那麽笑,於是李小北就猜是不是遇鬼了,要麽就是世界上有透明人存在。

木清香看我們說個沒完,立刻催道:“快回到古道上,盡量往高處走!”

“又得回去,這趟豈不是白走了?”李小北不情願道。

我看出森林的騷動像波浪似的,一浪推一浪,已經快傳到這裏了。木清香叫李小北先走上去,然後再把梅子茶扶到古道上,並囑咐我們千萬別停下。其實,木清香也不知道森林裏的騷動是怎麽回事,反正先避開再說。我見狀也急得亂了陣腳,連繩子都來不及綁了,跟著他們往上走。當我們走到較高的古道上時,森林裏的騷動由遠及近,一陣嘈雜的聲音轟然而至。

我著急地催李小北快走,恐怕森林裏的妖怪要出來吃人了,李小北想要還嘴,低頭一看就深吸一口冷氣,說道:“我操,這怎麽搞的?”

卷五《蒙頂神香》36.聲音

森林裏沖出一群又一群的野獸,諸如金絲猴、雲豹、野豬、豺、黑熊、巖羊、鷲、雪雉等等。這要是在平時,我肯定心花怒放,跳下去擒住幾只野味,挑回去祭五臟廟。可這些飛禽走獸魂都飛了,明顯受到了驚嚇,遇到了天敵都當作沒看見,天敵也沒心情去吃掉弱者。

這群野獸越來越多,跟趕集市一樣,它們沖出森林後就一頭撞到山崖下。一時間,山巖下鮮血四濺,白色的雪地被染成了紅色的血湖。我們雙腳發軟,根本爬不上去了,只能抓著巖壁站在古道上。數不清的野獸撞頭而死,就連巍峨的山巖都被撼動了,有幾刻我還以為山體要被撞塌了。

梅子茶看不到情況,著急地問我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山崖下面混亂不堪。我一邊驚嘆,一邊把經過簡單地轉述,梅子茶聽得一楞一楞的,完全不敢相信山下發生的事情。天色漸暗,鉛雲又鋪滿藍天,森林又歸於平靜。那些野獸的屍體堆積成山,一座連著一座,有的還沒死透,腿仍再顫動著。

李小北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嘆道:“森林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逼得它們走投無路,只能尋死?”

梅子茶雖然看不見,但痛心道:“太慘了,唉!”

我站在山崖上的古道上,眺望這片森林,不安道:“先別為那些野獸傷心了,現在天快黑了,我們要麽在古道上過夜,要麽到森林外圍紮營。”

山崖下沖上來一股濃烈的腥味,我們被熏得頭暈眼花,捏住鼻子都沒用。過了近半小時,森林又恢覆了平靜,雲霧也慢慢移到森林上空。猛然間,我們看到森林裏飛起十多條蛇影,原來森林裏的騷動是它們引起的。自殺的野獸種類繁多,不乏兇猛厲害的角色,但仍被逼得尋死,這實在讓人心神難安。

望著山下的屍體,木清香不為所動,依舊認為人總有一死,動物也一樣,都是亙古通今之事。這種生死道理,要真的細究起來,怕是幾天幾夜都講不完。我不和木清香計較,問她是不是要在山崖下過夜,現在冒夜進入森林,也許又會遇到離奇經線的事情。

木清香一語中的:“現在森林裏的禽獸都自殺了,裏面不會再有危險,蛇影也回到森林盡頭了。”

我心說這話沒錯,森林外圍鋪滿了屍體,恐怕能威脅人類的動物都死絕了,其他小畜生倒不足為懼。而且,總不能真的在是山崖上過夜,否則睡覺時轉個身都會摔死。木清香第一個走下去,雖然嘴上說不難過,但我發現她的視線幾次落在那些野獸的屍山上。

在一些地區,關於自殺的野獸有一種說法,那就是自殺的野獸會脫離牲畜道,下輩子就能投胎做人了。自殺的動物在世界各地都有發現,譬如1976年10月,在美國科特角灣沿岸發現上萬只烏賊自殺;1953年,在日本九洲鹿兒島上,發現貓跳海自殺;1964年8月,日本地區一半以上的貓都自殺了。

我們一前後地往下後,身後又冒出一個聲音,像是誰在呻吟。回頭一看,李小北卻問我,剛才是不是在呻吟。我惶惑地轉過頭,不知道那聲音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聽聲音又不像我們四個人的。古道那麽小,山崖不能藏人,可那聲音近在咫尺,莫非真有鬼神在附近游蕩。我問木清香剛才有沒有聽到,她卻說什麽都沒聽到,叫我別疑神疑鬼。我甚感困惑,方才的聲音那麽清晰,就連李小北和梅子茶也聽到了,木清香怎麽會兩耳不聞。

走下山巖後,我們迅速地走過野獸屍體,邁向茫茫森林。剛走入森林,我就意識到一個問題,感到森林的地形有問題。按照皮制地圖的記載,蝦河是一直連接到終點的茗殿,但走進山谷後就沒有見過蝦河的影子。就算蝦河繞道而行,並沒有流進山谷,但繞到最後應該會流到這片森林裏。

木清香曾說過,以前喝過蝦河的水,而蝦河是流出去,不是流進來。也就是說,蝦河不可能改道,水源也未枯竭,它肯定要從這裏流出山外。李小北找出一把砍刀,披荊斬棘,一路為我們開道。聽了我的分析,李小北回頭說森林植被太厚了,在山崖上當然看不到河流了。這裏雖然山圍嶺繞,但一條河要流出去,不一定要經過森林,或許還有更小的河谷。

我總覺得不放心,因為地圖上的蝦河是從森林流出山外的,還經過了山谷的入口處。可我們一路走來,除了在鍋莊附近見過蝦河,就再也沒見過了。迄今,皮制地圖記錄的內容都沒有出錯,惟獨蝦河流了一半就沒影子了。如今已經走過兩個路標了,穿過這片大森林後,我們就會看到最後一個路標,也是目的地——六峰茗殿。

剛才野獸沖撞,把森林的草木藤蘿弄得東外西倒,我們腳下踩著綠泥白雪,走到天黑了都還在森林外緣。太陽被鉛雲遮住後,森林就被黑暗吞沒了,點了兩盞風燈都不夠用。我怕會在森林裏走散,哪個人又忽然不見了,所以就叫大家都把手電帶身上,落單後一定要開手電。

森林裏雖然不起風,但很潮濕,睡在地上容易得病。我們找到一個地方,有一塊平整的黑石,燒暖了它後才鋪了毯子坐上去。火堆燒得很旺,火星不停地跳出來,我們絲毫不顧忌會否引起火災。這種地方沒有火光做保護,很容易引來野獸,雖然森林裏不大可能再有兇猛的野獸了。

火燒起以後,李小北就捧了一些樹葉上的白雪回來,用來燒熱湯喝。我們從背包裏拿出幾塊很厚的幹餅,當熱湯燒好以後,就一邊喝淡而無味的熱湯,一邊吃糟糠一樣的大餅。這種餅是梅子茶從客棧裏帶出來的,李小北嫌太難吃了,一路上沒完過一塊餅。這兩天翻山越嶺,每個人都消耗了很多體能,李小北再也堅持不住了,抓起大餅,不停地抱怨很難吃,可一口氣又吃了五塊。

梅子子茶吃了一點東西,倒頭就呼呼大睡,話不多一句,估計在為失明的事苦惱著。我雖然也很疲倦了,但總不敢睡著,生怕一閉眼就有大蛇過來吞人。吃完飯後,李小北又喝了幾口酒,他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在深山老林裏睡覺,沒人守夜肯定不放心,木清香一早就主動請纓,要給我們三個大男人放哨。我實在太困了,就沒有虛偽地要搶下守夜的任務,可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怎麽都睡不著。盡管森林裏連蟲叫聲都沒有,但我覺得黑暗的叢林裏有很多人在窺視著,如芒在背,哪裏能睡得安穩。木清香看我不停地轉身,把火堆扒了扒,問我在想什麽。我幹脆坐起來,直言睡不著,要不請她敲暈我好了。

“你雜念太多了,當然睡不著。”木清香對我說。

我把雪絨帽摘下,撓了撓癢癢的頭發,同時說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怎麽還能睡得著?難道你不想知道那些野獸為什麽自殺,那十幾條蛇影是怎麽回事嗎?”

“我想。”木清香誠實道,“可就算再想,又能如何,不也一樣一無所知。”

“我可沒你那麽厲害,腦子要想,哪能控制得了。”我辯解道。

我總覺得有一肚子話要說,每每和木清香交談時,又說不出什麽深層的內容。我瞄了森林裏的深處,那裏就像黑洞一樣,光都照不進去。森林裏除了呼嚕聲,沒有蟲叫,偶爾有幾陣風吹過森林頂上,刮起一陣陣嘩啦的聲響。恍惚之間,我甚至覺得森林的每一棵樹木都睡著了,只有我和木清香還保持清醒。

絞盡腦汁,我好不容易想到一個話題,問木清香是怎麽認識李小北的。木清香不避諱,有話直說,告訴我那是在一個夏天,李小北和他現在的老婆去找一個古窖。話頭剛起,寂靜的森林裏就有一個沈悶的嘣嘣聲飄出來,好像離我們不遠。在森林外時,我們附近就一直有怪聲傳出來,可四周又沒有別人。我不能確定現在的聲音是不是白天遇到的,但森林裏又沒有別人,誰會沒事跑到這裏溜達。

仔細聽了聽,那森林好像是有人在敲空心的木箱,我緊張地想,難道森林裏有墳墓,棺材裏的死屍想要跑出來。我拿起手電,想要搜尋聲音的源頭,可手電範圍竟照不到那裏,環繞了一圈什麽都沒看到。木清香站了起來,準備走入森林裏,我見了就急忙阻止她。

“你瘋了,別去,去了就回不來了。”我說道,“這種鬼把戲見多了,早過時了,你可別那麽容易上當。”

木清香不以為然,淡淡地說道:“沒事。”

“這還沒事,你不會在開玩笑吧?”我上火道,“它在騙你去過去,你見識也不少了,不會沒遇到過吧?”

“你難道忘了?”木清香轉身問我。

“忘什麽了?”我不明白地問。

“在廈門島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說過,你也親眼見過嗎?”木清香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我皺起眉頭回憶,當即恍然大悟,再聽那沈悶的嘣嘣聲,終於明白木清香為什麽執意要去尋找聲音的源頭了。

卷五《蒙頂神香》37.護玉古船

我猛然想起來,在廈門島時,我和木清香曾被困在地下空間,後來通過六聲求救暗號才脫困。

六聲求救,是很久以前在收茶人之中流傳一種求救方法。以前社會動蕩,收茶人要做生意談買賣,難免要去山村裏收茶,不可能總坐在家裏。有些地方民風彪悍,不時地有謀財害命的事情發生。鑒於此,收茶人摸索出了一條經驗,他們通常不會把錢財帶在身上,而是先存放在某處安全的地方。

如果收茶人倒大黴,被歹徒擒住了,他們就用三寸不爛之舌穩住歹徒。在去取錢的路上,要是遇到同道中人,收茶人就會打出六個聲響,每個聲響都會拖得比較長。這方法救了很多收茶人,去取錢的路上一般都會遇到同行,因為收茶人到山裏收茶時是傾巢而出的,那時是收茶采茶的季節。

六聲求救法緣自於陸羽的一首詩作《六羨歌》,詩中寫道:“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臺。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此詩本來無題,因詩中有六個羨字,故而取名《六羨歌》。

當然,收茶人打出六聲求救後,並不一定會得救。自古道,無奸不商,有的收茶人恨不得遞把刀給歹徒,好快點了解同行的性命。現在已是和平年代,這種打家劫舍的事情早就消失了,六聲求救暗號也只有老古董才知道了,這也是祖父以前告訴我的。

我理解木清香的舉動,但又覺得費解,畢竟這裏是深山老林,誰會用六聲暗號叫救命呢。這裏又沒茶農,哪個茶人會到這裏收茶,打這個暗號不是找死嗎,根本不會有人聽得懂。我斷定這是一個蠱惑人心的陷阱,除了我們不會再有別人,更不會有蠢得像豬的茶人在這裏打暗號。木清香腦子轉不過來,竟不知死活地要去救人,到時候可別中了妖物的圈套。

我叫木清香別去,現在到處黑得要命,手電都穿不透林裏的黑暗,去了八成就回不來了。我說話的聲調太高了,李小北先醒了過來,緊跟著梅子茶也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了。當知道森林裏有人在求救,李小北就和木清香一樣,笨得要馬上去救人。只有梅子茶和我覺得不妥,還是裝沒聽見的好。

平日裏,木清香冷若冰霜,此刻卻正義凜然,反過來教訓我:“鬼神之說太不可靠了,倘若真被你說中了,也只能認了。現在已經接近終點,小姨在這裏都設了很多道障礙,每一處玄異的地方都得查個水落石出,以免後患無窮。六聲求救肯定離我們不遠,否則不會那麽清晰,如果真有茶人在求救,你是雞還是不救?”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沒想到話頭不多的木清香伶牙俐齒,爭論起來頭頭是道。如果真有茶人在求救,我肯定二話不說,豁出性命都要救人。橫豎一死,我不再猶豫,立即找了幾把刀藏在身上,要和木清香一同前去。李小北也想跟去,但我怕人都走了,沒人照顧梅子茶,因此就叫他留下來看著火堆。

李小北不甘心道:“為什麽不是你留下?”

我苦惱地說:“現在別爭這些啊,你留下來把火燒得旺一點,對我們幫助可大了。等我們回來時,還得靠你的火堆指引方向。在海航時,你的火堆就如岸上的引航燈一樣重要,懂不懂?”

梅子茶也勸道:“小李,你就留下來吧,我眼睛看不見了,沒辦法保住這堆火啊。”

李小北是個明事理的人,他也知道有人留守營地比較重要。如果出了狀況,他還可以給我們伸援手,一起跑過去,全軍覆沒了怎麽辦。好在聲源離我們不遠,這說明我們可以隔空喊話,隨時報告行蹤。可我怕驚擾了暗處的妖物,所以我們約定不到危急時刻,絕不大聲喊話,只晃一晃手電或者風燈,以示平安。

木清香和我一樣,都帶了幾把刀在身上,想必她也擔心求救的可能不是人類。森林裏的聲音很難確定位置,有輕微的回聲在幹擾。古樹的樹根盤根錯節,幾乎都露出了地面,且比大象腿還粗一倍,害得我們每一步都必須跨度很大。我走出十多步,又回頭向李小北他們晃了晃手電,而他們也搖了搖風燈,表示收到了信號。

在向西走出幾十米後,木清香和我就停住了腳步,眼前的一切讓人嘆為觀止。原來,森林裏真的有一條河,只不過這條河已經幹了。我們的面前有一條河道,河裏早就沒水了,只有一層很厚的黑色泥沼。因為森林擋住了陽光,河道的淤泥還很濕潤,但長出的野草卻很少。這條河道有十多米寬,沿途還留有很多挖掘的痕跡,可能這是一條人工運河。

這種運河並不稀奇,西南山區裏經常能看到。古時,西南是兵家必爭之地,有時建造陵墓、或者儲備軍餉時,就直接開出一條不大不小的運河。西南之地,挖運河和背夫比起來,自然是挖運河要劃算。畢竟,有時要運一些巨大的石料,重達千斤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背夫卻無能為力,而且山道上也不適合運送。

剛想到這兒,木清香就拍拍我,示意她找到了一艘古船。那種古船就如現代的一艘游艇,但在古時已經算得上很大了,平民百姓很難在這種艱險的環境裏挖河,甚至造出一艘船來。我聽得真切,那六聲求救就是從古船裏發出的,也許求救的人就在古船裏。

這艘古船斜立在黑色的泥沼裏,絕對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也許超過了千年。直到我走到近處時,這才意識到它不是一艘普通的古船,而是一艘護玉古船,歷史極可能超過三千年。木清香也有些吃驚,這種古船並不多見,一來早就被毀,而來船木腐朽成灰,早已不存於世了。

說起護玉古船,這就和古蜀國有關了。3000多年前,正是三星堆文明的青年期,古蜀國邁入玉器時代的大門。此時,在世界範圍內,古巴比倫、古印度、古埃及的人已經開始制造青銅禮器,用於祭祀。然而,對於玉器,他們顯然還不得要領。

在玉器時代,成都平原上的古蜀國是一個重要的玉器中心。蜀人采玉之處有幾個地方,其中就包括邛崍山脈。采玉是一件極其辛苦的勞作,當時鐵器尚未出現,少量的青銅器只是用於祭祀,還不曾用到生產上。一批又一批古蜀人從三星堆、金沙都邑出發,在古蜀王的強迫下,背井離鄉,踏上采玉的征途。

從山上開鑿下來的玉,只是一些玉原料,叫做玉璞,還須經過進一步的加工,才能成為玉器。山上的玉璞下來後,直接運到這些馬隊和船只上,然後馬不停蹄、舟不息帆地運到古蜀國。據說,邛崍山脈裏曾有一條古蜀國挖掘的運河,專門用來運送玉璞。舊中國時,還有人在山裏找到過護玉古船,可惜在戰火中被燒毀了,連圖片都沒有留下。

這種古船的用材很特別,是一種叫作黑風木的材料,固若金湯,很難摧毀。俗話說,良材生長不易,風越強,樹木越結實。黑風木就是長在勁風之地,經過幾百年的風吹日曬,剩下的高聳高木就是黑風木。當年鄭和下西洋,有幾艘古船就用了黑風木。

木清香感慨道:“原來森林裏曾有蜀國出入,可惜它們的三星文化變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我哪管三星文化是不是謎,看見了護玉古船就想爬上去,找一找有沒有留下的古玉。六聲求救已經停了,我心涼了半截,該不是落難的茶人氣絕身亡了吧。不過這搜護玉古船太詭異了,不可能從三千年前留到今日,興許是一艘護玉鬼船。

我們沒有輕易地上船,而是先在河岸邊叫了幾聲,可等了半天卻沒人應答。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黑風木古船,似乎船體在輕微地顫抖。正在猶豫之時,護玉古船裏又有六聲求救傳出來,直叫人惶惶糾結。木清香不知死活地爬上古船,我攔都攔不住,無奈之下只好跟上去。

古船上早就腐朽了,我一踩上去,腳就陷進了一個窟窿眼兒裏,鬧出很大的動靜。李小北以為我們出事了,急忙大聲問我怎麽了,逼得我也高聲回答啥事也沒有。古船有雙層船艙,我們爬上來後找到第一層船艙,想要進去看看是否有人被困在裏面。這上面的木料東倒西歪,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搬走木條木板,有的一摸就斷開了,但大體還是很堅固的。

由於古船被森林遮掩了,因此船體上沒有一點積雪,只不過船體太冷了,很多地方一踩就碎。木清香依舊不要命地走在前面,我嫌她太礙事了,於是不客氣地搶在最前頭。走進船艙後,黃色的光線裏就出現了一個人影,強壓驚恐的我叫了他半天都沒應,仿佛那人已經沒氣了。

我剛想壯起膽子走過去,卻見那個人影動了一下,兩眼眼睛猛地睜開,射出一陣青金色的光芒。

卷五《蒙頂神香》38.青霜劍

船艙裏只有黑影,那個人一開始沒有動彈,走近後他就抖了抖。此人背對著我,後腦上有一把長短不一的頭發,因為他在一片倒下的木板後,很難看出他是坐著還是站著。我剛走近,他後腦就長出了兩只眼睛,還朝我射來一陣青金色的強光。

我吃驚地後退,心說這人是鬼嗎,難道正反兩面都有眼睛。我們四眼相對,那人的頭又動了一下子,竟又朝我跳過來。我一時忍不住慌張,差點想罵,操你媽的,嚇死老子了!可馬上又鎮定下來,原來剛才有一只雪雉跳上木板,正好站在那人的後腦處。

傍晚時,森林裏的禽獸幾乎都自殺了,這只雪雉幸免於難,可能就因為躲在古船裏。現在安全了,雪雉就跑出來嚇我,我氣得想擰斷它的脖子。不過雪雉太珍貴了,我又不忍傷害它,於是就馬上趕到一邊。雪雉又叫白馬雞,歷史上也曾經被稱作藏馬雞,是中國特有鳥種。雪雉是體形較大的雉類,體長可達近一米,頭黑面紅身白。它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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