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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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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梔山村已入夜,胡氏早早睡了,易平湖窩在自己房裏頭。

堂屋裏,趙氏哄睡了兒子後,帶著女兒在做冬衣,天氣漸冷,再過一陣子便要入冬,冬衣要先準備起來,屆時才不會來不及。

她和女兒手上縫的冬衣是丈夫、二叔子和婆婆的,至於她和女兒還有兒子,穿去年的就成,小叔子的她才懶得理他,敢帶人來抓她女兒去抵債,她沒打破他腦袋就不錯了,還想讓她給他做新的冬衣,門兒都沒有。

見到丈夫和二叔子回來,趙氏連忙迎上前去,關切地問——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二叔子沒事了吧?」先前有村民來報信,說二叔子在村尾那兒被幾個黑衣人圍攻,丈夫和幾個鄰居趕過去時,那些黑衣人都讓二叔子給放倒了,不過二叔子也受了傷。村長與幾個村裏的人將那些人全都綁了,送去官府,丈夫則送受傷的二叔子到城裏的醫館醫治。

「沒事了,多謝大嫂關心。」易平瀾應了聲。

站在母親身邊的易如儀,看見二叔抱著的皮妞,隱隱覺得不太對勁,細聲問:「二叔,皮妞怎麽一動也不動的?」

「它……」易平瀾看了身旁的蘭雨一眼,一時沒答腔。

易平江當二弟還在為狗兒的死傷心,嘆口氣回答女兒,「皮妞為救你二叔,被那些黑衣人給打死了。」

「皮妞死了?!」易如儀不敢相信地看著二叔抱著的狗,一下子眼眶就紅了,難過地扯著母親的手,「娘,皮妞死了。」

「娘知道了。」瞧見麅兒就這麽死了,趙氏心頭也有些不舍,拍拍女兒的背安慰她,「這狗也算是忠犬,先後救了觀兒、如儀,還有二叔子,咱們好好把它安葬了吧。」

易平瀾點點頭,指著站在他身旁的蘭雨道:「這姑娘先前乘坐的馬車翻覆,昏迷過去,被人送到醫館裏,醒來後只記得自個兒的名字叫蘭雨,其他什麽都記不得了,腦子有些不清楚,我和大哥把她先帶回來,待查清楚她的身分後,再送她回去。」

趙氏有些為難,「可咱們家裏頭沒多有餘的空房可以給這姑娘睡。」原本二叔子和小叔子的房間長年都空著,但他們兩人這會兒都回來了,家裏頭便沒多的空房。

聽見她的話,蘭雨拉了拉易平瀾的衣袖,小聲表示,「我可以在你房裏打地鋪。」

易平瀾低聲回道:「你是個姑娘,豈能與我同睡一房。」

易平江聽見兩人的話皺眉,覺得那姑娘也太沒羞沒臊,竟想與二弟同睡一房,就不擔心有損她的名聲嗎?她不在意自個兒的清譽,他可得顧著二弟的,看向女兒,「讓這姑娘同如儀一間房吧。」

眼下也只能這麽辦了,易平瀾頷首,「那就這麽安排,如儀,你先帶蘭姑娘去漱洗,我去安葬皮妞。」

「皮妞!」易如儀紅著眼睛,再摸了摸它已冰涼的身子。

「讓你二叔去安葬它吧。」趙氏勸著女兒。

蘭雨沒想到這小姑娘會為她的死這麽傷心,可她由人變狗再由狗變成人,這遭遇實在太離奇不可思議,除了易平瀾她不敢再告訴其他人,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

這晚洗漱後,她與易如儀睡在一塊。約莫還在為狗兒的死難過,易如儀很安靜地躺在床榻外側,蘭雨不知她睡著沒,也靜靜地沒有出聲。

這是她重新變回人身的頭一個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隔了許久終於能再睡在床上,她有些不習慣。

她很想去找易平瀾,可她現在是人,不能再半夜跑到一個男人房裏,只有夫妻才能同住一間房……對了,夫妻,只要她嫁給他,就能與他睡在一塊了!

這竄起的念頭,讓她興奮得雙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而這晚,有一行人拿著腰牌,進入已關閉城門的大安城,那些人直接來到府衙,找知府大人。

在見到他們手中的腰脾後,知府恭恭敬敬地答應對方的要求,翌日一早,派衙役在城裏四處張貼告示。

天還未亮,蘭雨便起身來到易平瀾房間,守在門前,等著他出來。

沒等太久,就見房門被人打開,看見易平瀾的那一瞬間,她一時改不了當狗的習慣,一跳起來就往他懷裏撲。

一大早就有美人投懷送抱,那香軟的身軀,讓易平爛下腹隠隠氣血翻騰,為免失態,他連忙將她推開。

「跟你說了你現下是人,不再是狗,別動不動就往我懷裏撲。」他壓低嗓音提醒她。

「我一看見你,高興得就忘了其他的事嘛。」她吐了吐粉舌。

她的話和她那不自覺露出的勾人媚態,令他有些口幹舌燥,不得不板起臉來告誡她,「以後要記住,你是姑娘家,舉止要守禮。」

「知道啦。」蘭雨點頭應著。

「你一大早來找我有什麽事?」

蘭雨深吸口氣望著他,向他宣告她昨晚做的決定,「我是來告訴你,我要嫁給你。」

「你說什麽?!」易平瀾錯愕地瞪著她。

絞著手,她神色有些緊張,再說了次,「我要嫁給你。」

他眸色深沈地註視著她那張清麗的臉龐,「你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麽嗎?」

「當然知道。」她鼓起勇氣說出自己非嫁他的理由,「你上次幫我洗澡,我的清白已毀在你手上,只能嫁給你了。」

沒想到她竟會擡出這理由來,倒讓易平瀾一時之間啼笑皆非,然而倘若他真要拒絕她,也不是找不出合情合理的解釋。

他想起那時瞥見她跳起來為他擋下那枚暗器,接著被抓住重重拋擲向樹幹的那一幕……

當他收拾了那些黑衣人過去時,發現狗兒已斷氣,他不願相信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總愛粘著他的皮妞就這麽死了,一聲聲呼喚著它,企圖想將它叫醒,明明才跟著他沒多久,可失去它的痛卻如此尖銳。

如今失而覆得,易平瀾望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蘭雨,他隱忍一夜的情緒再也繃不住,冷不防將她擁入懷裏。

「皮妞。」他在她耳邊呼喚著這個他為她取的名字。

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裏,一雙杏眸盈盈望著他,「跟你說了我叫蘭雨啦,你娶我好不好?以後我一定會當個好妻子。」她脆聲央求著。

「你就這麽想嫁給我?」他漆黑的眸底掠過一抹不明的情緒。

「反正你早晚也要娶妻,我們倆彼此熟悉,不如就湊合湊合在一起,總比去娶一個陌生的女人還好。」她眼神亮晶晶地想說服他。

她此時的眼神就像還是狗兒時一樣,帶著抹討好,讓他難以拒絕,「都還不知道你現在這身子是什麽身分……」

不等他說完,她急著表明心意,「不管是什麽身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那宛如誓言的話,讓他呼吸一窒,在他死水般枯寂的心湖掀起波濤。他凝睇著她臉上那單純又堅定的表情,正色地問:「你真的這麽想嫁給我?」

他看不上胡青婉,但對為救他而死的皮妞,他心裏多了幾分縱容和寵溺,倘若這真是她的願望,那麽他就成全她。

「真的真的,比金子再真不過了。」她重重點頭,怕他不相信,她挽住他的手臂,仰著臉望住他,「你不能不要我,我的身子可是都被你摸遍了。」

聽她把他說得仿佛是登徒子似的,他哭笑不得,「那時你只是只狗。」

「就算是狗那也是我啊,你摸人家時,人家也是有感覺的。」她眨著眼,嬌羞地道。

「你……」易平瀾拿她沒轍,眼神布滿自個兒都沒察覺的寵溺,「罷了,你若真要嫁我,就依你吧。」

她一楞,接著高興地跳了起來,尖叫出聲,「啊,你答應了!」

「小聲點。」瞧見她臉上那燦爛得如同朝陽的笑顏,他嘴角也掩不住笑意,這一刻,空寂多年的心頭仿佛一瞬間被人給填滿了。

她笑咪咪地捂著嘴,下一瞬,又忍不住再問:「那我們什麽時候成親?」

易平瀾沒見過像她這般急著想嫁人的姑娘,「等過兩日我稟告娘和大哥,再決定日子。」

「為什麽要過兩日,不能今天就說嗎?」她不想再跟如儀睡一張床,她覬覦他的床榻很久了。

「我昨夜才帶你回來,今天便說要娶你為妻,你想大哥會怎麽想?」

蘭雨歪著腦袋想了想,「你大哥可能會認為你被我的美色給迷住,對我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非我不娶。」

聽見她這般不知羞臊的話,易平瀾點了點她的額頭,笑斥道:「你這腦袋裏都在亂想些什麽。」

「想你啊。」她抱著他的手臂甜甜笑道,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剖開她的腦袋,可能會發現裏面全都刻了一個名字——易平瀾。

這句話讓他下腹方才已逐漸平息下去的氣血,又開始隱隱躁動起來。

他扳開她的手,「天氣熱,我要去沖個涼。」說完,沒再搭理她,直接朝浴間走去。

她狐疑地擡頭望了望陰霾的天空,今天天氣不熱啊。

「好了好了,觀兒不哭了,皮妞雖然死了,但是皮妞以後一定會有好報,用不著再做狗,能當人了。」蘭雨哄著得知皮妞死了而嚎啕大哭的觀兒,她不能告訴觀兒她就是皮妞,只能這麽暗示他。

趙氏和易大哥去了茶園,易平瀾也出門去了,胡氏見孫兒為皮妞的死哭鬧不休,一開始還安慰他兩句,見他哭個沒完,心煩地進了自個兒的房裏,讓孫女去哄孫子,蘭雨見易如儀也哄不停弟弟,遂過來幫忙。

觀兒抽抽噎噎地說著,「我要皮妞,不要皮妞當人。」

蘭雨臉黑了黑,這小家夥竟要她繼續當狗。不過她也明白,這孩子是舍不得再也見不到狗兒,才會這麽說。

她把他小小的身子摟在懷裏,輕撫著他的背哄著,「當狗很辛苦,若是沒有主人養它,就得四處流浪,常常餓得有一頓沒一頓,就算有主人養,萬一遇到不好的主人,只能挨打受氣。皮妞很幸運,遇到了你們,它雖然不在了,可一定也希望你們都能好好地過日子,別為它的死太傷心。」

她這話甫說完,門口處傳來胡青婉的聲音——

「如儀,姑母呢?我娘讓我送些菜過來給你們。」借著送菜過來,胡青婉想再見見易平瀾。她始終不相信,以她的美貌,易平瀾竟會對她不動心,兩家的婚事雖暫時作罷,但附近幾個村子的男人看來看去,她覺得還是易平瀾長得最稱頭體面,且他又很會打獵,每次上山一趟,獵到的獵物就夠易家吃上好幾日,還能讓表嫂捎帶回娘家,這樣的男人,她委實不想放過。

易如儀細聲回答她,「奶奶在房裏。」

留意到堂屋裏多了個沒見過的生面孔,對方那張清麗的臉孔令胡青婉心中生起了戒心,防備地問:「這姑娘是誰?還有觀兒是怎麽回事,怎麽哭得滿臉淚?」

「蘭姊姊生病了,二叔帶她回來暫住幾天,觀兒哭是因為皮紐死了。」易如儀心裏不喜歡這位表姑,可仍是老實回答她。

「皮妞?」胡青婉想了下,才想起是易平瀾養的那條枸,「你是說那條狗死了?」

「嗯。」

「死得好,那麽醜的狗不死,留著多礙眼。」胡青婉一臉幸災樂禍。

「皮妞才不醜。」觀兒氣呼呼反駁她。

易如儀也附和弟弟,「皮妞不醜。」她和弟弟都被皮妞救過,在她心裏,皮妞是最好的狗。

見易家姊弟這麽護著她,蘭雨心裏暖暖的,看向胡青婉,「他們姊弟心地善良,所以看那狗從不覺得醜。」

這話她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只要不笨,都能猜得出她的言下之意。

胡青婉一怔,之後怒嗔,「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善良?」

「我可沒那麽說,是你自己說的。」這女人當初殘忍地拿著竹掃帚打她,還當著易平瀾的面誣賴是她先咬她,這樣的女人跟善良怎麽也扯不上邊。

胡青婉頓時惱羞成怒,「你賴在我姑姑家有什麽目的?我瞧你壓根就不像有病的模樣,你說,你是不是想勾引我二表哥,所以才死纏爛打地留下來?」

易如儀心裏有些喜歡這位蘭姊姊,細聲替她說話,「二叔說蘭姊姊是腦子病了,不記得以前的事。」

昨晚她帶蘭姊姊去洗漱後,二叔拿了藥膏讓她給蘭姊姊擦藥,她看見蘭姊姊身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聽說那些是她從馬車上摔下去時弄的,那麽多傷,蘭姊姊一定很痛,可她都沒有哭,今天還幫著她安慰弟弟,在她私心裏,她覺得蘭姊姊比起胡青婉好多了。

「不記得以前的事?她該不會是騙人的吧?」胡青婉睨瞪著蘭雨,忽覺得有些眼熟,下一瞬便想起爹昨天進城,今早回來時帶回了張懸賞的告示,上頭畫了個姑娘,那姑娘有著張鵝蛋臉,一雙大大的杏眼再配上挺俏的鼻子和小巧的櫻桃嘴,模樣十分秀美。

竟和眼前這女人有幾分相似。

家裏識字的兄長在看了那告示後,說告示上頭在懸賞的那姑娘姓藍,若有知其下落者到官府通告,找到人,便打賞五十兩銀子。

爹當時還說,要是能找到這姑娘,她的嫁妝就有著落了。

哪裏曉得她這一趟出門就撞了大運,讓她給瞧見了。

指著蘭雨,胡青婉興奮地道:「你就是城裏告示上頭懸賞的那姑娘吧?」

「什麽告示?」從她的表情裏,蘭雨直覺她說的似乎不是什麽好事,隨即否認,「我不是你說的那姑娘。」

「你別騙我,你姓藍,那告示上頭在找的姑娘也姓藍,你一定就是告示上頭要找的人。」

蘭雨嚇了一跳,竟有人貼出告示要找她?可她用的姓氏是以前的姓氏,怎麽可能會有人知道,她心忖也許只是巧合,還是先別自己嚇自己,問清楚再說。「你說告示上找的那個姑娘姓的是哪個蘭?」

「藍天的藍。」那字她倒是認識,因為他們村子裏,有個秀才公就是姓藍,他兒子教她認過那個姓,「你不要否認,一定就是你。」她盤算著回去告訴爹後,讓他進城裏去稟告官府,五十兩銀子可不少,他們家一年還賺不了二十兩銀子。

蘭雨心頭頓時安下來,氣定神閑地橫她一眼,「你弄錯了,我是姓蘭花的蘭。」

「你騙人。」胡青婉不相信。

易如儀跳出來為她做證,「蘭姊姊真的是姓蘭花的蘭。」昨晚她帶蘭姊姊去洗漱時,蘭姊姊告訴過她這件事。

「我不信,你這丫頭八成也想幫著她騙我。」胡青婉仍面露懷疑之色。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胡青婉仍是不太相信,接著想起來易家的目的,再問易如儀,「你二叔呢?」

「二叔出門去了。」

「嘁,白跑一趟。」她沒好氣地轉身走了,打算回去帶爹過來瞅瞅,那姓蘭的女人像不像告示上畫的人,若是像,就讓爹趕緊去官府裏通風報信。

沒人發現就在堂屋後頭,她們所說的話都被易平湖給聽了去,他暗中細細打量蘭雨一眼,便去胡氏房裏,告訴她——

「娘,我突然想到我有本重要的書落在書院裏頭,我回書院一趟。」等他進城親眼看了告示,就能知道二哥帶回來的那姑娘是不是告示上懸賞的人。通常懸賞都是有打賞的,他現下手頭緊巴巴的,能得些賞銀也好。

「你進城萬一又遇上那些人向你討債,可怎麽辦?」胡氏擔憂道。

「娘不用擔心,我會躲著他們,我走了。」

見一直待在房裏的易平湖行色匆匆往外走,蘭雨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稍晚,易平瀾回來,她將胡青婉來過的事告訴他。

「你說那告示上頭懸賞的那個藍姑娘,該不會就是我吧?」胡青婉離開後,她想起自個兒還不知道這副身子的來歷,說不定城裏懸賞的人真是她。

易平瀾一早進城,也看見那張告示,因此才匆匆從城裏趕回來,那畫像雖不十分相似,但也有七、八分像,應當就是她了。

他當時在看了告示後,隨即透過城裏的一位朋友向官府打探那告示的事,進而得知貼出懸賞之人,找的是自家的小妾,那人似乎還是京裏的一個官員。

倘若他打探來的消息是真,從那姑娘身上帶著的那些傷,以及她孤身一人雇了馬車從京裏來到大安城,易平瀾隱隱覺得這事並不單純,那姑娘像是私逃。

可她為何要私逃?

原主已身死,如今頂替她而活的是蘭雨,但蘭雨來自異界,什麽都不知情,他擔心萬一她貿然卷入其中,會受到傷害。

「你去收拾收拾,待會我們就走。」既然胡青婉對她已起了懷疑,便不能再讓她繼續留在易家。

「為什麽要走?」

「她對你已起了疑心,你再留在這裏危險,我們得盡快離開。」

「好,我這就去收拾。」她跑向如儀的房間時才想到,她昨晚才剛來,什麽都沒帶,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易平瀾進房收拾幾件衣物,順道向母親說了聲——

「我打聽到蘭姑娘的親人的下落,要帶她過去。」

胡氏皺眉,「你弟弟才剛進城,我還想著讓你進城去接他回來呢。」

「他進城做什麽?」

「他說有本重要的書落在書院裏頭,要去拿回來。」

易平瀾眼神一冷,胡青婉前腳剛走,老三後腳就跟著要進城,這也太巧合了,他不得不懷疑,他約莫是聽見胡青婉的話,而先一步進城去告密了。

對這個弟弟他是徹底寒了心,但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得趕在他帶官府的人過來前,先帶蘭雨離開。

騎著黑風,兩人在陰霾的天色下離開梔山村。

孤男寡女出門在外多少有些不方便,路過一個城鎮時,易平瀾替蘭雨買了幾身男子衣袍,讓她換上,再束起頭發,扮成男子的模樣。

女扮男裝與易平瀾共乘一馬,蘭雨有種與情郎私奔的感覺,又刺激又興奮。

她想起以前看過電視,男女主角共乘一騎,男主角將女主角圈抱在懷裏,感覺十分浪漫,如今她也體會了一把這種浪漫。

不過沒浪漫太久,她就覺得不太對勁,她的屁股被馬兒顛得痛死了,不知道磨破了幾層皮,而且迎面刮來的風像長了刺,刮在她臉上隱隱生疼。

她不敢回頭叫易平瀾慢一點,他正是為了帶她離開才讓馬兒跑這麽快,只能咬牙忍著。

兩人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前去,他的商隊在離京城半日遠的樸城,他打算帶她過去,再打聽她的身分,樸城離京城近,打探消息方便。

掌燈時分,兩人進了一座小鎮,易平瀾向小二要了兩間房。

小二表示,「客官,真不巧,咱們只剩一間房了。」

蘭雨拉著他的衣袖,「咱們倆可以擠一擠。」在她看來,他都答應要娶她了,以兩人的關系,共住一間房也沒什麽。

易平瀾劍眉微攏,但眼下只剩一間房,他也不得不答應。

進了房,蘭雨見他攢著眉,似乎不太想與她睡一間房,她心忖自己身上沒半毛錢,這一路吃喝都是花他的,主動表示,「要不你睡床,我打地鋪好了。」反正她當狗時也常睡地上,睡久也習慣了。

「你是姑娘,豈有讓你打地鋪的道理。」

這話讓她笑逐顏開,立即接腔附和,「就是啊,我看那床榻還滿寬,可以睡得下兩個人。」

他的意思是他睡地上,她卻一點也不避嫌,想與他同床共枕,他不禁暗嘆一口氣,不知她原本待的那個世界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讓她一點男女之防的意識都沒有。

「咱們還未成親,不能同床共枕,你是姑娘,今晚你睡床榻。」他為這事拍板定案,不容她再質疑。接著便出去吩咐小二送些熱水和飯菜過來,再多帶了條被褥回來。

不久,小二送來熱水和飯菜。

蘭雨用小二送來的熱水剛擦了手臉,屋外便下起大雨,她走過去將窗子關上,回頭見易平瀾擺好碗筷坐在桌前等她。

她嘴角帶著笑,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他替她盛了碗飯遞給她,獻見她臉上揚著笑,沒有半點愁容,忍不住問:「你怎麽好似一點都不擔心?」

「要擔心什麽?」有他在,她覺得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頂著。即使在這樣的雨夜裏,與他共處在一間小房間裏,她心裏也充滿了喜悅。

「你可能是京城某個大官的小妾,若是被抓回去,以後我們便不……」

他的話成功地把她嚇住了,她抓著他的手臂,「你不會讓我被抓回去的對不對?」

他沈默著沒答腔。

「我雖然沒有原身的記憶,可我隱隱覺得,我現在這副身子以前似乎過得很不好,我身上的那些傷,可能不只是馬車翻覆時造成的,有些好像是被人打出來的。」她也是昨晚凈身洗漱時,脫光衣服才發現這件事。

她接著再說:「不管我是不是別人的小妾,我都不會回去,我說過我這輩子只想跟你在一起,你也答應要娶我。」

不論原主是誰,那些過去都隨著她的死煙消雲散,此時的她是蘭雨,不是任何人的小妾!

見他靜靜地望著她,也不說話,她心急地再說:「要不,我們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躲起來吧。」

他眼裏帶著一抹柔色,握住她的手,「既然我答應要娶你,就會護住你,眼下得先弄清楚你究竟是誰。」

或許從將還是只狗的她領回去的那一天,兩人就結下了不解之緣,她註定是他一輩子的責任。

他不能也不願把她推給別的男人,在他親口承諾娶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的妻。

蘭雨重新綻開笑顏,她不擔心明天,也不擔憂以後的命運,只要能與他在一塊,每一天都充滿喜樂。從人變成狗再變回人,讓她領悟到一件事——不管身處在什麽境況,只要隨遇而安,所有的困難都能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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