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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許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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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最終以殺人罪名追訴了趙春巧,李嘯楠、李鶴還有周玉嬋、曹大秦的死都出自她的手,三十年前和十五年前的物證全部都指向了趙春巧,身負四條人命,她已無處可逃。趙春巧的自殺被認定為‘畏罪自殺’,於是這三十年前十五年前曾經轟動一時的案件終於塵埃落定,很多人都沒有想到多年來一直生活在他們身邊的瘋婆子竟然還是個殺人犯。

李國彪為此心結打開了,人也變得爽朗起來,只是心中對趙春巧的那份愧疚恐怕暫時消不下去了,他帶著自己哭紅的眼睛去派出所領走了趙春巧的屍體。曹詢平也特地趕來派出所,萬般感謝王曉等人替自己那該死的侄子查到了真兇,雖然曹大秦當年真的是屬於自作孽不可活,可好歹那也是一條人命。

之後沒兩天,錢老太太就帶著孫子又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葉是非,這一次他是以錢老太太的幹兒子身份送錢老太太回家來的。錢老太太特地邀請了張繼琛和佟佩佩兩人去家裏吃飯。

這一天早上,張繼琛剛出門就被陳嬌兒給攔下來了。“你就這樣跟佩佩去錢老太太那吃飯啊?”陳嬌兒一臉嫌棄的看著張繼琛。張繼琛一頭迷茫,看了看自己,此時他穿的是一套很隨意的衣服,短袖T恤加牛仔褲。“你這衣服買了多久了?”陳嬌兒嫌棄道。張繼琛說道:“前年買的。”

“前年?”陳嬌兒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推著他往屋裏走,“去去去,給我換件別的。”說話間也不管張繼琛樂不樂意,便自行打開了張繼琛的衣櫃倒騰起來,把張繼琛的衣服都給弄了出來。一旁的張繼琛頓時一頭黑線,這個陳嬌兒到底要幹什麽?

過了一會,陳嬌兒拿起兩件看上去還不錯的衣服,說道:“你真應該去逛街買衣服了,看看這麽多件衣服裏只有這兩件看上去好點,換上試試。楞著幹嘛?要姐幫你換衣服?”張繼琛原本有些發楞,被陳嬌兒一說,連忙拿過衣服,尷尬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換。”

幾分鐘之後,陳嬌兒終於放張繼琛出來了,順便還搗鼓了一下他的頭發,這下張繼琛看上去倒是顯得更年輕有活力了。“佩佩已經在大門口等你了,快點去。晚上晚點回來。”陳嬌兒很是賊乎的微笑著,趕他出門了。張繼琛一陣尷尬,滿頭黑線的來到了大門口,誰知眼前一抹藍色的衣裙讓張繼琛不由得楞住了。

佟佩佩一改往日活力四射的運動型女孩形象,穿著一條淡藍色的短袖連衣裙,頭戴一頂小花帽子,一頭的長發此刻斜著紮成一把,發尾還帶著大波浪卷,看來是經過一番打扮的,臉上還有淡淡的夏日妝。佟佩佩轉頭看到張繼琛出來了,便笑了笑:“你弄過頭發了?”

張繼琛回了神,笑了笑:“陳姐給我弄了一下,不好看嗎?”

“不會。挺好看的。”佟佩佩又笑了起來,“走吧,就快五點了。我買了點東西,帶給錢老太太他們。”她手裏拿著幾盒糕點,看來這種事果然是女孩子比較細心,張繼琛連忙伸手拿了過來,自己拎著,兩人便一同走了出去。此時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派出所裏正有三張臉從窗戶那往外看著他們。

“嘖嘖,佩佩這一打扮還真的漂亮,真浪費,白白送給張繼琛那個榆木腦袋了。”郭小北一陣唏噓,直直的搖頭。陳嬌兒卻笑了笑,說:“怎麽浪費了?我們小張不也是挺帥的嗎?你這叫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要我說,佩佩就該選我這樣有體格的男人,小張腹肌都沒有。”郭小北繼續嫌棄道,卻遭來陳嬌兒一陣白眼:“你那叫腹肌啊?你那叫肥肉。”郭小北頓時不高興起來,看向陳嬌兒:“哎哎,嬌兒姐你別老打擊我啊,我的心很弱小的,受不了打擊。”

“哈哈哈。”旁邊的高楷奕此時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倒覺得陳嬌兒說得對,你這是羨慕人張繼琛被佩佩看中了。”

這邊是嬉笑歡樂的緊,再說另一邊,張繼琛和佟佩佩兩人一直並排的走在路上,卻互相都不開口說話,一路默默的走著,似乎在走一條永遠也走不到頭的路。張繼琛心裏此時有些尷尬和糾結,他想說話打破這份寧靜,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時間便只好欲言又止。而佟佩佩此時心裏也有點糾結,只是她不太好意思自己先開口說什麽。就這樣兩人一路‘沈默’的來到了錢老太太家門口。

出來迎接他們的是葉是非和錢霖軒,哦對了,錢霖軒現在已經改名叫葉霖軒了。“佩佩姐姐!小張哥哥!”葉霖軒此時變得非常開朗,似乎又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興高采烈的拉著佟佩佩的手不放。

見葉霖軒這麽喜歡佟佩佩,葉是非也非常高興,不過他也糾正這孩子的叫法:“軒軒,你得叫佩佩姑姑。”“哎哎,姐夫,叫姑姑好像很老。”佟佩佩假意不高興道,“還是叫姐姐好。”

“叫姐姐那就差輩分了。”葉是非笑了笑,倒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忙請他們兩人進了屋。這次是錢老太太親自掌廚,自從被葉是非接到城裏去住了一段時間之後,錢老太太也變得開朗起來,身子骨也好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很多,一張臉上再也沒有苦悶了,總是笑嘻嘻的。

“看來你跟錢老太太相處很好。”張繼琛悄悄對葉是非問道。

葉是非看了看在忙碌的錢老太太,也笑了笑,對張繼琛說道:“其實幹媽人挺好的,很好相處的,就是之前因為自己家裏的事脾氣變得差了點,我把她接回去後,肖祺也改變了自己對她的態度,所以她也就跟著變了。我很小就沒了母親,幹媽有時候對我也很關心,這倒讓我覺得我應該把對我媽的虧欠都彌補到她身上,而且她為了自己兒子的事情也操勞了大半輩子了,是時候享享福了。”

“葉大律師你人還真好。”張繼琛感慨道,“肖祺能嫁給你,她這輩子算是苦盡甘來了。”

“哪裏的話。”葉是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警官太看得起我葉是非了,哦對了,咱們算是朋友了,你啊,就別大律師大律師的喊我了,叫我是非就行。”

“那你也別張警官的喊我了。”張繼琛也笑了笑,“我現在可沒穿警服,叫我繼琛就可以了。”

“好。”葉是非點點頭,兩人這就算是結下了朋友之緣。

這一頓飯下來,大家吃的倒是不甚歡快,期間,葉霖軒更是人小鬼大,竟然童言無忌的喊張繼琛叫‘姑父’了,一時間弄得佟佩佩小臉一紅,忙找了借口離開了一會。而張繼琛也是有些尷尬中帶著幾分異樣的眼神看佟佩佩的身影。隨後,天色漸暗,張繼琛和佟佩佩便要告辭,臨走,葉是非拉過張繼琛,悄悄的說道:“看得出來,佩佩對你有情,我個人也覺得你是個好男人,若是你們將來真走到一塊,那我第一個舉手讚成。”

張繼琛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怎麽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不好意思的說道:“是非,你就別取笑我了,這事我可能肯定。”

“不能肯定什麽?”葉是非說道,“餵餵,你別告訴我說,你對我們家佩佩不感興趣?不喜歡?”

張繼琛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葉是非追問,“既然你喜歡我們家佩佩,那就該趁早表白啊。剛佩佩跟我可說了,等李寶珠的事情結束了,她就要回家去了,那你機會可就沒了啊。”

張繼琛一楞,佟佩佩要回家?這個事情,他還一直沒想過,似乎已經習慣佟佩佩在警察局裏出現了。

九月的夜晚,沒有七八月的時候那麽悶熱,已經漸漸顯得有些涼意了。可是張繼琛此刻卻沒有覺得有什麽涼快的感覺。回派出所的路上,佟佩佩一直在說葉霖軒怎麽怎麽的,張繼琛卻一句話都沒給聽進去。“餵餵,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佟佩佩說了半天話,張繼琛卻沒有反應,這讓佟佩佩覺得奇怪。

“啊?你說什麽?”張繼琛轉頭看了看她。

佟佩佩白了他一眼,說:“我剛才說,葉霖軒那孩子想再去游樂場玩,問我們什麽時候有空帶他去玩。”

“哦。”張繼琛聳聳肩,“那有空的時候帶他去玩吧。”

佟佩佩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兩人又沈默了些許時間,忽然兩人異口同聲的對彼此問道:

“等案子結束你要回家了嗎?”

“等寶珠的事情結束我就回家了。”

一時間,兩人都停了下來,兩雙眼睛互相對視著,很久,久到那夜風都等的不耐煩的刮了起來,將樹葉掛到了張繼琛的褲子上。

“你要回家?”張繼琛好半天才吐出這四個字來。佟佩佩點了點頭:“恩,已經有幾個禮拜沒回家了,我爸爸問我什麽時候回去,媽媽還因為姐姐的事情有些哀傷,說讓我回去陪陪她。”

“哦,這樣啊。”張繼琛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又半天擠不出話來了。

“不過也不知道寶珠什麽時候願意開口說話。”佟佩佩一臉擔憂,兩人又擡腳往前走了起來,“趙春巧死了的事情她還不知道呢。”

“那,肖祺呢?她知道寶珠是她的女兒了嗎?”張繼琛問道。

佟佩佩搖了搖頭:“應該還沒有,看姐夫帶霖軒和錢老太太回來,表情都那麽高興,那應該還不知道。反正我沒說過,之前王叔叔不也說暫時不要告訴她嗎?”

“說的是。”張繼琛點點頭,“不過看來,肖祺又要遭到一番打擊了。”

“可不就是。”佟佩佩也是一陣感慨,“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表姐這件事。你知道的,寶珠的事一旦落實,那就是坐牢的事情,下輩子寶珠就毀了。表姐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

“是啊,殺人罪,終身□□。”張繼琛嘆了口氣,“趙春巧身上背負了四條人命,李寶珠身上背負的是兩條人命。”

當張繼琛回到房間的時候,就遭到陳嬌兒和郭小北的攔截,直接把他從自己房間給拐到了陳嬌兒的辦公室裏,與此同時高楷奕也跟著來了。而當陳嬌兒和郭小北知道這張繼琛和佟佩佩一路上光聊案件和李寶珠的時候,頓時大罵張繼琛是白癡、笨蛋加傻缺,一旁的高楷奕更是笑得前胸搭後背。

“你啊你啊,你就笨死算了!”陳嬌兒氣鼓鼓的戳了下張繼琛的腦袋,郭小北也來訴說自己的‘犧牲’:“就是就是,張繼琛你太浪費了,還不如把佩佩讓給我得了!”

“去去去!”陳嬌兒推開了郭小北,白了他一眼,“就你?得了吧。”

“小北說你是榆木腦袋,我還真不信,現在真信了。”高楷奕笑著開玩笑說,“小張啊,那天我還跟你說過,機會不要隨便放棄的。看來,這機會還是留給別人比較好。”

郭小北湊到張繼琛耳邊嘀咕:“餵餵餵,你看看你再不好好把握機會,人高楷奕就要下手了。”

張繼琛當即尷尬的看了一眼高楷奕,高楷奕還是一臉笑容,這樣子看不出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張繼琛確確實實、紮紮實實的感覺到了一股壓力。確實,這個高楷奕學歷高,長得又帥,家境又好,這些是張繼琛難以比上的。而張繼琛有什麽呢?學歷不算高,家境也只能說普通的小康水平,帥?一般而已。論起來好像競爭力確實低了人家高楷奕一截。

張繼琛站在宿舍樓下,正在猶豫某些事情。二樓陳佩佩走了出來,她站在過廊上,朝下看去,看到張繼琛一個人站在那裏,覺得有些奇怪,正打算開口喊他,誰知張繼琛就先轉過身來,一擡頭就看到了佟佩佩,忽然間兩人四目相對,氣憤有些尷尬。張繼琛開口道:“你要出去?”

“嗯,我要去醫院看下寶珠。”佟佩佩回道,接著她就走了下來,來到了張繼琛的面前。

“你一個人去?”張繼琛見她背著包,陳嬌兒卻沒有跟著出來。

“嗯。嬌兒姐今天要去見老同學,我就自己去醫院。”佟佩佩笑了笑說道。

“那……”張繼琛忽然想起什麽,“那我開車送你去吧,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李寶珠的情況。”佟佩佩微微點了點頭,便和張繼琛坐上警車離開了郭林鄉鎮。

一路上,張繼琛都在想該跟佟佩佩聊一些什麽,兩人很快便從葉霖軒聊到了什麽時候去游樂場的問題,接著又聊到了以前的讀書生涯,他們聊得很開心。隨後他們到了省城醫院,一直在那待著的陸南盛很高興看到他們的到來。

李寶珠的主治醫師顧小盼在辦公室裏接待了他們。

“她的情況有些不太樂觀。”顧小盼拿著一份報告說道,“她的情緒非常低落,就好像她的情感線裏只剩下了沈默和孤僻。”

“那她的身體狀況怎麽樣?”佟佩佩問道。

“也不太好。”顧小盼很是遺憾的搖了搖頭,“昨天報告出來了,她的腸胃有一段已經有些發炎,還有,看這張片,她的肝確實有些硬化了。另外,我檢查過她的心臟,很奇怪,比正常人慢很多,心跳頻率也與常人不同。但是我又找不到原因,這很奇怪。”

“心臟跳動地很慢?”張繼琛和佟佩佩頓時也感到奇怪。

顧小盼點點頭,拿出來一張圖紙:“這是這幾日來我在同一時間給她做的心率測試,很明顯,不是特殊情況下造成的心率不正常。她的心跳都在每分鐘三十以下了,這比運動員的心跳都要慢,而且她也不像那種常年習武的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心跳。”

張繼琛和佟佩佩也一時想不通,那顧小盼又說道:“方醫生為病人又做過兩次診斷,確認她患上了抑郁癥。她現在完全不理睬任何人,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此時,顧小盼桌上的電話響了,她掛了電話後急急道:“李寶珠企圖自殺!”

當他們趕到李寶珠病房的時候,裏面已經有醫生在給李寶珠進行搶救了。佟佩佩很是擔憂的和張繼琛、陸南盛站在門外。“這孩子竟然偷了護士的針筒,紮向了自己的心臟。”陸南盛一想到剛才看到的那麽懸的一幕,頓時有些心裏發慌,幸好他趕到的及時,李寶珠紮了自己心臟的時間還不長,醫生及時的給她搶救。不多時,顧小盼幾個醫生就走了出來,護士還在裏面善後。

“幸好搶救及時。”顧小盼除掉了口罩和手套,松了口氣。

“她現在沒事了嗎?”佟佩佩問道。顧小盼點了點頭,佟佩佩趕緊進了病房去看李寶珠,此時的李寶珠已經結結實實的被‘固定’在了病床上,防止她再有所‘行動’。張繼琛還在門外,問顧小盼:“這幾天李寶珠都沒有說過什麽話嗎?”顧小盼想了想,說道:“有。我曾經有聽到她說了幾個字,但是我不太明白。”

“她說了什麽?”張繼琛問道,在張繼琛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他覺得趙春巧死的蹊蹺,在這之後李寶珠也選擇自殺,這兩件事一定有一些必然的聯系,而這個聯系恐怕並不是什麽正常的事情,或許會是一個難以解釋的詭異事件。

“我記得她好像是說,”顧小盼回想了一下,“什麽娘,生暗鬼什麽的,還有一句非人非鬼的,她說的很輕,不能聽清楚。”

張繼琛直勾勾的眼神頓時盯著那病房門,口中說道:“三娘風華老亦猶存,君心疑慮暗生鬼。斷其妻命割其面皮,魂去魂來七日索命。百年輪回不得離去,非人非鬼孽返人間。三娘不舍為女道義,為卿重蹈他日詭事。”當他念完之後,輪到顧小盼和陸南盛感到不可思議了,尤其是顧小盼一臉不可置信:“好像就是這幾句話,你怎麽會知道的?”

張繼琛笑了笑,和陸南盛互相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顧小盼的話,惹得顧小盼一頭霧水。

夜晚,病房外映照的是城市的睡姿。而病房裏,卻只有張繼琛、佟佩佩、陸南盛和顧小盼,以及那個躺著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去的李寶珠。佟佩佩拿出了自己的小錄音設備,開啟後放在了李寶珠的床頭,她回身看了一眼其他人,微微點了一下頭。陸南盛則是拿出了紙筆,坐在一邊,等待著。

“顧醫生,”張繼琛對顧小盼說道,“接下來的對話,我代表警方請顧醫生做一個見證。”

“好的。我很樂意代表醫院給警方作為見證人。”顧小盼點點頭便坐在了一邊。

張繼琛稍是停頓了一下,便走到李寶珠的床邊,開口道:“三娘風華老亦猶存,君心疑慮暗生鬼。斷其妻命割其面皮,魂去魂來七日索命。百年輪回不得離去,非人非鬼孽返人間。三娘不舍為女道義,為卿重蹈他日詭事。”當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很明顯的看到床上那個‘植物人’的眼睛動了一下。張繼琛很滿意繼續說道:“三十年前,因為愛,趙春巧先殺了自己的情敵周玉嬋,之後又殺了自己最愛的男人李嘯楠,之後她又殺了一直在尋找真兇的李鶴警員。”

李寶珠的眼皮又動了一下,張繼琛繼續道:“十五年前,趙春巧為了給自己的好友報仇,用當年殺死李嘯楠的方法殺害了曹大秦,而後她的舅舅趙達因為知道了趙春巧的事情後為了保護趙春巧而選擇在驗屍記錄裏做了假,而後他因為對自己做的事感到內疚,但是又不能說出真相,於是便選擇了自殺。在趙達自殺之後,趙春巧就變得開始瘋癲起來。”

李寶珠的眼皮又再動了一下,張繼琛繼續說道:“在這兩起案件裏,趙春巧都用了同一種手法,那就是割去了死者的半張臉皮。我想這應該跟許三娘的傳說有關系,趙春巧認為李嘯楠和曹大秦跟許三娘的丈夫李莊臣是一樣的,都對自己的妻子拳腳相加,不疼惜,於是她便用了當年的手法,殺害了李嘯楠和曹大秦。”

李寶珠的眼皮此時變得有些不安,眼珠子開始動了,緩緩轉向了張繼琛。張繼琛毫無避諱的也直視著她,繼續說道:“十七年前,錢偉民和肖祺生了一個女兒,剛滿一歲,但是錢偉民是個混蛋,為了貪圖錢財,一直都做著販賣小孩的勾當,之後錢偉民貪財,便盯上了自己的女兒,他悄悄地將女兒賣給了一個人販子,可是那個人販子不走運,遇到了瘋婆子趙春巧,那趙春巧看到了他懷裏的孩子,便以為那是自己的孩子,於是她從人販子手裏搶走了那個孩子,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十七年。”

李寶珠的一雙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繼琛。而張繼琛的那雙眼睛也盯著她:“十七年來這個孩子一直被瘋婆子趙春巧影響著,無論是思想還是性格,這孩子都變得異於常人。她很聰明,當她懂事之後,趙春巧每次瘋言瘋語說的話被她連起來之後就得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她知道了趙春巧的過去。”

“而在今年,”張繼琛停頓了一下,說道,“這個孩子犯下了跟趙春巧一樣的事情。她殺了一個經常對自己前妻有家暴行為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錢偉民。”

當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李寶珠的眼睛瞪大了,死死的盯著張繼琛,似乎是在怒瞪著他,警告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可是這眼神並沒有起到作用,張繼琛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一旁的顧小盼在聽到他的話的時候,從驚訝漸漸地變成了震驚和錯愕。

“七天前,趙春巧自殺死了。”張繼琛緩緩地說出了這一件事。

這句話一出口,那李寶珠的眼睛就轉了回去,對著頭上的天花板,眼角留下了一滴淚來。這讓其他人都感到不可思議。張繼琛說完這句話之後,停了很久沒有再開口,只是一直註意著李寶珠的表情。

“張繼琛……”佟佩佩似乎已經知道張繼琛的打算了,他想要逼李寶珠開口說話。

張繼琛轉過頭,對佟佩佩會心的一笑,佟佩佩看到他的笑容,似乎是放心了下來。張繼琛轉頭看了看李寶珠,她的眼睛已經濕潤,張繼琛明白此時的她是清醒的,此時若是能撬開她的嘴巴,想必說出來的都會是實情。

“趙春巧已經死了,她背負的情感債已經太重,重到最後她只能自己承受。”張繼琛很是惋惜的說道,“而在你身上背負的又是另一種情感債,世界上最讓人無福消受的,便是情感債。”

張繼琛說完這兩句話之後,便停了口,病房裏頓時陷入了一片安靜。而在這份寧靜中,更多讓人感覺到的是一種漸漸緩解的氣氛,仿若是那在沈寂的黑暗中漸漸蘇醒的大海一般。

“許三娘……”李寶珠忽然緩緩地開口道,這讓其他人都為之一震,“許三娘她很辛苦,她以為自己下半輩子能有一個完美的生活,和相愛的人一起生兒育女,美好的生活,但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李寶珠說著變得有些憤慨起來,“那個男人毀了許三娘的一生,他對許三娘拳打腳踢,懷疑她在外面勾三搭四,是個□□。可是,許三娘卻只是想要一個愛自己的丈夫,這有錯嗎?!為什麽,為什麽上天要逼她?”

佟佩佩想要插口說點什麽,張繼琛卻阻止了她。

“我媽……她也是,跟許三娘一樣,只是想要一個愛她、疼她的男人而已。”李寶珠眼淚又留了下來,“這有什麽錯?都是男人的錯!我媽沒錯,沒錯……她只是讓那個男人不能再傷害自己而已。”

李寶珠接著便像是很久很久沒有跟人說話一般,又仿佛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一個能讓她傾訴自己內心話的人,也許那個人就是趙春巧,也許那個人或許就是許三娘?

李寶珠的話無一個字漏掉的全部收錄在了佟佩佩的錄音器裏,外加顧小盼等人的作證,便成為了一份真實可靠的口供,李寶珠的罪狀最終獲得了刑罰,法院三審判決其殺人罪成立,醫院給出了一份她的精神報告後,被改判為監外執行。

從法院到精神病院,被手銬腳鏈鎖住的李寶珠都始終保持沈默,一言不發,更加不與人發生任何的眼神交流,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然而就在李寶珠踏入精神病院的時候,她卻在門口站住了腳步,死活不肯挪動一步。張繼琛看了看她,開口問道:“你有話要說?”

“……”李寶珠很意外的擡起了頭看向張繼琛,稍微一頓,說道,“我想去看看我媽住過的那間病房。”

張繼琛轉頭看向王曉,王曉點了點頭,示意張繼琛可以這麽做。於是張繼琛便和幾個刑警一起帶著李寶珠,跟著之前趙春巧的主治醫師張國慶來到了趙春巧死亡的那間病房。

李寶珠進入病房之後,緩緩地走向了那張白色的病床,她輕輕地在床上坐了下來,伸手撫摸著那被褥,似乎面前還躺著趙春巧一般,她的眼神變得異常溫順……

夜晚,那美妙的月色之下,張繼琛和佟佩佩正站在過道裏,看著窗外的明月,而病房裏李寶珠也正微笑著坐在那小氣窗下擡頭看向那輪明月。張繼琛轉頭看了看病房裏的人,又看了看佟佩佩,兩人的表情都是一樣,顯得有些無奈和憐惜。好好地一個青春少女,如今卻要待在這種地方度過自己的下半輩子,這不是任何人想看到的結局。

“那肖祺那邊知道了嗎?”張繼琛問道。

佟佩佩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她已經知道了。聽姐夫說她聽到事情真相的時候,當場就哭暈了過去。姐夫明天會帶表姐過來看看寶珠。”

第二日,當肖祺出現在李寶珠病房外的時候,張繼琛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和他之前打電話時的印象很像,確實是個標準的美女,齊額的前發顯得她面相年輕,精致的五官此刻卻像是病態的西施一樣,現在的她因為自己女兒的事情,變得非常憔悴,整個人都沒有精神,全靠葉是非摟著她才能好好地站在病房門口。

“是非,讓我一個人進去吧。”肖祺忍著淚水,強行讓自己變得有精神。葉是非看了看她,很是擔憂,卻還是照著她的話慢慢的放開了她。“表姐。”佟佩佩有些擔心,一旁的女警察將肖祺身上一切會可能變成自殺利器的東西都除掉了。“我沒事。”肖祺輕輕地拍了拍佟佩佩的手背,對她微微一笑。

肖祺吸了口氣,推開了病房門,李寶珠呆呆的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雙膝,沒有動彈。

當門合起來的時候,在外面的人就只能通過那道小小的玻璃口看到裏面的情況。肖祺一步步靠近自己這個十七年來都不曾去照顧過的女兒,她的手在顫抖,她的心在哭泣。她坐在李寶珠的面前,她的眼前映照出來的是一個完全陌生卻又熟悉的人,而當肖祺伸手碰到李寶珠的時候,李寶珠也緩緩地擡起了頭,看向這個完全陌生卻又熟悉的人,當她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血終究是濃於水的——此時此刻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需要一個擁抱就足以擊潰一個冰冷心的防備……

佟佩佩在玻璃口看著她們母女的相擁,她的眼角也忍不住留下淚來。張繼琛伸手輕輕擁住了她的肩膀,給予她一個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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