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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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臉人案件之後,高楷奕和莫秦便回了局裏,臨走前和大家好好地聚在一起吃了一餐,還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莫秦還趁著這個機會,向所有人發出了邀請,五個月後便是她的大婚之日。這個消息一說,頓時粉碎了幾個單身漢的美夢。高楷奕和莫秦走了之後,王曉幾人也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工作上來了,而張繼琛一下子也顯得輕松了起來,只是還有一件事讓他有些忐忑。
張繼琛來到陳嬌兒房間門外,屋裏,佟佩佩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陳嬌兒正嘮嘮叨叨的在她旁邊埋怨她這麽快就要回去了,也不多陪陪她。
“嬌兒姐。”佟佩佩好笑的看著正在發‘牢騷’的陳嬌兒,“你可以在休假的時候來找我呀,我們離得也不遠,坐個火車半小時就到啦。”
“哎,我也想。”陳嬌兒抱怨道,“不過局裏打算要調我去加拿大那邊……”
“什麽?加拿大?”佟佩佩一聽,有些詫異,“不是吧?嬌兒姐你要去那麽遠啊?”
“哎哎,聽我說完。”陳嬌兒笑了笑,“局裏是要調我過去學習,那邊警局有個法醫,很有經驗的,在加拿大是出了名的名法醫,所以局裏就想讓我過去學一些新的技術。”
“那也不錯啊。”佟佩佩羨慕道,又帶著一些惋惜,“那你要去多久?”
“嗯,還不知道。”陳嬌兒搖搖頭,“局裏打算送兩個法醫過去學習,一個是我,一個是莫秦的師兄。不過目前還不知道要去多久,聽說是要去三年。”
佟佩佩搖了搖頭,說道:“嘖嘖,三年?那完了,小北那貨看來要獨守空閨了。”
陳嬌兒一聽頓時拿起一件衣服就往佟佩佩頭上扔了過去:“去你的,關小北那小子什麽事?”
佟佩佩笑呵呵的拿下來衣服,說:“嘿嘿,嬌兒姐,你別說你感覺不出來啊,我都看出來了,小北喜歡你。”陳嬌兒搖了搖頭,言不由衷地說道:“不可能,我可不會玩什麽姐弟戀。”
“哎哎,別那麽說嘛。”佟佩佩說道,“小北也不差啊,個子高,又有一身腱子肉,而且還是個警察,前途無量啊。”
“什麽前途無量啊。”陳嬌兒眼睛轉了一下,此時轉了話題,“那你的張繼琛又怎麽樣啊?”
佟佩佩一聽陳嬌兒說到了張繼琛,頓時變了臉色,眼珠子一時間轉個不停,不知道該看哪裏:“嬌兒姐你亂說什麽呀。”門外的張繼琛心裏也是咯噔了一下,躲在門外,忽然擡不起腳來了。
“你知道我說什麽的。”陳嬌兒說道,“張繼琛那小子是有點悶,有話也不直接說出來,就喜歡擺在心裏,明明就喜歡你嘛,到現在也不說出來,悶騷貨一個。”陳嬌兒朝佟佩佩靠了過去,提議道:“他面,那要不你主動點?把握自己的幸福才是要緊的,你要是喜歡他就告訴他唄?”
佟佩佩小臉一紅,轉過頭,收拾自己的衣服:“我才不要。”
“哎哎,為什麽?”陳嬌兒‘不死心’,繼續‘追問’,“說真的,你看上他什麽了?”
佟佩佩想了一想,說道:“誰、誰看上他了。”
“你真沒看上他?”陳嬌兒問道,忽然轉了個話,“那既然沒看上,那你不如考慮下高楷奕啊?我聽說他可是個鉆石王老五啊,人品好,家境好,而且還聽說將來是要進局裏當領導的,哎哎,佩佩要不然你選高楷奕也不錯啊。”
“嬌兒姐!”佟佩佩真是哭笑不得,這個陳嬌兒好像自己媽一樣,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一般,“行行好,在家裏我兩個媽都催我要找個男朋友,到你這你也催我,信不信我現在就回去了。”
“哎哎,別別,說好的明天下午才走的,今晚上你還得陪我喝兩杯去。”陳嬌兒打趣的笑了笑,不再說這個話題。佟佩佩也就饒了她,而在外面的張繼琛心裏卻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騷動,或者說是悸動。
張繼琛走到值班室的時候,郭小北正在發呆。“小北?”張繼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郭小北回過神來,看向他:“唉?你怎麽來了,今晚不是大福和我值班嗎?”
“大福今晚和他老婆、兒子去喝喜酒了,跟我換了班。”張繼琛坐了下來,說道。
“哦。”郭小北伸了伸懶腰,“唉,你看看人大福名字取得真好,娶了個好老婆,又生了個乖兒子,這輩子算是過的好了。”
張繼琛笑了笑:“是啊。你這是羨慕人大福?那趕緊娶個老婆生個兒子享享福?”
“說的輕巧。”郭小北苦笑了下,“這還得看緣分。要是我看上了,人家女的看不上我,那不還是白搭嗎?”
“聽你這話,你是有目標的了?”張繼琛打趣道。
郭小北當即擺手否認道:“哎哎哎,我可沒這麽說,我是說萬一。”這擺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否認的那麽快,張繼琛心裏暗笑:“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郭小北想了想,說道:“恩,首先要溫柔,但是有時候霸道一些也沒關系,其次,要有才華,第三嘛,哦不對,是這第三才是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對上眼,處得來。”溫柔又霸道?還要有才華?又跟郭小北處得來?這不是陳嬌兒嗎?張繼琛心裏暗笑,這郭小北說的也太明顯了。
“那我看陳姐就不錯。”張繼琛試探道。
郭小北一聽,忙打馬虎眼:“噓噓噓,餵餵,別亂說。人陳姐那眼光高著呢。”郭小北說到這的時候,眼神不禁有些不太一樣,而後他又說道:“不過我想能站在陳嬌兒身邊的男人一定不會差的。”這話似乎是郭小北自己在跟自己說,也像是在對著一個虛擬的人說話。這倒是讓張繼琛忽然覺得郭小北並不像他平時那麽大大咧咧,倒是在他的眉宇間多了一份信心和一股動力。反觀自己,張繼琛倒覺得自己沒有郭小北那麽有自信。
兩個月後,郭小北在陳嬌兒要坐上火車趕往機場的那天,忽然就鼓起了勇氣當著火車站上那麽多人的面前,向陳嬌兒表白了自己的心跡,而陳嬌兒在錯愕之餘,魏然一笑,丟給他一句話:“三年後等我回來,如果你身邊多了個女人,那你就等著成為下一個半臉人。”也就是說,陳嬌兒已經默許了跟郭小北在一起。當然這些是後話,那是在佟佩佩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而現在,張繼琛要做的也就是之後郭小北會做的事情,只是他該如何開口才好呢?
值班的夜晚總是讓人覺得無比的漫長,一杯咖啡幾份雜志,或者是一些陳年舊案的翻來看看,倒也能打發了時間,偶爾的兩人還互相聊聊天,侃侃大山,說說這說說那的。但是一整夜的時間卻更多的是安靜。張繼琛坐在辦公桌前正在翻看那些半臉人的案件,他只是無聊,並沒有多想。
可是看著看著,他就沒來由的出現了一個疑問:趙春巧和李寶珠到底是怎麽殺的人?為何現場完全沒有任何關於兇手的痕跡?難道趙春巧和李寶珠還學會了怎麽在殺人之後去處理善後?這兩個女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可以說,趙春巧只是會認字寫字,而李寶珠只會說話,並不識字。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又是如何把案件做的如此精密的?莫非還有第三人不成?
“不對不對。”張繼琛想到這裏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推論中並沒有任何一個線索可以證明在她們犯案的時候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那到底是為什麽呢?”剛重新泡了一杯咖啡的郭小北打著哈欠,看向張繼琛問道:“你說什麽呢?”
“哦,沒什麽。”張繼琛搖了搖頭,郭小北喝著咖啡又坐了下來,繼續看手裏的雜志。而張繼琛卻在心裏犯嘀咕。
三娘風華老亦猶存,君心疑慮暗生鬼。斷其妻命割其面皮,魂去魂來七日索命。百年輪回不得離去,非人非鬼孽返人間。三娘不舍為女道義,為卿重蹈他日詭事。這幾句詩詞究竟代表了什麽?為何李鶴和趙達都留下了這幾句話呢?張繼琛看著手裏的文件,一直在思考著。
“月下伊人倚星樓,卻著容顏半面妝。拂袖掠弦聲聲慢,半陰半陽不似笑……”
忽然間,張繼琛似乎聽到了一個女人在念詩的聲音,他猛地一擡頭,郭小北卻已經枕著那雜志睡著了,而那個聲音卻依舊在張繼琛耳邊回蕩,那聲音似乎是從外面傳進來的。張繼琛沒有去叫醒郭小北,而是自己拿著手電,循著聲音跑了出去,他來到派出所門口,看門大爺已經在門房裏睡著了,面前的電視機已經變成了雪花的圖案。
“奇怪,是誰?”張繼琛一下子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他四下看著,最後將聲音確定在自己的右方,循著聲音,他一步步朝那條路走了過去。張繼琛一路循著聲音,越走越覺得周圍的景致有些眼熟,當他最後站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那被火燒過之後的李家舊宅前面了,而那女人的聲音更是從那李家老宅裏傳出來的!
“難道裏面有人?”張繼琛如此想著,此時那女人念詩的聲音越加的清晰起來,張繼琛聽清了那個女人說的話:月下伊人倚星樓,卻著容顏半面妝。拂袖掠弦聲聲慢,半陰半陽不似笑。清風絮柳飄思情,奈何茶涼未見君。先生可知汝妝容?不為君者乃為女。君若負汝卿不滅,魂來魂往幾徘徊。百年魂去人依舊,但使善惡終有頭。
當那個聲音念完一遍之後,便沒有再出聲,這讓張繼琛感到非常奇怪。‘莫非李家老宅裏真有人?’張繼琛想著便朝那李家老宅的門走了進去,他跨過那扇已經被燒的只剩下一個門框的大門,四下張望著小心翼翼的往裏面走進去。
這夜風呼呼的吹著,殘枝碎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向人傾訴它們的過往,那段苦難的經歷。李家老宅裏透出來的那股子邪勁,讓張繼琛覺得在這個老宅裏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在暗處,似乎有一雙詭異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這個‘入侵者’,張繼琛的背脊有些發涼,或許他應該回去把郭小北喊醒,再來這裏看看。可是眼下,他的身體卻很老實的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繼續往老宅裏面走。
說張繼琛膽小,其實不然,從小當警察就是他的志願,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就應該天不怕地不怕,敵人來了迎頭痛擊,子彈來了毫不退縮,區區一間老宅子,還能把他嚇到哪裏去嗎?不過,張繼琛的心裏倒是有些沒底氣,他倒不是說怕什麽,只是覺得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似乎就像是獵豹在黑夜裏盯上了獵物一般,隨時會被吃掉的感覺。
張繼琛轉念一想,不太對,這半臉人案件裏第一個兇手趙春巧已經自殺死了,這可是經過醫生驗證的,而第二個兇手李寶珠已經被關在精神病院裏了,眼下不可能會逃出來,而且兩人都證據確鑿,殺人罪名成立。那麽如今又有誰會在李家老宅裏用這樣要吃人的眼神盯著他呢?難不成真的有鬼?
張繼琛一想到鬼,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見到徐小丹的情景,還有那次半夜在路燈下見到的漂亮女人,兩次難以解釋的經歷,他不得不懷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就在張繼琛瞎想的時候,忽然一聲貓叫把他給嚇了一跳,他拿著手電順勢就朝著貓叫發出來的地方照了過去,沒有貓,只有那被掀開後露出來的古井。張繼琛照著那口古井走了過去,古井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什麽異常。忽然間張繼琛的手電似乎照到了什麽,有一道發亮的東西。
“那是什麽?”張繼琛又把手電照了過去,那是在古井裏靠著古井壁,往下大約半米左右的位置,似乎是兩個綠色的圓點。就在張繼琛想再看的仔細的時候,忽然一聲犀利的貓叫從古井裏傳了上來,同時還伴隨著一道黑影,刷的一下就從張繼琛肩膀上竄了過去,躍到那墻頭上,消失不見了。
張繼琛回頭看到了那黑影的尾巴,原來是一只貓,那兩個綠色的圓是它的眼睛。忽的,張繼琛感覺到臉上有一些刺痛,伸手一摸:“靠,被貓抓了!”正當他在懊惱的時候,忽然覺得似乎背後有什麽人,一抹白色的人影站在墻角,然而當他猛然間回頭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張繼琛回到派出所的時候,郭小北已經醒來了,坐在那裏抱怨張繼琛丟下他一個人值班,郭小北一看到張繼琛回來了,立馬就問:“你跑哪去了?”
“我看你睡得那麽熟,就去買了點夜宵。”張繼琛把手裏的外賣盒子放在了桌上。
“嘿,還不錯。一聞就知道是新記的皮蛋瘦肉粥,還有烤串。”郭小北很是滿意的打開了袋子,不客氣的先吃了起來。“得了便宜還賣乖。”張繼琛無奈的笑了笑。他從李家老宅出來後,就沒再聽到那個女人說話的聲音,於是便轉道去買了夜宵回來,回來路上張繼琛還在想這個事情,可是他也想不出什麽來。
“哎哎,我說,”郭小北一邊吃,一邊說,“佩佩買了明天下午三點多的火車票,說要回家了。”
“嗯。我知道。”張繼琛點點頭。郭小北丟向他一塊橡皮:“餵餵,你說的還真平淡。佩佩要走了,你不去表示表示?”
“表示什麽?”張繼琛笑了笑,有些尷尬。
“什麽表示什麽?”郭小北此時放下了粥碗,“哎哎我說你真是木頭嗎?”
張繼琛又笑了笑:“你不如先解決陳姐吧你。”他又把橡皮丟了回去,郭小北趕緊護著自己的粥碗,兩人嬉笑了一番。郭小北正色道:“餵餵,張繼琛你跟我算是哥們吧?說說,你心裏話啊,你是喜歡佩佩的吧?”
張繼琛此時倒也不再搪塞,微微點了下頭,接著又說道:“喜歡又怎樣,人家那是記者,前途無量,我就是一個小小的民警而已。”郭小北一拍桌子,對他‘斥責’道:“餵餵,張繼琛,你這話說的,我可要教育教育你了,什麽叫小小的民警,我們這是人民警察,光榮的很。”
張繼琛笑了笑,說道:“是是是,郭警官教訓的是。”
“那必須的。”郭小北很是得意的樣子,“哎,我聽陳姐說,明天中午佩佩要請大家吃頓飯,你不如就把握機會對她表白好了。”
張繼琛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倒是有些小小的悸動,心裏默默的點了點頭。
第二日,張繼琛結束值班之後便回到自己宿舍裏,眼下還是早上六點,除了來換班的陸南盛,其他人都還沒有起床。張繼琛梳洗了一下後,便準備出去吃早飯,剛一出門,佟佩佩竟然也起來了,兩人在樓梯口碰著面,起先略微有一些尷尬的氛圍,張繼琛先開口打破了那種怪異的氛圍:“吃早飯?”
“恩。”佟佩佩笑了笑,點點頭,“一起嗎?”
“好。”張繼琛也點了點頭,兩人便一起來到了餐廳裏。此時的餐廳除了莊大姐夫妻兩還有兩個夥計在忙碌外就沒有其他人了。“嘿,小張警官那麽早啊!”莊大姐很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佟記者也那麽早哦。”
“莊大姐早飯有些什麽?”張繼琛笑著問道。
莊大姐指了指旁邊臺子上剛出鍋的一些早點:“白粥、米粉、包子。哦對了,再過幾分鐘,蒸餃也好了。”“挺豐盛的。”佟佩佩笑了笑,拿了碗碟,遞給張繼琛。兩人便打了一些早飯,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清晨的陽光還不算熱情,就像是剛離開的被窩一般,顯得有些暖和,看著窗外漸漸明亮起來的景色,慢悠悠的吃著熱乎乎的包子、白粥,再喝上一杯現磨的豆漿,這日子倒也顯得分外的舒坦。
“你的專欄寫完了?”張繼琛覺得光是吃早飯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意思,便找了話題聊了起來。
“要的資料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回去再潤色潤色就可以了。”佟佩佩說道。
“哦。”張繼琛忽然有些語塞,佟佩佩看了看他,說道:“不過上午等下我還想去找下曹大爺,關於郭林鄉鎮以前的一些風土人情倒是了解的比較少。”她看著張繼琛,那眼神似乎是有些殷切,又帶著幾許期盼,那張繼琛似乎沒註意到佟佩佩眼神裏的異樣,但是他卻很意外的說:“那要不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想聽聽過去郭林鄉鎮的一些事情。”
佟佩佩很高興,這個張繼琛似乎是開了竅了,一頓早餐下來她吃的很高興,而張繼琛見她吃個早飯都那麽高興,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心裏卻也是跟著高興起來。
兩人吃過早飯之後,便買了一些水果來到了曹詢平的家裏,曹詢平很高興他們的到來,特地泡了上號的龍井茶來招待他們。“小張警官,佟小姐。”曹詢平又拿來了一些瓜果糕點,“你們能來看我這老頭子,我就很高興了,幹什麽那麽破費呢?”
“曹爺爺,您客氣了。”佟佩佩開口道,“這是我們小輩的一點心意,應該的。”
曹詢平很高興的笑著,三個人聊起天來,佟佩佩便把自己來的目的給曹詢平說了,曹詢平很樂意給她介紹起郭林鄉鎮的過往。在曹詢平說著說著,說到了許三娘的故事上的時候,張繼琛插了句話:“曹大爺,那您知道這個許三娘是哪裏人嗎?”
“哪裏人不曉得。”曹詢平搖了搖頭,說,“只是聽老一輩人傳下來的故事裏說,這個許三娘是外面嫁進來的媳婦。”
“這個許三娘也挺可憐的。”佟佩佩說道,“嫁過來的第一個丈夫多好啊,可惜死的太早,後來再嫁了一個,卻悲劇了。”
曹詢平也是一陣感慨:“那可不是嗎,許三娘那時候在咱們鎮上還是個救濟窮人的好人呢。”
“許三娘做過什麽好事?”張繼琛好奇的問道。
曹詢平回想了下,說:“我記得老一輩人說過,咱們鎮上很久以前經常鬧幹旱,百姓種的糧食有時候顆粒無收,許三娘改嫁給李莊臣之後啊,經常在自家門口開設粥鋪,施舍米粥給沒飯吃的人。還有,許三娘也經常勸解鄰裏間發生矛盾口舌的人,所以大家都很喜歡許三娘。”
“明白了。”張繼琛忽然眼睛一亮,佟佩佩奇怪的看了看他:“什麽明白了?”
張繼琛笑了笑,解釋道:“我明白李鶴和趙達留下的那幾句詩詞裏的意思了。”
“啊?”佟佩佩一楞,問道,“是什麽意思?”
張繼琛說道:“那幾句詩詞前面說的是許三娘嫁給李莊臣之後為了不讓李莊臣懷疑自己在外面勾引男人而將自己的臉一半化妝一半不化妝,讓人看上去她顯得很恐怖,自然不會有男人靠近。而後面的話,則是許三娘對自己的日子的一種解釋。她傾訴自己如此妝容是為了什麽,但是最後她這樣一個好人卻得到的是一個悲劇,所以詩詞裏後面就說到了‘但使善惡終有頭’。這就是說許三娘很清楚,李莊臣這樣的人是會得到報應的。”
“可是,李鶴和趙達為什麽要留下一樣的詩詞?”佟佩佩問道,一旁的曹詢平更是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不敢插嘴,只好發著楞,自顧自喝茶。
張繼琛說:“因為他們都很清楚的知道,兩個死者為何而死。而他們用這幾句詩詞就是為了告訴我們,有人在用許三娘的故事來重蹈當年李莊臣的結局。然而這件事他們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因為他們知道根本就沒有證據能直接證明兇手是誰,這才拐著彎的留下了信息。”
“哦。”佟佩佩半信半疑,似乎有些懂了,“那也就是說當時他們雖然知道兇手是誰,卻並沒有拿到十足的證據來證明,所以才留下信息,希望能有人去證實這個證據。”
“對沒錯。”張繼琛一臉笑容,“而這個人並不是我們,其實根本就是兇手自己說出來的。”
佟佩佩想起李寶珠在病床上說的那一番話,不由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李寶珠在張繼琛一步步的語言刺激之下最終說出了真相,這可不就是‘兇手自己說出來’的嘛。
而後,兩人又跟曹詢平聊了一會,佟佩佩拿到了一些其他的傳說之後,便告辭了曹詢平。兩人一路走到了之前的奶茶店,也就是在這裏,他們開始了一起揭開案情的旅程。
當一切都回到起點的時候,人類的感情就變得很容易去回憶,回想開始時發生的事情。
張繼琛拿著兩杯奶茶,兩人又坐在了之前坐過的位置上。“天氣很不錯啊。”佟佩佩喝了兩口,看了看窗外,這一天的天氣確實不錯,晴空萬裏的。“恩。”張繼琛也看了看外面,說道,“佩佩,你是要回到親生爸媽的家去還是養父母家裏?”
佟佩佩笑了笑,說:“先回親生爸媽那,姐姐走了還沒多久,我得先回去陪陪媽媽,過段時間我再把養父母接過來,跟我親生父母認識。”
“哦。”張繼琛點點頭,“看來你跟你養父母之間感情也很好。”
“是啊,他們把我從小養大,一直拿我當親生女兒看待。”佟佩佩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幸福的表情,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此時也無比疼愛的映照著她那幸福的笑臉,這倒是讓張繼琛有些看呆了。“餵餵?”佟佩佩說了幾句話,可是張繼琛沒回答,她一擡頭就看到張繼琛一直發呆的表情看著她,頓時小臉一紅,“你看著我幹嘛?我問你話呢。”
“啊?”張繼琛一陣尷尬,攪和了下手裏的奶茶,“你問我什麽?”
“我是問你,這半臉人案件結束了,那後面你打算幹什麽去?”佟佩佩又問了一遍。
“哦。”張繼琛回道,“我跟王老頭拿了假期,打算先去原叔墳上拜祭下,然後我也回家看看爸媽。”佟佩佩點點頭,眼神裏似乎有一絲的失落感。“不知道——”張繼琛忽然開口道,“你有沒有時間跟我一起去拜祭一下原叔?”佟佩佩聽到他的話,頓時又開心了起來,點點頭說道:“好啊。”
“那你先回家陪你媽媽住幾天,然後我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再過去找你,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拜祭原叔,好嗎?”張繼琛似乎是有些小心的說道。佟佩佩聽著他的話,想了想,說:“行,那我留電話給你,你來之前給我打個電話。”
張繼琛點點頭,兩人互留了手機號,在這奶茶店裏,一切又踏上了新的旅程,或許多年後,他們還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來,做一件同樣的事情吧?
十五年後。郭林鄉鎮派出所一如既往的在做著日常的工作。
留起胡子的張繼琛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忙碌著處理事情,他的辦公桌前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所長張繼琛’。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在手機屏上顯示的名字是‘老婆’。“餵?老婆。”張繼琛一臉笑容的接起了電話,“我馬上就好,一會就出來。恩,好的。”
他掛了電話,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後,便拿起一旁的一件風衣穿了上去,接著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辦公室,當他經過派出所辦公區的時候,屋裏的人也都各自準備收拾停當要離開了。
“張所長,約會去吶?”郭小北剛穿上自己的外套,就看到張繼琛走出來,不禁調侃道。
“去吃飯。”張繼琛笑著說,“你還不去火車站嗎?”
“這就去,這就去。”郭小北很高興的說道,“也不知道她們娘兩買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嬌兒說大包小包還挺多。”一旁的陸南盛也來打趣道:“她們買的東西裏肯定沒你的份。”
其他幾個民警也都跟著打趣,郭小北嘴上雖然說得有點生氣,可臉上卻還是一股子燦爛又幸福的笑容:“去去去,去你們的,今晚值班的可別偷懶睡著了啊。”打趣了一番,郭小北立即就拽著張繼琛往門外走了出去,路上郭小北對張繼琛說道:“今天晚上你們一家來我家吃飯啊,別忘記。”
“恩,好。”張繼琛點點頭,此時他們正好走到派出所門口,那裏正站著兩個人,一大一小。大的是個女人,身穿一條淡藍色裙子,撐著遮陽傘,小的是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一臉的稚氣,眉宇間卻有著張繼琛的神態。“爸爸!”那小男孩見到張繼琛走過來了,便松開牽著女人的手,快樂的朝著張繼琛跑了過去。張繼琛也張開了雙臂,把他迎接進了自己的懷裏。
張繼琛抱起那孩子,笑著說:“兒子,又重了啊。”
“你兒子長得越來越像你了。”身旁的郭小北說道,“來,小北叔叔抱一下看,是不是又重了。”郭小北伸手去抱那男孩,男孩也很願意讓郭小北抱,對他也挺親昵。
“繼琛。”佟佩佩走了過來,很是自然的挽上了張繼琛的手臂,而張繼琛更是溫柔的喊她:“老婆,那我們先去買點東西,等下小北去把陳姐接回來後,晚上我們去他們家吃飯。”
“好啊。正好我要先回家拿點東西,給嬌兒姐和丫頭買了點東西,得去拿來。”佟佩佩笑著說道。郭小北在一旁樂呵呵的說:“哎,客氣啥,都是一家人來的。”
三人正寒暄著,忽然從派出所裏跑出來陸南盛,一臉嚴肅,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這讓張繼琛也產生了一股不一樣的感覺。
“半臉人——又發生了。”陸南盛沈著臉色,吐出了一句話,頓時,除了孩子,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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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繼琛來到陳嬌兒房間門外,屋裏,佟佩佩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陳嬌兒正嘮嘮叨叨的在她旁邊埋怨她這麽快就要回去了,也不多陪陪她。
“嬌兒姐。”佟佩佩好笑的看著正在發‘牢騷’的陳嬌兒,“你可以在休假的時候來找我呀,我們離得也不遠,坐個火車半小時就到啦。”
“哎,我也想。”陳嬌兒抱怨道,“不過局裏打算要調我去加拿大那邊……”
“什麽?加拿大?”佟佩佩一聽,有些詫異,“不是吧?嬌兒姐你要去那麽遠啊?”
“哎哎,聽我說完。”陳嬌兒笑了笑,“局裏是要調我過去學習,那邊警局有個法醫,很有經驗的,在加拿大是出了名的名法醫,所以局裏就想讓我過去學一些新的技術。”
“那也不錯啊。”佟佩佩羨慕道,又帶著一些惋惜,“那你要去多久?”
“嗯,還不知道。”陳嬌兒搖搖頭,“局裏打算送兩個法醫過去學習,一個是我,一個是莫秦的師兄。不過目前還不知道要去多久,聽說是要去三年。”
佟佩佩搖了搖頭,說道:“嘖嘖,三年?那完了,小北那貨看來要獨守空閨了。”
陳嬌兒一聽頓時拿起一件衣服就往佟佩佩頭上扔了過去:“去你的,關小北那小子什麽事?”
佟佩佩笑呵呵的拿下來衣服,說:“嘿嘿,嬌兒姐,你別說你感覺不出來啊,我都看出來了,小北喜歡你。”陳嬌兒搖了搖頭,言不由衷地說道:“不可能,我可不會玩什麽姐弟戀。”
“哎哎,別那麽說嘛。”佟佩佩說道,“小北也不差啊,個子高,又有一身腱子肉,而且還是個警察,前途無量啊。”
“什麽前途無量啊。”陳嬌兒眼睛轉了一下,此時轉了話題,“那你的張繼琛又怎麽樣啊?”
佟佩佩一聽陳嬌兒說到了張繼琛,頓時變了臉色,眼珠子一時間轉個不停,不知道該看哪裏:“嬌兒姐你亂說什麽呀。”門外的張繼琛心裏也是咯噔了一下,躲在門外,忽然擡不起腳來了。
“你知道我說什麽的。”陳嬌兒說道,“張繼琛那小子是有點悶,有話也不直接說出來,就喜歡擺在心裏,明明就喜歡你嘛,到現在也不說出來,悶騷貨一個。”陳嬌兒朝佟佩佩靠了過去,提議道:“他面,那要不你主動點?把握自己的幸福才是要緊的,你要是喜歡他就告訴他唄?”
佟佩佩小臉一紅,轉過頭,收拾自己的衣服:“我才不要。”
“哎哎,為什麽?”陳嬌兒‘不死心’,繼續‘追問’,“說真的,你看上他什麽了?”
佟佩佩想了一想,說道:“誰、誰看上他了。”
“你真沒看上他?”陳嬌兒問道,忽然轉了個話,“那既然沒看上,那你不如考慮下高楷奕啊?我聽說他可是個鉆石王老五啊,人品好,家境好,而且還聽說將來是要進局裏當領導的,哎哎,佩佩要不然你選高楷奕也不錯啊。”
“嬌兒姐!”佟佩佩真是哭笑不得,這個陳嬌兒好像自己媽一樣,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一般,“行行好,在家裏我兩個媽都催我要找個男朋友,到你這你也催我,信不信我現在就回去了。”
“哎哎,別別,說好的明天下午才走的,今晚上你還得陪我喝兩杯去。”陳嬌兒打趣的笑了笑,不再說這個話題。佟佩佩也就饒了她,而在外面的張繼琛心裏卻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騷動,或者說是悸動。
張繼琛走到值班室的時候,郭小北正在發呆。“小北?”張繼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郭小北回過神來,看向他:“唉?你怎麽來了,今晚不是大福和我值班嗎?”
“大福今晚和他老婆、兒子去喝喜酒了,跟我換了班。”張繼琛坐了下來,說道。
“哦。”郭小北伸了伸懶腰,“唉,你看看人大福名字取得真好,娶了個好老婆,又生了個乖兒子,這輩子算是過的好了。”
張繼琛笑了笑:“是啊。你這是羨慕人大福?那趕緊娶個老婆生個兒子享享福?”
“說的輕巧。”郭小北苦笑了下,“這還得看緣分。要是我看上了,人家女的看不上我,那不還是白搭嗎?”
“聽你這話,你是有目標的了?”張繼琛打趣道。
郭小北當即擺手否認道:“哎哎哎,我可沒這麽說,我是說萬一。”這擺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否認的那麽快,張繼琛心裏暗笑:“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郭小北想了想,說道:“恩,首先要溫柔,但是有時候霸道一些也沒關系,其次,要有才華,第三嘛,哦不對,是這第三才是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對上眼,處得來。”溫柔又霸道?還要有才華?又跟郭小北處得來?這不是陳嬌兒嗎?張繼琛心裏暗笑,這郭小北說的也太明顯了。
“那我看陳姐就不錯。”張繼琛試探道。
郭小北一聽,忙打馬虎眼:“噓噓噓,餵餵,別亂說。人陳姐那眼光高著呢。”郭小北說到這的時候,眼神不禁有些不太一樣,而後他又說道:“不過我想能站在陳嬌兒身邊的男人一定不會差的。”這話似乎是郭小北自己在跟自己說,也像是在對著一個虛擬的人說話。這倒是讓張繼琛忽然覺得郭小北並不像他平時那麽大大咧咧,倒是在他的眉宇間多了一份信心和一股動力。反觀自己,張繼琛倒覺得自己沒有郭小北那麽有自信。
兩個月後,郭小北在陳嬌兒要坐上火車趕往機場的那天,忽然就鼓起了勇氣當著火車站上那麽多人的面前,向陳嬌兒表白了自己的心跡,而陳嬌兒在錯愕之餘,魏然一笑,丟給他一句話:“三年後等我回來,如果你身邊多了個女人,那你就等著成為下一個半臉人。”也就是說,陳嬌兒已經默許了跟郭小北在一起。當然這些是後話,那是在佟佩佩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而現在,張繼琛要做的也就是之後郭小北會做的事情,只是他該如何開口才好呢?
值班的夜晚總是讓人覺得無比的漫長,一杯咖啡幾份雜志,或者是一些陳年舊案的翻來看看,倒也能打發了時間,偶爾的兩人還互相聊聊天,侃侃大山,說說這說說那的。但是一整夜的時間卻更多的是安靜。張繼琛坐在辦公桌前正在翻看那些半臉人的案件,他只是無聊,並沒有多想。
可是看著看著,他就沒來由的出現了一個疑問:趙春巧和李寶珠到底是怎麽殺的人?為何現場完全沒有任何關於兇手的痕跡?難道趙春巧和李寶珠還學會了怎麽在殺人之後去處理善後?這兩個女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可以說,趙春巧只是會認字寫字,而李寶珠只會說話,並不識字。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又是如何把案件做的如此精密的?莫非還有第三人不成?
“不對不對。”張繼琛想到這裏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推論中並沒有任何一個線索可以證明在她們犯案的時候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那到底是為什麽呢?”剛重新泡了一杯咖啡的郭小北打著哈欠,看向張繼琛問道:“你說什麽呢?”
“哦,沒什麽。”張繼琛搖了搖頭,郭小北喝著咖啡又坐了下來,繼續看手裏的雜志。而張繼琛卻在心裏犯嘀咕。
三娘風華老亦猶存,君心疑慮暗生鬼。斷其妻命割其面皮,魂去魂來七日索命。百年輪回不得離去,非人非鬼孽返人間。三娘不舍為女道義,為卿重蹈他日詭事。這幾句詩詞究竟代表了什麽?為何李鶴和趙達都留下了這幾句話呢?張繼琛看著手裏的文件,一直在思考著。
“月下伊人倚星樓,卻著容顏半面妝。拂袖掠弦聲聲慢,半陰半陽不似笑……”
忽然間,張繼琛似乎聽到了一個女人在念詩的聲音,他猛地一擡頭,郭小北卻已經枕著那雜志睡著了,而那個聲音卻依舊在張繼琛耳邊回蕩,那聲音似乎是從外面傳進來的。張繼琛沒有去叫醒郭小北,而是自己拿著手電,循著聲音跑了出去,他來到派出所門口,看門大爺已經在門房裏睡著了,面前的電視機已經變成了雪花的圖案。
“奇怪,是誰?”張繼琛一下子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他四下看著,最後將聲音確定在自己的右方,循著聲音,他一步步朝那條路走了過去。張繼琛一路循著聲音,越走越覺得周圍的景致有些眼熟,當他最後站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那被火燒過之後的李家舊宅前面了,而那女人的聲音更是從那李家老宅裏傳出來的!
“難道裏面有人?”張繼琛如此想著,此時那女人念詩的聲音越加的清晰起來,張繼琛聽清了那個女人說的話:月下伊人倚星樓,卻著容顏半面妝。拂袖掠弦聲聲慢,半陰半陽不似笑。清風絮柳飄思情,奈何茶涼未見君。先生可知汝妝容?不為君者乃為女。君若負汝卿不滅,魂來魂往幾徘徊。百年魂去人依舊,但使善惡終有頭。
當那個聲音念完一遍之後,便沒有再出聲,這讓張繼琛感到非常奇怪。‘莫非李家老宅裏真有人?’張繼琛想著便朝那李家老宅的門走了進去,他跨過那扇已經被燒的只剩下一個門框的大門,四下張望著小心翼翼的往裏面走進去。
這夜風呼呼的吹著,殘枝碎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向人傾訴它們的過往,那段苦難的經歷。李家老宅裏透出來的那股子邪勁,讓張繼琛覺得在這個老宅裏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在暗處,似乎有一雙詭異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這個‘入侵者’,張繼琛的背脊有些發涼,或許他應該回去把郭小北喊醒,再來這裏看看。可是眼下,他的身體卻很老實的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繼續往老宅裏面走。
說張繼琛膽小,其實不然,從小當警察就是他的志願,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就應該天不怕地不怕,敵人來了迎頭痛擊,子彈來了毫不退縮,區區一間老宅子,還能把他嚇到哪裏去嗎?不過,張繼琛的心裏倒是有些沒底氣,他倒不是說怕什麽,只是覺得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似乎就像是獵豹在黑夜裏盯上了獵物一般,隨時會被吃掉的感覺。
張繼琛轉念一想,不太對,這半臉人案件裏第一個兇手趙春巧已經自殺死了,這可是經過醫生驗證的,而第二個兇手李寶珠已經被關在精神病院裏了,眼下不可能會逃出來,而且兩人都證據確鑿,殺人罪名成立。那麽如今又有誰會在李家老宅裏用這樣要吃人的眼神盯著他呢?難不成真的有鬼?
張繼琛一想到鬼,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見到徐小丹的情景,還有那次半夜在路燈下見到的漂亮女人,兩次難以解釋的經歷,他不得不懷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就在張繼琛瞎想的時候,忽然一聲貓叫把他給嚇了一跳,他拿著手電順勢就朝著貓叫發出來的地方照了過去,沒有貓,只有那被掀開後露出來的古井。張繼琛照著那口古井走了過去,古井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什麽異常。忽然間張繼琛的手電似乎照到了什麽,有一道發亮的東西。
“那是什麽?”張繼琛又把手電照了過去,那是在古井裏靠著古井壁,往下大約半米左右的位置,似乎是兩個綠色的圓點。就在張繼琛想再看的仔細的時候,忽然一聲犀利的貓叫從古井裏傳了上來,同時還伴隨著一道黑影,刷的一下就從張繼琛肩膀上竄了過去,躍到那墻頭上,消失不見了。
張繼琛回頭看到了那黑影的尾巴,原來是一只貓,那兩個綠色的圓是它的眼睛。忽的,張繼琛感覺到臉上有一些刺痛,伸手一摸:“靠,被貓抓了!”正當他在懊惱的時候,忽然覺得似乎背後有什麽人,一抹白色的人影站在墻角,然而當他猛然間回頭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張繼琛回到派出所的時候,郭小北已經醒來了,坐在那裏抱怨張繼琛丟下他一個人值班,郭小北一看到張繼琛回來了,立馬就問:“你跑哪去了?”
“我看你睡得那麽熟,就去買了點夜宵。”張繼琛把手裏的外賣盒子放在了桌上。
“嘿,還不錯。一聞就知道是新記的皮蛋瘦肉粥,還有烤串。”郭小北很是滿意的打開了袋子,不客氣的先吃了起來。“得了便宜還賣乖。”張繼琛無奈的笑了笑。他從李家老宅出來後,就沒再聽到那個女人說話的聲音,於是便轉道去買了夜宵回來,回來路上張繼琛還在想這個事情,可是他也想不出什麽來。
“哎哎,我說,”郭小北一邊吃,一邊說,“佩佩買了明天下午三點多的火車票,說要回家了。”
“嗯。我知道。”張繼琛點點頭。郭小北丟向他一塊橡皮:“餵餵,你說的還真平淡。佩佩要走了,你不去表示表示?”
“表示什麽?”張繼琛笑了笑,有些尷尬。
“什麽表示什麽?”郭小北此時放下了粥碗,“哎哎我說你真是木頭嗎?”
張繼琛又笑了笑:“你不如先解決陳姐吧你。”他又把橡皮丟了回去,郭小北趕緊護著自己的粥碗,兩人嬉笑了一番。郭小北正色道:“餵餵,張繼琛你跟我算是哥們吧?說說,你心裏話啊,你是喜歡佩佩的吧?”
張繼琛此時倒也不再搪塞,微微點了下頭,接著又說道:“喜歡又怎樣,人家那是記者,前途無量,我就是一個小小的民警而已。”郭小北一拍桌子,對他‘斥責’道:“餵餵,張繼琛,你這話說的,我可要教育教育你了,什麽叫小小的民警,我們這是人民警察,光榮的很。”
張繼琛笑了笑,說道:“是是是,郭警官教訓的是。”
“那必須的。”郭小北很是得意的樣子,“哎,我聽陳姐說,明天中午佩佩要請大家吃頓飯,你不如就把握機會對她表白好了。”
張繼琛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倒是有些小小的悸動,心裏默默的點了點頭。
第二日,張繼琛結束值班之後便回到自己宿舍裏,眼下還是早上六點,除了來換班的陸南盛,其他人都還沒有起床。張繼琛梳洗了一下後,便準備出去吃早飯,剛一出門,佟佩佩竟然也起來了,兩人在樓梯口碰著面,起先略微有一些尷尬的氛圍,張繼琛先開口打破了那種怪異的氛圍:“吃早飯?”
“恩。”佟佩佩笑了笑,點點頭,“一起嗎?”
“好。”張繼琛也點了點頭,兩人便一起來到了餐廳裏。此時的餐廳除了莊大姐夫妻兩還有兩個夥計在忙碌外就沒有其他人了。“嘿,小張警官那麽早啊!”莊大姐很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佟記者也那麽早哦。”
“莊大姐早飯有些什麽?”張繼琛笑著問道。
莊大姐指了指旁邊臺子上剛出鍋的一些早點:“白粥、米粉、包子。哦對了,再過幾分鐘,蒸餃也好了。”“挺豐盛的。”佟佩佩笑了笑,拿了碗碟,遞給張繼琛。兩人便打了一些早飯,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清晨的陽光還不算熱情,就像是剛離開的被窩一般,顯得有些暖和,看著窗外漸漸明亮起來的景色,慢悠悠的吃著熱乎乎的包子、白粥,再喝上一杯現磨的豆漿,這日子倒也顯得分外的舒坦。
“你的專欄寫完了?”張繼琛覺得光是吃早飯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意思,便找了話題聊了起來。
“要的資料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回去再潤色潤色就可以了。”佟佩佩說道。
“哦。”張繼琛忽然有些語塞,佟佩佩看了看他,說道:“不過上午等下我還想去找下曹大爺,關於郭林鄉鎮以前的一些風土人情倒是了解的比較少。”她看著張繼琛,那眼神似乎是有些殷切,又帶著幾許期盼,那張繼琛似乎沒註意到佟佩佩眼神裏的異樣,但是他卻很意外的說:“那要不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想聽聽過去郭林鄉鎮的一些事情。”
佟佩佩很高興,這個張繼琛似乎是開了竅了,一頓早餐下來她吃的很高興,而張繼琛見她吃個早飯都那麽高興,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心裏卻也是跟著高興起來。
兩人吃過早飯之後,便買了一些水果來到了曹詢平的家裏,曹詢平很高興他們的到來,特地泡了上號的龍井茶來招待他們。“小張警官,佟小姐。”曹詢平又拿來了一些瓜果糕點,“你們能來看我這老頭子,我就很高興了,幹什麽那麽破費呢?”
“曹爺爺,您客氣了。”佟佩佩開口道,“這是我們小輩的一點心意,應該的。”
曹詢平很高興的笑著,三個人聊起天來,佟佩佩便把自己來的目的給曹詢平說了,曹詢平很樂意給她介紹起郭林鄉鎮的過往。在曹詢平說著說著,說到了許三娘的故事上的時候,張繼琛插了句話:“曹大爺,那您知道這個許三娘是哪裏人嗎?”
“哪裏人不曉得。”曹詢平搖了搖頭,說,“只是聽老一輩人傳下來的故事裏說,這個許三娘是外面嫁進來的媳婦。”
“這個許三娘也挺可憐的。”佟佩佩說道,“嫁過來的第一個丈夫多好啊,可惜死的太早,後來再嫁了一個,卻悲劇了。”
曹詢平也是一陣感慨:“那可不是嗎,許三娘那時候在咱們鎮上還是個救濟窮人的好人呢。”
“許三娘做過什麽好事?”張繼琛好奇的問道。
曹詢平回想了下,說:“我記得老一輩人說過,咱們鎮上很久以前經常鬧幹旱,百姓種的糧食有時候顆粒無收,許三娘改嫁給李莊臣之後啊,經常在自家門口開設粥鋪,施舍米粥給沒飯吃的人。還有,許三娘也經常勸解鄰裏間發生矛盾口舌的人,所以大家都很喜歡許三娘。”
“明白了。”張繼琛忽然眼睛一亮,佟佩佩奇怪的看了看他:“什麽明白了?”
張繼琛笑了笑,解釋道:“我明白李鶴和趙達留下的那幾句詩詞裏的意思了。”
“啊?”佟佩佩一楞,問道,“是什麽意思?”
張繼琛說道:“那幾句詩詞前面說的是許三娘嫁給李莊臣之後為了不讓李莊臣懷疑自己在外面勾引男人而將自己的臉一半化妝一半不化妝,讓人看上去她顯得很恐怖,自然不會有男人靠近。而後面的話,則是許三娘對自己的日子的一種解釋。她傾訴自己如此妝容是為了什麽,但是最後她這樣一個好人卻得到的是一個悲劇,所以詩詞裏後面就說到了‘但使善惡終有頭’。這就是說許三娘很清楚,李莊臣這樣的人是會得到報應的。”
“可是,李鶴和趙達為什麽要留下一樣的詩詞?”佟佩佩問道,一旁的曹詢平更是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不敢插嘴,只好發著楞,自顧自喝茶。
張繼琛說:“因為他們都很清楚的知道,兩個死者為何而死。而他們用這幾句詩詞就是為了告訴我們,有人在用許三娘的故事來重蹈當年李莊臣的結局。然而這件事他們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因為他們知道根本就沒有證據能直接證明兇手是誰,這才拐著彎的留下了信息。”
“哦。”佟佩佩半信半疑,似乎有些懂了,“那也就是說當時他們雖然知道兇手是誰,卻並沒有拿到十足的證據來證明,所以才留下信息,希望能有人去證實這個證據。”
“對沒錯。”張繼琛一臉笑容,“而這個人並不是我們,其實根本就是兇手自己說出來的。”
佟佩佩想起李寶珠在病床上說的那一番話,不由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李寶珠在張繼琛一步步的語言刺激之下最終說出了真相,這可不就是‘兇手自己說出來’的嘛。
而後,兩人又跟曹詢平聊了一會,佟佩佩拿到了一些其他的傳說之後,便告辭了曹詢平。兩人一路走到了之前的奶茶店,也就是在這裏,他們開始了一起揭開案情的旅程。
當一切都回到起點的時候,人類的感情就變得很容易去回憶,回想開始時發生的事情。
張繼琛拿著兩杯奶茶,兩人又坐在了之前坐過的位置上。“天氣很不錯啊。”佟佩佩喝了兩口,看了看窗外,這一天的天氣確實不錯,晴空萬裏的。“恩。”張繼琛也看了看外面,說道,“佩佩,你是要回到親生爸媽的家去還是養父母家裏?”
佟佩佩笑了笑,說:“先回親生爸媽那,姐姐走了還沒多久,我得先回去陪陪媽媽,過段時間我再把養父母接過來,跟我親生父母認識。”
“哦。”張繼琛點點頭,“看來你跟你養父母之間感情也很好。”
“是啊,他們把我從小養大,一直拿我當親生女兒看待。”佟佩佩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幸福的表情,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此時也無比疼愛的映照著她那幸福的笑臉,這倒是讓張繼琛有些看呆了。“餵餵?”佟佩佩說了幾句話,可是張繼琛沒回答,她一擡頭就看到張繼琛一直發呆的表情看著她,頓時小臉一紅,“你看著我幹嘛?我問你話呢。”
“啊?”張繼琛一陣尷尬,攪和了下手裏的奶茶,“你問我什麽?”
“我是問你,這半臉人案件結束了,那後面你打算幹什麽去?”佟佩佩又問了一遍。
“哦。”張繼琛回道,“我跟王老頭拿了假期,打算先去原叔墳上拜祭下,然後我也回家看看爸媽。”佟佩佩點點頭,眼神裏似乎有一絲的失落感。“不知道——”張繼琛忽然開口道,“你有沒有時間跟我一起去拜祭一下原叔?”佟佩佩聽到他的話,頓時又開心了起來,點點頭說道:“好啊。”
“那你先回家陪你媽媽住幾天,然後我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再過去找你,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拜祭原叔,好嗎?”張繼琛似乎是有些小心的說道。佟佩佩聽著他的話,想了想,說:“行,那我留電話給你,你來之前給我打個電話。”
張繼琛點點頭,兩人互留了手機號,在這奶茶店裏,一切又踏上了新的旅程,或許多年後,他們還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來,做一件同樣的事情吧?
十五年後。郭林鄉鎮派出所一如既往的在做著日常的工作。
留起胡子的張繼琛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忙碌著處理事情,他的辦公桌前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所長張繼琛’。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在手機屏上顯示的名字是‘老婆’。“餵?老婆。”張繼琛一臉笑容的接起了電話,“我馬上就好,一會就出來。恩,好的。”
他掛了電話,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後,便拿起一旁的一件風衣穿了上去,接著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辦公室,當他經過派出所辦公區的時候,屋裏的人也都各自準備收拾停當要離開了。
“張所長,約會去吶?”郭小北剛穿上自己的外套,就看到張繼琛走出來,不禁調侃道。
“去吃飯。”張繼琛笑著說,“你還不去火車站嗎?”
“這就去,這就去。”郭小北很高興的說道,“也不知道她們娘兩買了什麽好東西回來,嬌兒說大包小包還挺多。”一旁的陸南盛也來打趣道:“她們買的東西裏肯定沒你的份。”
其他幾個民警也都跟著打趣,郭小北嘴上雖然說得有點生氣,可臉上卻還是一股子燦爛又幸福的笑容:“去去去,去你們的,今晚值班的可別偷懶睡著了啊。”打趣了一番,郭小北立即就拽著張繼琛往門外走了出去,路上郭小北對張繼琛說道:“今天晚上你們一家來我家吃飯啊,別忘記。”
“恩,好。”張繼琛點點頭,此時他們正好走到派出所門口,那裏正站著兩個人,一大一小。大的是個女人,身穿一條淡藍色裙子,撐著遮陽傘,小的是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一臉的稚氣,眉宇間卻有著張繼琛的神態。“爸爸!”那小男孩見到張繼琛走過來了,便松開牽著女人的手,快樂的朝著張繼琛跑了過去。張繼琛也張開了雙臂,把他迎接進了自己的懷裏。
張繼琛抱起那孩子,笑著說:“兒子,又重了啊。”
“你兒子長得越來越像你了。”身旁的郭小北說道,“來,小北叔叔抱一下看,是不是又重了。”郭小北伸手去抱那男孩,男孩也很願意讓郭小北抱,對他也挺親昵。
“繼琛。”佟佩佩走了過來,很是自然的挽上了張繼琛的手臂,而張繼琛更是溫柔的喊她:“老婆,那我們先去買點東西,等下小北去把陳姐接回來後,晚上我們去他們家吃飯。”
“好啊。正好我要先回家拿點東西,給嬌兒姐和丫頭買了點東西,得去拿來。”佟佩佩笑著說道。郭小北在一旁樂呵呵的說:“哎,客氣啥,都是一家人來的。”
三人正寒暄著,忽然從派出所裏跑出來陸南盛,一臉嚴肅,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這讓張繼琛也產生了一股不一樣的感覺。
“半臉人——又發生了。”陸南盛沈著臉色,吐出了一句話,頓時,除了孩子,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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