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酒店，林燈兒就去找了隔壁的徐見風。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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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打你了。”
“……林燈兒——我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林燈兒沖他笑笑，又蹲下來摘了一朵路邊的小野花，說道:“我自認為把控得很好——我指的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從不越界。這是我的原則。”她把手中的樹葉丟到土壤上，站起來，面帶嚴肅地對他說：“因為不會在一起，所以更要把態度擺明。你覺得呢？”
蘇雲也突然拽住她的手語氣帶了些煩躁:“你的心是銅墻鐵壁做的嗎？我追了你好幾年，這些年從沒對旁的女人動過心，你對徐見風的熱情，分一半給我，不，三分之一也行啊。”
“我也想啊，”林燈兒試圖掙脫他的禁錮，見實在掙不開，幹脆放棄了掙紮，神色沈斂：“我也想交一個新的男朋友，談一段新的戀情，過嶄新的美好人生。可是我沒辦法再喜歡別人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愛這個玩意兒吧，在心，不在我。
很奇怪，心本是屬於我的，但當它裝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它就不再屬於我了。
而原來的我，成了它的臨時棲居地。
不，沒有原來的我了。
從它裝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沒有原來的我了。
☆、53
“考慮一下都不行？”
“沒有期待更精彩。”
蘇雲也的臉拉得老長，執拗地扣住她的手不放。老半天以後才有氣無力地投降：“我說不過你。”
然後洩氣般松開她的手，把腳下的小石子踢得老遠。
“行，換個話題。帶你去個地方——”他看向前方，然後又轉過頭瞇著眼睛嚇唬她:“月黑風高，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敢嗎？”
林燈兒毫不畏懼，闊氣地從後自前一揚手，瞬間豪氣萬丈:“走！”
半個小時後。
他們站在了一棵巨大的大榕樹底下。
“好大的樹啊。”林燈兒仰頭感嘆，“拍了這麽久的電影，竟然不知道附近有這麽大一棵榕樹。”
蘇雲也看她一眼，說:“拍戲那麽忙，哪有時間出來瞎逛，不知道很正常。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好玩兒的有意思的地方。”
“這得有幾百年了吧？”
“差不多了。”
這棵榕樹高且壯，枝繁葉茂，枝條纏繞著粗壯的幹，布滿皺褶，應是歲月的痕跡，亦或是淚水流幹後變成褶皺的紋路，均是透著一股濃濃的看盡世間百態的滄桑感和漫長時光熬煉而成的忍耐與堅守。
佇立於樹下，擡頭望天，見樹不見天。
“你來過這兒？輕車熟路的。”
看他帶路的樣子，似乎對這裏並不陌生。
“還沒出名的時候，到這裏許過願，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一線男星。時隔這麽多年才來還願，對不住了。”他像模像樣地朝著大榕樹鞠了個躬，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說了幾句她聽不太清楚的話，想來是和這顆樹的秘密。
林燈兒摸著邊緣的枝條，笑問：“還有這麽一說？”
“信則有，不信則無唄。”蘇雲也睜開眼睛，又對著大榕樹鞠了一躬，說:“你看看我現在，敢說完全不可信？”
林燈兒沈吟片刻，方道：“嗯，有道理。”
蘇雲也上前幾步，拍拍結實的樹幹，轉頭對她說：“這棵樹是百年老樹，閱人無數，都快成精了。對他許願，靈驗的可能性總比對著吃了就沒的生日蛋糕和吹了就滅的生日蠟燭有用。”
“許了願就要還願？”
蘇雲也一本正經地回答：“一般來說，是這樣的——就像去銀行借錢一樣，信用額度是很大的保障。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胡扯。”林燈兒被他逗笑了，“只是現在許了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來還願。”
“那你是信還是不信？”蘇雲也退後幾步，重新站在了她的身旁。
林燈兒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信。”
“那不就行了。先許願，等願望實現了再來還願，只是時間早晚問題。還沒許就擔心還的事，要是用戶都像你一樣，銀行早就混不下去了。”
雖然他打的比喻很搞笑，但林燈兒多少聽進去了。於是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對大榕樹許了願：
“希望上天保佑我的愛人，希望他一生平安，無病無災。”
落入蘇雲也眼中的，便是這樣一幅如水的美畫：一月，一樹，一人，一心，一願。
而已。
回去的路上，蘇雲也問她許了什麽願望，她回他：“不管是對著什麽許願，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蘇雲也轉轉眼珠子：“那你預計什麽時候能去還願？”
林燈兒擡頭看向懸掛在頭頂實則遠在天邊的圓月，思緒縹緲，表情悵然若失。
“可能要用一生的時間。”
在那一瞬間，蘇雲也好像知道了她許的願望。
關於某個人。才值得用“一生”這樣幸福而又沈重的的字眼。
幽靜的小徑裏，兩道身影被拉得很長，在月光下緩步而行。
半年後。
林家終於迎來一件大喜事——今天是林燭和楚晚結婚的日子。
婚禮上，林母感動得直掉眼淚，林燈兒坐在下面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母親結婚以來都被父親寵著，對她身子骨一向弱的女兒倒是關心得緊，可是對林燭的確沒那麽上心。林父的教育觀念更是:男孩子就該扔出去自生自滅，讓他自己在摸爬滾打中長大。
父母不管的事，通常是由她這個姐姐去管；父母管不了的事，也都只有她管得了。
林燭青春期的時候，壞事沒少幹，不管林母如何苦口婆心，林父如何耳提面命，他還是該逃課逃課，該打架打架。後來林燈兒從大學請假回來，在KTV裏找到他，當著他一幫小弟的面，直接把他拎回了家。
從那以後，林燭才有所收斂，慢慢被拉回了正途。
所以說，她對林燭，是半姐半母。
婚禮司儀請新人的父母發言之後，又隆重地請出了新郎的姐姐。這純屬主婚人的一時興，看看家人的表情便知道了。
林燈兒先前並沒有接到這個通知，本來不想搶了新人的風頭，只想安安靜靜地坐在下面觀看就好，但是不料司儀突然來了這麽一出，頂著眾人期待的目光和家人鼓勵的眼神，她只好起身，向臺上走去。
主婚人興奮地把話筒遞給她，她接過來，輕輕開口：“大家好，我是林燭的姐姐。”
底下歡呼聲四起，顯然期待已久。
見多了大場面的林燈兒看著來賓紛紛掏出了手機對著自己猛拍，仍舊面不改色地淡然處之。即使事先沒有任何準備，也照樣不慌不忙地繼續說下去：“今天是我的弟弟和弟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來見證這個時刻。”臺下有掌聲響起。
“我做演員已經七年多了，一直將家人的隱私保護得很好，你們今晚的到場，就是這場婚禮最好的祝福。”
此話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
許多人聞言便有些尷尬地收起了手機。
“林燭是我唯一的也是最疼愛的小弟，從他呱呱落地的那天起，我便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天天地成長。一直以來，都是我走在他的前面，而現在，他除了身高和體重之外，終於有其他東西超過了我。”
來賓們聽到這裏都哈哈大笑起來，連在一旁抹眼淚的林母也“噗嗤”一下被逗笑了。
“從前那個毛頭小子已經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很欣慰。還有我的弟妹：楚晚——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是個溫順善良的好姑娘，在很早以前，我就把她當成弟媳了。現在他們終於成家立業，希望他們相親相愛，孝順父母，包容彼此，祝福他們一生都平安健康。最後，再次感謝大家的到來，謝謝。”
掌聲雷動。
林燈兒把話筒還給婚禮司儀後，轉過身擁抱了林燭和楚晚。
“新婚快樂。我等著抱小外甥呢。”
林燭回：“全力以赴。”
林燈兒滿意地下臺了。
新娘扔捧花的時候，特意瞄準她的方向，然後轉身，將捧花用力往後一扔，穩穩地落到了林燈兒的懷中。
現場一片叫好聲。
林燈兒捧著弟媳對她的祝福，輕輕地笑了。
林燭笑著在妻子耳邊低語：“原來飛鏢還能倒著扔，實力不減當年。”
孟晚臉頰緋紅。
林燈兒聽著周圍的歡聲笑語，望著懷裏的捧花發呆，而後又想到一個人，暗暗嘆息：蠟燭和晚晚今天結婚了，我也快三十歲了，你在哪，快點回來。
對你，我意志不堅定到了極點。
參加完林燭和楚晚的婚禮之後，林燈兒便連夜坐飛機趕回了橫店。離開前，她對父母和弟弟保證：“我的行程排到了明年年初，等我忙完這一年，我一定會回家好好休息，給自己放個大長假，回來照顧小外甥，我保證！”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兌現自己的諾言，身體就倒下了。
八月中旬的橫店，已然十分炎熱，幾乎每天都是四十度上下的溫度。
這部新電影是一部年代大劇，服裝裏一層外一層的，把她裹成了粽子。皮膚不能透氣，留了渾身的汗也只能憋在裏面，每天流下的汗都可以湊成一鍋洗澡水了。背部被悶出了許多痱子，又紅又癢，每晚都要林歡幫她塗痱子粉才能稍稍緩解。
這是工作常態，是許多演員都必須經受的。不管是在高溫高壓還是零下幾十度的拍攝環境下，都不能成為影響演技發揮的理由。只是這些年長期的耗損，使她的身體不再允許自己再這麽硬撐下去了。
“Cut！化妝師去給燈兒補下妝。”
林歡捧著保溫杯跑上來，遞給林燈兒，小聲地詢問：“燈兒姐，你難不難受啊？你的汗出得特別厲害，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休息下？”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半瓶的水被她一飲而盡，“有巧克力嗎？”
“巧克力？”林歡不解。
“我可能有些低血糖。”
導演喊了句“開始拍攝”，林燈兒便把保溫瓶往林歡手中一塞：“去買買看。”
開拍沒多久，林燈兒便覺得渾身虛軟無力，汗流得比先前更多了，胃部和腦仁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抽筋一般的發痛。被太陽蒸出的熱汗，因為各種疼痛而冒冷汗混合在一起，整個人如同被扔進了海水裏。起初是溫熱的，再是冰冷的，而且越來越冷，越沈越冷。
男主的臉一圈一圈地被放大，又縮小，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甚是模糊，從嘴裏發出的聲音傳到她這兒已是難聽的嗡嗡聲，像在山林裏大喊一樣，有接連不斷的回聲撞擊著她的鼓膜:嗡嗡嗡。
輪到她講臺詞時，才啟口吐出幾個字，大腦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白光一閃，下一秒便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徹底失去意識前，隱約聽到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驚呼聲。
“林燈兒昏迷”
“林燈兒昏迷視頻”
“影後式昏厥”
“演員的辛酸與無奈”
“林燈兒搶救”
“林燈兒生死未蔔”
“林燈兒拍攝現場暈倒”
“林燈兒不治之癥”
……
男人的手指顫抖著，點開每條消息，終是按耐不住，猛然起身，往外快步走去。
快到門口時卻被人攔下。
“你確定你要回去？”
男人的臉色緊繃，眼色有明顯的慌亂，手機被緊緊地攢在手掌中，氣息紊亂地回答:“她現在很危險……我放心不下。”
“連著兩次消失的是你，沒人逼你走。可你現在回去算什麽？怎麽跟她和她父母交代？怎麽收場？怎麽回來？”
男人的拳頭緊握，沈聲道:“我不知道。”
“你如果回國，可就真的前功盡棄了。先不說她會怎麽想你，光是守在醫院周圍的記者和狗仔就能把你吃幹抹凈。你想清楚了？”
“沒想清楚，但我顧不了那麽多。我必須要見她一面。”
說完，他繞過對方，朝外狂奔而去。
Jack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又是無奈又是松了口氣般地搖了搖頭。
非得到生死關頭才肯松口，何必呢。
醫院。
昏迷了將近兩天的林燈兒終於醒來。
林母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眼睛腫得像核桃；林父面色憔悴，看到她睜眼時，眼淚也瞬間落了下來，抓住她的另一只手，顫抖著輕輕拍打；林燭沖上來看她，雙眼布滿紅血絲，激動之中夾雜著怒氣。
記憶慢慢拼湊成完整的一條軌道，她沿著軌道往回走，靠著記憶努力摸索，終是想起來了。關於自己為何會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裏，以及家人又為什麽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反應的原因。
“對不起……”
她艱難地掀了掀嘴唇，開口道，喉嚨幹得快要冒煙，多說一個字都疼得厲害。
一家四口，因著林燈兒這三個輕輕的、短短的、費力的字，偏就讓四個人都落了淚，因為其中涵蓋了太多太多的情緒。表達得出的，表達不出的，全在裏面了。
對林燈兒來說，除了對不起，她無話可說。
她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弟弟，更對不起自己。
“胃潰瘍、低血糖、腦膜炎、輕度抑郁、過度疲勞、嚴重缺覺——林燈兒，你就是這麽照顧自己的？你這句對不起，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上小學以後，林燭從來沒哭過。他一直是個流血不流淚的人。
這是頭一回，林燈兒聽見他哽咽的聲音，頭一次，看到他哭泣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故障，我是8號晚上23:58分寫完的
全勤全勤全勤全勤全勤全勤全勤
晉江抽風總算見識到了
☆、54
父親撫摸著母親的背，自上而下地幫她順氣，嘴裏喃喃道：“別把眼睛哭壞了，醫生說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林燈兒說道：“算媽求你了，咱們回家，不做這行了好不好？爸媽養你，只要你活得好好的……爸爸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媽媽求你了，媽媽求你了……”
林燈兒的淚水肆意地在臉上流淌，千言萬語都哽在心頭難開口。
林燭抽了幾張紙巾，動作生硬地幫她擦掉眼淚，力道有些重，讓她微微吃疼。
“低血糖會死人，腦膜炎會死人，過勞也會死人，抑郁會自殺——這條命，你還想不想要了？爸媽年紀大了，經受不住第二次驚嚇。你要是還剩下一點孝心，就聽他們的話。不用他們養你，這些年你賺的錢夠養活幾百個你了。”
“蠟燭——”
“又不是不讓你當演員了，別哭哭啼啼的，晦氣。”
這一次，林父沒有再對林燭發火，因為他是從心底默許了林燭所說的話。從接到消息到來的路上再到焦急地等待女兒醒來的過程中，他想得很清楚了——有些事情，絕對不能讓步。不管做演員是不是女兒熱愛的事業，他都絕對不會再讓她以身犯險，拿命去搏。要做，可以，但絕不是以她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
夠了，她現在的成就，已經夠了。錢沒了，可以再賺；粉絲沒了，可以再來；名氣沒了，可以再拼——可是人要是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於是他替女兒做了決定，用命令的語氣說：“出院以後直接跟我們回家，其他的事，讓你弟弟去和公司協商溝通。不用你操心，只管好好養病。”
她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因為林燈兒在片場暈倒的事情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公司也為此受到了鋪天蓋地的輿論譴責，粉絲和群眾都紛紛指責他們是只顧金錢利益而不顧演員的身體健康的吸血蟲，公司形象在一夜之間一落千丈，電影制作方又讓公司給個說法，拍攝進度耽誤了，該由誰來承擔……各方的壓力大得讓公司的人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所以，當林燭向他們提出要帶走林燈兒回家靜養的要求時，他們連聲不疊地同意了，並承諾這次的住院費和醫藥費以及後續所有的違約金額都由公司來賠償，而且他們會保留林燈兒的個人工作室，願意等待她恢覆健康之後回來繼續工作。
這樣一來，不僅能緩和公司在大眾心中的形象，還能澄清公司對旗下藝人並非只有一個勁的壓榨，而是非常有人情味的。
至於各種違約金，跟林燈兒為公司賺取的利潤相比，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了什麽。
第二天，公司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林燈兒為調養身體，暫時息影，歸期不詳。
娛樂圈自然又是經歷了一次大地震。
繼中國電影史上的第一人徐見風宣布息影之後，同樣在電影界舉重若輕的林燈兒也宣布暫時退出娛樂圈。而且這兩人之前還有那麽一層親密的關系，先後退圈不禁讓人臆想連連——真的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有其他難言之隱？莫非是——夫妻雙雙把家還？
而當事人完全沈默不做任何回應的態度，更是讓一幫吃瓜群眾浮想聯翩地自行腦補各種原因。
“我真的不追星了，真的，太傷人……追一個退一個……娛樂圈裏退圈的名人有幾個，我真是倒了血黴……手動再見:）”
“什麽也不說了，取關，都走吧。錢賺夠了就用各種理由退圈，無所謂咯，把粉絲當提款機咯。呵呵。”
“根據我強烈的女人的直覺傳說中的第六感，林燈兒退圈絕對跟四年前人間蒸發的徐大神有關。做個大膽的猜測，他們不久後就會一起出現，然後公布戀情，猛一點說不定直接把結婚證甩我們臉上了！請做好一級防禦！”
“希望評論裏某些人不要別某前任，謝謝你全家。”
“公司和經紀人到底是怎麽照顧燈兒的？究竟是多大的工作量才讓她不得不退圈調養身體？戳鏈接看燈兒昏倒的視頻，簡直觸目驚心，說作秀你暈一個試試，活生生的人直接往地上栽啊，地上的高度高得可以烤熟雞蛋了，心疼得要死啊！！！”
“跪求林女神留下來啊別走別走別走別走！！！！！走了個徐大神就算了，這會兒林女神又要甩甩衣袖走了，我的電影夢啊，碎了…… ”
“熱評的那個，如果你真的是燈兒的粉絲，你不該說這種話。她不是為了任何一個人而活，你說這種話丟的不僅是燈兒的臉，還有粉絲的臉。請不要侮辱了‘粉絲’二字。”
“我朋友是XX醫院的護士，昨天看過林燈兒，說她身上得了好幾種病，身體狀況差得不行，到了必須要停止工作的那種程度，昨天一送來直接就被送進搶救室了。那些噴她不在乎粉絲隨便退圈的噴也別噴了，如果你是她的家人，肯定也舍不得她再這麽辛苦吧？換位思考吧。這幾天橫店連續40℃高溫啊各位，出事當天我就在橫店玩，沒感受過真是很難理解的。她還是個巨星，有那麽多人關註，橫店裏更多的是不出名的小明星和群眾演員，不管名氣大不大，都非常辛苦。真的別噴了，停戰吧。”
吃過晚飯後，林燈兒提出想去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裏散步，林母便陪著她一塊下樓去了。
這家醫院是上海最好的私人醫院之一，醫療設施先進、技術過硬、環境優美，是大多數的明星和富商都會優先選擇的醫院。
傍晚時分，微風徐徐，溫柔地拂過臉頰與身體，吹得每個毛孔都愜意地舒張開了，正午時的燥熱難耐早已隨著太陽的落山漸漸消散而去。
“我有好幾年的時間沒有在夕陽西下後散過步了，真的好美好舒服啊。”林燈兒挽著林母的手臂享受地感嘆。
“光顧著工作了，還看夕陽還散步。”林母吐槽她，而後又安慰般地跟了一句:“等你回家了，天天帶著你看夕陽，看日出。”
“日出就免了，夕陽還不錯。”林燈兒癟了癟嘴巴，說：“媽，我現在在其他人眼裏，還算成功的，有錢有名，臉蛋好身材也不錯——”
“也不看看是誰生的。”林母冷哼，“自己誇自己，害不害臊。”
“……”
溫情的氣氛瞬間被破壞了。
她抿抿嘴唇，繼續說想聊的話題:“媽，我總是開心不起來，心裏頭像堵著一塊又酸又澀的大石頭，特別難受。”
林母瞪了她一眼：“所以你才會抑郁！平日裏老愛瞎想瞎想！”
“……”
這個話題正式破碎。
“媽——”她拖長了音調，撒嬌道：“說說小時候的事兒吧，那會兒開心多了。”
“行啊。我剛生下你那會兒，你瘦弱得跟只小猴子似的，我哭了好幾回，就怕養不活你，整天提心吊膽的。”林母笑著用手比了比她生下來時的大概長度，“你爸擔心我，就請了長假待在家裏看著我，就怕我哭壞了眼睛。好不容易出了月子，抱著你去醫院體檢，醫生說除了瘦小些，沒什麽大問題，我才放下了心。結果等你爸回去工作時，那老板告訴你爸：‘回家看老婆孩子去吧，還上什麽班兒？廠子是你家開的啊？’你爸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像小哈巴狗一樣對我說：‘老婆，你也抱抱我吧，我被開除了。’那模樣真的把我逗笑了，又搞笑又帥氣，把我迷得呀。”
每次提起丈夫，林母總是一臉甜蜜幸福的模樣，周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愛情的酸臭味。
“……媽——怎麽又聊到爸那裏去了，三句不離他……”
林母掩嘴偷笑，說：“好好好，聊你聊你。”
“那您有沒有想過我長大以後會當演員？”
“想過啊，當然想過。”林母回憶著：“你小的時候，別人見了你都說這孩子五官生得真標致小模樣長得真俊俏以後肯定是當明星的料。我也想過你以後會不會真的跑去當演員，可我壓根兒沒料到你有天真的能成為一個大明星，畢竟明星都是電視裏報紙裏的人，這類人對我們家來說太遙遠了，不現實。”
林燈兒追問：“那現在呢？什麽感覺？”
“看著你一步一步變紅，從只有親戚知道到不認識的人都認得你，我當然特別自豪了，你的第一部電影破億那會兒正趕上年關，我別提多牛了。”
兩人走到假山旁的長椅上坐下，林母繼續說著：“但是我心裏呀，根本不在乎你的名氣啊粉絲啊什麽的。我知道你演的戲好，只要你自個兒開心，身體健康，就夠了。你火不火，那都是別人評價的，是別人的事，和我無關。你是我的女兒，當媽的想法就是盼著你能身體健康、快快樂樂，其他的都不重要。”林母把女兒耳邊的細發攏到耳後，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以後你要好好顧惜自己的身體，我和你爸只有你跟蠟燭這麽一雙兒女，少一個都不行。你答應媽媽，不管遇到了多難捱的事情，都跟爸媽說，爸媽護著你。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沒有抗不過去的困難。”
林燈兒眼睛濕潤，靠著母親的肩膀，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身後突然傳出一個女生不確定的聲音：“請問——你是徐見風嗎？”
林母和林燈兒的表情同時一僵，然後立刻轉頭、起身，尋向聲源處。
男人躲閃不及，看見四道熾熱的目光朝自己望來時，就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於是對面前的女生說了句“抱歉”，然後從半掩著的假山後現身，徑直朝怔楞的母女二人走去。
在她們面前站定，朝林母頷首：“伯母。”
“你——”林母震驚地看著他，大腦一片混亂。
“冒昧前來，很抱歉。”徐見風又對林母鞠了一躬，非常誠懇地對她說：“我有些話，想對燈兒說，伯母您——可以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伯母？”徐見風見她沒有反應，又試探性地問了一次。
林母回過神來後，看著眼前這個面色疲倦的男人，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征求女兒的意見：“燈籠？”
林燈兒一把拉住林母的手，聲音僵硬得不像她自己：“走、走。”
“燈兒！”徐見風急急地喊她，“給我幾分鐘，就幾分鐘，好嗎？”
林燈兒垂著頭，身體微微顫抖，死死地咬住嘴唇，沒說話。
林母嘆氣，摸了摸她的手，然後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抽出：“好好聊，我回病房等你。”
四周靜寂無聲，天已經暗了。林燈兒低著頭，難以看清她的神色。
徐見風主動上前一步，林燈兒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一進一退之間，距離仍是未變。
“燈兒。”他的聲音幹澀，“讓我看看你。”他的手越過她的肩，想去碰她的臉。
她狼狽地偏開頭，躲開他的動作。
“別碰我，也別叫我的名字。”她的肩膀微微抖動，聲音軟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頓了幾秒，落下，扣住她的一邊肩膀，另一只手去牽她垂著的手。
力氣不輕不重的，卻恰到好處地讓她沒勁反抗。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這話像是對方才的舉動解釋。
林燈兒想動，動不了，心底是明白他不敢用強的，半是委屈半是慶幸地任由他牽制住自己，終是吭聲問他：“急事？”
徐見風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她急，她氣，都是應該的。
“還難受嗎？”
他艱難地問出口，卻不是她想要聽到的話。
於是不願領情，生硬地還他一句“死不了”。
肩膀和手突然一松，讓她心裏一驚，擡頭看他。才擡頭，便被他的一雙手捧住了，他垂眸，仔細地瞧著她的臉。幾秒後，才輕輕松開。
“看清楚了？”
他輕點頭。
“那就回去吧。”她語氣不善。
他沒說話，眉頭微鎖，不知在想什麽。
“別是躲我躲到了這裏，我擔不起。”她自嘲地說，然後移走他的雙手，打算轉身離去，卻又被他攔住了路。
她下定決心要說清楚，糾纏不清，恩怨不斷，實在磨損人的精氣神。
“我對你的感情一向瞞不了你，你能來，對我來說，的確是驚喜大過驚嚇——但僅限於此。”
波瀾與聯誼，都僅限於此。如同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進一退，一步之遙，僅限於此。
原以為自己又會不爭氣地哭一場，現在看來，進步不少，她暗暗地松了口氣。
“你走了的時候，我就沒盼著你還能回來。你回來了，我更不會盼著你能留下。”
她丟下這句話後，轉身，堅定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卻突然被身後的低語砍斷了前方的路。
“我後悔了。”他重覆：“我後悔了，燈兒。”
人還未回轉，話已經脫口而出。
“後悔什麽？”
“不知道。”
“回來做什麽？”
“不知道……”
還是不爭氣啊。臉上濕濕的。
倒在他懷裏的她失神地想著。然後，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從耳畔傳來零碎的、模糊的聲響，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碎成沫，又被拼湊成塊。
每一句都是她不願聽的話，而每個字，又是她想聽見的情。
“醫生！醫生！”
“燈籠……姐……”
“腦膜炎的癥狀之一，可能是情緒波動過大引起的短暫性昏厥……”
“伯父、伯母，對不起……”
“我只有一個這麽姐姐，她比我媽對我還好。如果你是一時沖動，我一定會廢了你……”
“你是認真的嗎……”
“我認真的。”
☆、55
就像墜入深淵後的漫長虛無的無盡等待，渴求著被上方伸下的一雙有力臂膀拉起，納入安穩的懷中。
她漸漸蘇醒。
映入眼簾的是焦急不安的父母，看到她醒來，均是松了一口氣。
餘光可見的周圍裏，林燭和徐見風都不在。
“燈籠，感覺怎麽樣？哪裏難受？還暈嗎？頭還疼不疼？肚子呢？痛嗎？”林父觀察她的神色，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林燈兒搖搖頭，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他呢？”一開口，嗓子就生疼，幹得直冒煙，難受地咳了幾聲。
林母趕忙倒了一杯溫水，林父扶著林燈兒坐起，把枕頭靠在她的腰後，她捧著杯子小口地喝著水。
“他和蠟燭在外頭說話。”林母回答。
“蠟燭——”
林母知道她要說什麽，接下去回答：“蠟燭結婚之後性子穩重多了，不會動手的。放心，出不了什麽事，就是出去聊兩句。”安撫完之後，林母又念叨了幾句：“就那麽幾句話也能把你嚇暈，不經嚇……”
林父咳了兩聲，林母立馬收了嘴。
林燈兒狐疑地看向面色怪異的父母：“你們聽墻腳了？”
“怎麽可能！”林父義正言辭地否認：“我和你媽是那種人嗎？”
“是啊……”林燈兒老老實實地說。
“醒了？”林燭從門口進來，大步上前走到她的床邊，嚴肅地看著她的臉，問：“還暈不暈了？沒叫醫生？我喊吧，進來檢查一下。”
他邊說邊伸手拍了她床後的呼叫鈴一下。
後腳又踏進來一人，是徐見風。
那個說了幾句話就把她“嚇暈”的男人。
他沒有走上前來，而是在床尾的位置止了步，遠遠地望著她，眼底似乎隱隱地滑過了什麽異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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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燈兒——我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林燈兒沖他笑笑，又蹲下來摘了一朵路邊的小野花，說道:“我自認為把控得很好——我指的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從不越界。這是我的原則。”她把手中的樹葉丟到土壤上，站起來，面帶嚴肅地對他說：“因為不會在一起，所以更要把態度擺明。你覺得呢？”
蘇雲也突然拽住她的手語氣帶了些煩躁:“你的心是銅墻鐵壁做的嗎？我追了你好幾年，這些年從沒對旁的女人動過心，你對徐見風的熱情，分一半給我，不，三分之一也行啊。”
“我也想啊，”林燈兒試圖掙脫他的禁錮，見實在掙不開，幹脆放棄了掙紮，神色沈斂：“我也想交一個新的男朋友，談一段新的戀情，過嶄新的美好人生。可是我沒辦法再喜歡別人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愛這個玩意兒吧，在心，不在我。
很奇怪，心本是屬於我的，但當它裝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它就不再屬於我了。
而原來的我，成了它的臨時棲居地。
不，沒有原來的我了。
從它裝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沒有原來的我了。
☆、53
“考慮一下都不行？”
“沒有期待更精彩。”
蘇雲也的臉拉得老長，執拗地扣住她的手不放。老半天以後才有氣無力地投降：“我說不過你。”
然後洩氣般松開她的手，把腳下的小石子踢得老遠。
“行，換個話題。帶你去個地方——”他看向前方，然後又轉過頭瞇著眼睛嚇唬她:“月黑風高，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敢嗎？”
林燈兒毫不畏懼，闊氣地從後自前一揚手，瞬間豪氣萬丈:“走！”
半個小時後。
他們站在了一棵巨大的大榕樹底下。
“好大的樹啊。”林燈兒仰頭感嘆，“拍了這麽久的電影，竟然不知道附近有這麽大一棵榕樹。”
蘇雲也看她一眼，說:“拍戲那麽忙，哪有時間出來瞎逛，不知道很正常。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好玩兒的有意思的地方。”
“這得有幾百年了吧？”
“差不多了。”
這棵榕樹高且壯，枝繁葉茂，枝條纏繞著粗壯的幹，布滿皺褶，應是歲月的痕跡，亦或是淚水流幹後變成褶皺的紋路，均是透著一股濃濃的看盡世間百態的滄桑感和漫長時光熬煉而成的忍耐與堅守。
佇立於樹下，擡頭望天，見樹不見天。
“你來過這兒？輕車熟路的。”
看他帶路的樣子，似乎對這裏並不陌生。
“還沒出名的時候，到這裏許過願，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一線男星。時隔這麽多年才來還願，對不住了。”他像模像樣地朝著大榕樹鞠了個躬，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說了幾句她聽不太清楚的話，想來是和這顆樹的秘密。
林燈兒摸著邊緣的枝條，笑問：“還有這麽一說？”
“信則有，不信則無唄。”蘇雲也睜開眼睛，又對著大榕樹鞠了一躬，說:“你看看我現在，敢說完全不可信？”
林燈兒沈吟片刻，方道：“嗯，有道理。”
蘇雲也上前幾步，拍拍結實的樹幹，轉頭對她說：“這棵樹是百年老樹，閱人無數，都快成精了。對他許願，靈驗的可能性總比對著吃了就沒的生日蛋糕和吹了就滅的生日蠟燭有用。”
“許了願就要還願？”
蘇雲也一本正經地回答：“一般來說，是這樣的——就像去銀行借錢一樣，信用額度是很大的保障。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胡扯。”林燈兒被他逗笑了，“只是現在許了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來還願。”
“那你是信還是不信？”蘇雲也退後幾步，重新站在了她的身旁。
林燈兒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信。”
“那不就行了。先許願，等願望實現了再來還願，只是時間早晚問題。還沒許就擔心還的事，要是用戶都像你一樣，銀行早就混不下去了。”
雖然他打的比喻很搞笑，但林燈兒多少聽進去了。於是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對大榕樹許了願：
“希望上天保佑我的愛人，希望他一生平安，無病無災。”
落入蘇雲也眼中的，便是這樣一幅如水的美畫：一月，一樹，一人，一心，一願。
而已。
回去的路上，蘇雲也問她許了什麽願望，她回他：“不管是對著什麽許願，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蘇雲也轉轉眼珠子：“那你預計什麽時候能去還願？”
林燈兒擡頭看向懸掛在頭頂實則遠在天邊的圓月，思緒縹緲，表情悵然若失。
“可能要用一生的時間。”
在那一瞬間，蘇雲也好像知道了她許的願望。
關於某個人。才值得用“一生”這樣幸福而又沈重的的字眼。
幽靜的小徑裏，兩道身影被拉得很長，在月光下緩步而行。
半年後。
林家終於迎來一件大喜事——今天是林燭和楚晚結婚的日子。
婚禮上，林母感動得直掉眼淚，林燈兒坐在下面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母親結婚以來都被父親寵著，對她身子骨一向弱的女兒倒是關心得緊，可是對林燭的確沒那麽上心。林父的教育觀念更是:男孩子就該扔出去自生自滅，讓他自己在摸爬滾打中長大。
父母不管的事，通常是由她這個姐姐去管；父母管不了的事，也都只有她管得了。
林燭青春期的時候，壞事沒少幹，不管林母如何苦口婆心，林父如何耳提面命，他還是該逃課逃課，該打架打架。後來林燈兒從大學請假回來，在KTV裏找到他，當著他一幫小弟的面，直接把他拎回了家。
從那以後，林燭才有所收斂，慢慢被拉回了正途。
所以說，她對林燭，是半姐半母。
婚禮司儀請新人的父母發言之後，又隆重地請出了新郎的姐姐。這純屬主婚人的一時興，看看家人的表情便知道了。
林燈兒先前並沒有接到這個通知，本來不想搶了新人的風頭，只想安安靜靜地坐在下面觀看就好，但是不料司儀突然來了這麽一出，頂著眾人期待的目光和家人鼓勵的眼神，她只好起身，向臺上走去。
主婚人興奮地把話筒遞給她，她接過來，輕輕開口：“大家好，我是林燭的姐姐。”
底下歡呼聲四起，顯然期待已久。
見多了大場面的林燈兒看著來賓紛紛掏出了手機對著自己猛拍，仍舊面不改色地淡然處之。即使事先沒有任何準備，也照樣不慌不忙地繼續說下去：“今天是我的弟弟和弟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謝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來見證這個時刻。”臺下有掌聲響起。
“我做演員已經七年多了，一直將家人的隱私保護得很好，你們今晚的到場，就是這場婚禮最好的祝福。”
此話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
許多人聞言便有些尷尬地收起了手機。
“林燭是我唯一的也是最疼愛的小弟，從他呱呱落地的那天起，我便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天天地成長。一直以來，都是我走在他的前面，而現在，他除了身高和體重之外，終於有其他東西超過了我。”
來賓們聽到這裏都哈哈大笑起來，連在一旁抹眼淚的林母也“噗嗤”一下被逗笑了。
“從前那個毛頭小子已經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很欣慰。還有我的弟妹：楚晚——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是個溫順善良的好姑娘，在很早以前，我就把她當成弟媳了。現在他們終於成家立業，希望他們相親相愛，孝順父母，包容彼此，祝福他們一生都平安健康。最後，再次感謝大家的到來，謝謝。”
掌聲雷動。
林燈兒把話筒還給婚禮司儀後，轉過身擁抱了林燭和楚晚。
“新婚快樂。我等著抱小外甥呢。”
林燭回：“全力以赴。”
林燈兒滿意地下臺了。
新娘扔捧花的時候，特意瞄準她的方向，然後轉身，將捧花用力往後一扔，穩穩地落到了林燈兒的懷中。
現場一片叫好聲。
林燈兒捧著弟媳對她的祝福，輕輕地笑了。
林燭笑著在妻子耳邊低語：“原來飛鏢還能倒著扔，實力不減當年。”
孟晚臉頰緋紅。
林燈兒聽著周圍的歡聲笑語，望著懷裏的捧花發呆，而後又想到一個人，暗暗嘆息：蠟燭和晚晚今天結婚了，我也快三十歲了，你在哪，快點回來。
對你，我意志不堅定到了極點。
參加完林燭和楚晚的婚禮之後，林燈兒便連夜坐飛機趕回了橫店。離開前，她對父母和弟弟保證：“我的行程排到了明年年初，等我忙完這一年，我一定會回家好好休息，給自己放個大長假，回來照顧小外甥，我保證！”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兌現自己的諾言，身體就倒下了。
八月中旬的橫店，已然十分炎熱，幾乎每天都是四十度上下的溫度。
這部新電影是一部年代大劇，服裝裏一層外一層的，把她裹成了粽子。皮膚不能透氣，留了渾身的汗也只能憋在裏面，每天流下的汗都可以湊成一鍋洗澡水了。背部被悶出了許多痱子，又紅又癢，每晚都要林歡幫她塗痱子粉才能稍稍緩解。
這是工作常態，是許多演員都必須經受的。不管是在高溫高壓還是零下幾十度的拍攝環境下，都不能成為影響演技發揮的理由。只是這些年長期的耗損，使她的身體不再允許自己再這麽硬撐下去了。
“Cut！化妝師去給燈兒補下妝。”
林歡捧著保溫杯跑上來，遞給林燈兒，小聲地詢問：“燈兒姐，你難不難受啊？你的汗出得特別厲害，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休息下？”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半瓶的水被她一飲而盡，“有巧克力嗎？”
“巧克力？”林歡不解。
“我可能有些低血糖。”
導演喊了句“開始拍攝”，林燈兒便把保溫瓶往林歡手中一塞：“去買買看。”
開拍沒多久，林燈兒便覺得渾身虛軟無力，汗流得比先前更多了，胃部和腦仁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抽筋一般的發痛。被太陽蒸出的熱汗，因為各種疼痛而冒冷汗混合在一起，整個人如同被扔進了海水裏。起初是溫熱的，再是冰冷的，而且越來越冷，越沈越冷。
男主的臉一圈一圈地被放大，又縮小，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甚是模糊，從嘴裏發出的聲音傳到她這兒已是難聽的嗡嗡聲，像在山林裏大喊一樣，有接連不斷的回聲撞擊著她的鼓膜:嗡嗡嗡。
輪到她講臺詞時，才啟口吐出幾個字，大腦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白光一閃，下一秒便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嘭”的一聲倒在地上。徹底失去意識前，隱約聽到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驚呼聲。
“林燈兒昏迷”
“林燈兒昏迷視頻”
“影後式昏厥”
“演員的辛酸與無奈”
“林燈兒搶救”
“林燈兒生死未蔔”
“林燈兒拍攝現場暈倒”
“林燈兒不治之癥”
……
男人的手指顫抖著，點開每條消息，終是按耐不住，猛然起身，往外快步走去。
快到門口時卻被人攔下。
“你確定你要回去？”
男人的臉色緊繃，眼色有明顯的慌亂，手機被緊緊地攢在手掌中，氣息紊亂地回答:“她現在很危險……我放心不下。”
“連著兩次消失的是你，沒人逼你走。可你現在回去算什麽？怎麽跟她和她父母交代？怎麽收場？怎麽回來？”
男人的拳頭緊握，沈聲道:“我不知道。”
“你如果回國，可就真的前功盡棄了。先不說她會怎麽想你，光是守在醫院周圍的記者和狗仔就能把你吃幹抹凈。你想清楚了？”
“沒想清楚，但我顧不了那麽多。我必須要見她一面。”
說完，他繞過對方，朝外狂奔而去。
Jack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又是無奈又是松了口氣般地搖了搖頭。
非得到生死關頭才肯松口，何必呢。
醫院。
昏迷了將近兩天的林燈兒終於醒來。
林母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眼睛腫得像核桃；林父面色憔悴，看到她睜眼時，眼淚也瞬間落了下來，抓住她的另一只手，顫抖著輕輕拍打；林燭沖上來看她，雙眼布滿紅血絲，激動之中夾雜著怒氣。
記憶慢慢拼湊成完整的一條軌道，她沿著軌道往回走，靠著記憶努力摸索，終是想起來了。關於自己為何會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裏，以及家人又為什麽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反應的原因。
“對不起……”
她艱難地掀了掀嘴唇，開口道，喉嚨幹得快要冒煙，多說一個字都疼得厲害。
一家四口，因著林燈兒這三個輕輕的、短短的、費力的字，偏就讓四個人都落了淚，因為其中涵蓋了太多太多的情緒。表達得出的，表達不出的，全在裏面了。
對林燈兒來說，除了對不起，她無話可說。
她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弟弟，更對不起自己。
“胃潰瘍、低血糖、腦膜炎、輕度抑郁、過度疲勞、嚴重缺覺——林燈兒，你就是這麽照顧自己的？你這句對不起，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上小學以後，林燭從來沒哭過。他一直是個流血不流淚的人。
這是頭一回，林燈兒聽見他哽咽的聲音，頭一次，看到他哭泣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故障，我是8號晚上23:58分寫完的
全勤全勤全勤全勤全勤全勤全勤
晉江抽風總算見識到了
☆、54
父親撫摸著母親的背，自上而下地幫她順氣，嘴裏喃喃道：“別把眼睛哭壞了，醫生說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林燈兒說道：“算媽求你了，咱們回家，不做這行了好不好？爸媽養你，只要你活得好好的……爸爸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媽媽求你了，媽媽求你了……”
林燈兒的淚水肆意地在臉上流淌，千言萬語都哽在心頭難開口。
林燭抽了幾張紙巾，動作生硬地幫她擦掉眼淚，力道有些重，讓她微微吃疼。
“低血糖會死人，腦膜炎會死人，過勞也會死人，抑郁會自殺——這條命，你還想不想要了？爸媽年紀大了，經受不住第二次驚嚇。你要是還剩下一點孝心，就聽他們的話。不用他們養你，這些年你賺的錢夠養活幾百個你了。”
“蠟燭——”
“又不是不讓你當演員了，別哭哭啼啼的，晦氣。”
這一次，林父沒有再對林燭發火，因為他是從心底默許了林燭所說的話。從接到消息到來的路上再到焦急地等待女兒醒來的過程中，他想得很清楚了——有些事情，絕對不能讓步。不管做演員是不是女兒熱愛的事業，他都絕對不會再讓她以身犯險，拿命去搏。要做，可以，但絕不是以她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
夠了，她現在的成就，已經夠了。錢沒了，可以再賺；粉絲沒了，可以再來；名氣沒了，可以再拼——可是人要是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於是他替女兒做了決定，用命令的語氣說：“出院以後直接跟我們回家，其他的事，讓你弟弟去和公司協商溝通。不用你操心，只管好好養病。”
她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因為林燈兒在片場暈倒的事情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公司也為此受到了鋪天蓋地的輿論譴責，粉絲和群眾都紛紛指責他們是只顧金錢利益而不顧演員的身體健康的吸血蟲，公司形象在一夜之間一落千丈，電影制作方又讓公司給個說法，拍攝進度耽誤了，該由誰來承擔……各方的壓力大得讓公司的人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所以，當林燭向他們提出要帶走林燈兒回家靜養的要求時，他們連聲不疊地同意了，並承諾這次的住院費和醫藥費以及後續所有的違約金額都由公司來賠償，而且他們會保留林燈兒的個人工作室，願意等待她恢覆健康之後回來繼續工作。
這樣一來，不僅能緩和公司在大眾心中的形象，還能澄清公司對旗下藝人並非只有一個勁的壓榨，而是非常有人情味的。
至於各種違約金，跟林燈兒為公司賺取的利潤相比，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了什麽。
第二天，公司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林燈兒為調養身體，暫時息影，歸期不詳。
娛樂圈自然又是經歷了一次大地震。
繼中國電影史上的第一人徐見風宣布息影之後，同樣在電影界舉重若輕的林燈兒也宣布暫時退出娛樂圈。而且這兩人之前還有那麽一層親密的關系，先後退圈不禁讓人臆想連連——真的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有其他難言之隱？莫非是——夫妻雙雙把家還？
而當事人完全沈默不做任何回應的態度，更是讓一幫吃瓜群眾浮想聯翩地自行腦補各種原因。
“我真的不追星了，真的，太傷人……追一個退一個……娛樂圈裏退圈的名人有幾個，我真是倒了血黴……手動再見:）”
“什麽也不說了，取關，都走吧。錢賺夠了就用各種理由退圈，無所謂咯，把粉絲當提款機咯。呵呵。”
“根據我強烈的女人的直覺傳說中的第六感，林燈兒退圈絕對跟四年前人間蒸發的徐大神有關。做個大膽的猜測，他們不久後就會一起出現，然後公布戀情，猛一點說不定直接把結婚證甩我們臉上了！請做好一級防禦！”
“希望評論裏某些人不要別某前任，謝謝你全家。”
“公司和經紀人到底是怎麽照顧燈兒的？究竟是多大的工作量才讓她不得不退圈調養身體？戳鏈接看燈兒昏倒的視頻，簡直觸目驚心，說作秀你暈一個試試，活生生的人直接往地上栽啊，地上的高度高得可以烤熟雞蛋了，心疼得要死啊！！！”
“跪求林女神留下來啊別走別走別走別走！！！！！走了個徐大神就算了，這會兒林女神又要甩甩衣袖走了，我的電影夢啊，碎了…… ”
“熱評的那個，如果你真的是燈兒的粉絲，你不該說這種話。她不是為了任何一個人而活，你說這種話丟的不僅是燈兒的臉，還有粉絲的臉。請不要侮辱了‘粉絲’二字。”
“我朋友是XX醫院的護士，昨天看過林燈兒，說她身上得了好幾種病，身體狀況差得不行，到了必須要停止工作的那種程度，昨天一送來直接就被送進搶救室了。那些噴她不在乎粉絲隨便退圈的噴也別噴了，如果你是她的家人，肯定也舍不得她再這麽辛苦吧？換位思考吧。這幾天橫店連續40℃高溫啊各位，出事當天我就在橫店玩，沒感受過真是很難理解的。她還是個巨星，有那麽多人關註，橫店裏更多的是不出名的小明星和群眾演員，不管名氣大不大，都非常辛苦。真的別噴了，停戰吧。”
吃過晚飯後，林燈兒提出想去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裏散步，林母便陪著她一塊下樓去了。
這家醫院是上海最好的私人醫院之一，醫療設施先進、技術過硬、環境優美，是大多數的明星和富商都會優先選擇的醫院。
傍晚時分，微風徐徐，溫柔地拂過臉頰與身體，吹得每個毛孔都愜意地舒張開了，正午時的燥熱難耐早已隨著太陽的落山漸漸消散而去。
“我有好幾年的時間沒有在夕陽西下後散過步了，真的好美好舒服啊。”林燈兒挽著林母的手臂享受地感嘆。
“光顧著工作了，還看夕陽還散步。”林母吐槽她，而後又安慰般地跟了一句:“等你回家了，天天帶著你看夕陽，看日出。”
“日出就免了，夕陽還不錯。”林燈兒癟了癟嘴巴，說：“媽，我現在在其他人眼裏，還算成功的，有錢有名，臉蛋好身材也不錯——”
“也不看看是誰生的。”林母冷哼，“自己誇自己，害不害臊。”
“……”
溫情的氣氛瞬間被破壞了。
她抿抿嘴唇，繼續說想聊的話題:“媽，我總是開心不起來，心裏頭像堵著一塊又酸又澀的大石頭，特別難受。”
林母瞪了她一眼：“所以你才會抑郁！平日裏老愛瞎想瞎想！”
“……”
這個話題正式破碎。
“媽——”她拖長了音調，撒嬌道：“說說小時候的事兒吧，那會兒開心多了。”
“行啊。我剛生下你那會兒，你瘦弱得跟只小猴子似的，我哭了好幾回，就怕養不活你，整天提心吊膽的。”林母笑著用手比了比她生下來時的大概長度，“你爸擔心我，就請了長假待在家裏看著我，就怕我哭壞了眼睛。好不容易出了月子，抱著你去醫院體檢，醫生說除了瘦小些，沒什麽大問題，我才放下了心。結果等你爸回去工作時，那老板告訴你爸：‘回家看老婆孩子去吧，還上什麽班兒？廠子是你家開的啊？’你爸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像小哈巴狗一樣對我說：‘老婆，你也抱抱我吧，我被開除了。’那模樣真的把我逗笑了，又搞笑又帥氣，把我迷得呀。”
每次提起丈夫，林母總是一臉甜蜜幸福的模樣，周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愛情的酸臭味。
“……媽——怎麽又聊到爸那裏去了，三句不離他……”
林母掩嘴偷笑，說：“好好好，聊你聊你。”
“那您有沒有想過我長大以後會當演員？”
“想過啊，當然想過。”林母回憶著：“你小的時候，別人見了你都說這孩子五官生得真標致小模樣長得真俊俏以後肯定是當明星的料。我也想過你以後會不會真的跑去當演員，可我壓根兒沒料到你有天真的能成為一個大明星，畢竟明星都是電視裏報紙裏的人，這類人對我們家來說太遙遠了，不現實。”
林燈兒追問：“那現在呢？什麽感覺？”
“看著你一步一步變紅，從只有親戚知道到不認識的人都認得你，我當然特別自豪了，你的第一部電影破億那會兒正趕上年關，我別提多牛了。”
兩人走到假山旁的長椅上坐下，林母繼續說著：“但是我心裏呀，根本不在乎你的名氣啊粉絲啊什麽的。我知道你演的戲好，只要你自個兒開心，身體健康，就夠了。你火不火，那都是別人評價的，是別人的事，和我無關。你是我的女兒，當媽的想法就是盼著你能身體健康、快快樂樂，其他的都不重要。”林母把女兒耳邊的細發攏到耳後，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以後你要好好顧惜自己的身體，我和你爸只有你跟蠟燭這麽一雙兒女，少一個都不行。你答應媽媽，不管遇到了多難捱的事情，都跟爸媽說，爸媽護著你。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沒有抗不過去的困難。”
林燈兒眼睛濕潤，靠著母親的肩膀，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身後突然傳出一個女生不確定的聲音：“請問——你是徐見風嗎？”
林母和林燈兒的表情同時一僵，然後立刻轉頭、起身，尋向聲源處。
男人躲閃不及，看見四道熾熱的目光朝自己望來時，就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於是對面前的女生說了句“抱歉”，然後從半掩著的假山後現身，徑直朝怔楞的母女二人走去。
在她們面前站定，朝林母頷首：“伯母。”
“你——”林母震驚地看著他，大腦一片混亂。
“冒昧前來，很抱歉。”徐見風又對林母鞠了一躬，非常誠懇地對她說：“我有些話，想對燈兒說，伯母您——可以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伯母？”徐見風見她沒有反應，又試探性地問了一次。
林母回過神來後，看著眼前這個面色疲倦的男人，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征求女兒的意見：“燈籠？”
林燈兒一把拉住林母的手，聲音僵硬得不像她自己：“走、走。”
“燈兒！”徐見風急急地喊她，“給我幾分鐘，就幾分鐘，好嗎？”
林燈兒垂著頭，身體微微顫抖，死死地咬住嘴唇，沒說話。
林母嘆氣，摸了摸她的手，然後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抽出：“好好聊，我回病房等你。”
四周靜寂無聲，天已經暗了。林燈兒低著頭，難以看清她的神色。
徐見風主動上前一步，林燈兒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一進一退之間，距離仍是未變。
“燈兒。”他的聲音幹澀，“讓我看看你。”他的手越過她的肩，想去碰她的臉。
她狼狽地偏開頭，躲開他的動作。
“別碰我，也別叫我的名字。”她的肩膀微微抖動，聲音軟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頓了幾秒，落下，扣住她的一邊肩膀，另一只手去牽她垂著的手。
力氣不輕不重的，卻恰到好處地讓她沒勁反抗。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這話像是對方才的舉動解釋。
林燈兒想動，動不了，心底是明白他不敢用強的，半是委屈半是慶幸地任由他牽制住自己，終是吭聲問他：“急事？”
徐見風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她急，她氣，都是應該的。
“還難受嗎？”
他艱難地問出口，卻不是她想要聽到的話。
於是不願領情，生硬地還他一句“死不了”。
肩膀和手突然一松，讓她心裏一驚，擡頭看他。才擡頭，便被他的一雙手捧住了，他垂眸，仔細地瞧著她的臉。幾秒後，才輕輕松開。
“看清楚了？”
他輕點頭。
“那就回去吧。”她語氣不善。
他沒說話，眉頭微鎖，不知在想什麽。
“別是躲我躲到了這裏，我擔不起。”她自嘲地說，然後移走他的雙手，打算轉身離去，卻又被他攔住了路。
她下定決心要說清楚，糾纏不清，恩怨不斷，實在磨損人的精氣神。
“我對你的感情一向瞞不了你，你能來，對我來說，的確是驚喜大過驚嚇——但僅限於此。”
波瀾與聯誼，都僅限於此。如同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進一退，一步之遙，僅限於此。
原以為自己又會不爭氣地哭一場，現在看來，進步不少，她暗暗地松了口氣。
“你走了的時候，我就沒盼著你還能回來。你回來了，我更不會盼著你能留下。”
她丟下這句話後，轉身，堅定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卻突然被身後的低語砍斷了前方的路。
“我後悔了。”他重覆：“我後悔了，燈兒。”
人還未回轉，話已經脫口而出。
“後悔什麽？”
“不知道。”
“回來做什麽？”
“不知道……”
還是不爭氣啊。臉上濕濕的。
倒在他懷裏的她失神地想著。然後，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從耳畔傳來零碎的、模糊的聲響，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碎成沫，又被拼湊成塊。
每一句都是她不願聽的話，而每個字，又是她想聽見的情。
“醫生！醫生！”
“燈籠……姐……”
“腦膜炎的癥狀之一，可能是情緒波動過大引起的短暫性昏厥……”
“伯父、伯母，對不起……”
“我只有一個這麽姐姐，她比我媽對我還好。如果你是一時沖動，我一定會廢了你……”
“你是認真的嗎……”
“我認真的。”
☆、55
就像墜入深淵後的漫長虛無的無盡等待，渴求著被上方伸下的一雙有力臂膀拉起，納入安穩的懷中。
她漸漸蘇醒。
映入眼簾的是焦急不安的父母，看到她醒來，均是松了一口氣。
餘光可見的周圍裏，林燭和徐見風都不在。
“燈籠，感覺怎麽樣？哪裏難受？還暈嗎？頭還疼不疼？肚子呢？痛嗎？”林父觀察她的神色，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林燈兒搖搖頭，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他呢？”一開口，嗓子就生疼，幹得直冒煙，難受地咳了幾聲。
林母趕忙倒了一杯溫水，林父扶著林燈兒坐起，把枕頭靠在她的腰後，她捧著杯子小口地喝著水。
“他和蠟燭在外頭說話。”林母回答。
“蠟燭——”
林母知道她要說什麽，接下去回答：“蠟燭結婚之後性子穩重多了，不會動手的。放心，出不了什麽事，就是出去聊兩句。”安撫完之後，林母又念叨了幾句：“就那麽幾句話也能把你嚇暈，不經嚇……”
林父咳了兩聲，林母立馬收了嘴。
林燈兒狐疑地看向面色怪異的父母：“你們聽墻腳了？”
“怎麽可能！”林父義正言辭地否認：“我和你媽是那種人嗎？”
“是啊……”林燈兒老老實實地說。
“醒了？”林燭從門口進來，大步上前走到她的床邊，嚴肅地看著她的臉，問：“還暈不暈了？沒叫醫生？我喊吧，進來檢查一下。”
他邊說邊伸手拍了她床後的呼叫鈴一下。
後腳又踏進來一人，是徐見風。
那個說了幾句話就把她“嚇暈”的男人。
他沒有走上前來，而是在床尾的位置止了步，遠遠地望著她，眼底似乎隱隱地滑過了什麽異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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