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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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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我回來了。」

「你今天好早,要吃飯還是先洗澡。」

「啊……你煮好了?」虧他還飛車趕回來。

「嗯,一整天沒什麽事,所以我研究了幾道新菜,有糖醋排骨、香菇蒸蛋,山藥蝦仁,還有……你幹嘛一直往後退?」

「哈……我先洗澡。」天使笑臉碰上白雅君做的菜也撐不住,一溜煙跑上樓。

「幹嘛,我做的菜有那麽難吃嗎?」白雅君生氣地看著莫名消失在樓梯口,抓起書本繼續翻。

三個月前,她才和莫名從一座度假小島回來,那裏是他們的雙親目前定居的地方。

離開唐明以後,她就和莫名出國了,到她父母親身邊,他們一家四口團聚,生活就好像回到小時候,她還沒認識唐明以前……

那個,她的世界裏只有莫名的日子。

現在白雅君每天都待在家裏面,在莫名為她蓋的白色城堡裏當公主,白天莫名去上班,她睡到日上三竿,閑來沒事就翻書、上網,坐在窗口曬太陽,在城堡裏散步。

自從她搬回來以後,莫名請了好多人在城堡裏工作,有負責打掃、負責料理三餐,還有在外頭種花、種樹的園丁,她說想種菜,莫名馬上又請來了專業農夫,辟一塊空地種她想吃的菜。

最近幾天是因為廚師放長假,白雅君才有機會走進廚房。

白雅君也不知道是不是連馬桶都不用刷的日子實在過得太逍遙,她整天提不起一點勁來,腦空空,心也空空的……就像莫名養在家裏頭慵懶的貓一樣,只有莫名在的時候才會醒過來。

轟——

一聲響雷落下,閃電劃破長空,淅瀝嘩啦下起大雨來。

白雅君低垂著一張臉坐在窗口的位子,眼神好癡迷,捧著一本書像捧著愛人似的翻得好專註。

「雅君,明天我放假,我們出去走走好……」洗去一天的汗味,換上藍色家居服,帶著肥皂的香味下樓來,莫名白晰俊朗的臉上笑得甜膩膩的,走進客廳,凝望著她,天使的笑容消沈了。

厚重的雲層像一塊擰不幹的濕抹布,大雨狂,風吹亂,雨柱從窗口打進來,落在她身上。

她衣服濕了,書本也濕了,發絲粘在她蒼白的臉上,她仍垂著眼,任憑天空的眼淚不停地自她臉頰滑下,長長的眼睫毛打濕了,她眨也未眨,關在自己的世界裏,沈浸在書本之中啃食得津津有味,對周圍的環境變化毫無所覺……

莫名把窗戶關上,從她手裏拿下書本,白雅君才擡起頭來,看見他,「你洗好了?頭發也沒吹幹,很容易頭痛……阿名?」

莫名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把她擁入懷裏,緩緩抱住她。他渴望時間靜止在這一刻,讓她從此停留在他的懷抱裏,永遠都屬於他……永遠。

「阿名……怎麽了?」莫名溫柔的臂膀像天使的羽翼,白雅君在他的懷裏感受到滿滿的溫暖,還有一股甜甜的親切的味道。

「什麽書那麽好看?你全身都被雨淋濕了也不肯放下。」莫名拉起她的手,帶她上樓,「唉,坐在家裏被雨淋濕你應該是第一人了,該……我該說什麽才好呢?」

莫名修長的手指握著她冰冷的手,牽著她回到房間換衣服。

「我道下雨了啊。天氣悶熱嘛,想沖水消暑還得跑進浴室去打開蓮蓬頭,比起來坐在客廳享受天然蓮蓬頭更省事,這還要我教你!你……等等,你想幹什麽,阿名——」白雅君一直跟著莫名走,直到莫名停下腳步,她才發現人在浴室裏,莫名正拿著蓮蓬頭對準她的臉,她來不及伸手阻擋,就吃了一口水。

「哈哈哈,天氣悶熱嘛,想沖水消暑這還不容易,我幫你嘛。」莫名玩得不亦樂乎,讓水柱跳起水舞噴得她睜不開眼睛。

白雅君也不甘示弱,從他手裏搶到武器,換她打水仗,兩個人在浴室裏玩起來,莫名才剛洗好操,全身又濕透。

「哈……我們小時候經常偷跑進浴室玩水,把媽媽的整罐沐浴乳全倒進浴缸,結果整間浴室都被泡沫淹沒了,媽氣得把我們抓出來,叫我們在走廊半蹲,結果你在媽面前給我當椅子坐,媽又生氣又想笑,一下子火氣就消了。最後也是你去把浴室洗幹凈……你一直都是這麽寵我的。」白雅君不曾忘記屬於兩人的童年回憶,那一段她幾乎被他寵壞的歲月,偶爾想起她還是會想笑。

「哈,那是因為我喜歡玩洋娃娃嘛,但我是男生,抱著洋娃娃怕被笑,你小時候長得像洋娃娃一樣,所以我才想就把你當洋娃娃玩好了。」莫名擠了洗發精,幫她洗頭發,他懷念她一頭長發,過去都是他幫她洗的。

「白莫名,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姊姊,你敢把我當玩具!」

「你也做了很多布偶當我的替身在玩我,生我的氣時還踢我,摔我,以為我不知道嗎?」

「哼,誰叫你瞞著我跑去留學!」白雅君望著鏡子裏的兩人,沾著霧氣的鏡子裏是模糊的身影,就像看不清的未來,她想到……如果那時候莫名沒去留學,或者把她也一起帶去,也許……她現在眼裏仍然只有莫名,兩個人會自然而然步上紅毯吧……

「……是啊,那是我一生中做過最愚蠢的事,雖然當時我覺得無可選擇……後來想想,是我犯下無可追悔的錯誤,我藏著最重要的話沒跟你說……」直到現在,莫名仍然還沒跟她說。

但是他深情的眼神,已經傳遞了話語——

「好了,我該洗澡了。」白雅君匆匆別開了眼,把頭發用毛巾盤起來,若無其事地說:「你也去把一身濕衣服換掉吧。真是的,我煮的一桌菜都涼了。」

莫名仍是一臉笑,笑容裏充滿寵溺的味道。

「夏天嘛,吃冷菜冷飯消暑,而且說不定你做的菜冷了反而……好吃。」天使說到「好吃」兩個字,還是遲疑了好一下子才說得出口。丨

「那我明天來做涼面好了。」

「啊?哈……明天我放假,換我來做好了。張叔還要休息幾天?」

「小孩子放暑假,他帶一家人出國去玩,我叫他不用急著趕回來。你幹嘛一臉困擾的表情,我做的菜有那麽難吃嗎?」

「不會,怎麽會……只是怕你待在廚房太熱,你又不愛開冷氣。」莫名很難招架這個話題,趕緊閃人,「我去換衣服,一會兒樓下見。」

「嗯……」白雅君突然想起了五條島上的海風吹。

「雅君。」莫名在關起門前停下腳步。

「嗯?」

「別洗太久。」他望著她臉上的恍惚叮障她。

「嗯。」白雅君瞅著鏡子裏模糊的臉,匆匆回過神來,忽然不安的回頭問他,「阿名,你現在……幸福嗎?」

「嗯……是啊。」天使的笑容無懈可擊。

白雅君這才安心,點點頭,「一會兒見。」

****

深沈的夜,雨停了。

在白色城堡裏,從房間窗口望出去,是一片美麗的燈景。

仿佛看不到黑夜。

莫名為她點亮一座白色城堡,窗口外一片燈火通明,連天上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一年前她搬回來,莫名什麽都沒問,就像她的世界裏從來不曾出現另外一個男人,他只是默默的為她做盡一切,想盡辦法寵壞她。

莫名對她好癡情,即使到現在她仍然無法回應他的感情,他也還是優雅地笑著包容她,等待她。

但是白雅君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莫名,一年了,她還無法適應聽不到浪濤聲的夜晚……

她手裏緊緊抓著書本,抱著書本睡覺時,書裏面的文字就化成唐明的聲音,書頁變成唐明的臉,而她就忍不住開始和唐明對話……

你現在在做什麽?

還在熬夜嗎?

陪我去沙灘走走好不好?

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打電話給你吧?

但是聽到你的聲音,我又想看看你的臉,要不我幹脆回五條島去看你一眼,我躲起來,像以前和你玩捉迷藏一樣不讓你發現,挺好玩的吧?

但是你那張臉,那雙討厭的鷹眼,一眼怎麽看得完……我會想再多看一會兒,再一會兒,又多一會兒……

慘了,你像強力磁鐵一樣,我又毫無力氣阻擋你,我一定會被你吸引過去,貼近你……

也許,只是摸一下可以吧?

反正我還留著家裏的鑰匙,趁著一大早你在睡覺時,偷溜進房間,撫摸臉,我會很輕、很輕像一張面紙拂過你的臉那樣摸你,不被你發現……

我好像聽到你翻身的聲音。

你背對我……說不定我還可以偷偷抱你一下……

我好想念你的體溫,你的臂膀,你的懷抱……

就連你那張毒嘴的吻的觸感都清晰如昨……輕碰一下你不會醒來吧?

——不,不行,以前試過了,一下子就被你逮到了。

所以不行,我不能聽你的聲音,不能去看你,不能摸你,不能抱你,不能吻你。

我什麽也不能做……,

選擇離開的我,再也沒有資格擁有你。

白雅君閉著眼睛,撫摸著書皮,淚水又浸濕書頁。

但是啊……

「阿明……」

離開唐明以後,她每夜都哭著想他。

刷!

接近中午的陽光刺眼,唐論拉開窗簾,直接讓陽光照在床上。

「二嫂,起床了,你是要睡到什麽時候啊?」

「嗯……再一會兒。」白雅君翻過身去,背著陽光繼續睡。

「再一會兒就吃午飯了,你不快點起來跟我把帳算一算,等一會兒我消化不良,影響到小花苞的成長,大荷哥哥會來找你念經哦!」

「嗯……好……到公司再算……」

「還公司呢,你都多久沒去上班了,而且我早就沒在你公司外面擺攤了,你是睡胡塗了吧!快點起來啦!讓孕婦拉你象話嗎?」

「孕婦……誰懷孕了……」白雅君被挖起來,坐在床上才勉強撐開眼皮,看見大著肚子戴著口罩的……小荷花?

她轉眼一片粉紅世界映入眼簾,一下子跌回到現實裏——

聽到小荷花叫她起床的聲音,她以為她在五條島上,在她和唐明的床上那一段趕船班進公司的日子。

「小荷……你怎麽會在這裏?」

「因為我遇到天使哥哥了!二嫂,你很過分哦,我們經常在連絡,你回國這麽久竟然一聲不吭!你是皮癢嗎?」

是啊,即使她和唐明分手,她出國這段時間來,小荷花還是每天都傳訊息給她,有空就打電話問候她。

……所以,她知道大哥還留在五條島,小荷花也每個禮拜都會回去,這一年來唐明有家人的陪伴,生活正常,一切平安,她就放心了。

「……我跟你說幾次了,我已經不是你二嫂。」白雅君望著一年不見的小荷花已經挺著肚子,看見那熟悉的口罩,眼眶突然好熱。

「我叫習慣了,反正不過是個稱呼嘛,別那麽愛計較。」唐論雙手叉腰,兩腳站得開開的,一副母夜叉的模樣,堅決要跟她算帳,「二嫂,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麽不跟我說你回來了?說好你終於把二哥拋棄了,那是你跟二哥之間的事,但是我們在一起生活那麽久了,永遠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

「小荷花……林大荷沒抱怨你跟他結婚後『露出本性』嗎?是說你本性也不是這樣子,怎麽有人要以後變得這麽兇,要做好胎教。」小荷花……真的是小荷花……

她還以為在做夢,哈哈!

……一下子好像回到了過去,能夠再見到小荷花,心情真好。

「好啦,快點去梳洗吃飯了,孕婦很容易餓的!」唐論頗不習慣二嫂看著她傻笑,那讓她很心疼,她趕緊把她拉下床,推她進浴室。

「你餓了嗎?想吃什麽,我做——」白雅君興沖沖地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用!張叔已經在準備了。」小荷花就怕她過度熱心招待她,提什麽主人親自下廚,早在樓下吩咐好。

「你來多久了,這麽快就在樓下混熟?」張叔是他們回國後才聘請的廚師,小荷花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他才對。

「對啊,天使哥哥已經交代過了,叫我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

「阿名……莫名今天不是要出國,他還在家?」

「天使哥哥已經出去了,我昨天經過公司遇到他,他說這個禮拜他不在家,我要是有空就過來陪你。要修理你我當然有空了。」

莫名……就是這麽體貼她,知道她和唐論感情好,不介意她是唐明的妹妹,溜拜托她過來陪她。

「你做好胎教,別那麽愛記仇,我只是忘記跟你說嘛。」白雅君內心千千結,這會兒又打上了一個結。

「我看你是玩到忘記給我買禮物。」

「禮物……哦,有啦,一會兒我拿給你。」說到禮物,白雅君想到她更衣室裏堆得滿滿的禮盒和紙袋,全都是莫名買回來的,實在太多了,她根本拆不完。

****

「嗯,下午去逛街,我們去看嬰兒用品,順道去喝下午茶,玩得很開心。」

白色城堡裏的夜不是夜,即使白雅君獨自在家也不怕。

但莫名依然擔心她,為她推掉了好多國外的生意,這回不得不出門,一入夜他就打電話回來。

阿名……謝謝你。」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在掛上電話之前,白雅君說出心裏的感激。

「……傻瓜。早點睡,晚安。」

「晚安……」

白雅君放下電話,低頭望著枕邊那本書……

她曾經努力對抗唐明的靈魂,試著不想他,不和他對話,但是她掙紮的下場,是她整夜無眠……所以她放棄了,投降了。

她只有每天夜晚關在房間裏抱著書本,放任自己去想唐明,讓他陪著自己入眠,隔天才有辦法重新打起精神來,努力在一副空殼裏註入生命,讓自己活得像人,在莫名面前像過去一樣歡笑。

……但是今晚,她應該一個人睡,這樣她才不會覺得對不起莫名。

反正莫名不在家,她睡不著也沒關系,莫名看不到她的黑眼圈。

白雅君下床,把書本擺得遠遠的,擱到窗邊,才爬回床上,望著天花板……

她很喜歡莫名,如果可以愛上他,那該有多輕松。

可惜感情卻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想依靠莫名舒適的懷抱,但每當此時,她的心就會變得好幽暗,整個人鉆著刺骨的疼痛……

那仿佛是唐明的心情,唐明的眼睛,唐明在她的身體裏,在盯著她,她全身都被一雙狂怒的魔眼灼燒得體無完膚,所以她根本就無法全心投入莫名懷抱裏。

本來,離開唐明以後,死亡對她來說一點都不可怕了。

然而,來到莫名的身邊後,發生了匪夷所思的現象……

她的眼睛不再模糊不清,不再短暫失憶,不再有脫序行為,並且有如奇跡般,她回到醫院檢查,連被判定難以摘除的腦瘤都消失了。

該說是消失,還是原本就沒有這件事?醫生找不到她罹患腦瘤的病歷,說她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仿佛都是她捏造出來的記億!

像是做了一場夢,她卻把夢境當成真實,相信自己真的病了,快死了,並且親手斬斷她和唐明之間的感情——

結果,她還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她才會分不清楚現實與幻境。

說不定她是已經瘋了不自知……

如果她還留在唐明的身邊,哪怕她耗盡全副精力她也會強迫自己,追究下去,但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和唐明分手已經成定局。

一年前,她本想用最後餘生彌補她對莫名的虧欠,所以來到莫名身邊。

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她不能再讓莫名受傷。

現在白雅君感到不安、痛苦時,就想著唐宋送她回來時說過的一段話……

弟媳,人生在世悲歡離合難免,此事自古難全,以後不管在你身邊發生任何事情,只要影響到妹的精神、困擾到你,你都不要再想下去。

你要記得,你張開眼睛時所看到的世界,那就是真實,你要安心、開心的活在當下,這樣就夠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你得把身體養好,健健康康的,才有明天有未來,才……能夠讓愛你的人放心。

傷心難過時切記……樂天知命故不憂,一切隨緣。

隨緣……

所以,她不強逼自己靠近莫名。

只要她留在莫名身邊,莫名能感到幸福,這樣就好了。

等到未來,也許哪一天……她的心能貼近莫名,那就是緣分到了吧……

雖然眼前……緊抓著她的心的人,還是……

「阿明……」

風吹起窗紗,窗口擱著的書本,化成一道人影……

修長的雙隨,瘦長的身形,消瘦的面容……憂郁的鷹眼——

唐明穿著以前她買的衣服,從窗口朝她走來……

這麽說來,她已經睡著了……夢見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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