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卿雲看著一身狼狽的解杓，震驚道。

“解大哥，你說，你說阿言被誰抓走了？”素纖只覺得身子一軟，用力抓住扶手，強撐著氣道。

解杓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濕噠噠的，狼狽萬分。

他喘著氣唇色發白，雙手顫抖。

卿雲連忙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她並不擔心伏羲，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隨便隕落，故而她對素纖道，“素姐，先讓解大哥進去換一身衣服。”

“恩？恩。”素纖神思恍惚，聽得卿雲之言才慢半拍的點頭，起來要給解杓拿衣服。

可是她這個大肚子，行動越加不方便與笨拙，卿雲按下她道，“素姐，你告訴我言大哥的衣服在哪裏，我拿給解大哥。”

“在最裏面的櫃子裏。”素纖臉色發白，明顯還沒從這個消息裏走出來，聲音還有些顫抖。

“好，我知道了。”

“等一下。”素纖卻是突然站起來，拉著卿雲眼露關切，道，“外面這麽冷，解大哥還淋了雨，我去給他燒點水，讓他洗個熱水澡。”

“熱水？”卿雲想了想，道，“今天言大哥出門的時候就已經燒著了。”

“阿言？”

“是啊，言大哥說今天肯定會下雨，於是早早的燒著，說是送完貨回來好泡澡。”

聽了卿雲的話，素纖的神色越發的不好了，她紅唇微抿，回到位置上坐著不語。

卿雲看了看素纖，試探道，“素姐可是覺得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素纖搖頭，勉強的笑了笑，道，“小雲幫解大哥弄些熱水，等會再問。”

“恩。”卿雲不疑有他，進了內院。

“解大哥。”敲了敲門，卿雲大聲道，“我給你拿了衣服。”

“好，你放在外面。”

大約是一刻鐘的時間，解杓換去一身濕衣，沒了狼狽。

“解大哥。”素纖的臉色恢覆了些許，只是眉宇間全是擔心。

“我知道你擔心，你別急。”解杓看了看素纖將近八個月大的肚子嘆了口氣，道，“現在你雙身子，而且快要八個月了，千萬別動了胎氣。”

“雲姑娘，可否幫個忙？”

卿雲點頭，扶著素纖坐下。

見素纖巴巴看著自己，解杓默默嘆氣，緩緩道，“這次還是和以往一樣，因著之前幾次經過芝麻山並沒有遇到狂風，我們也懈怠了。”

“行路本就艱難，但芝麻山附近今年特別冷，要是不在附近歇腳鏢弄些熱食熱湯師們怕是熬不住。”

“只是沒想到……”解杓眉色一沈，言辭之中全是無奈和悲傷。

“只是什麽！”素纖托著肚子，眼神放在解杓身上，整個人繃得緊緊的。

“我算著差不多時間了，就讓伏羲喊大家起來，只是沒想到又是那陣狂風，還有惡臭，熏得我們頭暈目眩寸步難移。”

“一陣陣哀嚎聲，我聽得出那些聲音的主人，都是我鏢局裏的鏢師。”解杓的情緒不高，眼底有濃烈的傷感，只是顧及著素纖的身子並沒有表現出來，他繼續道，“後來沒多久，狂風突然就消失了，我睜開眼一看，鏢師去了大半。”

“我知道這次之後我怕是做不成這個了。”

“好在伏羲少年鎮定，讓大家打起精神先把貨物押回去。”

“大家可無奈，不想在這裏送死，可要使單獨行動怕是羊送虎口，故而強打精神繼續前進。”

“但是沒走多久，我們就聽到呼救聲。”說到這，解杓擡眼看了看素纖，他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素纖無意識的捂著胸口，眼眶不知何時已紅。

“那個聲音，是阿言？”素纖小心翼翼的詢問，眼裏透出的光芒只希望她的猜測是假的。

“抱歉。”解杓先是道歉，薄唇微動，道，“是阿言。”

眼前一黑，素纖白眼一翻就往後倒去，幸好卿雲就站在旁邊，趕緊扶著素纖。

“解大哥，那我兄長……”想了想，卿雲還是詢問伏羲的去向，雖然她知道伏羲不會有事，只是他們現在身無修為，怕是羊入虎口。

縱使泥丸宮強大，但是身軀怕也是要受了不少的傷害。

“……”解杓看著卿雲，又是搖頭又是嘆息，最後苦澀道，“伏羲去救阿言，然後兩個人一起消失在芝麻山。”

解杓見卿雲紅唇緊抿，看著倒是比素纖鎮定，但他知道是因為眼前的事她不能暈倒，故而一直強撐著。

“解大哥，那芝麻山到底是什麽地方？”

一怔，解杓似是有難言之隱。

“解大哥！”卿雲聲音沈重，道，“眼前情況，請不要隱瞞我們！”

解杓垂眸，睫毛顫動，許久他才澀然開口，道，“並不是我隱瞞你們，而是連我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

“即便是一知半解，也好過我們一無所知！”一錯不錯的看著解杓，卿雲定聲道，“芝麻山裏到底是何方妖物！”

解杓搖頭，無奈道，“我並不知他是什麽妖物，只是後來換了好幾個教頭後，我前往丹心峰詢問。”

“只是丹心峰的主人也不知芝麻山裏到底是何來歷，只知他一直在抓壯男。”

“抓壯男？”卿雲眉頭一皺，道，“這壯男難不成有講究？”

“是。”解杓道，“丹心峰的主人告訴我，這妖物所抓壯男都是氣血充足年歲介於三十歲之間的男子。”

“那就是習武之人。”卿雲點頭。

氣血充足年歲介於三十歲之間正好是人族習武最是巔峰的時候，若是能在這個時候讓體內形成大圓滿，則是入道最大的前提。

可是能在三十歲的時候氣血大圓滿之人都是天才，他們會到這個小鏢局裏做教頭？

卿雲看著解杓，眼底藏著探究。

“其實……”解杓張口欲言，但看到素纖他又將要說的話吞下去，轉而道，“先送素纖去休息。”

卿雲敏銳的察覺到解杓的欲言又止，她看了看素纖，沒有追問。

繡莊後院有一排屋子，大得是用來做書房和暫時休息的地方，小得是用來做倉庫，存放那些沒賣出去的布或者新進幹凈的布匹。

解杓在外面等著，待卿雲安頓好素纖，他往裏看了幾眼，見素纖睡得沈才松了口氣。

“解大哥喜歡素姐？”

“啊，不是不是。”解杓怔了怔，趕緊搖手笑道，“我只是把淺淺當做妹妹來看。”

卿雲看著解杓有些不明，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告訴她，卻只在背後默默守護？是因為她已經嫁人了嗎？她想，她也許不會明白人族的情。

“解大哥，我去前面看店。”卿雲邀請道，“解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前面？”

“……”解杓又往裏面看了看素纖，這才點頭，道，“好，你一個人在前面我也不放心。”

其實他最不放心的應該是昏睡著的素纖，只不過解杓素來是個溫柔的男人，現在伏羲不知所蹤而卿雲現在的身份又是伏羲的妹妹，他覺得是他虧欠了卿雲。

雨下得依舊很大，劈裏啪啦的砸在地上，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解大哥方才欲言又止，可是有什麽話不能當著素姐的面說？”卿雲整理著繡莊裏的布匹，這些都是已經繡好的成品，有些是拿來做樣品，有些是一些客戶要的。

“……”解杓難言，他站在門口聽著雨水砸在地上的聲音，似乎沒有聽到卿雲的詢問。

卿雲也不在意，繼續整理著繡莊裏的東西，然後回到櫃臺裏，算盤撥得劈裏啪啦的，與繡莊外的雨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看到了阿言的尾巴。”

“尾巴？”卿雲的手一頓撥錯了一個，她擡頭看著解杓，下意識道，“什麽尾巴？言大哥哪裏來的尾巴。”

真的是做人做久了，這平靜安寧的生活讓她忘了妖能化形這件事。

可是如果阿言是妖，那麽素纖是什麽？人妖不能懷孕，除非……卿雲眸光一暗。

“狐貍的尾巴。”風大雨大，雨水打濕了解杓的衣袍，他雖然笑著但滿臉苦澀，“是狐貍的尾巴。”

“我怕告訴素纖，會讓她受到打擊。”

畢竟誰都不願意自己的枕邊人會是妖。

卿雲目光一轉，看到內院那邊一抹衣角，她道，“或許素姐早就知道了。”

“淺淺她早就知道了？”解杓聽得卿雲之言，忍不住擡高聲音。

“或許。”見那內院的衣角消失，卿雲垂眸將撥錯的子撥回來，繼續算。

“難道淺淺不害怕？”解杓靠近卿雲，眼裏全是不可置信。

“你能在素姐嫁人之後還在背後默默守護，為什麽素姐就不能因為愛情而接受言大哥的身份？”卿雲下意識反駁，但在說完之後自己卻楞住。

情……

解杓同樣楞住，他後退幾步整個人都軟下來，跌坐在椅子上，雙眼迷茫不知在想些什麽。

卿雲低頭看著算盤不語，一時間繡莊裏安靜無比，只剩下外面的雨聲。

忽然，外面傳來喧鬧聲，是百姓冒著大雨奔跑，語氣歡愉，道，“赤玳道長去芝麻山收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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