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晚自習已經上課有七八分鐘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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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兩道平靜的視線,落在翟兮兮的臉頰,一瞬不瞬。
翟兮兮視線有意無意落到他蓋著毛毯的腿上,躊躇半響,說:“我聽我媽說,兩個月前我受傷是你救的我,謝謝你。”
韓臻沈默。
許久,就在翟兮兮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正要再次開口,他先開口了。
他說,雲淡風輕地說:“順手而已。”
翟兮兮一楞,聽他這口氣,好像救了她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如景菱所說的他是因為救她才廢了雙腿,他看見她的時候應該不能夠這麽平靜吧?
“韓之兮。”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韓之兮,你的腿是不是因為我……”
她的話沒問完,韓臻冷冷地將她的話打斷。
“不是。”他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嘲諷,“當時救你,只不過是因為順手,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會舍了自己去救你?我這腿……是因為救我心愛的女孩子才廢掉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吧?”
翟兮兮:“……”她能說她從沒這麽以為過嗎?
不過,不是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麽她心頭一松,似乎是有什麽重擔卸下了一般,有種身心輕松的感覺。
“沒有,你別誤會,我沒有那麽想,只是聽景菱說……”翟兮兮頓了下,咬了下唇,才接著道:“不是因為我就好,要不然我還挺愧疚的。”
“至於之前你救我的事,因為我不記得了,所以沒能及時表達謝意,如果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我不需要。”韓臻又是不等她說完就冷冷地打斷她。
翟兮兮眉頭輕皺。
氣氛沈默。
韓臻始終盯著她的臉看,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翟兮兮終於發現了,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碰觸的地方正包著紗布。
她以為他是在好奇她臉上的紗布,解釋道:“之前不小心受了點傷……”
“疼嗎?”
“啊?”翟兮兮沒聽清楚。
韓臻眼中終於閃過一抹不自然,撇開視線說:“沒什麽。”
這時。
“兮兮。”一道聲音從臥室裏傳出來,隨即,韓珩一從移門走出來,手裏拿著一件寬大的暗灰色大衣。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翟兮兮轉頭應了一聲。
韓珩一走過來,將大衣披在翟兮兮的身上,將她整個裹住摟在懷裏,“外面這麽冷,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小心感冒了。”
他的眼神與聲音都溫柔得要滴水。
翟兮兮下意識看了一眼韓臻,在別人面前這麽親密,她覺得不自在。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點也不想在韓之兮得面前和韓珩一這麽親密,總覺得渾身都不得勁。
“是有點冷,我們回屋吧。”翟兮兮說。
“好。”韓珩一應了一聲,身軀微微一彎,將她打橫抱起來,沖移門走過去,然後,關了移門,又拉了窗簾。
韓臻看著微微晃動的窗簾,看著從玻璃上投射出來的昏黃的光線,怔怔發呆。
這一坐,這一看,就是一夜。
和他曾經在翟兮兮樓下一坐、一望,就是一整夜一樣。
只是今晚,分外難熬。
以往只是相思苦,今晚更多一重痛徹心扉。
夜裏,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次日一早,翟兮兮一起床便拉開窗簾。
被雨洗滌過的空氣,總會格外清新,尤其是一大早的時候,會讓人身心舒暢。
結果一拉窗簾,翟兮兮嚇了一跳。
從她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見一欄之隔的另一個露臺上,一道白影,端坐在輪椅上,低垂著腦袋,即使隔了晨霧,她也能看得出他的頭發與身上的衣服濕透,翟兮兮的心臟一緊。
怎麽會?
難不成他就在那露臺上坐了一夜不成?
只是,為什麽呢?
昨天晚上就能感覺到他心情不佳……
來不及細細去想,翟兮兮忙招呼上韓珩一,翻過護欄將韓臻弄進他的房間裏。
韓臻身上的衣服濕得不能再濕,襯衫褲子緊緊貼在肌膚上,頭發也濕嗒嗒地貼在頭上,肌膚冰涼,唇色與臉色一樣慘白如紙。
翟兮兮沒由來一陣心疼。
“韓珩一,你說,他該不會是在露臺上待了一夜吧?現在天氣那麽冷,是不是該叫個醫生來給他看一看?”
“他身上的衣服這麽濕,趕緊的去找一件衣服幫他換掉。”
“我去樓下給他倒杯熱水……不行,我不能去,你去給他倒杯熱水,順便再放兩片姜泡一泡,驅寒。”
一轉頭,發現韓珩一動也沒動,翟兮兮不由得微惱,“你怎麽不去?快去泡姜茶,我去衣帽間給他拿衣服。”
韓珩一臉色陰沈,一把抓住往衣帽間走過去的翟兮兮,語氣不悅:“兮兮,你很關心他嗎?”
翟兮兮一楞,“他是你弟弟啊,你不擔心嗎?”
話一出,翟兮兮覺得不妥。
他們在外連兄弟身份都不願意承認,關系肯定不好,自然也不會有擔心這一說。
翟兮兮想說點什麽來緩解一下氣氛。
韓珩一抓住她手腕的力道猛地加大,她吃痛,“韓珩一,好痛。”
擡頭看向韓珩一,他的臉色難看至極,眼睛裏布滿了紅色血絲,那樣子……似乎在生氣啊。
“韓珩一,你……”
話沒說完,韓珩一狠狠掐住她的下巴,用力含住她的唇,狠狠啃咬。
只吻了片刻,她的唇就紅腫起來。
韓珩一緊緊盯住翟兮兮的眼睛,“你就這麽關心他?嗯?”
“他不需要你關心,我會叫傭人來伺候他,你要時刻記住,你是我的女人,你的眼裏心裏,只能有我,不可以去關心任何其他的男人,聽明白了嗎?”
翟兮兮被他兇狠的眼神嚇得楞住,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見她遲遲不回應,韓珩一掐住她下巴的手力道加重,迫使她擡頭望著他,“聽明白了嗎?”
------題外話------
二更,七點
☆、329:遺失的過往(10)
翟兮兮痛得眼淚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終於掉下來。
晶瑩的眼淚,讓韓珩一理智回歸,視線觸到翟兮兮被他捏得變形的尖瘦下巴,心裏一痛,猛地放開。
“對不起,兮兮,我不是故意的,我……”
翟兮兮的下巴通紅,手腕也是。
她垂著腦袋,沈默,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
韓珩一將她抱起來,走出韓臻的房門,喊來管家伺候韓臻,抱著翟兮兮回房。
回到房間,韓珩一坐在沙發上,將翟兮兮抱坐在腿上,長臂將她整個圈進懷裏,臉埋在她的肩窩,無言沈默。
韓珩一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他最害怕的,就是她對韓臻還有感情,即便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想起一切的,到時候恐怕是現在跟他有多親密,她便會有多恨他。
可是,他依舊希望她現在能徹徹底底忘了韓臻,一點情愫都不要留。
昨晚發生的那一切,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她真的徹徹底底,成了他的人。
還有昨晚的那一抹紅色,讓他感動,也讓他激動。
“兮兮……”
翟兮兮情緒有些低落,沒看韓珩一,只是從他懷裏退出來,說:“我去衛生間洗漱了,一會兒還要上課,不然要遲到了。”
衛生間裏。
翟兮兮有氣無力地刷著牙,看著鏡中的自己下巴泛紅,低頭擡起手腕看一眼,也是五指印分明,心裏又開始委屈。
她明明只是好心……
可是,真的只是好心嗎?
翟兮兮一陣恍惚,她當時,分明感覺到一絲心疼。
她看見韓臻生病,她心疼?
不、不會,一定是感覺錯了,她現在和韓珩一在一起,怎麽會心疼別的男人?
洗漱完畢,韓珩一走進來洗漱。
翟兮兮坐在沙發裏等他,門外有一陣沈重的腳步聲,進了隔壁臥室的門,沒一會兒,有人慌張出來大喊,“小李!快備車,遲醫生說二少爺必須送醫院!”
送醫院?
這麽嚴重?
翟兮兮下意識就要出門去隔壁問個究竟,剛站起身,想起韓珩一之前的怒氣,其實她明白,他一定是吃了醋,才會下手沒輕重傷了她。
遲疑片刻,她緩緩坐回沙發裏。
隔壁有傭人有家庭醫生,她現在又沒有了治愈之吻,就算去了、問了,又能怎麽樣?幫不上忙不說,還讓韓珩一不高興。
外面又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大概是傭人擡著韓臻下樓去醫院了。
韓珩一出來時,正看見翟兮兮坐在沙發裏發呆。
他走過去,摸了摸翟兮兮的腦袋,說:“走吧,我帶你去吃早飯,然後送你去學校。”
早餐是在徐記吃的,他們家的小籠灌湯包最出名,翟兮兮吃飯的時候暫時忘記了所有煩惱。
吃完飯,韓珩一將她送到聖大門口的時候剛早上七點,離上課還有幾十分鐘。
她道了聲“再見”,推開車門想要下車,韓珩一喊了聲:“兮兮。”
翟兮兮收住下車的姿勢,轉身,“怎……”
一個吻阻止了她的話。
吻畢,韓珩一說:“去吧。”
翟兮兮:“……”
課間。
明影月圍著她問東問西。
“翟兮兮,你兩夜一天沒回來,幹嘛去了?是不是跟你們家珩哥在一起啊?”
“**孤男寡女的,有沒有發生點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翟兮兮,你才十七歲哎,哎呀我的天,我比你大一歲居然連個男朋友都還沒有,我好失敗。”
巴拉巴拉。
翟兮兮聽得腦殼生疼。
轉眸看見孔茜,想起住院的韓臻……
她湊到孔茜身邊,“孔茜,韓之兮住院了,你知道的吧?他現在怎麽樣了?”
昨晚,韓臻說他的腿是因為他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才會變成這樣,孔茜是他女朋友,這麽說韓臻是因為孔茜才變成這樣的?
孔茜倒是從來沒有說過。
思及此,翟兮兮看向孔茜的眼神變了變,有點羨慕,能被一個男人這麽對待,她一定幸福得冒泡了吧?
不過,韓珩一也很不錯呢。
想到韓珩一,翟兮兮又不羨慕了。
孔茜聽了翟兮兮的話,眸光一滯,咬了下唇瓣,頓了片刻才說:“嗯,已經好多了。”
這麽快就好多了?
今早被擡走的時候估計還在昏迷中……
想到韓臻在露臺上坐了一整夜,估計是心情糟糕透了,翟兮兮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孔茜,我昨晚……呃,我是說,之前,偶然遇到韓之兮,我看他情緒似乎很低落,昨晚在雨地裏淋了一夜的雨,今早被發現的時候都昏迷了,你是他……女朋友,你應該多開導開導他,他的腿……我的意思是說,他一定很難受……”
孔茜看著翟兮兮,等她說完,才說:“翟兮兮,這些我都知道,我的男朋友情緒怎麽樣,我該怎麽做,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教,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
翟兮兮被一嗆,心裏莫名不爽,“孔茜,你既然知道,那怎麽不去醫院照顧韓臻?你之前不是說你愛他嗎?他都病成那樣了你還坐在這裏無動於衷,我看你對他的喜歡也不過如此嘛。”
“那也比你強翟兮兮,你才是傷他……”孔茜怒說到一半卡住。
翟兮兮:“什麽?”
“沒什麽,翟兮兮,我偏不告訴你,我要看著你以後後悔。”
翟兮兮:“……”莫名其妙。
一整天,孔茜都沒有去醫院看過韓之兮,也沒有打電話問過他的病情。
翟兮兮覺得不對。
上次說韓之兮請宿舍的姐妹吃飯,孔茜那麽強勢起請求她一起去,說是不想在男朋友心裏留下一點點不完美的印象,言辭之間可見她是很在意韓之兮的,怎麽這次韓之兮重病住院,孔茜卻不去看他了?
翟兮兮急,她也想知道韓之兮的病情怎麽樣了,可是韓珩一不希望她關心韓之兮……
糾結了幾乎一整天。
晚上的時候,韓珩一來帶她去吃晚飯。
翟兮兮又糾結了一頓飯的工夫,終於在韓珩一結賬的時候,小聲說:“韓珩一,你說,做人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啊?”
韓珩一抿著唇,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那,如果有個人救了我,那他就是我的恩人了,我的恩人現在生病住院,你說,於情於理,我是不是都應該買束小花兒,拎個小果藍兒去看一看?”
韓珩一接過賬單,看都沒看一眼上面的數字,直接利落地簽了自己的名字。
將筆連同賬單一起還回去,他轉頭輕飄飄斜了翟兮兮一眼,開口的聲音平靜:“兮兮,你還是想要去看韓臻?”
翟兮兮:“……大家都說他在兩個月前救過我,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這份恩情我還是要記住的,我知道你小心眼,不希望我關心除了你以外的男人,所以為了表示我的坦蕩,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你要同意,我們現在就買束花兒,買個小果藍兒,一起去醫院看一看他,你要是不願意的話……”
“怎樣?”
翟兮兮在韓珩一銳利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說:“我就不去了,就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算了,如果你這麽喜歡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的話。”
韓珩一:“……”
默了半響。
他說:“要是讓我陪你去也行,但我有個條件。”
翟兮兮一喜,忙問:“什麽條件。”
“兮兮,如果你以後發現我騙了你,你一定要原諒我。……這就是我的條件。”
“以後無論你發現我騙了你什麽事情,你都要原諒我,如果你想做個有情有義的女人的話。”
翟兮兮皺眉,警惕地瞪著他:“你有事騙我?”
韓珩一目光微閃,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什麽呢,我是說以後,人無完人,難免犯錯,如果以後我做錯了什麽事,希望你到時候不要恨我。”
“你會背叛我?”
韓珩一搖頭,“當然不會。”
“那我原諒你了。”翟兮兮笑:“只要你別背叛我,感情和身體都不行,其他的一切好說。”
韓珩一也笑:“真的嗎?”
“當然,好了,現在我們能去看韓之兮了嗎?”
韓珩一點頭說:“好。”頓了下,他補充一句:“兮兮,我不小心眼。”
------題外話------
三更,九點
☆、330:遺失的過往(11)
對於韓珩一最後辯駁的那一句,翟兮兮只想說三個字:呵呵噠。
醫院,VIP病房。
韓珩一抱著一束紅色的香石竹,配著滿天星。
敲門,開門的是韓思樂,看見翟兮兮與韓珩一,她臉色一垮,“你們來做什麽?”
韓珩一沈著臉不說話,翟兮兮從他懷裏接過香石竹,說:“我們來看韓之兮……”
“阿臻不需要你們假好心,你們趕緊走吧。”
韓思樂很不客氣地開口就攆人。
韓臻坐在病床上,手裏拿著一本書,他的視線落在翻開的書頁裏,聽到韓思樂的話,她微微擡頭,清淡的視線掃了眼門口三人“媽,讓他們進來吧。”
韓思樂不悅:“阿臻!”
韓臻沒再說話,重新將視線落回書裏。
韓思樂咬牙,恨恨地瞪了一眼翟兮兮,轉身走回病房。
翟兮兮抱著香石竹,拉著韓珩一屁顛顛走進去,將花束放在韓臻旁邊的床頭櫃上。
韓臻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身上穿著淡藍色襯衫,襯衫外套著一件V領的黑白格子針織衫,好看的眉眼平靜淡然,若不是身處病房,若不是臉上有幾分蒼白,翟兮兮都要以為他壓根就沒有生病。
翟兮兮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幹坐了一會兒,她轉頭看了一眼韓珩一,起身說:“韓之兮,我、我們先回去了,祝你早點康覆。”
韓臻看似一直在看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所有註意力與感官都在旁邊的翟兮兮身上。
她身上的香味,獨屬於她的氣息,病房很安靜,她的呼吸聲與心跳聲,他都能聽得到。
只是,這些都不屬於他了。
他很想跟她說說話,很想問問她最近好不好,很想問問她他不在的最近好不好。
可是……他連問她的立場都沒有。
翟兮兮說要回去,他擡頭看向她,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她真的將他忘得一幹二凈,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她一定會心疼地對他噓寒問暖……
看著被關上的病房門,韓臻神情一陣恍惚。
那一道門,像是一把利劍,劈在他和她之間,將他們分隔在兩個世界。
以後,不再交集。
時光荏苒,悄悄一個月過去。
冰寒的時節到來,帝都銀裝素裹。
今天是韓珩一的生日,韓家在別墅酒店為他舉辦一場生日宴。
晚上,她下課之後連宿舍都沒來得及去一趟,讓明影月將她的課本帶回宿舍,自己直奔大門口。
韓珩一的銀灰色轎車已經在大門口等著。
先去名媛會所換了禮服做了造型化了妝,韓珩一直接將她帶到別墅酒店。
今天晚上翟家的人也在,她和韓珩一的關系兩家人都知道了,商量著反正以後都是要結婚,不如借這個機會順便給兩人訂婚。
兩人到的時候,別墅裏已經來了很多人。
紅地毯一直從大門口鋪到宴會廳。
翟兮兮一襲淺紅色的抹胸禮服,銀色的十厘米細高跟,禮服外罩著一件長款的黑色皮草大衣,走在高大的韓珩一身邊依舊矮了一個頭,顯得嬌小可人。
兩家聯姻,社會各界都有關註,兩人從下車開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訂婚的消息一出,整個宴會廳都是恭賀之聲,翟兮兮一直端著笑臉,臉頰都要笑僵。
終於得了空,趁著韓珩一應付賓客的空當,她一邊與人微笑客套,一邊往偏門溜過去。
一出偏門,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道,暗紅的花紋地毯一路往前延伸,地毯的兩邊,是一扇扇房門。
墻上有衛生間的指向標,翟兮兮沿著標志往衛生間走過去。
穿著禮服上衛生間很不方便,但是,人有三急,沒辦法。
從格子間出來,翟兮兮輕松地舒了口氣,洗完手出來,正好對面的男衛生間,走出來一個人。
說走倒是有些不恰當,應該是坐著輪椅出來。
韓臻獨自來上廁所?
翟兮兮忍不住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他兩眼。
韓臻察覺到她怪異的目光,眉頭微皺,卻沒說什麽,只是沒想到,衛生間門口有個三厘米高的小臺階,外高內低,從外面進去容易,從裏面出來難,所以,韓臻被難住了。
翟兮兮往前走的腳步就這麽頓住了。
她看著他平靜清貴的眉眼,問他:“需要我幫忙嗎?”
韓臻轉動輪椅的動作一頓,擡頭掃她一眼,依舊沒有開口,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要不是翟兮兮盯著他的臉看,她都要以為他壓根就沒聽見她的話。
這人……也太冷淡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外貌與氣質相當出色的男人,明明坐著輪椅,本該狼狽,就算不狼狽,至少也得給人低三分的感覺才對。
可他卻不,依舊清貴,依舊給人一種高高在上需要仰視的感覺,好像他屁股底下的不是輪椅,而是龍椅。
翟兮兮走到他身後,伸手扶住輪椅的靠背,用力外一推,韓臻配合著用力轉動輪椅,兩人合力,很輕松就上了那不高的小臺階。
“謝謝。”韓臻說。
翟兮兮笑:“不客氣。”
韓臻轉著輪椅慢慢往宴會廳過去,翟兮兮也不好獨自一人先走,就這麽慢慢地跟在他旁邊,而且,她也實在不想這麽早回去端著假笑面對那麽多人。
不長不短的距離,兩人走得極慢。
片刻。
“兮兮。”旁邊,有聲音響起。
翟兮兮一楞,第一次聽他喊她‘兮兮’。
莫名其妙,她心頭一陣抽痛。
“嗯?”她輕聲應了一聲。
“恭喜。”韓臻的目光專註在前方,精致的五官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淡漠與平靜。
翟兮兮又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這聲‘恭喜’是什麽意思。
“謝謝。”
她說:謝謝。
她的話音一落,韓臻停了下來。
翟兮兮走出兩步才發現,立刻停下,轉身疑惑地望著韓臻。
韓臻正擡著一雙好看的眼睛,深沈而安靜地看向她,似乎望進了她的眼底深處。
那樣的眼神,讓翟兮兮心跳驀然紊亂,一陣一陣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感覺從心底裏蜿蜒而出,盤踞整個心房。
“兮兮。”許久,他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翟兮兮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抓緊了禮服的布料,“嗯,有什麽事嗎?”
------題外話------
四更,十點半前
☆、331:遺失的過往(12)
翟兮兮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抓緊了禮服的布料,“嗯,有什麽事嗎?”
“兮兮,恭喜你。”韓臻只是重覆了一遍之前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翟兮兮感覺到他說出‘恭喜’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氣息有瞬間的變化,很悲傷,很艱難。
“兮兮。”韓珩一走過來。伸手攬住她的腰身,俯身在她耳邊說:“到現在沒吃晚飯,是不是餓了?我帶你去吃蛋糕。”
翟兮兮恍惚回神,“好。”
韓珩一摟著她往宴會廳走,她能感覺到身後韓臻的目光一直追隨在她身上,她想回頭看一眼,卻最終沒有回頭。
那次之後,翟兮兮再也沒有見過韓臻。
又近兩個月過去,即將來臨的期末考試也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
考完最後一場試,翟兮兮收拾了東西回家。
宮城恰好也放了寒假,晚上在時光傾城定了個包廂,說是要慶祝自己悲催的學生生涯終於又捱過了一年。
翟兮兮想著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玩一玩,臨考試的幾個星期她為了覆習基本沒什麽時間來玩,那顆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心也早就蠢蠢欲動。
到了時光傾城包廂,已經來了好些人,就連一向乖巧從不會出現在娛樂場所的唐甜甜都來了。
翟兮兮走到吧臺邊上,拿起香檳剛要給自己倒一杯,想到韓珩一曾經說過的不許喝酒的話,她又放下去,開了瓶橙汁。
坐在角落裏喝了幾口,宮城最是鬧騰,包廂的氣氛很是活躍,翟兮兮坐在旁邊看著,就被感染了那種歡樂的氣氛,眉眼舒展,嘴角忍不住掛上笑意。
唐甜甜玩了一會兒,小臉紅撲撲地跑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胳膊說:“兮兮姐,我想去衛生間,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啊?”
翟兮兮掃了眼包廂裏的衛生間門,“衛生間就在那,還要我陪?”
“不是啦,兮兮姐,我想去外面的衛生間,這裏的那麽多人,萬一上廁所的聲音杯聽到了怎麽辦?多難為情?”
翟兮兮:“……小妹妹,包廂這麽吵,耳朵貼門上也聽不到吧?”
唐甜甜意外地執拗,“我不要,兮兮姐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時光傾城這麽大,來的時候七繞八繞的繞得我頭暈,我怕出去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翟兮兮:“……”
唐甜甜的路癡她是有所耳聞,據說最誇張的是在自己家門轉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家門在哪裏。
翟兮兮對於這一點,是表示服的。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衛生間,隨便挑了格子間進去。
唐甜甜先出來,沖翟兮兮的方向說了聲:“兮兮姐,我先出去了,在洗手臺等你哦。”
翟兮兮“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只是,等她出來,洗手臺根本就沒有唐甜甜的影子。
難道是去外面等了?
翟兮兮洗了手,在烘手機下烘幹雙手,轉身往衛生間的門走過去。
剛走兩步,外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遲疑片刻,接聽。
裏面先是一陣信號不好的刺耳的沙沙聲,然後有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
翟兮兮皺眉,“餵?”了一聲。
裏面的沙沙聲與斷斷續續的哭聲又持續了一會兒,終於有人說話,是個粗嘎的男聲。
“翟兮兮翟小姐,你乘電梯到四十九層,從電梯出來右轉前行一百米,有扇防火門,打開上樓梯,我在時光傾城的樓頂等你。”
“還有你的好朋友,來,聽一聽她的聲音。”
下一瞬。
唐甜甜驚恐的聲音傳來,“嗚嗚……救命……救命……”
翟兮兮抿了抿唇,問了一個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問的問題:“你是誰?想幹什麽?”
“我是誰?呵……這個問題問得相當好,景菱你還記得?”
翟兮兮心頭一跳,對方難道是為了給景菱報仇不成?
對方似乎是猜到了她心裏的想法,嗓子破碎地‘哈哈’笑了兩聲,說:“你就是要給景菱報仇的,你們那樣對她,毀了她一輩子,我怎麽能放過你們?我既然敢告訴你,我就不怕你知道,最好,叫上韓珩一一起,我們一起聊聊天怎麽樣?”
“你不怕我報警?”翟兮兮一邊跟對方說話,一邊給韓珩一編輯短信。
“報警啊?隨便。”
翟兮兮眉頭擰起來,這般無恐,一定有恃。
“你究竟想怎麽樣?”翟兮兮編輯好短信,給韓珩一的兩個號碼都發了一遍,雖然韓珩一說那個說‘早安’的號碼不常用,可是,保險起見,都發一遍,有備無患。
她沒有應付過這樣的場面,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連報警都不怕,她雖然與唐甜甜交情一般,沒到舍身相救的地步,可是,唐甜甜的父親跟了老爸小半輩子,唐甜甜的爺爺跟了她爺爺大半輩子,光是這一點,她也不能眼看著唐甜甜出事卻不管。
“翟小姐,給你十分鐘上來,晚一分鐘,我就在你朋友的臉上劃一刀。”
翟兮兮咬牙:“我現在就來,你別傷她。”
短信發出去遲遲沒有回覆,翟兮兮不由得發急,掛了那個陌生的電話,邊跑邊給韓珩一撥去個電話。
他說常用的那個,沒人接。
他說不常用的那個,還是沒人接。
想了想,翟兮兮覺得對方一定是有什麽完全的準備保證她有去無回,雖然有老爸老媽教的防身術在手,可是經過景菱一事,她不敢托大,最後還是給老爸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一聽她的話,立刻反對她自己先去,讓她等他們過來再說。
此時,翟兮兮已經乘電梯到達四十九層。
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
這一層正在重新裝修中,黑咕隆咚沒有一個人,安靜得仿佛世界只剩了翟兮兮一個人。
忽然,一聲尖利的慘叫從頭頂傳來。
聲音不大,若不是此處這麽安靜,她恐怕是聽不到的,但卻淒厲得讓人心慌。
“爸,你、你聽到了嗎?”
☆、332:遺失的過往(13)
“爸,那人說我晚去一分鐘,就在甜甜的臉上劃道口子,等你們過來,甜甜的臉就毀了吧?”
電話那邊沈默片刻,翟墨遠冷靜的聲音傳過來:“兮兮,你現在上去,見機行事,盡量拖延時間,我很快就過來,一定要確保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一定要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再想辦法去救別人,明白?”
最後一句話,翟墨遠說了兩次。
翟兮兮聽出其中的擔憂與關心,應了聲“好”。
四十九樓一片漆黑,只有安全通道的標識散發著微弱的瑩瑩綠光,她背對著電梯門站著,想起那個粗嘎男聲說的話,她打開手機手電筒功能,直接右轉,小心地往前行。
通道的兩邊堆著裝修材料,地上明顯一層粉塵,還有紙屑與木屑,還有一些淩亂的大腳印與什麽東西在地上拖拉留下的痕跡,一道一道,比較直的線痕,覆蓋在淩亂的大腳印上面。
翟兮兮一邊往前走,一邊借著手電筒打量著地面上的痕跡,腦中似乎閃過什麽,太快,她沒抓住。
走了大約一百米,果真看見一扇防火門。
翟兮兮伸手掰了一下門把,很輕易就打開門,門之後是樓梯,依舊漆黑一片,一點光亮都沒有,她心裏有些發毛,這扇門就像一張獸口,進去了,等於羊入虎口。
恰在此時,又一聲淒厲的尖叫從樓梯上方傳過來,這一次,聲音大了許多,她聽得更加分明,那聲音裏夾雜著驚嚇與恐懼,讓人跟著心臟一抖。
一層樓,不到三十個階梯,走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翟兮兮卻有種過了一個世紀的錯覺。
上了樓頂,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
樓頂打了一盞探照燈,照亮了半個樓頂的景物,巨大的圓柱形水箱在水泥地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遠處的燈火輝煌,天幕幾點冷星,景色相當好,如果唐甜甜沒有被綁在鐵架上的話,翟兮兮可能要誇一聲今晚的景色真美。
此時是嚴冬,每一陣風都帶著刀子似的寒冷,唐甜甜臉上有幾道血口,鮮紅滾熱的血從傷口流淌出來,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幾道猙獰的血痕。
她面露驚恐,身子在寒風裏劇烈顫抖,看見翟兮兮的瞬間,她哭得上下不接氣,“兮、兮、兮兮姐,救、救命……”
唐甜甜比翟兮兮還小兩歲,也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的,什麽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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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兩道平靜的視線,落在翟兮兮的臉頰,一瞬不瞬。
翟兮兮視線有意無意落到他蓋著毛毯的腿上,躊躇半響,說:“我聽我媽說,兩個月前我受傷是你救的我,謝謝你。”
韓臻沈默。
許久,就在翟兮兮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正要再次開口,他先開口了。
他說,雲淡風輕地說:“順手而已。”
翟兮兮一楞,聽他這口氣,好像救了她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真如景菱所說的他是因為救她才廢了雙腿,他看見她的時候應該不能夠這麽平靜吧?
“韓之兮。”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韓之兮,你的腿是不是因為我……”
她的話沒問完,韓臻冷冷地將她的話打斷。
“不是。”他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嘲諷,“當時救你,只不過是因為順手,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會舍了自己去救你?我這腿……是因為救我心愛的女孩子才廢掉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吧?”
翟兮兮:“……”她能說她從沒這麽以為過嗎?
不過,不是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麽她心頭一松,似乎是有什麽重擔卸下了一般,有種身心輕松的感覺。
“沒有,你別誤會,我沒有那麽想,只是聽景菱說……”翟兮兮頓了下,咬了下唇,才接著道:“不是因為我就好,要不然我還挺愧疚的。”
“至於之前你救我的事,因為我不記得了,所以沒能及時表達謝意,如果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我不需要。”韓臻又是不等她說完就冷冷地打斷她。
翟兮兮眉頭輕皺。
氣氛沈默。
韓臻始終盯著她的臉看,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翟兮兮終於發現了,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碰觸的地方正包著紗布。
她以為他是在好奇她臉上的紗布,解釋道:“之前不小心受了點傷……”
“疼嗎?”
“啊?”翟兮兮沒聽清楚。
韓臻眼中終於閃過一抹不自然,撇開視線說:“沒什麽。”
這時。
“兮兮。”一道聲音從臥室裏傳出來,隨即,韓珩一從移門走出來,手裏拿著一件寬大的暗灰色大衣。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翟兮兮轉頭應了一聲。
韓珩一走過來,將大衣披在翟兮兮的身上,將她整個裹住摟在懷裏,“外面這麽冷,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小心感冒了。”
他的眼神與聲音都溫柔得要滴水。
翟兮兮下意識看了一眼韓臻,在別人面前這麽親密,她覺得不自在。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點也不想在韓之兮得面前和韓珩一這麽親密,總覺得渾身都不得勁。
“是有點冷,我們回屋吧。”翟兮兮說。
“好。”韓珩一應了一聲,身軀微微一彎,將她打橫抱起來,沖移門走過去,然後,關了移門,又拉了窗簾。
韓臻看著微微晃動的窗簾,看著從玻璃上投射出來的昏黃的光線,怔怔發呆。
這一坐,這一看,就是一夜。
和他曾經在翟兮兮樓下一坐、一望,就是一整夜一樣。
只是今晚,分外難熬。
以往只是相思苦,今晚更多一重痛徹心扉。
夜裏,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次日一早,翟兮兮一起床便拉開窗簾。
被雨洗滌過的空氣,總會格外清新,尤其是一大早的時候,會讓人身心舒暢。
結果一拉窗簾,翟兮兮嚇了一跳。
從她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見一欄之隔的另一個露臺上,一道白影,端坐在輪椅上,低垂著腦袋,即使隔了晨霧,她也能看得出他的頭發與身上的衣服濕透,翟兮兮的心臟一緊。
怎麽會?
難不成他就在那露臺上坐了一夜不成?
只是,為什麽呢?
昨天晚上就能感覺到他心情不佳……
來不及細細去想,翟兮兮忙招呼上韓珩一,翻過護欄將韓臻弄進他的房間裏。
韓臻身上的衣服濕得不能再濕,襯衫褲子緊緊貼在肌膚上,頭發也濕嗒嗒地貼在頭上,肌膚冰涼,唇色與臉色一樣慘白如紙。
翟兮兮沒由來一陣心疼。
“韓珩一,你說,他該不會是在露臺上待了一夜吧?現在天氣那麽冷,是不是該叫個醫生來給他看一看?”
“他身上的衣服這麽濕,趕緊的去找一件衣服幫他換掉。”
“我去樓下給他倒杯熱水……不行,我不能去,你去給他倒杯熱水,順便再放兩片姜泡一泡,驅寒。”
一轉頭,發現韓珩一動也沒動,翟兮兮不由得微惱,“你怎麽不去?快去泡姜茶,我去衣帽間給他拿衣服。”
韓珩一臉色陰沈,一把抓住往衣帽間走過去的翟兮兮,語氣不悅:“兮兮,你很關心他嗎?”
翟兮兮一楞,“他是你弟弟啊,你不擔心嗎?”
話一出,翟兮兮覺得不妥。
他們在外連兄弟身份都不願意承認,關系肯定不好,自然也不會有擔心這一說。
翟兮兮想說點什麽來緩解一下氣氛。
韓珩一抓住她手腕的力道猛地加大,她吃痛,“韓珩一,好痛。”
擡頭看向韓珩一,他的臉色難看至極,眼睛裏布滿了紅色血絲,那樣子……似乎在生氣啊。
“韓珩一,你……”
話沒說完,韓珩一狠狠掐住她的下巴,用力含住她的唇,狠狠啃咬。
只吻了片刻,她的唇就紅腫起來。
韓珩一緊緊盯住翟兮兮的眼睛,“你就這麽關心他?嗯?”
“他不需要你關心,我會叫傭人來伺候他,你要時刻記住,你是我的女人,你的眼裏心裏,只能有我,不可以去關心任何其他的男人,聽明白了嗎?”
翟兮兮被他兇狠的眼神嚇得楞住,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見她遲遲不回應,韓珩一掐住她下巴的手力道加重,迫使她擡頭望著他,“聽明白了嗎?”
------題外話------
二更,七點
☆、329:遺失的過往(10)
翟兮兮痛得眼淚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終於掉下來。
晶瑩的眼淚,讓韓珩一理智回歸,視線觸到翟兮兮被他捏得變形的尖瘦下巴,心裏一痛,猛地放開。
“對不起,兮兮,我不是故意的,我……”
翟兮兮的下巴通紅,手腕也是。
她垂著腦袋,沈默,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
韓珩一將她抱起來,走出韓臻的房門,喊來管家伺候韓臻,抱著翟兮兮回房。
回到房間,韓珩一坐在沙發上,將翟兮兮抱坐在腿上,長臂將她整個圈進懷裏,臉埋在她的肩窩,無言沈默。
韓珩一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他最害怕的,就是她對韓臻還有感情,即便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想起一切的,到時候恐怕是現在跟他有多親密,她便會有多恨他。
可是,他依舊希望她現在能徹徹底底忘了韓臻,一點情愫都不要留。
昨晚發生的那一切,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她真的徹徹底底,成了他的人。
還有昨晚的那一抹紅色,讓他感動,也讓他激動。
“兮兮……”
翟兮兮情緒有些低落,沒看韓珩一,只是從他懷裏退出來,說:“我去衛生間洗漱了,一會兒還要上課,不然要遲到了。”
衛生間裏。
翟兮兮有氣無力地刷著牙,看著鏡中的自己下巴泛紅,低頭擡起手腕看一眼,也是五指印分明,心裏又開始委屈。
她明明只是好心……
可是,真的只是好心嗎?
翟兮兮一陣恍惚,她當時,分明感覺到一絲心疼。
她看見韓臻生病,她心疼?
不、不會,一定是感覺錯了,她現在和韓珩一在一起,怎麽會心疼別的男人?
洗漱完畢,韓珩一走進來洗漱。
翟兮兮坐在沙發裏等他,門外有一陣沈重的腳步聲,進了隔壁臥室的門,沒一會兒,有人慌張出來大喊,“小李!快備車,遲醫生說二少爺必須送醫院!”
送醫院?
這麽嚴重?
翟兮兮下意識就要出門去隔壁問個究竟,剛站起身,想起韓珩一之前的怒氣,其實她明白,他一定是吃了醋,才會下手沒輕重傷了她。
遲疑片刻,她緩緩坐回沙發裏。
隔壁有傭人有家庭醫生,她現在又沒有了治愈之吻,就算去了、問了,又能怎麽樣?幫不上忙不說,還讓韓珩一不高興。
外面又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大概是傭人擡著韓臻下樓去醫院了。
韓珩一出來時,正看見翟兮兮坐在沙發裏發呆。
他走過去,摸了摸翟兮兮的腦袋,說:“走吧,我帶你去吃早飯,然後送你去學校。”
早餐是在徐記吃的,他們家的小籠灌湯包最出名,翟兮兮吃飯的時候暫時忘記了所有煩惱。
吃完飯,韓珩一將她送到聖大門口的時候剛早上七點,離上課還有幾十分鐘。
她道了聲“再見”,推開車門想要下車,韓珩一喊了聲:“兮兮。”
翟兮兮收住下車的姿勢,轉身,“怎……”
一個吻阻止了她的話。
吻畢,韓珩一說:“去吧。”
翟兮兮:“……”
課間。
明影月圍著她問東問西。
“翟兮兮,你兩夜一天沒回來,幹嘛去了?是不是跟你們家珩哥在一起啊?”
“**孤男寡女的,有沒有發生點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翟兮兮,你才十七歲哎,哎呀我的天,我比你大一歲居然連個男朋友都還沒有,我好失敗。”
巴拉巴拉。
翟兮兮聽得腦殼生疼。
轉眸看見孔茜,想起住院的韓臻……
她湊到孔茜身邊,“孔茜,韓之兮住院了,你知道的吧?他現在怎麽樣了?”
昨晚,韓臻說他的腿是因為他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才會變成這樣,孔茜是他女朋友,這麽說韓臻是因為孔茜才變成這樣的?
孔茜倒是從來沒有說過。
思及此,翟兮兮看向孔茜的眼神變了變,有點羨慕,能被一個男人這麽對待,她一定幸福得冒泡了吧?
不過,韓珩一也很不錯呢。
想到韓珩一,翟兮兮又不羨慕了。
孔茜聽了翟兮兮的話,眸光一滯,咬了下唇瓣,頓了片刻才說:“嗯,已經好多了。”
這麽快就好多了?
今早被擡走的時候估計還在昏迷中……
想到韓臻在露臺上坐了一整夜,估計是心情糟糕透了,翟兮兮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孔茜,我昨晚……呃,我是說,之前,偶然遇到韓之兮,我看他情緒似乎很低落,昨晚在雨地裏淋了一夜的雨,今早被發現的時候都昏迷了,你是他……女朋友,你應該多開導開導他,他的腿……我的意思是說,他一定很難受……”
孔茜看著翟兮兮,等她說完,才說:“翟兮兮,這些我都知道,我的男朋友情緒怎麽樣,我該怎麽做,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教,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
翟兮兮被一嗆,心裏莫名不爽,“孔茜,你既然知道,那怎麽不去醫院照顧韓臻?你之前不是說你愛他嗎?他都病成那樣了你還坐在這裏無動於衷,我看你對他的喜歡也不過如此嘛。”
“那也比你強翟兮兮,你才是傷他……”孔茜怒說到一半卡住。
翟兮兮:“什麽?”
“沒什麽,翟兮兮,我偏不告訴你,我要看著你以後後悔。”
翟兮兮:“……”莫名其妙。
一整天,孔茜都沒有去醫院看過韓之兮,也沒有打電話問過他的病情。
翟兮兮覺得不對。
上次說韓之兮請宿舍的姐妹吃飯,孔茜那麽強勢起請求她一起去,說是不想在男朋友心裏留下一點點不完美的印象,言辭之間可見她是很在意韓之兮的,怎麽這次韓之兮重病住院,孔茜卻不去看他了?
翟兮兮急,她也想知道韓之兮的病情怎麽樣了,可是韓珩一不希望她關心韓之兮……
糾結了幾乎一整天。
晚上的時候,韓珩一來帶她去吃晚飯。
翟兮兮又糾結了一頓飯的工夫,終於在韓珩一結賬的時候,小聲說:“韓珩一,你說,做人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啊?”
韓珩一抿著唇,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那,如果有個人救了我,那他就是我的恩人了,我的恩人現在生病住院,你說,於情於理,我是不是都應該買束小花兒,拎個小果藍兒去看一看?”
韓珩一接過賬單,看都沒看一眼上面的數字,直接利落地簽了自己的名字。
將筆連同賬單一起還回去,他轉頭輕飄飄斜了翟兮兮一眼,開口的聲音平靜:“兮兮,你還是想要去看韓臻?”
翟兮兮:“……大家都說他在兩個月前救過我,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這份恩情我還是要記住的,我知道你小心眼,不希望我關心除了你以外的男人,所以為了表示我的坦蕩,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你要同意,我們現在就買束花兒,買個小果藍兒,一起去醫院看一看他,你要是不願意的話……”
“怎樣?”
翟兮兮在韓珩一銳利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說:“我就不去了,就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算了,如果你這麽喜歡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的話。”
韓珩一:“……”
默了半響。
他說:“要是讓我陪你去也行,但我有個條件。”
翟兮兮一喜,忙問:“什麽條件。”
“兮兮,如果你以後發現我騙了你,你一定要原諒我。……這就是我的條件。”
“以後無論你發現我騙了你什麽事情,你都要原諒我,如果你想做個有情有義的女人的話。”
翟兮兮皺眉,警惕地瞪著他:“你有事騙我?”
韓珩一目光微閃,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什麽呢,我是說以後,人無完人,難免犯錯,如果以後我做錯了什麽事,希望你到時候不要恨我。”
“你會背叛我?”
韓珩一搖頭,“當然不會。”
“那我原諒你了。”翟兮兮笑:“只要你別背叛我,感情和身體都不行,其他的一切好說。”
韓珩一也笑:“真的嗎?”
“當然,好了,現在我們能去看韓之兮了嗎?”
韓珩一點頭說:“好。”頓了下,他補充一句:“兮兮,我不小心眼。”
------題外話------
三更,九點
☆、330:遺失的過往(11)
對於韓珩一最後辯駁的那一句,翟兮兮只想說三個字:呵呵噠。
醫院,VIP病房。
韓珩一抱著一束紅色的香石竹,配著滿天星。
敲門,開門的是韓思樂,看見翟兮兮與韓珩一,她臉色一垮,“你們來做什麽?”
韓珩一沈著臉不說話,翟兮兮從他懷裏接過香石竹,說:“我們來看韓之兮……”
“阿臻不需要你們假好心,你們趕緊走吧。”
韓思樂很不客氣地開口就攆人。
韓臻坐在病床上,手裏拿著一本書,他的視線落在翻開的書頁裏,聽到韓思樂的話,她微微擡頭,清淡的視線掃了眼門口三人“媽,讓他們進來吧。”
韓思樂不悅:“阿臻!”
韓臻沒再說話,重新將視線落回書裏。
韓思樂咬牙,恨恨地瞪了一眼翟兮兮,轉身走回病房。
翟兮兮抱著香石竹,拉著韓珩一屁顛顛走進去,將花束放在韓臻旁邊的床頭櫃上。
韓臻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身上穿著淡藍色襯衫,襯衫外套著一件V領的黑白格子針織衫,好看的眉眼平靜淡然,若不是身處病房,若不是臉上有幾分蒼白,翟兮兮都要以為他壓根就沒有生病。
翟兮兮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幹坐了一會兒,她轉頭看了一眼韓珩一,起身說:“韓之兮,我、我們先回去了,祝你早點康覆。”
韓臻看似一直在看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所有註意力與感官都在旁邊的翟兮兮身上。
她身上的香味,獨屬於她的氣息,病房很安靜,她的呼吸聲與心跳聲,他都能聽得到。
只是,這些都不屬於他了。
他很想跟她說說話,很想問問她最近好不好,很想問問她他不在的最近好不好。
可是……他連問她的立場都沒有。
翟兮兮說要回去,他擡頭看向她,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她真的將他忘得一幹二凈,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她一定會心疼地對他噓寒問暖……
看著被關上的病房門,韓臻神情一陣恍惚。
那一道門,像是一把利劍,劈在他和她之間,將他們分隔在兩個世界。
以後,不再交集。
時光荏苒,悄悄一個月過去。
冰寒的時節到來,帝都銀裝素裹。
今天是韓珩一的生日,韓家在別墅酒店為他舉辦一場生日宴。
晚上,她下課之後連宿舍都沒來得及去一趟,讓明影月將她的課本帶回宿舍,自己直奔大門口。
韓珩一的銀灰色轎車已經在大門口等著。
先去名媛會所換了禮服做了造型化了妝,韓珩一直接將她帶到別墅酒店。
今天晚上翟家的人也在,她和韓珩一的關系兩家人都知道了,商量著反正以後都是要結婚,不如借這個機會順便給兩人訂婚。
兩人到的時候,別墅裏已經來了很多人。
紅地毯一直從大門口鋪到宴會廳。
翟兮兮一襲淺紅色的抹胸禮服,銀色的十厘米細高跟,禮服外罩著一件長款的黑色皮草大衣,走在高大的韓珩一身邊依舊矮了一個頭,顯得嬌小可人。
兩家聯姻,社會各界都有關註,兩人從下車開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訂婚的消息一出,整個宴會廳都是恭賀之聲,翟兮兮一直端著笑臉,臉頰都要笑僵。
終於得了空,趁著韓珩一應付賓客的空當,她一邊與人微笑客套,一邊往偏門溜過去。
一出偏門,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道,暗紅的花紋地毯一路往前延伸,地毯的兩邊,是一扇扇房門。
墻上有衛生間的指向標,翟兮兮沿著標志往衛生間走過去。
穿著禮服上衛生間很不方便,但是,人有三急,沒辦法。
從格子間出來,翟兮兮輕松地舒了口氣,洗完手出來,正好對面的男衛生間,走出來一個人。
說走倒是有些不恰當,應該是坐著輪椅出來。
韓臻獨自來上廁所?
翟兮兮忍不住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他兩眼。
韓臻察覺到她怪異的目光,眉頭微皺,卻沒說什麽,只是沒想到,衛生間門口有個三厘米高的小臺階,外高內低,從外面進去容易,從裏面出來難,所以,韓臻被難住了。
翟兮兮往前走的腳步就這麽頓住了。
她看著他平靜清貴的眉眼,問他:“需要我幫忙嗎?”
韓臻轉動輪椅的動作一頓,擡頭掃她一眼,依舊沒有開口,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要不是翟兮兮盯著他的臉看,她都要以為他壓根就沒聽見她的話。
這人……也太冷淡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外貌與氣質相當出色的男人,明明坐著輪椅,本該狼狽,就算不狼狽,至少也得給人低三分的感覺才對。
可他卻不,依舊清貴,依舊給人一種高高在上需要仰視的感覺,好像他屁股底下的不是輪椅,而是龍椅。
翟兮兮走到他身後,伸手扶住輪椅的靠背,用力外一推,韓臻配合著用力轉動輪椅,兩人合力,很輕松就上了那不高的小臺階。
“謝謝。”韓臻說。
翟兮兮笑:“不客氣。”
韓臻轉著輪椅慢慢往宴會廳過去,翟兮兮也不好獨自一人先走,就這麽慢慢地跟在他旁邊,而且,她也實在不想這麽早回去端著假笑面對那麽多人。
不長不短的距離,兩人走得極慢。
片刻。
“兮兮。”旁邊,有聲音響起。
翟兮兮一楞,第一次聽他喊她‘兮兮’。
莫名其妙,她心頭一陣抽痛。
“嗯?”她輕聲應了一聲。
“恭喜。”韓臻的目光專註在前方,精致的五官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淡漠與平靜。
翟兮兮又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這聲‘恭喜’是什麽意思。
“謝謝。”
她說:謝謝。
她的話音一落,韓臻停了下來。
翟兮兮走出兩步才發現,立刻停下,轉身疑惑地望著韓臻。
韓臻正擡著一雙好看的眼睛,深沈而安靜地看向她,似乎望進了她的眼底深處。
那樣的眼神,讓翟兮兮心跳驀然紊亂,一陣一陣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感覺從心底裏蜿蜒而出,盤踞整個心房。
“兮兮。”許久,他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翟兮兮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抓緊了禮服的布料,“嗯,有什麽事嗎?”
------題外話------
四更,十點半前
☆、331:遺失的過往(12)
翟兮兮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抓緊了禮服的布料,“嗯,有什麽事嗎?”
“兮兮,恭喜你。”韓臻只是重覆了一遍之前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翟兮兮感覺到他說出‘恭喜’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氣息有瞬間的變化,很悲傷,很艱難。
“兮兮。”韓珩一走過來。伸手攬住她的腰身,俯身在她耳邊說:“到現在沒吃晚飯,是不是餓了?我帶你去吃蛋糕。”
翟兮兮恍惚回神,“好。”
韓珩一摟著她往宴會廳走,她能感覺到身後韓臻的目光一直追隨在她身上,她想回頭看一眼,卻最終沒有回頭。
那次之後,翟兮兮再也沒有見過韓臻。
又近兩個月過去,即將來臨的期末考試也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
考完最後一場試,翟兮兮收拾了東西回家。
宮城恰好也放了寒假,晚上在時光傾城定了個包廂,說是要慶祝自己悲催的學生生涯終於又捱過了一年。
翟兮兮想著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玩一玩,臨考試的幾個星期她為了覆習基本沒什麽時間來玩,那顆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心也早就蠢蠢欲動。
到了時光傾城包廂,已經來了好些人,就連一向乖巧從不會出現在娛樂場所的唐甜甜都來了。
翟兮兮走到吧臺邊上,拿起香檳剛要給自己倒一杯,想到韓珩一曾經說過的不許喝酒的話,她又放下去,開了瓶橙汁。
坐在角落裏喝了幾口,宮城最是鬧騰,包廂的氣氛很是活躍,翟兮兮坐在旁邊看著,就被感染了那種歡樂的氣氛,眉眼舒展,嘴角忍不住掛上笑意。
唐甜甜玩了一會兒,小臉紅撲撲地跑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胳膊說:“兮兮姐,我想去衛生間,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啊?”
翟兮兮掃了眼包廂裏的衛生間門,“衛生間就在那,還要我陪?”
“不是啦,兮兮姐,我想去外面的衛生間,這裏的那麽多人,萬一上廁所的聲音杯聽到了怎麽辦?多難為情?”
翟兮兮:“……小妹妹,包廂這麽吵,耳朵貼門上也聽不到吧?”
唐甜甜意外地執拗,“我不要,兮兮姐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時光傾城這麽大,來的時候七繞八繞的繞得我頭暈,我怕出去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翟兮兮:“……”
唐甜甜的路癡她是有所耳聞,據說最誇張的是在自己家門轉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家門在哪裏。
翟兮兮對於這一點,是表示服的。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衛生間,隨便挑了格子間進去。
唐甜甜先出來,沖翟兮兮的方向說了聲:“兮兮姐,我先出去了,在洗手臺等你哦。”
翟兮兮“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只是,等她出來,洗手臺根本就沒有唐甜甜的影子。
難道是去外面等了?
翟兮兮洗了手,在烘手機下烘幹雙手,轉身往衛生間的門走過去。
剛走兩步,外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遲疑片刻,接聽。
裏面先是一陣信號不好的刺耳的沙沙聲,然後有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
翟兮兮皺眉,“餵?”了一聲。
裏面的沙沙聲與斷斷續續的哭聲又持續了一會兒,終於有人說話,是個粗嘎的男聲。
“翟兮兮翟小姐,你乘電梯到四十九層,從電梯出來右轉前行一百米,有扇防火門,打開上樓梯,我在時光傾城的樓頂等你。”
“還有你的好朋友,來,聽一聽她的聲音。”
下一瞬。
唐甜甜驚恐的聲音傳來,“嗚嗚……救命……救命……”
翟兮兮抿了抿唇,問了一個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問的問題:“你是誰?想幹什麽?”
“我是誰?呵……這個問題問得相當好,景菱你還記得?”
翟兮兮心頭一跳,對方難道是為了給景菱報仇不成?
對方似乎是猜到了她心裏的想法,嗓子破碎地‘哈哈’笑了兩聲,說:“你就是要給景菱報仇的,你們那樣對她,毀了她一輩子,我怎麽能放過你們?我既然敢告訴你,我就不怕你知道,最好,叫上韓珩一一起,我們一起聊聊天怎麽樣?”
“你不怕我報警?”翟兮兮一邊跟對方說話,一邊給韓珩一編輯短信。
“報警啊?隨便。”
翟兮兮眉頭擰起來,這般無恐,一定有恃。
“你究竟想怎麽樣?”翟兮兮編輯好短信,給韓珩一的兩個號碼都發了一遍,雖然韓珩一說那個說‘早安’的號碼不常用,可是,保險起見,都發一遍,有備無患。
她沒有應付過這樣的場面,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連報警都不怕,她雖然與唐甜甜交情一般,沒到舍身相救的地步,可是,唐甜甜的父親跟了老爸小半輩子,唐甜甜的爺爺跟了她爺爺大半輩子,光是這一點,她也不能眼看著唐甜甜出事卻不管。
“翟小姐,給你十分鐘上來,晚一分鐘,我就在你朋友的臉上劃一刀。”
翟兮兮咬牙:“我現在就來,你別傷她。”
短信發出去遲遲沒有回覆,翟兮兮不由得發急,掛了那個陌生的電話,邊跑邊給韓珩一撥去個電話。
他說常用的那個,沒人接。
他說不常用的那個,還是沒人接。
想了想,翟兮兮覺得對方一定是有什麽完全的準備保證她有去無回,雖然有老爸老媽教的防身術在手,可是經過景菱一事,她不敢托大,最後還是給老爸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一聽她的話,立刻反對她自己先去,讓她等他們過來再說。
此時,翟兮兮已經乘電梯到達四十九層。
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
這一層正在重新裝修中,黑咕隆咚沒有一個人,安靜得仿佛世界只剩了翟兮兮一個人。
忽然,一聲尖利的慘叫從頭頂傳來。
聲音不大,若不是此處這麽安靜,她恐怕是聽不到的,但卻淒厲得讓人心慌。
“爸,你、你聽到了嗎?”
☆、332:遺失的過往(13)
“爸,那人說我晚去一分鐘,就在甜甜的臉上劃道口子,等你們過來,甜甜的臉就毀了吧?”
電話那邊沈默片刻,翟墨遠冷靜的聲音傳過來:“兮兮,你現在上去,見機行事,盡量拖延時間,我很快就過來,一定要確保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一定要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再想辦法去救別人,明白?”
最後一句話,翟墨遠說了兩次。
翟兮兮聽出其中的擔憂與關心,應了聲“好”。
四十九樓一片漆黑,只有安全通道的標識散發著微弱的瑩瑩綠光,她背對著電梯門站著,想起那個粗嘎男聲說的話,她打開手機手電筒功能,直接右轉,小心地往前行。
通道的兩邊堆著裝修材料,地上明顯一層粉塵,還有紙屑與木屑,還有一些淩亂的大腳印與什麽東西在地上拖拉留下的痕跡,一道一道,比較直的線痕,覆蓋在淩亂的大腳印上面。
翟兮兮一邊往前走,一邊借著手電筒打量著地面上的痕跡,腦中似乎閃過什麽,太快,她沒抓住。
走了大約一百米,果真看見一扇防火門。
翟兮兮伸手掰了一下門把,很輕易就打開門,門之後是樓梯,依舊漆黑一片,一點光亮都沒有,她心裏有些發毛,這扇門就像一張獸口,進去了,等於羊入虎口。
恰在此時,又一聲淒厲的尖叫從樓梯上方傳過來,這一次,聲音大了許多,她聽得更加分明,那聲音裏夾雜著驚嚇與恐懼,讓人跟著心臟一抖。
一層樓,不到三十個階梯,走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翟兮兮卻有種過了一個世紀的錯覺。
上了樓頂,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
樓頂打了一盞探照燈,照亮了半個樓頂的景物,巨大的圓柱形水箱在水泥地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遠處的燈火輝煌,天幕幾點冷星,景色相當好,如果唐甜甜沒有被綁在鐵架上的話,翟兮兮可能要誇一聲今晚的景色真美。
此時是嚴冬,每一陣風都帶著刀子似的寒冷,唐甜甜臉上有幾道血口,鮮紅滾熱的血從傷口流淌出來,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幾道猙獰的血痕。
她面露驚恐,身子在寒風裏劇烈顫抖,看見翟兮兮的瞬間,她哭得上下不接氣,“兮、兮、兮兮姐,救、救命……”
唐甜甜比翟兮兮還小兩歲,也是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的,什麽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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