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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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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間已是初夏,爹半月前奉旨帶兵去了邊關,說是朝廷要在那裏建立烽火軍的駐地,唯有爹這個將領親自前去才好,爹自然半分不敢怠慢。

又是天光和煦的一日,清晨的陽光尚好,我在房中繼續畫著畫,彩綾進來說宸王來了,我擡起頭時一抹風雅身影已落入眼中,我擱下手中的筆,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問到:“你怎麽來了?”

翊辰靠近我,擡手將我額邊垂下的發挑至耳後,含笑而道:“古人言,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我羞紅了臉,他笑意更盛,素錦端了茶進來,見我和翊辰的樣子,忍不住偷偷地笑著,我瞪了她一眼,她拉著彩綾飛快地離開了。

翊辰低頭看著畫案上的畫,饒有興味:“這是你……在相知園,這是你回長安後我們初次相遇的那日。”

我問到:“你怎麽知道是那次?我之後也去過相知園數次的。”

他未曾擡首,仔細地看著畫說著:“長安這十二年來只有那日的夕陽紅得這樣嬌艷,而且,這是你那日穿的衣裳。”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這你都記得啊。”

他擡眸挑眉:“難道你已經不記得我那日穿什麽了嗎?”

被他一問我連連搖頭,脫口而道:“絲綢白衣繡竹葉,羊脂玉冠配竹笛,謙謙君子似溫玉,卻又……恍若天人。”

翊辰笑著伸手捏了捏我的臉,繼而還說著:“難怪淑靜這麽愛捏你的臉。”說完又捏了捏。我登時惱了,兩手回擊朝翊辰臉上捏去,他也不躲,只順勢環住我腰間,趁我楞神之際低頭吻上了我的唇,只輕輕一點,無半分輕薄。我的臉依然頓時如火燒雲一般又紅又燙,想要推開他卻毫無力氣,只能將頭埋在他胸口間不願擡起。

他寵溺地摸著我地頭,良久,他開口:“你是要在我懷裏睡一天嗎?”

我忙推開他,背過身去,他逗弄了幾下發現我不理他,揚聲道:“今日來其實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聽不聽?”

我有些好奇,還未發問,翊辰便接著說:“淑靜和孩子要回金陵了,等會晌午去王府用罷午膳就走,翊軒也一同在我府上用膳,我是來接你的,願不願意去?”

聞言我轉過身,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王爺親自跑將軍府一趟,我哪裏還敢不願。”

翊辰笑著又捏了捏了的臉,我問:“還有一件呢?”

他神色認真了起來,拉起我的手放在他心口,“另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父皇和母後已為我們定下了婚期,今年九月初一,夕兒,還有四個月了。”

我垂眸而笑,心跳得厲害,還有四個月,我就真正的嫁給翊辰為妻了。

四個月前,我所知的宸王葉翊辰是百姓口中足智多謀驍勇善戰的威風王爺,我從未覺得他會是我的良人,在我心中,我的夫君,不求大富大貴,只願能與我烹雪煮茶、對詩賞月,將我視作他的唯一,與我白頭偕老。我一直將此當作一生不可求的奢望,而和他相遇後,才發覺,他便是我心底的那個人。

這些天以來,沒有一日不在等待婚期的確定,如今終於定下了,九月初一,願我和他能長長久久,一生一世。

稍作整理後,便和翊辰一起前去宸王府,出門前,翊辰凝著我的畫,說到:“這幅畫贈我可好?”

我點點頭:“不過還尚未畫完,需等些時日,待我畫完便差人送去王府”

翊辰轉頭看著我,挑眉道:“不,我要你親自送來。”

我莞爾,調皮地屈膝施禮:“小女遵命。”

宸王府坐落長安城外,從將軍府坐馬車去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不甚遠。

這是我第三次見到七皇子葉翊軒,錦衣玉冠,瀟灑風流。他拿著折扇敲打著掌心調笑地看著我,“果然江南山水養人,刁蠻的姚夕兒如今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上次在桃林看見你我還真不敢信。”

看著翊軒的樣子我甚覺有趣,畢竟翊辰與芷蘭都曾與我說過,這個七皇子幼時可是被我欺負得慘。雖我不記得兒時之事,但七皇子之名自回皇都以來也多有聽聞,他雖看上去瀟灑風流,像是富家紈絝子弟,但卻是深受百姓崇敬的人,他為人心善,時常在朝堂的進言都關心著平民百姓的生活。當然也正因如此,他沒有統領一國江山的帝王之氣,他也從未意在皇位,以後安心當一位閑散富貴王爺,能為百姓謀一份安樂生活便是他樂意所見,至於讓大俞國安,便是寄於一國之主了。

我知他是極好相處的人,便抿唇一笑,施了一禮:“兒時小女不懂事,在七皇子面前失了規矩,時隔多年再向七皇子請罪,還望七皇子饒恕小女。”

翊軒被唬了一跳,連連道:“別了別了,小郡主,你別再掐我臉讓我爬樹摘桃子抓蟲塞我衣服裏我就謝天謝地了,你這笑著請罪我可更心慌了。”我忍俊不禁,淑靜和翊辰也忍不住笑地笑著。

淑靜讓人將兩個孩子帶到別院玩,我們四個則在房中聊著天,翊軒前些日子不在皇都,因此淑靜回來這些時日一直未與翊軒相見,同父同母的姐弟自然更親,二人小時又是互相打鬧著長大,互相鬥起嘴來極為熱鬧,房中一時笑聲不斷。

那天,他們聊起了很多兒時趣事,我雖不記得這些,但聽著他們一件件說著也覺得特別有趣,兒時的歡聲笑語,天真爛漫,的確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趣事。淑靜說,我們四個今日在王府相聚,仿佛又回想起曾經他們三人難得出宮玩耍一次,便來將軍府中找我,四個人聚在府中捉迷藏便能玩一下午,玩累了就在房中吃著點心聊著趣事,我那時最小,總是閑不住地招惹翊辰和翊軒,他們也不惱,由著我調皮。

從來相聚的時光都是短暫的,用過午膳淑靜便要啟程回金陵,翊軒前去送她們出城,翊辰本想送我回府,我想著既然來了王府當然要拜訪下萬芷蘭。宮中德妃近日得了風寒,她是關素婉的姨母,因此關素婉這幾日入宮侍疾,不在府中,而萬芷蘭知曉我們幾人今日相聚,也未前來打擾。如今翊軒靜淑已走,天色尚早我又無事,便欲去看看萬芷蘭,我與她也些許時日未見了。

翊辰知道我如今與萬芷蘭關系尚可,便點頭應允。

來到萬芷蘭所居住的安居閣時她正在房中看書,見到我來起身淺淺一笑,喚侍女燕兒上茶,我來了興致:“看來蘭姐姐知道我定會過來。”

她笑言:“你若不來,便不是我認識的夕兒了。”

我四下打量著安居閣,嘆道:“你這裏和整個王府的環境倒大不相同,我還以為我家後園已經是個難得雅致的好地方了,沒想到你這個安居閣才是真正幽靜閑雅的地兒,倒是挺合你的氣質。”

萬芷蘭的笑容依舊如蘭花般悠然清靜,“這裏太靜了,倒比不得你家後園鳥鳴蝶舞的熱鬧。”

我點點頭,的確太靜了,雖是個居住的好地方,景致也美,卻總覺得缺了些什麽。

萬芷蘭語氣一轉,帶著調皮的笑意:“所以我現在就盼著你早日嫁過來,有你和你的兩個丫頭每天熱熱鬧鬧的,想靜也靜不了了。”

我嘟嘴捂臉道:“蘭姐姐如今連你都會拿我說笑了!”

燕兒在一旁吐舌笑著說:“每次跟郡主說話蘭王妃的笑容都比平日裏多很多呢。”

萬芷蘭看著我道:“畢竟知己難求。”

在萬芷蘭這裏坐了片刻天忽然下起了暴雨,安居閣本就幽靜清雅,被雨水淅淅瀝瀝地沖刷著倒是感覺出了一分隱居山林中的清涼靜謐之意。如此一來這會兒也不方便回去了,方才在芷蘭房裏看見了一把琴,自夕陽琴被翊辰拿走我已許久未彈過琴了,一時便起了興致,我原以為這琴放在房裏,芷蘭想來必是會彈的,她失笑,自己善箏,倒是從未學過琴,這琴放在房中只是作擺設增添一份韻味罷了。

我撥弄著琴弦,心生一念,口中便道:“我曾聽人說,琴箏和鳴,婉轉悅耳,獨有風雅,蘭姐姐可願與我一試?”

萬芷蘭欣然同意,取出箏來,“彈什麽?”

“《觀風起》如何?”

“好。”

傳說裏有位少年,生於亂世之中,彼時國土分裂,有權勢者占地稱王,竟分出大大小小數百國,人人都想做天下霸主,日日征戰,民不聊生。

此人身份神秘,精通上古兵法。見不得戰亂的天下,雖他自稱為俠,卻正式踏上征伐之路。離開前,他進入山林中一日一夜,夜裏暴雨突來,他尋得一山洞,洞外暴雨傾盆,沖凈世間紛擾。第二日天亮之時,山洞裏傳來裊裊琴音,悠揚婉轉,清靜平和。

此曲便是此少年一夜所作《觀風起》,風起風止,悄然而生,悠然而終。一夜之後,亂世,起風了。

民間傳言,多年以後,在一處清靜山村,傳出《觀風起》琴箏和鳴之聲,此音更勝當年,猶如鳳凰騰飛。只是流傳至今,學《觀風起》琴箏和鳴之人,卻終奏不出傳言中的引人入勝,不過提起琴箏和鳴,眾人首想《觀風起》。

琴音悠揚,箏如流水,世間萬物仿若靜了下來,皆浸於其中,一曲而罷,來勢洶洶的暴雨此刻已退去,轉為綿綿細雨,潤物無聲。

我與萬芷蘭這一合奏著實與傳言之音不得而比,當年《觀風起》琴音和鳴之人乃人中龍鳳,也唯有他們真正奏出這聽似和緩之樂中磅礴如天的氣勢。

萬芷蘭搖頭笑了笑:“果然我們尋常女子還是不適合彈奏此曲,我曾聽聞杭州姚府的夕兒姑娘一首《夕陽曲》精絕天下,不知今日我能否有幸一賞?”

我點頭:“蘭姐姐想聽,夕兒自然願意獻醜。”

當下用的這把琴雖非我夕陽琴,不過也算是上好之琴了,手指輕揚,熟之再熟的曲調自指尖傳出,驀然間一縷箏音飄飄而來,與我的琴音繚繞相融,合二為一,心中震驚且欣喜,這才是琴箏和鳴!

曲終,我轉頭望向萬芷蘭,她嘴角凝著一抹笑意:“《夕陽曲》名揚天下,早已為女子相爭而學之曲,我閑來無事時將此曲箏譜反覆琢磨修改,如此習得,方才聽你彈奏時不覺地便雖音而起了。”

我讚嘆不絕,《夕陽曲》用箏而奏我也聽過數次,好雖好矣,卻心知往日那些著實無法與我琴音相合,而今與萬芷蘭合奏,仿若此聲本就生於一體,淌淌而流。

許久之後屋外依舊細雨連綿,我站在檐下,該回府了。萬芷蘭站在我身邊,她本就輕盈纖弱的身子在陰雨下更顯單薄,我當下說到:“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府了,蘭姐姐回房吧,下了一下午的雨天兒還是挺涼的……不過得勞煩蘭姐姐的侍女,可否尋把傘?”

燕兒應了一聲準備拿傘,萬芷蘭微微一笑,“無需拿傘,再等片刻。”

我似懂非懂,不知她所意是否如心中所想,轉念間,萬芷蘭聲音再次響起:“王爺來了。”

庭院中,翊辰撐傘走來,映在靜謐幽雅的安居閣中更顯絕美飄逸,我還在呆呆地看著時,萬芷蘭輕扯了扯我袖角,翊辰走近,與萬芷蘭對視一笑,開口對我道:“我送你回府。”我點頭,與萬芷蘭告別,便雖翊辰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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