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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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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後我一直沈浸於畫中,不理外事。待得畫完工之時,我欣喜地拉著素錦與彩綾觀賞,二人讚不絕口,說定要仔細收好了。聽得我早已答允將此畫贈與翊辰時,彩綾心疼地撅嘴,說那可要趁現在多看幾眼,素錦輕戳著彩綾額頭輕快地說:“你這個笨腦袋,郡主馬上就要嫁給王爺了!”

彩綾深吸一口氣道:“對啊!我這個笨腦袋!以後在王府照樣可以見!”

我聽她倆又一唱一和地打趣起來,作勢將桌子一拍,她倆對視一眼轉身便跑,我提著衣裙便追了過去,一時間院中又是陣陣追逐玩鬧之聲響起……

尋得一日晴好天氣,我將細心收好的畫帶上,去往宸王府,到那裏時卻並未見到翊辰,府中人說他早晨入宮後便一直未歸,近日朝中繁忙,翊辰早朝後回府的時間會比往日晚些時候,我在府中坐著等待,然而已快至晌午時,翊辰仍未回府,想來他今日應是更有要事纏身,我將畫交給管家後便先離去了。

而後數月,我便再未見過翊辰,從前遞去了書信隔日便有了回信,如今傳了三四封,皆再未見回,更是有二三傳言翊辰與皇上因事起了沖突,被皇上禁於宮內不得而出。雖說只是傳言,卻也終究無風不起浪,更何況一直不得翊辰消息,我心中隱隱生了些許不安。

曾去尋過萬芷蘭,她也毫無所知,只道翊辰這些日子一直在宮中未回王府,她進宮去向皇後請安時與翊辰在他宮中所居朝和殿內相見過,翊辰只說朝政繁忙,再無其它。

夏日苦熱,相知園的桃花已落,我也基本不再出門,日日待在房中,心中卻總若火燒似的煩悶,翊辰仿若突然間消失了般,關於朝政之事也無他的消息,也唯有每隔多日萬芷蘭帶來消息翊辰一直在朝和殿內,看起來並無異樣,才能讓我稍稍定心,但總覺奇怪,卻又無從而談。

萬芷蘭沒有告訴我,翊辰的狀況似乎極不好,她那日在宮中與翊辰相見時,驚訝地發現翊辰消瘦了許多,面色也不甚太好,眼中更是帶著血絲。翊辰見到她皺眉樣子,囑咐道:“我這副模樣,別對夕兒說,別讓她擔心。”

芷蘭沒有理由地答應了,但想了想,她還是對他道:“她很擔心你,這麽久沒你的消息,唯有瞧見你她才肯放下心。”

翊辰神色疲憊,“我知道,最近政務繁忙,抽不開身,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芷蘭再打量了一番翊辰,聯想外頭的謠傳,終還是什麽也沒問,點了點頭,“我會的,放心。”

盡管有芷蘭的相伴,卻依舊減不去我心頭的煩擾,翊辰一日不從宮裏出來,我的心就一日不安。

再見翊辰已是兩月之後,天氣炎熱,我在房中閑坐著,素錦奔進來說宸王來了府上,眼下正在前院等著我,我既驚又喜,急急出了房門趕了去。兩月來的焦灼與不安,本以為會在見到他時煙消雲散,卻沒想到更添了幾分疑慮。

翊辰今日著了件青色常服,是用蠶絲制成,夏天穿著最是消暑清涼,面料柔軟,穿在翊辰身上更顯飄逸。翊辰此時正望著天似在思索著什麽,我盈盈上前,翊辰見了我,露出了如往常一樣的笑容,似冬日的一盞熱茶般暖進心底,亦如盛開的桃花般好看。

千絲萬縷的情緒只化作一句“你來了”。

翊辰亦道:“是,我來了。”

翊辰說前些日子政務繁忙,回府後已經將我拿去的畫細心收好了,之後便再不談及這兩月的任何事。我雖極想知道他為何會突然在宮中待那麽久,為何會有那樣的傳言流出,卻也明白這些不是我該問的。

烈日炎炎,本想讓他進屋坐,他問我可願一同去相知園走走。相知園春日裏桃花盛開最是好看,如今花已落,正是結果時日,與春日裏滿園嬌嫩桃花相較倒是另一幅別致景色了。

那是我回長安後第一次與翊辰相遇的地方,即使天兒再熱的難受,但若與他一同前去,大概也只會覺得景美人美,什麽不舒服的勁兒都消散得一幹二凈了。

這天在相知園裏,我與翊辰大多時間裏皆是靜靜地走著,我總覺他今日心情不對,可能是想出來走走散心,便也不敢隨意開口打擾,就這樣一直陪他在桃林中走著,他一直牽著我的手沒有松開,他與我說起話來,也多是聊聊古人的風雅詩詞,聊聊四季江山的景致。

快至晌午時我們回了將軍府,與他一同在府上用了午膳,天兒熱我們也都沒什麽胃口,吃了少許清爽小菜便飽了。下午的太陽更是毒辣,便也只能待在房中了。

我問翊辰今日是否還有事要忙,他捏了捏我的臉,笑道:“在宮裏住了兩月未和你聯系,今日專程來陪你。”繼而又取下腰間的竹笛說:“你當年送我這把竹笛時,我曾答應你,待我學好吹笛後,一定要單獨吹給你聽,可是你一走就是十二年,後來再相見是也一直未有機會,我聽說你上次在王府和蘭兒合奏了你的《夕陽曲》,今日我便也給你吹《夕陽曲》可好?”用竹笛吹奏《夕陽曲》我倒是從未聽過,更是頭次聽翊辰吹笛,我自然欣喜答應。

《夕陽曲》曲調婉轉連綿,舒落悠柔,本是適合女子而彈的曲子,而今翊辰用笛來奏,笛聲緩緩悠揚,如一縷陽光穿透山霧,流轉而來。果然男子和女子即使奏同一首曲,所透出的意味終究是不同的,更何況他是朝堂與沙場運籌帷幄的宸王,而我是養在深閨的女子,若是《觀風起》由他來奏,定與我和萬芷蘭所彈出的意境大有不同。

這是翊辰第一次為我吹奏曲子,我聽得癡了,更看得癡了,他便仿若那從裊裊山霧裏穿透而來的一縷陽光,照進了我心底。

翊辰臨走前將我拉入懷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我沈醉其中,那一瞬間心中只願永遠就這樣被他抱著。

翊辰走後我心中的不安更甚,毫無來由的心慌擾得我無法安睡,一夜在半夢半醒之間過去了。

半月過去,已至夏末,天氣開始變幻無常,時而烈日當頭,時而冷風陣陣。

這天早晨,宮中來旨,請娘獨自入宮面聖,我們皆頗為不解,這是皇上親下的聖旨,皇上緣何會召娘入宮?但聖旨就再眼前自然不敢不遵,娘趕忙換上面聖衣裳後隨宣旨官入宮去了。

娘趁換衣裳之時將我喚進房裏,她說這幾天她總覺得有事要發生,此時皇上召她入宮定是有事,無論事情是好是壞,我獨自在府一定要仔細照顧自己,若有變況一定要冷靜應對。娘越說我心跳的越厲害,我拉住娘問她是否有什麽重要的事瞞著我,娘只搖搖頭讓我不要多想。

娘一走便是五日,五日裏無任何消息,起初兩日我還能定下神來,但越往後越心神越亂,只盼著千萬不要有什麽大事發生,心中亦不斷念著爹還在邊關為國建功呢,一定不會出事的。我時時刻刻在心中寬慰著自己,卻越來越坐立不安,腦中如被千絲萬縷的麻線纏繞。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今爹娘都不在府中,全府上下都落在我身上,我不能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因為或許並不存在的事瞎著急,一定要靜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我先照往日娘主持府內各事的樣子打理好府內上下,閑下後以擺弄花草、閱讀書籍來分散心神。素錦與彩綾雖也對娘這次突然被召進宮且數日未歸十分困擾,但見我日日煩惱,便都想著法子來逗我開心,如此一來心情倒平緩了許多。

一日素錦剪了花在插在瓶子裏擺在我房內的桌上,彩綾正在替我梳發,素錦邊擺弄花兒邊語氣故作輕快地寬慰我說:“將軍去了邊關已經三個多月了,先前兒將軍說要去那裏大抵三個月的樣子,如今算著將軍也該回來了,到時郡主便可安下心來了,無論什麽事有將軍在都一定能解決的!”

我越想面色反而越凝重,問她們道:“你們說,會不會是爹那邊出了什麽事,宮內得到消息,又不便宣揚,所以就先召娘入宮?”

彩綾梳發的動作緩緩停了下來,似是在思考,轉而又笑著說:“郡主不要多想了,將軍在沙場上勇猛無敵,立下無數戰功,這次只不過是去建立駐地,頂多有些不足為患的小野賊鬧鬧事,以將軍之力又怎會出事,郡主放寬心便是。”

素錦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般忙道:“對啊對啊,郡主安心便是,還有一個月郡主就要嫁去王府了,這次夫人被召進宮說不定就是皇上皇後要與夫人商討郡主和王爺的婚事呢!”

彩綾開心地連忙附和:“是啊!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將軍還未回來,郡主和王爺的婚期又快到了,所以就請夫人入宮細細商討,至於郡主,自然不能參與,所以才獨獨讓夫人進宮!”

連日有些沈悶的氛圍因此又變得輕松了起來,素錦擺著花兒都哼起了曲兒,連彩綾今日為我梳出的發髻都較前幾日更精致好看了些。我知道她們這幾日心中也很是疑慮重重,雖因著為不讓我焦慮的緣故從來不問,但她們遠不如往日無論何時都開開心心的樣子我又怎會看不出來,如今瞧她們心情又愉快了起來的樣子,我便也跟著她們露出了笑意,只是心底的思慮到底不忍同她們說。

素錦與彩綾所說的話雖也有理,但娘那日在房中與我說的話分明是娘有事瞞著我,即使娘否認,但向來穩重的娘怎會那般不安,她說無論事情是好是壞,或許好是指素錦彩綾所說的只是商討婚事罷了,那壞呢?壞又是如何?若是娘沒有事瞞著我,為何她會說出那些話?難道爹此次去邊關事不簡單?難道其實是去邊關建立駐地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實則又有戰事發生?

我思來想去得不出結果,罷了罷了,無論何事屆時終會有結果,我與翊辰婚期在即,切不可因莫須有的事自亂心神。

娘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聽聞爹從邊關歸來的消息。我已逐漸習慣了在陳嬤嬤以及其他府內老人的協助下打理府中各事,雖然我自小被寵愛長大,不理世事,都說虎父無犬子,我雖身為女兒身,但作為鎮國大將軍的獨女,自然也不是被嬌慣壞了的小姐,這個時候府中無主心骨,我自然該擔起責任。

之後的幾日天又陰沈了下來,整日整夜地下著雨,也是要入秋了。

這天早晨用罷早膳,我在房裏望著窗外的雨不停落下,不知這陰雨連綿的日子何時能過去。我趴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撥弄著瓶中的花枝,只想著爹什麽時候回來,娘什麽時候回來,我和翊辰的婚期都快到了,爹娘為什麽還不回來。

正在獨自沈悶中,窗外素錦匆忙奔跑而來的身影落入眼裏,她神色急切慌亂,淋雨而來,我心中一緊,忙站起身去房門口,開門時她已奔至眼前,身上被雨水淋透,整個人氣喘籲籲,想說話又累的只能大口喘氣。

我忙將她拉進房中,轉身想找東西為她擦擦,她趕忙拉住我,張口時聲音還未出來眼淚已落下,我心中登時覺得不妙。

她擦著淚急切慌亂地說:“郡主!將軍因謀反被捕入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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